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聶大郎順勢起來。 云朵拉著他的胳膊,就往自己肩膀上扛。 他身上全是水,聶大郎抽出胳膊,“把扣子扣了。” 云朵這才想起她剛才脫棉襖,整個衣襟都敞開著,瞪了他一眼,忙拉了拉衣襟,把扣子扣上,催促聶大郎快點走。 聶大郎也不讓她扶著,只讓她撿起火把,大步回了家。 幸虧大鍋里有蒸饃饃的熱水,一進屋,云朵就催著聶大郎,“快把濕衣裳脫了!我給你弄熱水洗澡!”把饃饃抓出來,又添上幾瓢涼水。 幸好訂的浴桶做好了,她把熱水舀到浴桶里,覺得不怎么熱,又添上水再燒,讓聶大郎先坐進浴桶里。 “我得脫衣裳。”聶大郎看她沒有出去的意思,提醒她。 云朵忙著填柴火,“你脫啊!我又不看你!”又不是啥身材很好的模特型男。 聶大郎默了下,這話他怎么聽出了些許的嫌棄?想了下,還是沒有脫完,留了條褻褲,跳進浴桶里。 冰冷的身子一進了浴桶,瞬間就被熱熱的水溫暖了。 云朵又燒了小爐子,熬姜湯。 大鍋里的水燒熱,她一瓢一瓢的往浴桶里添,無視聶大郎光潔的背。 聶大郎臉上有些發熱,看她一臉稀松平常的模樣,皺起眉頭。 “太燙了嗎?你在冷水里那么久,就得用熱水多燙燙,燙透了才好!不然明兒個要病了!”云朵說著,端了熱熱的姜湯來給他喝。劉氏的身體那么強壯還病了兩天,聶大郎這病弱的體質,如果一個不好,怕是直接能把小命給病沒了。 聶大郎接過姜湯,看她皺著小臉,眸光微轉,吹了吹姜湯,慢慢一口一口的喝。 云朵又給他往浴桶里添熱水。直到聶大郎喊燙,被泡的頭上冒汗,這才罷休。拿了干衣裳放在旁邊,到門外去。 聶大郎看她出去關上門,揚起嘴角,笑里帶了分肆意,擦干換了干爽的衣裳,把新棉襖也換上。 云朵進來要去倒水。 聶大郎又怎么會讓她去倒洗澡水,還是自己的洗澡水,讓她去擺飯,“擺在炕上,我把水倒了。” 做浴桶的時候,聶大郎順手做了張炕桌,兩個箱子,雖然簡單,但也能湊合。比之前的破木箱子好多了。 云朵把炕桌擺好,飯擺到炕桌上,“我去叫聶郎中,給你抓點藥吃吧!” “沒事兒。”聶大郎來回幾趟,把水倒出去,拾掇好,也脫鞋上了炕。 云朵又端給他一碗熱騰騰的骨頭湯。 “灌兩碗湯水進肚子,我就吃不下飯了。”聶大郎看著她。 “那你先吃飯吧!”云朵不太滿意的妥協,拿了荷葉餅,夾了扣rou和干菜遞給他。 聶大郎接過來,咬了一口,的確像她說的,香而不膩,這荷葉餅也正正好。尤其在經歷了剛剛的事后,他心情大好,泡過熱水澡,坐在熱乎乎的炕上,她的對面,吃著她遞過來的荷葉餅夾rou,這rou的滋味就更美,更香,更悠長。 云朵這會也覺得她剛才哭的太丟人了,一口氣吃了五個荷葉餅。 “再吃就積食了。”聶大郎攔住她。 云朵看了看,“我再吃一個!等會吃兩塊山楂糕。” 聶大郎無奈的放了手。 等她吃飽,又吃了山楂糕消食,熬的骨頭湯喝不完,只能等著明兒個再喝。 拾掇好,躺下,云朵把兩條被子都蓋上,提醒他,“你夜里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叫我啊!” 聶大郎應聲,“好。”會叫你的。 云朵有些不放心的吹了燈,睡下。 聶大郎擁著她,微笑的入睡。 睡到下半夜的時候,云朵被聶大郎的咳嗽聲叫醒,她一個激靈坐起來,伸手摸聶大郎的額頭,不燙,但他咳嗽個不停,臉色也發白。 她要去請聶郎中來,聶大郎沒讓,“半夜里上哪叫人去?