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刑懷栩也指指中年夫婦,問他,“你的保鏢?” 兩個人相視一眼,已經全都明白過來。 中年夫婦見到康誓庭,想說些什么,康誓庭擺擺手,“我都知道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了。” 中年夫婦起身離開,都是訓練有素的姿態。 刑懷栩等人走了,才板住臉,質問康誓庭,“誰給你的權利,在我身邊安插人?” 想起他前幾次來得“湊巧”,刑懷栩頗為生氣,“你還監視我!” 康誓庭冤枉道:“誰讓你不聽勸告,堅持住在這兒。”他走向那高個大漢,哭笑不得道:“這兄弟就住你隔壁二樓,幾次被我逮著偷窺你,我以為他有什么不良居心,才找人住到你隔壁保護你。” 刑懷栩被氣笑,“你找的這兩位才是我的心腹大患好嗎?我以為他們是……” “是誰?夏薔的人嗎?”康誓庭忍俊不禁,“你已經安排了人,所以有恃無恐地住在這兒,哪怕隔壁來了‘心腹大患’,還想著逮住人家尾巴,栩栩,你挺得理不饒人啊。” “哼。”刑懷栩昂起下巴,“你的人以為我的人是歹徒,我的人以為你的人是惡棍,要不是我看出端倪,兩敗俱傷怎么辦?” 康誓庭許久沒見到她這驕矜得意的神態,心底癢癢很想捏捏她的臉,但有兩位“御前侍衛”在,他也只能按捺心里那點激蕩,面上風輕云凈,只微微笑。 想起過去種種懷疑和戒心,刑懷栩只覺啼笑皆非,她讓高個大漢和電工把那倆小流氓帶走,等屋里只剩她和康誓庭倆人,才說道:“你說我多疑也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罷,我不信你沒有利用他們監視我,畢竟那對夫婦在我身邊住了很久,遠在咱們倆要結婚之前。” “初衷確實是為保護你。”康誓庭說:“至于監視,我認為并不至于,他們從未探聽過你什么,可兩家相鄰,來見你的人都要先經過他們門口,除非他們閉目塞聽,不聞不問。” 刑懷栩被氣笑,“從未見過像你這么厚顏無恥的人。” 康誓庭抿嘴笑,又賣乖又討巧,“問出那兩個人是誰派來的嗎?” 刑懷栩說:“不肯交代,只說是見色起意。” “會不會真是見財起意?”康誓庭問。 刑懷栩把刑嗣枚今晚提醒她的話轉述一遍,冷笑道:“這么巧,那邊剛想給我一個教訓,這邊就有人對我見色起意了?” 康誓庭摸摸鼻子,“如果真是刑鑾治,這次沒得手,保不準他什么時候就又下手了。”他笑道:“既然所有誤會都解除了,你還要住在這兒嗎?” 他指的是中年夫婦的秘密。 刑懷栩思來想去,確實也沒有再住下去的必要了。 “況且你馬上就畢業了。”康誓庭笑道:“再住在這兒,也不合適。” 言下之意,是要刑懷栩搬去和他正式同居了。 刑懷栩癟嘴,“讓我想想。” 康誓庭點頭笑道:“好,但是只要你住這兒一天,我的人也要留一天,或者作為交換,我住進來。” “我有自己的人,很安全。”刑懷栩聳肩,“從今晚情形來看,比你的人安全。” 康誓庭哭笑不得,“你連這點事都不服輸。” 刑懷栩又哼了一聲。 康誓庭笑而不語,今晚乍然聽到刑懷栩受襲的消息,他驚得五內俱焚,哪怕在電話里得知她并未受傷,他還是火急火燎地趕來,見面后愈發肯定,只要刑懷栩能活蹦亂跳,就算她高高在上驕傲得不像話,他也高興。 他就喜歡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樣,又可愛又可氣,生機勃勃。 === 幾天后,刑懷栩畢業拍學士照,她們班四十多位同學只有兩名男生,拍集體照時這兩名男生被安排在最后一排靠中的位置,其中一位恰好就在刑懷栩身后。 集體照結束后就是自由攝影時間,攝影師剛宣布解散,那男生就喚住刑懷栩,“我能和你照張相嗎?” 刑懷栩點頭,“去哪兒照?” 男生有些局促,“就前面花壇吧。” 花壇有些距離,刑懷栩和他一起走過去,路上,男生吞吞吐吐問她,“你……康學長對你好嗎?” 刑懷栩不喜歡和外人談論私事,簡單道:“好。” “哦,那就好。”男生緊張道:“我其實對你……” 刑懷栩忽然抬手,“花壇太遠了,就這兒吧。” 她不由分說站定,男生怔住,還想說些什么,鼓足半天的勇氣卻被刑懷栩眼神里的淡漠折損殆盡,他找來同學,請他為他們倆拍照。 合照時,刑懷栩和男生隔開半米,毫無親近之意。 男生垂頭喪氣謝過拍照的同學,轉頭來看刑懷栩。 刑懷栩道:“同學一場,祝你今后順心順意。” 男生怔住。 刑懷栩點點頭,轉身要走,卻在不遠處的樹蔭下見到康誓庭。 康誓庭穿著身tomford黑色暗條紋西裝,站在盛夏綠蔭下,筆挺的猶如好萊塢電影里多金又多情的貴公子,周圍路過的男女生都不由自主偷偷打量他,或傾慕或艷羨,可萬眾矚目里的他眼里卻始終只有刑懷栩一人。 刑懷栩走到樹蔭下,問他,“穿成這樣,不熱嗎?” “西裝是男人的盔甲,任何時候都不能脫下。”康誓庭從身后遞出一束用牛皮紙扎著的小雛菊,笑道:“恭喜畢業。” 刑懷栩接過花,也笑,“第一次見畢業送菊花的。” 康誓庭摟住刑懷栩的肩,笑道:“有所不知吧,這種白色小花一樣的雛菊,花語是離別,正適合今天送給你。” 刑懷栩用手指碰了碰那孱弱的花瓣,笑道:“我怎么聽說,雛菊是暗戀者送的花,是隱瞞在心底的愛。” 康誓庭挑眉,故作驚訝,“是嗎?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 “姐!”一聲輕俏的呼喚,讓刑懷栩和康誓庭同時轉頭,刑柚抱著相機和段琥一起跑過來,“我給你們拍照!” 刑家里始終和刑懷栩保持聯系的也就剩下個刑柚,知道她今天畢業,熱衷攝影的刑三小姐早早便約好來拍照。 “姐夫今天穿得好上鏡啊!”段琥哈哈大笑,“你那身衣服在陽光下簡直閃閃發光,哈哈!” 康誓庭將背挺得更直,摟住刑懷栩的腰,笑道:“畢竟是大日子。” 段琥仍是笑,擠眉弄眼的,“姐,姐夫剛才可看見了,你居然和男同學單獨合影!” 刑懷栩捧著花束,仰頭看身旁康誓庭,笑道:“這所學校出再多的青年才俊,都比不上一個康誓庭。” 這突如其來的褒獎讓康誓庭受寵若驚,他笑得比她懷里的花更為耀眼,“真的?” 刑懷栩忍俊不禁,“真的。” 旁邊段琥手舞足蹈咿呀大叫,“姐,我也是這所學校的,你怎么可以為了夸姐夫而踩弟弟?” 刑懷栩低頭偷笑,康誓庭同時垂首,親吻她的額頭。 前頭刑柚按下快門,留下這一幕。 六月的天,陽光炙熱,刑懷栩捧著一束皎白雛菊,在康誓庭的親吻下,畢業了。 ☆、第38章 一世合歡 第三十八章一世合歡 尤弼然在刑懷栩床上滾過第十回后,抱著枕頭咬住被角嗚嗚哀嚎,“人家也想去參加栩栩的畢業典禮!人家也想和穿學士服的栩栩合照!人家也想給栩栩光明正大送花!嗚嗚嗚!不公平!不公平!” 床頭還插著那束潔白雛菊,刑懷栩站在穿衣鏡前試衣服,對她的抱怨充耳不聞。 尤弼然仰面躺好,在刑懷栩路過時伸手揪住她的裙擺,好奇道:“你知道隔壁那對夫婦是康誓庭的人后,居然沒有大發雷霆?當真就那么一笑置之了?這不符合常理啊。” 刑懷栩手里拎著件t恤,低頭看她,“哪里不合常理?” 