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越往后越有無理取鬧的傾向,刑懷栩開始不耐煩地掙扎,可她越掙扎,王堯禁錮的力道也越大。 他們的爭執(zhí)發(fā)生在客廳,因此,當客廳大門被推開時,不僅他們倆,就連走進門的這位都懵了。 “……”尤弼然瞠目結舌地看向眼前“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眨眨眼,徑直后退,就要重新關上門。 刑懷栩氣道:“回來!” 尤弼然立即回來,大睜著眼,滿臉非禮勿視又想視。 刑懷栩掙開王堯,理了理頭發(fā),命令道:“你進來。” 尤弼然拎著個袋子,在這樣尷尬的情勢下,不忘嬉皮笑臉地同王堯打招呼,“你果然來找栩栩了,看來她得請我吃飯了?!?/br> “你是……”王堯只覺尤弼然有些眼熟,卻記不起她的姓名,“我們見過?” 尤弼然笑著伸出手,“我們見過,在很久很久以前?!?/br> “是嗎?”王堯困惑地皺眉,仍是握住她的手,“為什么我想不起來?” 尤弼然笑道:“我是尤弼然?!?/br> 王堯想了想,終于記起當年刑懷栩被逼嫁李聞嶼,就是這位年輕女富豪在背后攪亂池水,才幫了他們,他當初情急來不及細想,如今只看尤弼然可以自由出入刑懷栩家就知道她們關系親密。 “原來……”王堯看向刑懷栩,“你們是朋友?” 尤弼然搖搖手指,壞笑道:“不不不,我們是主仆?!?/br> 刑懷栩掃了她一眼,捏著被王堯抓紅的手腕,獨自往二樓去,王堯想跟上,卻被尤弼然靈活擋在身前。 “王堯,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栩栩了,怎么就看不出來她生氣了?”尤弼然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她是民主的暴君,順她者昌,逆她者亡,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嗎?小心她當真和你老死不相往來哦?!?/br> 王堯抿緊嘴唇,也知道自己犯了刑懷栩的忌諱,更清楚今日把話挑明后,他和刑懷栩再不可能回到過去。 可即使能回到過去又如何,他和刑懷栩的過去,也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過去。 既然命運由己不由人,那么他要的就不會是回到過去,而是改變未來。 王堯看向尤弼然,“你上回幫李聞嶼,是為了幫栩栩?你和她關系很好?” 尤弼然笑著點頭,“比你想象得更好?!?/br> 王堯皺眉,“為什么我從來不知道你?” 尤弼然仍是笑,“這要看你有沒有必要知道我了?!?/br> “栩栩把你藏得很好。”王堯會意,“你會到這兒來,意味著康誓庭有必要知道你?” 尤弼然頗為吃驚,她印象中的王堯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鮮有這樣不動聲色的深沉模樣。聯(lián)想剛剛瞧見的場景,刀子嘴的尤弼然都忍不住喟嘆,“王堯,你是和栩栩相識最久的,你應該很清楚,栩栩對別的事都很隨意,唯獨對家庭很執(zhí)著,過去她把父母擺在自己前面,現(xiàn)在她有了自己的家,這個家就會是她的全部,她很在乎你,因此不管你將來想做什么,都要三思?!?/br> “不破不立?!蓖鯃蛘f:“我會給她更好的家?!?/br> “家就是家,金窩銀窩不如狗窩。人可不能太自信?!庇儒鋈恍α诵?,聳肩道:“當然,真到那個時候,我也不會對你心慈手軟的,畢竟栩栩的狗窩壞了,必然殃及到我的豬窩?!?/br> 王堯仔細看了尤弼然幾眼,“你和她很親?” 尤弼然只笑不語。 “我一直不知道該問誰?!蓖鯃騿枺骸八齧ama去世的時候,她怎么樣?” 尤弼然直接道:“康誓庭陪著她呢?!?/br> 這刀戳得王堯又準又狠,尤弼然卻笑得無辜,濃妝艷抹的一張臉都顯出坦誠與真摯來。 王堯握緊拳頭,“陪在她身邊的,本來應該是我?!?/br> “那你不是沒陪著嗎?”尤弼然笑道:“人生如果只有‘本來’和‘應該’,豈非人人一生順遂平安喜樂天下大同了?我倒有這方面的夢想,看看下輩子能不能實現(xiàn)了?!?