我沒大事兒。” “你都咳嗽的睡不著了,哪個地方沒大事兒了。我先給你抓一副藥來吃!”云朵拉了棉襖就起來。 “真沒大事兒,你給我弄點熱水喝就行了。”聶大郎壓住咳嗽著說。 云朵不相信,不過麻利的起來,給他倒了熱水來。 喝了熱水的聶大郎好了不少,拉了她躺下,“趕緊睡吧!” 云朵只好躺下,讓他不舒服一定叫她,迷迷糊糊睡過去。 聶大郎笑著揉揉她的頭,閉上眼睡。 天明起來,聶大郎發熱了,云朵穿了衣裳,來不及洗漱,就往聶郎中家跑。 把聶郎中請過來,給聶大郎把了脈,他直搖頭,“舊疾犯了,還有加重的跡象。我開些藥,你們去鎮上藥鋪抓吧!” “好好!”云朵忙應聲。 聶郎中開好方子,云朵就忙活著做了早飯,喝了碗大骨湯,拿著饃饃夾著rou和菜吃了,裝著藥方,揣著銀子,“我出去抓藥,你先待在家里啊!” “嗯。”聶大郎目送她出門。咳嗽了幾聲,又起來倒了碗熱茶喝了兩口。 云朵跑到大路上,搭了牛車坐到鎮上,直奔藥鋪,一口氣抓了三天的藥。 想了下,買了只雞,又買了些零碎的東西,路過燒雞店,買了個雞腿,就連忙往家趕。 聶婆子正在家看望聶大郎,見云朵抓了藥回來,還買了只雞,連連點頭,“多吃點好的補補,再吃了藥,你這病過兩天就好了。”又安撫了云朵幾句,讓她有啥事兒就去喊她。 實在是天冷了,聶大郎又犯病了,以往都是病的只剩半條命,嚴重了只剩一口氣吊著,這次要是挺不過去……聶婆子看云朵的眼神滿是憐憫。 云朵沒有多想,熬了藥給聶大郎喝,又燒了水,把雞褪了毛,剁了一盆子,蓋在鍋里,“晌午我們吃燉雞!” 然后拿著雞腿送到聶家老宅,解釋燒雞變成雞腿,因為聶大郎病了,沒法去賣東西,還要抓藥看病,燒雞先欠著。 聶老漢雖然不滿,不過有個雞腿吃,還能吃燒雞,說了兩句,也就罷了。 張氏忙過來看望聶大郎。 剛熬過藥,屋子里都是藥味兒,但早上的rou香還淡淡的飄動在屋里,跟著一塊來的聶蘭仔細一聞就聞出來了。張氏跟聶大郎說話,她伸手掀開了鍋,看到里面剁好的一盆子雞rou,“你們買了雞了!不給爺爺,就給他個雞腿。這雞你們自己吃!?” “聶大郎病重,我買只雞給他補身子。”云朵伸手蓋上鍋蓋。 以前病重最多吃雞蛋,現在都吃上雞了。聶蘭也很想吃,她已經很久沒吃過rou了,更沒有放開吃過。雞rou更別提了。對于聶大郎的病,也實在是他病的次數多,都感覺稀松平常了。 看過聶大郎,張氏和聶梅回去,聶蘭磨蹭著留了下來,“大哥病了,沒法干活兒,我留下幫你做飯干活兒吧!” 云朵咧嘴嘿嘿兩聲,看聶蘭露出希望,咣當一句砸上去,“不需要!” “你……”聶蘭氣惱。 “你可以去老宅告密,說我和聶大郎晌午燉雞吃!”云朵擺手趕她出去。 聶蘭氣的小臉黑沉沉的,“誰告密了!我是想留下給你幫忙!再說上次的事兒,我不是給你道歉了嗎?也沒人說啥難聽的,你還揪著這個事兒!” “缺心眼兒可愛,心眼兒多可恨。”云朵不喜歡聶蘭的小心思,也不慣她。她平常在家,爸媽和外公外婆都還不慣她。 聶蘭愣了下,更氣惱了。云朵啥意思?說她心眼兒多!? 云朵沒理她,把雞rou洗了,倒在鍋里,直接清燉。 聶蘭看向聶大郎,“大哥?”那一盆子雞rou,兩個人根本就吃不完。 “你要是饞嘴,也學聶四郎拿私房錢去買。”聶大郎咳嗽兩聲,淡淡的看著她。 聶蘭這下羞惱了,氣的轉身走了。 不過等晌午,云朵把雞湯燉好,舀了飯,和聶大郎一人吃了一碗雞湯,也沒見老宅的人過來。