尤弼然瞪大眼,嘴里振振有詞,“他在你家隔壁安插了兩個侵犯你*的人哎!老婊當初在你門口架個監控你都有點情緒,現在是活生生兩個人哎!你不覺得康誓庭這種行為也很小人嗎?” “是小人。”刑懷栩說:“證明我當初防著他是正確的。” 尤弼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可你居然不生氣?為什么?” 不等刑懷栩回答,她又自顧自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刑懷栩挑眉。 尤弼然盤腿坐定,精致眼妝讓她的眼更大更有神,說出的話也更有說服力,“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變得無立場不理性且寬容度驟增時,只能證明,她,喜歡,他!” 刑懷栩笑了,搖搖頭重新站到鏡子前,卻沒有反駁。 尤弼然等了片刻,沒等到刑懷栩的否認,驚得赤腳跳下床,貼到她面前,與她大眼瞪小眼,“栩栩,你是默認了嗎?” 刑懷栩放下衣服,無奈道:“我確實喜歡他,也打算搬去和他一起住。” “媽呀!”尤弼然伸出胳膊,夸張地跳腳,“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她為這件事求證了許久,可刑懷栩油鹽不進,如今乍然得到肯定答案,她興奮過頭后,忽然又迷茫起來。 她默默坐回床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刑懷栩走到她身前,拍拍她的頭頂,問:“怎么了?” 尤弼然悶悶不樂道:“我有種失戀的錯覺,好像自己的寶貝,藏了這么久,最后被別人撿了便宜。”她停頓一下,又說:“這種感覺,比你結婚的時候還糟糕。” 刑懷栩摸摸她的頭發,沒有說話。 尤弼然說:“栩栩,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那個噩夢了,可我偶爾也會做另一個夢,夢里是我剛剛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很小,背著個書包,穿一身夏天校服,因為跑得急,滿頭滿臉的汗。” 刑懷栩想起那個夏天,也有些唏噓,“你現在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不夠。”尤弼然悶聲道:“我說過,我要親眼見到刑真櫟像我當初一樣被毀滅。” 刑懷栩將她的腦袋攬進懷里。 尤弼然抱住她的腰,笑道:“老天爺是公平的,栩栩,你和康誓庭好好過,有家,有業,有感情,過幾年再要個孩子,一家人永遠都不要分開。你所渴望的,終究會變成現實。” 刑懷栩輕輕應道:“好。” === 在老屋里住了近兩年,再次搬離時,原先的行李又膨脹一倍,刑懷栩看著擁擠的廳堂,想起自己初來乍到時,這兒也是狼藉一片,那時這墻是霉的,地板是冷的,后院是荒蕪的,院墻是微坍的。 她被驅逐至此,卻真正開始了自由人生,命里沉浮,又有誰說得準? 書房里滿墻的書,最初還是康誓庭和她一本本整理清楚的,如今又被一本本取下,打包在紙箱里,即將運往另一歸處。 孔夫子搬家,盡是書——這是打包那日,工人們念叨最多的話,刑懷栩聽得多了,傳入腦袋不自覺便換成“盡是輸”。 她過去以為只要不輸,便可以不贏,如今才知道,這世道,不贏即是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