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他的模樣太年輕,刑懷栩頗為懷疑,“他們都戴著口罩,你為什么不戴,不怕我記住你的臉嗎?” 男人鼓著腮幫子嗤之以鼻,“那也得抓得住我。”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從褲兜里掏出張皺巴巴的名片,遞給刑懷栩道:“以后有看不爽的人,記得聯系我,沖你今天把rou分給我,咱們可以打折?!?/br> 刑懷栩瞠目結舌接過名片,上頭只印著個人名,以及一個眼生的論壇地址,“白實吾?這是你的名字?” 叫做白實吾的男人認真道:“嗯,我在殺人這行當里很有名的?!?/br> 刑懷栩被這起承轉合弄得莫名其妙,“可我對殺人沒興趣。” “是嗎?”白實吾失望過后眼前一亮,“那你需要保鏢嗎?我也可以給你介紹最靠譜的保鏢,我就收點中介費,保證你不會再遇上今晚這種情況?!?/br> “那要是我雇了你介紹的保鏢,你又被被人雇來殺我,那怎么辦?”刑懷栩問:“錢是小事,命是大事。” 白實吾忽然放下筷子,長長嘆息,“這確實是個問題,而且是一個過去發生過,但至今沒解決的問題。” “你不殺我,也不會折磨我,”刑懷栩問出最重要的問題,“那是要一直關著我嗎?” 白實吾答道:“先關一陣子吧?!彼D了一下,重新吃飯,“說不定哪天雇主加價讓我殺你,我就殺你咯。” 他說這話的時候云淡風輕,配合那張正在進食的懵懂小臉,看上去比誰都無害,卻又讓誰都膽戰心驚。 刑懷栩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白實吾這種坦蕩蕩把人命當生意的人,根本沒必要耍她。 刑懷栩深吸一口氣,“我可以拿錢換自己的命嗎?你雇主給了你多少錢,我可以翻倍?!?/br> 白實吾搖頭,“那不行,我也懂誠信經營?!?/br> 他吃完最后一口飯,起身往外走,立即有人替他關好門。 臥室里只剩刑懷栩一人,她為難地揉揉腦袋,一時捉摸不透自己究竟遇上多□□煩。 夜越來越晚,屋外客廳也漸漸沒了聲音,刑懷栩又往窗外望了幾眼,見實在想不出辦法,也只能退回到床上,卷著被子吹著空調,迷迷糊糊陷入睡眠。 因為沒有窗簾遮光,第二天天剛亮刑懷栩便醒了,她試探性敲門,門外果然立即傳來回應。 刑懷栩說自己要上廁所,鎖著的門就開了。 客廳里除去添了張折疊塑料桌,剩下一切如昨晚,就連那些留守的男人也都戴著一樣的口罩,刑懷栩被引到衛生間門口,領路的男人面無表情關上門,示意她自便。 衛生間是全封閉的,只有天花板上開了排風扇,刑懷栩四處摸索一圈,仍沒發現任何可用的工具,再想想自己的身手,她也有自知之明。 睡了一夜,洗了把冷水臉,她的腦子清楚不少,走出衛生間時恰好瞧見白實吾從另一間屋子里急哄哄沖出來,趕著上廁所。 刑懷栩等到白實吾出來,問他:“你是不能透露自己雇主消息的吧?!?/br> 白實吾瞇眼瞧了她半晌,似是才想起她的身份,點頭道:“對啊?!?/br> 刑懷栩說:“既然我不能用錢買自己的命,那我可不可以也和你下一筆訂單,拿錢買另外一個人的命。” 白實吾笑道:“你不是說你對殺人沒興趣嗎?” 刑懷栩癟嘴,“我是對殺人沒興趣,所以這筆訂單有一個前提條件?!?/br> 白實吾問:“是什么?” 