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他怎么會允許有人住在他對門。” 他當時站在程子頤門口,陰陽怪氣地與隨從如此道。 她這個招呼打得是一臉燦爛,那邊陸鵬卻不怎么領情,眉頭緊皺,眼神有些犀利,只點了點頭,并不回復她,像極了上級領導給下層小嘍啰的點頭禮,導致她的笑就尷尬地掛在臉上。 看樣子是官架子白習慣了的人啊。 程子頤見狀,隔著沙發(fā)沖她招招手,“過來。” 他好像很喜歡這般召喚她的感覺,感覺像是召喚寵物。她還是乖乖走過去,陸鵬適才還保持著兩手撐在膝蓋上看文件的姿勢,見她過來,正襟危坐,看著程子頤,“程會長,男人談事情,女人還是回避得好。” 寧嗣音聞言,站在沙發(fā)邊上,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尷尬…… 程子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拉,她重心不穩(wěn),坐在了他邊上,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發(fā)沿上,閑適慵懶地靠在沙發(fā)背上。從某些角度看,這個姿勢像極了他親密地摟著她的肩膀。 “那就不談了吧。”清冷的聲音緩緩說。 陸鵬霎時間瞪大了眼睛,畢竟閱人無數(shù),轉(zhuǎn)瞬間他已經(jīng)恢復正常,只是看著寧嗣音的眼神,像是帶著槍子。 她左手絞著右手,不安地玩手指頭,心里被他一句話攪得天翻地覆。 要避開她談,那就不談了吧。 她可不可以認為,他在給她出氣? 然而她最終還是沒聽成兩人的談話,因為她的手機,喋喋不休地在房間里響著,她只能起身去接,看到[父皇]二字,她感覺手機此時就像燙手山芋。 但終究還是得接起,寧仲文兇巴巴地,“我回來了,聽信揚說你最近動靜不小。” “爸爸,您回來啦,需要我現(xiàn)在去接機嗎?” 慌張,應該來得及讓她回去換件衣服吧! “不用了,我到了。” “到了?!那我下樓接您。”也還是可以快速地回去換件衣服吧。 “不用了,門衛(wèi)認識我,我在你門口了,出來開門!” 晴天霹靂! ☆、chapter 20 程子頤看到寧嗣音抓著手機飛跑出去,皺皺眉,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陸鵬叫住他,“程會長。” 他瞥一眼桌上的文件,陸鵬已經(jīng)畫好了人物脈絡網(wǎng),他只是頓了一會兒,還是抬腳往門口走,“等會兒談。” 什么事讓她這么慌慌張張的? 陸鵬呆愣在原地,有些慍怒,然而無可奈何。 寧仲文站在802門口,等著寧嗣音開門,兩手插著腰,行李還放在腳邊上,看起來是一下飛機就往這邊趕。然而遲遲不見女兒出來開門。 身后卻傳來響動,是開門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看到了自家寶貝女兒,素面朝天,穿著家居服,準確的說是睡衣,從對門出來。他無法勸說自己他女兒只是上對門借東西去了,因為他家女兒誠實的眼睛出賣了她。 她視死如歸的眼神好像是在說:完蛋了。 知女莫若父,寧嗣音此時內(nèi)心就是這么想的:完蛋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二號:當然洗不清,你們本來就有問題。 “爸......”聲音都打著顫。 “你!”寧仲文一聲責罵還沒說出口,就停住了。 寧嗣音循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程子頤。 第一想法,誒,見家長了,好快呀,她家程哥果然做什么都迅雷不及掩耳。 第二想法:程子頤你這不是添堵呢么! 她以為程子頤會恭恭敬敬地跟寧仲文打招呼,可是沒有;她以為寧仲文會對著程子頤氣急敗壞;可是也沒有。兩人就這么隔著她,對視著,眼神都說不上友好。 程子頤的眼神向來沒有焦距,顯得慵懶隨性,這時候也差不多,但是敏感的寧嗣音,還是看出了一些不同,似乎有些凌厲? 她爸又不是他仇人,她可能是看錯了。 而寧仲文她是從小看到大,今天卻也看不太明白了,他看程子頤的眼神,不像是陌生人頭一次見面的眼神,而是故人重逢時萬事難言的眼神。 可是怎么可能,寧仲文確實是頭一回見到程子頤。 她今天一定是智商情商同時不在線,已經(jīng)失去觀察能力。 作為晚輩,還是有可能成為準女婿的晚輩,程子頤在禮儀上做得也太差勁了,好歹這也是她爸,這么冷酷,恐怕寧仲文會更加堅持讓她搬家。 于是她用手肘捅了捅程子頤,后者低頭看著她的動作,微微皺眉。與此同時,觀察到這個互動的寧仲文,也深深地皺著眉頭,“開門,回家說!” 語氣好兇。 她這才想起來鑰匙在包里,剛忙掉頭回去取。這一行為已經(jīng)不打自招,昨夜自己夜不歸宿。 門口只剩下四目相對的兩個男人。程子頤身材高大,又自帶一股氣場,讓寧仲文這個長者都感覺有些壓迫感。 剛才遲遲不說話的程子頤,卻率先打破了沉默,“寧教授在陜西,可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 語調(diào)低沉,不是寒暄,也不是家長里短。 寧仲文的神色愈發(fā)慍怒,“你接近我女兒,到底要干什么!” 程子頤靠在門邊,神態(tài)無波無瀾,“我要干什么,需要如此拐彎抹角么?” “你......” 話還沒說出口,已經(jīng)被匆忙沖出來的寧嗣音打斷,她舉著鑰匙,訕笑,想想還是要給兩個不太友善的大老爺們兒作下介紹,“呃,老爸,這是程子頤,我的......房東,”她看到寧仲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是我英明神武的老爸,寧大教授。” 怎么程子頤也瞇了一下眼睛。 她的介紹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么?