云朵松了口氣,把剩下的裝進小壇子里,放在兩個缸之間的縫隙里。 下晌的時候,賣魚回來的甘氏和張氏過來,拎著一兜十個雞蛋,看望聶大郎,“咋突然就又病了?還病的這么嚴重?” “洗了澡,又受了風。”聶大郎簡單的解釋。 甘氏皺著眉頭看向屋里靠墻貼著的浴桶,“冬天那么冷,洗啥澡!你自己身子骨不好,就得多注意著點!” “我沒啥大事兒,你們回去吧!”聶大郎不多解釋,云朵愛干凈,身上太臟,他也受不了。 甘氏又說了幾句,這才和張氏離開。 云朵看著聶大郎又咳嗽起來,蒼白病態的臉被咳的漲紅,滿目內疚的給他拍著背順氣。要不是聶大郎以為她又想不開去投湖了,也不會跳進去救她,把自己折騰病了。 熬了藥,云朵包了兩包紅薯干往范家大院去,解釋一下聶大郎病重,她暫時沒辦法去縣城了。 范老爺面色不虞,不過聶大郎病重,他又不能命云朵非得去給人做魚,讓王忠拿兩盒點心去看看。 王忠跟著云朵到了小院,看聶大郎只短短一夜,就病在了炕上,那么嚴重,這才相信聶大郎是真病了。他以往也病,這次病重還不知道要多久。他得去一趟縣城,跟大奶奶說一聲。 “怕過了病氣,也不好出門。更不敢給人做吃的了。”云朵借口都找好了。 王忠也只能聽著,離開。 聶氏和張秀才走娘家來了,順便過來拿酸棗糕和山楂片。 看著兩間小屋,不大的小院子,稀稀拉拉長了些菠菜,聶大郎又病了,聶氏就勾了勾嘴角,問候過,目光落在云朵夾襖上繡的蘭草,“呦!云朵的繡活兒還真不錯!你前兩天還說不會做繡活兒,那是謙虛的話呢!” 這是聶大郎給她繡的!不過云朵沒有解釋,“別人幫我繡的!我不會呢!” 聶氏笑笑,不太相信,不過云朵說她喜歡凈面的,張秀才還作詩夸她,讓聶氏心里恨的不行。現在證實,她也是喜歡富貴的,那就好辦了。 “這些東西一共六百文錢,張大奶奶是現在就拿上?”云朵指著桌上的山楂片和酸棗糕。 聶氏微微吸了口氣,不過是山上沒人要的賤東西做出來的吃食,竟然要那么貴!?比點心鋪子里的點心還要貴!她扯著嘴角笑,“雖然山上這個東西不多,但你們靠著這個,也掙了不少錢吧!大郎看病抓藥的錢是不愁了吧!” 云朵也笑,“隔幾天做一次,每次做一點。這東西下去的快,山上又長的少,算是掙夠了冬天吃藥的錢。” 聶氏掃了眼屋里擺放的幾口大缸和大甕,都封著口,“這些不都是嗎?別說冬天,怕是明年都不用擔心了呢!” “我要熬藥做飯了,張大奶奶,我就不送你了。”云朵不想跟她多說,又是一個來打聽事兒的。 聶大郎神色淡淡,偶爾落在聶氏身上的目光透著幽冷。 聶氏皺了皺眉,人家都說送客,她也不好再留,付了錢,“這些東西我拿不動,云朵你幫我送過去吧!” “我這就要熬藥了,我叫個人幫你拿過去!”云朵出門,正看到聶寶山的兒子拖著鼻涕過來,她笑道,“也不用叫別人了,張大奶奶奶的外甥過來了,有人幫著拿東西了。” 聶氏眸光陰了陰,抿著嘴笑,“他還是個小娃,這東西要送人的,讓他拿,要是拿不穩,摔壞了就不好了。還是你幫著送過去吧!” 見她非要自己送,云朵心里不悅,搬起來,“那走吧!張大奶奶!” 聶氏笑著道謝,叫著聶寶山兒子,和云朵一塊往娘家去。 聶寶山家里飄著rou味兒,聶寶山媳婦兒和他娘都在廚屋忙活,張秀才又換了一身衣裳,灰綠色繡暗紋的直綴,一手握拳放在身前,一手背在后面,端著架勢站在院子里,正在品評院子里的枯樹有意境,聶寶山在一旁陪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