/br> === 尤弼然在二樓臥室里找到刑懷栩時,她正盤腿坐在床上吹笛子,那笛聲詭譎尖嘯的像要把人的七情六欲和五臟六腑一起扯出來碾碎,尤弼然堵住耳朵聽了半晌便忍無可忍,壯士斷腕地沖上去搶奪笛子。 刑懷栩見她爭奪笛子,從床上一躍而起,跳到另一邊,同時笛聲不停。 尤弼然繞著床鋪捉她,刑懷栩踩著床又躥到另一邊,堪比猴子。 “我是無辜的,你干嘛折磨我?”尤弼然罵:“人都走了,你還生什么氣?” “走了?”刑懷栩問。 尤弼然哭笑不得,“對啊,被我氣走了?!?/br> 刑懷栩這才放下笛子,神色郁郁。 “氣什么?”尤弼然笑道:“不就是男人的嫉妒嗎?” 刑懷栩悵惘,“我以為他會回來看我,是已經(jīng)放下了?!?/br> “你們這群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小姐里,含金量最高的一直都是他啊。王家橫跨政商,王堯可是真真正正的名門獨苗,他媽雖然管教嚴格,相對也把他保護得密不透風,你自己說說,他這二十多年,除了你之外,有什么東西是求而不得的?王堯確實是個簡單的人,但也因為簡單,有些事就更執(zhí)著,更無畏。”尤弼然拍拍刑懷栩的肩,“人嘛,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寶貝,你就是他心里的白月光,胸前的朱砂痣,你讓他如何是好?” 見刑懷栩板起臉,她又安慰道:“男人都有初戀情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沖動的念頭過去了,他的腦袋就自動冷卻了?!?/br> “如果只是一時沖動,他不會等到一年多以后才來找我,我擔心他走進死胡同,陷入偏執(zhí)?!毙虘谚蛘f:“沖動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還有沖動的資本?!?/br> 尤弼然笑道,“你不信任他了嗎?” “我信他不會害我。”刑懷栩說:“但我不信他將來不會對康誓庭下手。” “王家要交到他手上公報私仇還有好幾年呢,你與其未雨綢繆擔心幾年后的事,不如想想我身份暴露后,那邊會怎么樣。剛才如果不是你讓我進來,他未必能想起我是誰,他知道我和你的關系,王家那邊就瞞不住了?!庇儒鋈还首縻皭潱鞍?,王堯什么都好,就是媽寶屬性過于慘烈,這世上除了身世揭露前的刑嗣枚,誰最終嫁進王家,都是倒了八輩子霉?!?/br> 刑懷栩挑眉,“我早有自知之明?!?/br> 尤弼然笑道:“你不算,王堯至少會護著你?!?/br> 刑懷栩歪頭看她,有些好笑,“王堯和康誓庭,你究竟站在誰那邊?” 尤弼然攤手笑道:“我誰也不站,旁觀者清,我要是也入局,那還得了。” 刑懷栩終于笑了,臉上陰霾消散,“你也有聰明的時候。” “揚我之長避你之短而已?!庇儒鋈慌呐男馗?,“老伙計的默契最珍貴。” 刑懷栩用長笛敲敲她腦袋,讓她別得意忘形。 尤弼然勾住刑懷栩脖子,笑道:“既然王家瞞不住,老婊指不定也快知道了,你可做好心理準備。過去咱們都在暗處,如今轉明,往日逍遙日子,可全都不復存在了?!?/br> “我心里有數(shù)?!毙虘谚蛐表澳隳兀俊?/br> 尤弼然冷笑,“我已經(jīng)等得太久了。” ☆、第46章 父女情分 第四十六章父女情分 兩天后,刑懷栩接到刑園電話,刑鑒修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要求刑懷栩立即回家。 刑懷栩推說自己身體不適,將回家的時間硬生生拖后了三天,直等到刑鑒修忍無可忍,她才約定時間,在私人會館里訂下包間,請他們在外頭相見。 這舉措無疑打了刑鑒修的臉,從見面起,他就繃長張臉,對刑懷栩沒有好臉色。 夏薔始終跟在刑鑒修身旁,對刑懷栩冷言冷語中帶著譏誚哂笑,不知究竟是得意,還是憤懣。 等菜上齊后,房間里只剩他們一“家”三口,夏薔拿筷子在菜里翻了兩下,并不合胃口,懶懶地挑刺,“放著家里不回去,跑外頭吃這些東西,栩栩,你當真忘記自己姓刑了?” 刑懷栩低頭輕笑,沒有說話。 刑鑒修哼了一聲,按捺怒氣問她,“你是打算以后都不跨進刑園半步了嗎?你怕什么?我是你爸,還能吃了你?” 刑懷栩抿了口紅酒,笑道:“吃一塹長一智?!