施主,請自重 第10節
寬敞的胡同里馬車走的七七八八,她們的馬車倒是在其中顯露出來,顯得有些寒酸。 阿酒牽著馬匹,迎上來,將小矮凳又抽出來,剛放在地上,就聽后頭遠遠的的傳來一聲“還請林夫人和姑娘留步!” 單萃兒納悶的回頭看去,見是那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林夫人停住腳步,回頭行了一禮,輕聲詢問。 “哎……也是怪我,方才席間太忙了,忘了告訴您二位了,”嬤嬤拍了拍自己的腦子,懊惱道:“老夫人已經吩咐我打掃了兩間屋子,明日還有一場賞花宴,您二人舟車勞頓,不如今夜留宿兩晚,等后日再走也不遲。” 林夫人本是打算去城里單家的住宅,聞言,思索了一番,應下了:“也好,那便麻煩嬤嬤了。” 嬤嬤笑了笑,“您這說的什么話,這有何麻煩可說的。”接著,派了一婢女領著二人前往客房。 二人的客房是連在一起的,算是一個小院子,屋內的設施雖說沒有單府內的好,卻也不差。 單萃兒伸出手順手摸了摸桌面,捏了捏指尖,抬起手,看了看,一絲灰塵也沒有,倒是干凈。 單萃兒打量著窗外的月色,摸了摸下巴,眼底陡然間出現一絲絲笑意,回頭望著正努力鋪床的清荷道:“清荷,要不要出去耍耍?” 跪爬在床上的清荷手上動作一頓,旋即有吭哧吭哧地鋪起來,悶聲道;“小姐,你別想了,今夜夫人便睡在隔壁,你這有些響動,夫人肯定會察覺的,而且,夫人說了,今日和今夜你都得安安分分的,不許鬧出事兒來。” 單萃兒想起自家娘氣的武力,頓時萎靡起來,踢掉腳上的繡花鞋,又脫掉長襪,便爬到軟榻上,嘆了一口氣:“娘還說了什么。” 清荷想了想,搖頭:“沒了。” 說話間,床也鋪好了。 剛下床,又瞧見自家姑娘赤著雙腳,時不時晃悠幾下,足上并未涂那些灰色的胭脂,瑩白的月光下,襯那雙足周邊好像范了一層柔光,好在清荷已經見慣不慣了。 此時拉著臉,無奈道:“小姐!這天氣還沒有完全暖和呢,夜里涼,您怎么又將鞋襪脫掉了!” “又有何妨,反正待會也要洗漱安睡了,此時不脫,到時候也是要脫掉的。” 單萃兒淺淺的一笑,見清荷被自己堵得啞口無言,不由得撲哧一笑。 連連擺手,“好吧好吧,你家小姐我不出去了,洗漱完我就睡了,保證不溜出去!” “真的?”清荷有些懷疑。 “真的不能再真!”單萃兒擺正姿勢,就差對天發誓了。 可惜,清荷走之前懷疑的眼神就沒落下過,明擺著不信。 單萃兒笑瞇瞇的目送清荷出門后,整個身子如若無骨一般,手趴著枕頭,倒在軟榻上,偏著頭,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因為月光越發靜謐的世界。 思索著席間打聽到的話。 在她的記憶里,她便是土生土長的牛家村人,家里做了些小生意,親戚也都比較有錢,倒是沒想過家里的生意遍布各地,也難怪母親常年不在家中。 至于父母之前的關系,她自小便知道他們二人略有些不合,但卻能談得上相敬如賓,他們從不吵架,也從來沒有為對方急眼過。 說起來,她連爹的面一年都難的見一次,就連生辰禮,大多都是父親身邊的小廝送來的。 她不是沒有嘗試撮合父母親,但最終結局也不過圍坐一桌,然后面面相覷,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徒留她自己一人尷尬。 自那以后,她就不再嘗試這件事兒,阿娘和阿爹的緣分可能只到如此,再多怕是不可能了。 單萃兒想著想著,困意不自覺地便上頭了。 迷迷糊糊間,腦海中快速的閃過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 嗯…… 好像在哪見過…… 但困意來的實在太快了,沒多想,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單萃兒是被清荷那丫頭硬生生的念咒似的喊聲驚醒的。 