刑懷栩認真說:“只要我活著,那個人就不用死,我死了,那個人一定也要死,算是給我陪葬。” 白實吾挑眉,晨起的困頓消失不見,眼里興致盎然,“你要殺誰?” 刑懷栩忽的冷笑,“刑鑾治。” 白實吾瞪圓眼睛,半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刑懷栩見他笑,知道自己猜對了,臉上笑意反倒沒了。 白實吾笑夠之后,眨著眼睛問她,“為什么是他?” 刑懷栩說:“暗地里想殺我的人不會少,敢殺我的人也有,可是敢綁架我卻不敢殺我的人,我只想到刑鑾治。” 哪怕最近過分張揚高調,她最大的仇人也不過那幾個,夏薔倒是有殺她的狠心,可她的兒子還沒繼承刑家,她不會犯傻沖動到這種地步。刑鑾治黑白都淌過,但骨子里沒勁氣,因為慫才和夏薔好上,也因為慫不敢和刑鑒修叫板,這種人這輩子都只混得起下九流,永遠上不了臺面。 白實吾這幫人雖然綁了刑懷栩,對她還算客氣,想必也是刑鑾治打過招呼。 還有一點,夏薔不過是刑懷栩后媽,刑鑾治卻是她實打實的三叔,有些東西確實是流在血液里的,彼此都不會往死局里走。 “這可是你自己猜出來的,不怪我哦。”白實吾笑嘻嘻地,看夠了熱鬧,心情甚好。 刑懷栩問他:“既然是生意,需要給訂金嗎?” 白實吾見財眼開,立即道:“好呀。” “可是我現在沒有錢?!毙虘谚蛘f:“但我可以保證,事成之后我支付給你的全款,一定是他的三倍。” 白實吾噗嗤笑道:“在那之前,你不是也死了嗎?我上哪拿錢?” 刑懷栩聳肩,“那只能讓我出去先提錢了?!?/br> 白實吾笑道:“你去提錢,你老公馬上就能查出你的行蹤了吧?!?/br> 刑懷栩攤手,很是無奈,“那我也沒辦法了,你總不能等我死了以后,再去找我老公領薪水吧?”她瞇起眼笑,“三倍哦?!?/br> 白實吾說:“你也有可能不用死?!?/br> 刑懷栩無所謂道:“那你是希望我死,還是不用死?” 白實吾被她繞了一圈,哭笑不得道:“我最喜歡有錢人,可也最討厭腦子靈的人?!?/br> 刑懷栩這下真正笑了,“沒辦法,我就是一個很有錢又腦子靈的人?!?/br> ☆、第50章 老伙計呢 第五十章老伙計呢 刑懷栩被關了三天,每天百無聊賴,又不好和客廳的看守要求看電視,從白到黑,從夜到明,只能躺在床上不甘寂寞地睡覺。 連睡了十多個小時后,她終于熬不住,起身敲門詢問白實吾去哪了。 這三天,白實吾也消失無蹤——他是這里唯一能與刑懷栩交流的人,他走了,刑懷栩還真有點度日如年。 門外口罩大漢各個謹言慎行,聽到刑懷栩不是要上廁所,一個個都拒絕回應。 刑懷栩又等了一天,終于等到客廳傳來動靜,似乎是白實吾回來了。 十多分鐘后,白實吾主動打開房門來見她,“你找我?” 他顯然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腦袋上,顯得臉圓頭鼓,像個小朋友。他手里攥著本硬皮書,褐色的封面有些臟,一時看不清是什么書名。 刑懷栩忍不住說:“你這樣看上去比我還小。” 白實吾甩甩頭發,水珠四濺,像只小狗,“我可比你大多了?!?/br> 他把書遞給刑懷栩,漫不經心道:“給你解悶用的,聰明人不都愛看書嗎?” 刑懷栩接過書,發現側面有一滴微干的紅色液跡,她皺眉,“這是什么?” 白實吾瞟了一眼,隨口道:“血?!?