彼瞄_劉海,露出額頭上淺淺的傷疤,眼神瞟過夏薔,漫不經(jīng)心道:“都叫刑園了,誰知道進去的人是不是要再脫層皮出來?!?/br> 刑鑒修過去只知道女兒外柔內剛,也明白她在夏薔威壓下韜光養(yǎng)晦,卻絕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的針會透過二十多年父女感情,直接扎到他身上。 如果說上回在刑園起的糾紛只是導火線,刑鑒修這回是真真切切意識到,刑懷栩這座冷火山,終于要爆發(fā)了。 “栩栩?!毙惕b修皺眉,卻放軟了聲音,輕聲道:“刑園永遠都是你的家,你不要胡思亂想,過去的事,也不要太計較了。你夏姨認識不錯的整形醫(yī)生,那種小疤,很快就會消失的?!?/br> 刑懷栩不以為然,“沒關系,我其實也沒太在乎。” 夏薔輕嗤,被刑鑒修斜瞪一眼,她有些不忿,但還是收斂氣焰,低頭給自己夾了點菜。 刑懷栩看在眼里,知道這對夫妻出門前已經(jīng)商量出成果,如今是站在同一陣線上,同仇敵愾。 而她,就是他們共同要攻克的堡壘。 “前幾天王堯回國,他去找你了吧?”刑鑒修給刑懷栩夾菜,有意無意道:“他就回國兩天,除了你和王家人,誰也沒見?!?/br> 刑懷栩點頭,“他看起來挺好?!?/br> “是挺好?!毙惕b修說:“他回家后提起了一件事,挺有意思的?!?/br> 刑懷栩挑眉,“是嗎?” “他說他在你那兒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刑鑒修面帶微笑,眼神卻箭一般直刺刑懷栩,“聽說是你的好朋友,關系匪淺。” 刑懷栩并不躲閃,直截了當?shù)溃骸坝儒鋈粏??是我朋友?!?/br> 刑鑒修的笑臉緩緩拉長,再次繃直,“我想知道她是你什么樣的朋友?兩肋插刀,還是背后插刀?” 刑懷栩微微側了下頭,似有不解,又不急著反駁,安安靜靜等他下文。 她這神情夏薔見得最多,當即便忍不住笑了,“栩栩,你就別逗我和你爸爸了,你爸爸對你可是一直信任有加的,你騙我就算了,到現(xiàn)在,可別連你爸都再騙了?!?/br> “尤弼然嗎?”刑懷栩略作思忖,答道:“她確實是我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茍富貴,勿相忘,同進退,共患難?!?/br> “好!”刑鑒修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道:“那你知道你這位同進退共患難的朋友最近在干什么嗎?潤盈百貨和建寧云商的合作項目,就是被她從中作梗破壞了!潤盈再不轉型,就會陷入虧本死循環(huán),和建寧的合作耗時多長,有多重要,你會不清楚嗎?” 他越說越激動,刑懷栩卻只淡淡接道:“我怎么會清楚?我連刑企的辦公室都未曾踏進一步?!?/br> 刑鑒修被噎得一時啞然。 確實,刑園長房三個孩子里,刑真櫟從小跟隨夏薔出入公司,刑嗣枚出生便擁有股權,只有刑懷栩,雖然私下里有錢,可這些錢,她后來也都原原本本還給刑鑒修了。 明面上要論刑懷栩的資本,她是最匱乏的,可別人不清楚,刑鑒修難道也不清楚,刑懷栩分明是最有天分的,在他的考量里,一度認為長女是最合適的繼承人,為了抗衡夏薔,他私下里教給她的經(jīng)驗,是刑真櫟要花多少時間自己學來的? 刑鑒修承認有愧長女,但自認全力栽培過她,如今被倒打一耙,暈得幾乎要坐不穩(wěn)位子。 可他能說什么?難道要當著夏薔的面承認是他有失公允,暗地壯大刑懷栩的嗎? “你……”刑鑒修看著刑懷栩,心如刀割,“栩栩……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刑懷栩搖頭,內心有真實的迷惘和凄涼,面上卻絕不會對夏薔妥協(xié)半分,“爸爸,我并不會對你怎樣啊,潤盈是三叔的……” 刑鑒修用力打斷她,“潤盈是刑家的!你怎么會天真的以為傷了潤盈就不會傷到刑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家族就是家族,沒有什么你我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