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看到云朵過來,張秀才露出溫和的笑容,“這么快就做好了。” 云朵只看他一眼,把東西搬到堂屋里的桌上,“張大奶奶,東西送到了。”轉身就走。 聶氏笑著叫住她,“麻煩你一趟來送東西,這點心給你拿回去吃吧!” 是一盒槽子糕。 云朵搖頭,笑著拒絕,“不用了,點心我家也有。” 竟然看不上眼?聶氏笑容僵了一瞬,拉著云朵把點心塞給她,“快拿著!你家有是你家的,這是我給的。” 聶寶山的兒子在一旁舔著手指頭。 云朵接了轉手給他,“給你拿著吃吧!” 他忙接了過去。 聶氏伸手要奪過來,云朵已經大步離開出了門。 張秀才瞥了眼聶氏,落在那槽子糕上,皺起眉頭。 云朵回家跟聶大郎說起,“一盒槽子糕就想套我的話,以為我沒見過東西呢!”只要有家伙,什么樣的點心她做不出來。 聶大郎咳嗽著笑,他的小丫頭不是一般的講究,槽子糕?他都看不上眼,以為哄村里沒見過東西的小女娃呢! 云朵拿了泡的糯米和淀粉,在家搗鼓著做水晶糕。 因為材料不全,水晶糕做出來不是那么透明,云朵很是有些不滿意,不過嘗了下味道還不錯,拿給聶大郎吃,“夏天吃這個,用冰脫模,吃著又涼爽又爽口!” 聶大郎連吃了三塊。 云朵又用剩下的羊羹做了紅薯糕,跟聶大郎說,“剩的紅薯都留著,偶爾熬粥,炸個紅薯丸子吃。”又想那白瓤的紅薯,可以洗淀粉出來。這里的淀粉種類太少了。 聶大郎點頭,知道她喜歡吃紅瓤的紅薯,想著再又賣的,也都收著。既然不做紅薯干,也留著給她做別的小吃食。 云朵又想做南瓜餅,老宅種的有,只是她不想過去要,甘氏和張氏都不會說啥,劉氏那死婆娘的嘴,太欠抽了! 就想著逢集的時候去趕集,買兩個南瓜回來。 拿了從聶家老宅分出來的白瓤紅薯,就忙活著洗淀粉出來,左右現在也沒事兒,她要在家照看聶大郎。 吃了晌午要走的聶氏又過來了,包了一個雞腿拿過來,“讓你幫了這么大的忙,一盒點心你還給了金兒。這雞腿你可一定要收下。就算你不吃,聶大郎病著,給他吃也是好的!” “不過是買賣,銀貨兩訖,咋好要你們的雞腿。”云朵笑著推拒。 聶氏一臉嗔怪,已經把雞腿放在桌上,自然也看到桌上盤子里的水晶糕和紅薯糕,她眼神閃了閃,“你們哪里買的這個點心?晶瑩剔透的,看著就好看。” 底下是沒有瓊脂賣的,連羊羹都是云朵在縣城里跑了幾個地方買到的,聶氏雖然嫁給了張秀才,出去交際往來也多是青陽鎮的人家,對于水晶糕,她是沒有見過的。 “這幾塊就給張大奶奶拿回去嘗嘗吧!”云朵麻利的把幾塊水晶糕和紅薯糕包上遞給她,并不請她坐。 聶氏面上笑著,心里卻怒火亂竄。拿她沒見過的點心鄙視她的槽子糕!?小賤人!要不是你會做魚,搭上了縣城里的富戶,連槽子糕你都不配吃! 送了聶氏出去,就見張秀才在不遠路上站著,一副儀態高雅的模樣,看云朵送聶氏出來,他笑著,不緊不慢的走過來,“讓你去表示感謝,送點東西,咋還拿了東西出來?” 聶氏無奈的笑道,“這不云朵這丫頭,心底實誠,我好說歹說收了雞腿,又非得拿這點心給我嘗嘗。” “哦?啥樣的點心?”張秀才表現出有興趣的模樣。 聶氏就把紙包拆開,“這個是紅薯做的,這個頭兩次的卻是不認識,我也是頭一次見這樣的點心呢!想來是云朵這丫頭從大戶人家得的!” 張秀才就眸光幽然的看了眼聶氏,笑著問云朵,“這點心是水晶糕嗎?我之前出去趕考,見過一次,一心想著做學問,考個功名,做出一番事業來,卻也沒來得及品嘗一下。” 云朵淡淡的看著,“是啊!水晶糕。” “是你做的嗎?”張秀才神色鼓勵溫和又認真的看著云朵詢問。 “送給張大奶奶謝禮。”云朵看他一副說長話的樣子,不想跟他多扯。這張秀才兩口子突然又對她感興趣,居心叵測。