單萃兒半睜著眼坐起來,眼前還是糊的,發絲凌亂的鋪在身上,褻衣松松散散,腰間的系帶彷佛下一秒就能散開一樣。 “小姐,今日是許家賞花宴,宴請賓客的日子,您得早點起來,我給您打扮的漂漂亮亮,讓昨天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睜大狗眼!” 那巴拉巴拉的小嘴,震的單萃兒腦子一瞬空白,聽到打扮,下意識的望了望窗外,窗外隱隱約約透著一絲光亮——那是初升的太陽。天還沒全亮呢…… 單萃兒轉眼間又閉上了眼睛,哼了哼,帶著鼻腔含含糊糊道:“清河,咱們打個商量,這天好像還沒全亮,要不咱們再睡會兒?” 說著,也不管清荷什么反應,腦袋往被褥里一塞,倒頭又睡了過去。 “小姐!” 清荷欲哭無淚,又開始拽起被子來,自家小姐哪都好,就是這起床氣不知怎么來的,怎么……怎么……這么費勁兒…… 等清荷氣喘吁吁的將單萃兒拖起來拉到梳妝鏡前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外面人聲已經開始響起來了,隔著一道墻,外頭遠遠的便傳來含糊不清的交談聲。 清荷一點一點的梳著單萃兒的長發,將凌亂的發絲一一收拾歸攏到手中,嘴里的話巴拉巴拉又開始吐個不停。 “小姐,我方才來的時候,都已經看到好多姑娘梳妝打扮完了,在外頭逛呢,您著起的也太晚了。” 單萃兒無精打采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偶爾打個哈欠,沒多久,又瞇上了眼睛。 正打盹著呢,耳邊忽然響起清河的尖叫聲。 猛然一驚,睜開眼的瞬間,清荷那張放大版的圓臉就這么出現在眼前。 單萃兒猝不及防打了激靈,神醒來大半,身子下意識的往后仰去,看向清荷:“怎么……怎么了? 清荷眼中滿是慌張,眼眶一紅,哭喪著臉道:“小姐,您的臉怎么還是那么粗糙啊,可臉已經白回來了啊,是不是那破胭脂的問題?” “小姐啊~這可咋整啊……”清荷越說越沮喪,“早知道我就不該讓您用那盒胭脂,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 單萃兒一聽是這事兒,輕咳了一聲,知道是上次沒說清楚嚇壞了這丫頭,連忙解釋道:“那盒胭脂的顏色效用是一天,但是粗慘的手感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褪去。” 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下的肌膚摸起來仿佛是撫摸粗糙的米糠一般,確實不太舒服。 “今日還是用那盒胭脂吧?” 清荷的心落下又提起,疑惑的看著自家小姐。 “你家姑娘我可不想這么早相看人家、更別說嫁人了。”單萃兒捏了捏清河rourou的臉頰,笑道。 “多陪陪你們這些小丫頭,帶你們吃香喝辣的,不好嘛!” 清荷猶豫了一瞬間,想到以后和小姐相處外,還有個姑爺也要和小姐相處。小姐留給他們的時間肯定沒有現在這么多,說不定以后去哪都還要報備給姑爺。 于是果斷將那盒胭脂一點一點地抹在自家小姐的面上。 望著面前忽然間笑意加深的眼眸,不知道為啥,后背一寒,忽然覺得好像有哪不太對勁…… 剛抹完胭脂,門外傳來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得了單萃兒的一聲應答,這門才被人從外面拉開。 林夫人帶著安嬤嬤進門,目光觸及到女兒依舊暗淡的臉色,遲疑了一會兒,問“萃兒,可是收拾好了?” “嗯,差不多了。”單萃兒眼神從柜里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衣裙中飄過,拿出一件水藍色的衣裙,往身上套。 那柜子里的衣物都是昨日老夫人吩咐婢女們掛上的。 