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寧仲文已經(jīng)拿過她手里的鑰匙串,開了門,一把將她扯進門。 還沒走進去,他就站在玄關教訓起她來,“寧嗣音,從小到大我可沒少教你禮義廉恥,你看看你,”指了指她的睡衣,“啊,你看看你像個什么樣子?就穿成這樣在一個男人家里進進出出,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從小到大,沒有見過這么兇的寧仲文,她癟癟嘴,“爸......” 一個稱呼都沒叫明白,他已經(jīng)打斷她,“你昨晚是住在對面了?” 不擅長撒謊,慢慢地,點點頭。 寧仲文幾乎要暴走,兩手叉著腰喘著粗氣,“你,”抬起手手指指著寧嗣音的鼻梁,“我寧仲文的女兒怎么這般不知廉恥!” 不知廉恥...... 寧嗣音猛地抬頭,面前的寧仲文沒了和藹的模樣,整個人都在熊熊怒火之中,他竟然連這點信任都不給她,“爸,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一個清白女孩子家,夜不歸宿成了房東家的入幕之賓,你自己說說我想的哪樣?” 他越說聲調(diào)越高,寧嗣音有些訥,不知道如何措辭回應比較好,他見她沉默,就以為是默認,更加氣急敗壞,“現(xiàn)在就跟我走,你的東西我明天派人來給你收拾。” “我的東西怎么能讓別人收拾?” “那你現(xiàn)在就收拾!我就在這等,現(xiàn)在,馬上搬家!” 寧嗣音完全不懂他的怒氣如何就這般強盛,“搬家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啊我都告訴你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怎么就不能信任我!” “要什么理由!我是你爸,這就是理由!”聲音太大,寧嗣音感覺墻都要跟著震了。 說完寧仲文自己也有些愣了,大概是意識到話說得重了,又拉不下面子,就兩手叉腰在原地打轉(zhuǎn)。 “我爸不是這樣的......”她有些累了,從他出現(xiàn),她就在猜他生氣的緣由,她覺得不會是因為她穿著睡衣從對門出來那么簡單,以寧仲文對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什么敢做什么不敢,也知道她什么會做什么不會。 可是他盛怒之下,全然不顧這些。 寧仲文拿著自己的行李走了,沒有消氣,走的時候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但是沒有再說一句話。 寧嗣音就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邊。 寧仲文寵女兒,這在整個家屬院都是出了名了。他老來得女,對寧嗣音幾乎有求必應。 聽說她剛出生不久,做了一次全身體檢,這個體檢把寧仲文一個大男人嚇出了產(chǎn)后抑郁,原因是檢查結(jié)果顯示寧嗣音心臟上有縫隙。后來醫(yī)生都告訴他了,不是每個嬰兒一出生心臟就是長好的,小縫隙是可以隨著生長發(fā)育自然閉合的,不需要太擔心,但寧仲文還是放心不下,在電話里頭就對著董嵐青抹眼淚,把董嵐青也嚇得不輕。 高考填志愿的時候,兩老就爭執(zhí)不休,到底是q大還是b大,二老都是在文史藝術界混得響當當,但無奈女兒念的是理科,并且不打算大學轉(zhuǎn)文科。若是念理工科,自然是q大比較好,但是家在b大家屬區(qū),念q大就要住寢室,這對于寧仲文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最后寧嗣音答應,每個周末都回家,并且以“缺失集體生活影響身心健康”為重點論據(jù),才說服了寧仲文。 安然度過了大學四年,寧嗣音順利保研,寧仲文對于她一直堅持念工科表示不滿,但終究還是尊重她的意愿。只是時不時地會嘀咕兩句,“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整天跑工地,多危險。” 他對她,從來都是放在心尖上來疼的。他對她的了解,比董嵐青這個做mama的還要深入。 所以她真的不懂,什么能讓他變得如此不講道理?細細回想他態(tài)度的變化,她想起來轉(zhuǎn)折點就在她告知了他房東的名字之后。 程子頤? 是因為這個名字,這個人? 打電話給母親,那邊還是接得很快,看起來母親的異國生活過得倒是悠閑自在,和母親無非是聊些家長里短,快結(jié)束通話的時候,董嵐青照例問她,“和房東相處得怎么樣啊?” 終于等到了這個問題。 “媽,你知道我的房東叫程子頤嗎?” “知道啊,還是我告訴你他是你那個學長的呀,你忘啦?”那邊似乎很驚訝她沒頭沒腦的問題。 “我和他相處得不錯,我覺得他挺不錯的,mama你覺得呢?”小心翼翼地問。 董嵐青的聲音顯得很興奮,“真的?那有機會交往交往看看,小伙子我見過,高大帥氣,跟我們音音啊,倒是很相配。” 掛斷電話她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長久地陷入沉默。 董嵐青的態(tài)度看起來與寧仲文截然相反,對于程子頤這個名字沒有任何的敏感度,那么父親那陡轉(zhuǎn)的態(tài)度又是為何? 她感覺她的腦袋都快要炸裂了,抓著頭在沙發(fā)上翻滾。 忽然感覺腰被摟住了,她下意識揮著手,卻打在yingying的胳膊上,手彈回來反而敲到了自己的腦袋。 亂糟糟的頭發(fā)被輕輕拂開,她的眼睛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眸。 收住亂七八糟的情緒,她扯出一個微笑,“怎么過來了?” 他揉揉她的頭,輕聲問:“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