點點頭,“我還要去熬藥,就不送你們了。” 張秀才忙道,“聶大郎病了是吧?既然路過門口,你們又幫了忙,我們理當進去問候一句。” “那我在這謝過你們,聶大郎他在張大奶奶來之前就困的不行,準備睡了。這會只怕睡著了。”云朵有些警惕。 張秀才笑了笑,“既如此,那就不好再去打擾。我們就先告辭了。” 聶氏也笑著招呼了一聲,和張秀才離開。 看云朵轉身就進了屋,兩人坐上驢車。 張秀才目光威嚴的看了看聶氏,落在點心上,伸手拿過來,捏了一塊水晶糕吃。 “咋樣?稀罕點心吃著爽口吧!”聶氏語氣有些沖。 “我讓你買兩盒好點心,你就拿一盒槽子糕。她連這水晶糕都有,有咋會稀罕槽子糕。”張秀才沉著臉。 聶氏冷笑,“是!不稀罕槽子糕!人家不僅不稀罕槽子糕,更不稀罕做妾。要不然之前也不會投湖了。” “你……”張秀才羞怒的瞪著聶氏,“別給你三分顏色你就蹬鼻子上臉。若為了你的私心,壞了我的事兒,這張大奶奶,我換個人來當!” “那你換那個小賤人當去啊!”聶氏又憤恨又憋屈,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張秀才怒哼一聲,沒有再理她。 回到家的云朵也在想張秀才和聶氏對她的態度轉變的目的,簡直莫名其妙。 “反常即為妖。他們若不是打什么主意,不會憑著一點小事兒就想扯上扯不斷的關系。”心知肚明的聶大郎沒有說破,提醒云朵防備。 “反正沒什么好主意!”云朵皺著小臉,拿起桌上的雞腿,看了又看。 聶大郎笑了下,“她既然敢送過來,就不會有啥問題。你若不想吃,就給人吃吧。” 正好外面聶蘭來了,云朵想了下,招呼聶蘭,“你沒有回去告密,這個雞腿給你。” 聶蘭欣喜異常,忙接過雞腿,又狐疑,“這雞腿像才做的,你們不會又買雞了吧!”以云朵小氣的程度,給她個雞腿吃,有啥目的? 云朵翻個白眼兒,“你不吃拿過來!” 聶蘭急忙拿著雞腿后退兩步,“誰說我不吃了!你們都做了那么多次好吃的,我就只聞聞味兒。”不滿的翻了翻眼,高興的看著不小的雞腿,張口咬了一口。 云朵繼續搗鼓她的紅薯,準備洗淀粉。 聶蘭自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啃著雞腿,跟云朵道,“說吧!給我個雞腿,要我辦啥事兒?” “以后少來。”云朵回她。 聶蘭小臉頓時僵著拉了下來,“你以為我稀罕!” 不稀罕你還吃我的雞腿。云朵不理會她,低著頭專心的洗淀粉。 聶蘭看聶大郎閉著眼,似是睡著了,云朵又不理她,想走又不敢走。她拿著雞腿,要是被人看到傳到家里,她跑不了一頓打,更少不了一頓罵。想了想,還是沒走,把雞腿啃吃完,這才離開。 聶大郎的病一直不好,嚴重了一整夜都沒飯睡,云朵又擔心又愧疚,“聶大郎!要不我們去縣城里找大夫給你看看吧?” 看她小臉都皺在一起了,聶大郎摸摸她的頭,“不用,我這是老毛病,不管怎么吃藥,一旦犯病,沒有十天半月好不了,嚴重的能拖一個月,吃什么藥都不管用的。” “那買點好藥吃,找厲害的大夫看診,也能減輕些啊!”云朵真怕聶大郎要是一病不起,到時候該怎么辦?現在又不是之前,看病抓藥得借錢,他們手里有錢,吃好一點的藥,好的也快。 “聶郎中以前也在縣城里坐過堂,范老爺家每次有人病了還要跑去鎮上請郎中,這才回來的。再說鎮上的藥和縣城里的藥都是一樣的。”聶大郎笑道。 云朵還是有些不放心。是不是縣城里的藥太貴?幾十兩銀子不夠花的?所以聶大郎才不去縣城里治?她去數了數銀子,還了債,去掉花的,還有四十兩和一個小銀錁子兩串零錢,這銀子的確是不頂花。但有病不能不治啊! “久病成醫,我的病我知道,不會嚴重到丟了小命的!”