/br> 刑懷栩把書遞還給白實吾,“你拿一本沾了血的書讓我看?” 白實吾挑眉,“這是最干凈的一本?!?/br> 刑懷栩盯著他看了半晌,見他面不改色,心中嘆息,“你這幾天消失,是去……執行任務?” 她本來想說殺人,話到嘴邊良心莫名受到譴責,便改口避諱。 白實吾對她的遣詞并無留意,撩著濕漉漉的頭發,極平淡地嗯了一聲。 平淡的好似刑懷栩剛剛不過問他今天吃飯了沒。 刑懷栩冷笑,“過幾天如果需要殺我,希望給我一個痛快。” 白實吾驀地笑了,還是一聲軟軟的“嗯”,云淡風輕,命如草芥。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白實吾胡亂撲棱頭發,最后揪住幾根亂糟糟的劉海,嘀咕著又長了之類的話。 刑懷栩說:“拿剪刀剪?!?/br> 白實吾搖頭,“我不會?!彼鋈卉f到刑懷栩面前,兩眼放光,“你會嗎?” 刑懷栩認真思索后答道:“拿個碗蓋著我就會?!?/br> 白實吾轉身便歡天喜地去找碗了。 刑懷栩在他身后喊:“要大碗!大的!” 白實吾在空蕩蕩的破公寓里翻箱倒柜,最后找著男人們吃面條的海碗。刑懷栩把報紙鋪在白實吾脖子上,又拿碗蓋在他額頭上,沿著碗口小心翼翼剪出一圈齊劉海。 旁邊圍觀的口罩男們敢笑不敢言,都在留心撥開海碗后的效果。 刑懷栩捏著鋒利的剪刀,在白實吾的腦袋周圍轉了一圈又一圈,她視線稍稍往下,就能看見這年輕人□□出來的白皙脖頸,以及上面浮動的鮮活血管。 只要她刀口往下用力一扎,白實吾就算不死也得重傷,可她也清楚,白實吾這樣的怪胎,能老老實實坐在她面前由她胡來,就絕不是能輕易損傷的命。 恐怕剪刀還沒往下戳,她自己的脖子就已經被人擰斷了。 刑懷栩從沒剪過頭發,生手第一次總格外細致,一圈圈修下來,等海碗拿開,白實吾原本遮住眉眼的劉海短得連半邊額頭都蓋不住,還一溜傾斜往頭頂上飄,不倫不類,像極了光頭上扣歪的假發。 刑懷栩暗叫糟糕,感嘆自己果然沒有藝術的天賦,是個天生的手殘家。 圍觀的男人們再忍不住,齊齊狂笑,白實吾抬起鏡子左右端詳,指著刑懷栩半天說不出話來。 刑懷栩放下剪刀,舉手投降,“我賠你帽子?!?/br> 白實吾的腦袋成了這拘禁之地的最大笑話,任何人瞧見他都是未語先笑,白實吾哀嚎兩日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跑到街邊發廊染了個金燦燦的狗毛回來,成天電燈泡似的亮瞎所有人眼睛。 作為始作俑者,刑懷栩始終保持靜默,堅決否認那是自己的手藝。 “白實吾,”刑懷栩被關一星期后,真是閑到嘴皮子都厚了一圈,“你們到底要把我關多久?” 白實吾正在窗邊剪手指甲,聽到問話頭也不回,“雇主要關你多久就多久唄。” 刑懷栩又問:“那你能告訴我外界發生了什么事嗎?或者你讓我看電視?!?/br> “不行的啦?!卑讓嵨嵴f:“關你就是讓你與世隔絕,否則誰吃飽了撐著和你玩?” “所以外面一定發生了什么事,對不對?”刑懷栩問:“是誰出事了嗎?” 白實吾剪完小指頭的指甲,吹了吹指甲刀,才轉頭看向刑懷栩,“你猜?!?/br> 刑懷栩皺眉,“不是康誓庭就是尤弼然,綁架我也是為了威脅他們,可一旦公開這個目的,綁匪身份也會暴露,威脅的效力就會大打折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