不過顯然忘了自己臉上已經抹上了胭脂,配著那水藍色衣裙,襯的那膚色越發顯黑。 林夫人和安嬤嬤等人,誤以為這是單萃兒的想法,默契的沒有出口提醒單萃兒。 第16章 十六 此番賞花宴并不在許府內舉行。而是在距離城外的一處花谷內。 據說那花谷的花皆是一名老人栽培的,后來老人用他全部的積蓄買下了這一片花谷。 這片花谷對閑散游客開放且不收取任何費用,但要是想整整包下一天以作私人宴會之處,確是需要收取銀兩的。 單萃兒坐在馬車內,打量著沿邊的景色。 剛出城的時候,路邊還有不少行人挑著扁擔,行李來來往往。待馬車越是往前走,人就越來越少,還走在這里的人不是途徑這里的趕路人和特地去山上打獵的獵人,便是一同去參加賞花宴的賓客。 路邊的景色由荒草叢生,逐漸變得花團錦簇。 沒多久,馬車內忽地一陣動蕩,緊接著,一名小廝聲音從車簾外傳進來。 “敢問可有請帖?” 單萃兒聽不清對方又說了什么,透過車簾,忽然瞥到了不遠處的林中閃過的一絲藏青色的衣袖。 單萃兒愣了愣神,腦海中極快的閃過那小和尚的身影,隨即又搖了搖頭,覺得不可能是對方,這兒距離青山寺可是需要三個多時辰的路程。 青山寺的人跑著花谷干什么,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干。 “小姐,你看什么呢?”清荷瞅了瞅 ,順著單萃兒的視線看過去,無非就是些花花草草的。 哦,不對,那林子下面站著一名男子和一名小廝。 帶著關于小姐喜歡什么樣子的男子這樣的想法,清荷努力睜大了雙眼瞧去,帶看清后,忍不住眨了眨眼,飛快的收回了目光。 那男子遠遠看著身形還行,個兒也高,但臉上的麻子簡直多的可怕。 清荷幻想著,自家貌美如花的小姐小鳥依人般依偎在滿臉麻子的男子身上,陡然間抖了個寒顫,不行,這男子配不上小姐。 府內的老人說小姐家已經夠有錢了,將來找郎君的話。那郎君可以沒用,但是得要找個俊的,不然影響下一代的容貌了,她還想看漂亮的小小姐或小少爺呢…… 見小姐還在出神的盯著那男子看,看不下去的清荷,扭捏了片刻,扯了扯小姐的衣袖,“小姐,你喜歡臉上有麻子的郎君嗎?” “嗯?”單萃兒回過神,扭頭看著扭扭捏捏,眼神不知道躲閃著什么的清荷,遲疑了片刻,順著清荷躲閃的視線看過去。 一名滿臉麻子的男子自認為優雅的撫摸著手上的竹葉,那眼神,好似這葉子是他情人似的。 那男子似乎意識到有視線在他身上打轉,猛地朝單萃兒二人的方向看來。 那男子本是游玩經過此處,忽然間望見一片竹葉就在他的面前被只鳥啄了下來,不由心生感慨。 察覺到有人看自己,偏頭看去,卻嚇一跳,那馬車的車簾里投出兩顆腦袋,其中一名水藍色衣領姑娘長得有些磕磣,這便不提了。 還有一名鵝黃色衣領的姑娘倒是長得水潤潤的,也不知是這城里哪家小姐帶著如此磕磣的丫頭。 想了想,又了然的點了點頭,所謂綠葉襯紅花,想必這也是那姑娘的用意,但這用他人的樣貌襯托自己,這心思未免有些歹毒…… 單萃兒遠遠的見那男子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看著她們的眼光越來越奇怪,下意識問清荷:“我倒是不喜歡麻子的,你……若是真心喜歡,我也必定不會拆散一對鴛鴦的。” “小姐,你說什么呢!”小姐這番話說的莫名其妙,忽然間,意識到什么,心中又是高興又是羞憤,高興的是小姐并不喜歡這樣的人,放下了心,羞憤的是她的眼光在小姐眼里難道這么差嗎! 單萃兒訕訕的呵呵笑了一聲,“是嘛,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小姐!!” 單萃兒見小丫頭臉越來越紅,識趣的閉上了閉嘴,將簾子放下,見那圓潤的臉蛋還紅著,小心的補充了一句:“你家小姐我可放下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