雖然有人這么希望,但他如今有了小丫頭在身邊,他不舍得死,也不會讓自己死。 這話說的有道理,云朵找不到話反駁,只能天天照顧他,熬藥,做點小吃食給他。 只是聶大郎的病一會見輕,眼看要好,一覺睡醒又更加嚴重了。又抓的三天藥也快吃完了,云朵請了鎮上的大夫來家里給聶大郎看診。 大夫給聶大郎仔細把了脈,搖著頭,“此病無治了!只能吃些藥吊著命了。” 云朵的小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大夫你再看看,怎么可能會沒得治了呢!?”聶大郎才二十歲,他病了那么多年都沒死,這還是個鎮上的大夫,卻一副讓她準備后事的樣子。 聶大郎伸手拉她,“云朵!” 云朵扭頭看聶大郎蒼白的病容,眼眶泛酸,“聶大郎!我們去縣城里治吧!銀子要是不夠,我還可以再賺!紅薯干我們都還沒賣,我們再買些紅薯,可以洗淀粉賣。”要不是因為她,聶大郎也不會跳到清湖里,病成現在這個樣。 聶大郎眸光微閃,如果他的病好了呢?她是不是就可以沒有留戀的離開了? 見他不說話,云朵更加篤定他怕花錢,搖著他,“聶大郎!?” 聶大郎深深的看著她,看著她有些泛紅的雙眼,伸出手臂,把她摟進懷里。 云朵推開他,執意道,“我們去縣城里治治看吧!”以前是沒錢,只能抓點藥抓點藥。現在那些銀子也該夠看一下病的了。 “……好。”聶大郎抱著她點頭。 云朵松了口氣,察覺到聶大郎情緒不一樣,摟著她的胳膊越來越緊,想了下,沒有推開他。他心里肯定很難過又糾結,擁抱是給予支持和力量最簡單溫暖的方式,讓他抱一下好了。 決定了去縣城,次一天云朵拾掇好,把銀子帶上,沒有去范家大院打招呼,她不是去做魚,是給聶大郎治病,兩個人從大路上搭了輛驢車趕往南平縣成。 下了驢車,云朵就問了最大的藥鋪,醫術最好的大夫在哪家醫館坐堂,帶了聶大郎直奔過去。 醫館是六扇的門臉,里面不少病人在排隊。云朵看著放了心,看病的人多,說明這大夫醫術好。和聶大郎排了好一會,才輪到。 大夫是個瘦長臉一臉嚴肅的老頭,花白的頭發,留著山羊胡,望聞問切一番檢查之后,老大夫眉頭微擰,“這陳年舊疾,來勢兇猛,想要治好卻無可能。老夫給你開個方子,抓了藥好好調理一番,卻也只能保你一時。” 云朵提著的心瞬間沉入谷底,難道聶大郎的病真的沒有得治嗎? 聶大郎淡然的微微笑,拱手跟大夫道謝。 “謝謝大夫。”云朵拿著方子,還是去抓了十天的藥,一下花了四兩多銀子。 拎著一堆的藥,云朵扶著聶大郎從醫館出來,“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餛飩吧!”餛飩清淡些,卻營養不少。 “我們去吃牛rou面吧!”聶大郎拉著她拐彎進了小街。 街中有一家王記面館,見到客人,忙有伙計上來招呼。 牛rou面上的很快,這里的牛rou面和現代的不同,用調料煮湯,牛rou也少,這里的牛rou面是實實在在的大片牛rou,蓋在面上。 “好大一碗,我吃不完。”云朵拿著筷子吸了吸飄著香味兒的熱氣,兩眼又酸了。聶大郎只能活一時嗎? 聶大郎微微笑著,“吃不完等會我幫你吃。” “好!”云朵點點頭,沒有抬頭,埋頭吃著碗里的面。 聶大郎眼里閃過掙扎,還是低了頭吃面。 吃了面,天已經晌午過了,兩人忙去城門口搭了驢車回鎮上。 到了鎮上天都已經黑了。 “我們在鎮上住一晚吧?”鎮上離家還有很遠的一段路要走,她沒事兒,聶大郎卻不行。 “我覺得好了很多,我們走回去吧!”聶大郎拉住她,她的小手冰涼,手心卻有汗。 云朵張嘴要說話,他已經牽著她下了路,“真的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