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眼下再看更覺眼熟,似乎他們趕赴折花會的路上,正是在這里歇了一夜。 只是那時他還會因為師兄近身三尺而不自在,一夜無法入定修煉。 殷璧越將洛明川仔細安置在床上,拿出陣旗,凝聚精神,開始布置陣法。 他說會有辦法,就不會讓掌院先生或者其他人一起承擔風險。 半日過去,殷璧越臉色蒼白,額上浸出細密的汗珠。最終以真元刺破指腹,逼出一滴心頭血,滴在洞口。 霎時間九面陣旗隱去行跡,無形的屏障凝聚而來,洞外呼嘯的風聲都靜下幾分,仿佛此間被隔絕了一般。 殷璧越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陣法已成,氣機與他性命相連。人死陣方破。 當洛明川醒來,神智不清甚至更加嚴重,陣法或許不能阻攔他多久。 但想要出去,只能先殺死布陣者。 現在,他就在這里,守著師兄醒來。 第84章 我只怕下一個世界沒有你。 橫斷山上那夜的大戰,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五片大陸。 起初很多普通人是不相信的。不相信‘一山三派’之一的抱樸宗,會與魔修勾結。 直到青麓山掛起漫天的白幡。 南陸有百余門派和宗族世家附屬于青麓劍派。對他們而言,亞圣的存在,近乎神明。眼下這個消息,就好像頭頂的天塌下來了,一時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宋棠作為少門主繼任掌門,名正言順。只是門派龐大,難免有幾個長老生出異心。貫來行事端正,春風化雨的宋棠,也不得不使出雷霆手段鎮壓。所幸有鐘山,程天羽的鼎力支持,青麓才沒有像濂澗一樣分裂。 學府先生閉門養傷,北陸亂黨未清,佛修們都在深山老林里。 這樣的亂世,各方內憂外患,人們顧不上譴責抱樸宗。 更有消息傳來,褚浣帶著濂澗一派投奔橫斷山,得到了一筆極為豐厚的資源。 容濯回東陸去統一魔道,余世也在養傷。 于是局面出現了難得的平衡。 但每個人都知道,平衡是暫時的,危若累卵,隨時可能被打破。 ********* 抱樸宗除了青煙裊裊的九宮十二道觀,還有一座宗門祠堂。 祠堂位置偏僻,除了外門弟子常被安排來這里打掃,一般是沒人來的。 但是今天,光線幽暗,垂帳褪色里的祠堂聚滿了人。 正堂里只有余世坐在太師椅上,十多位長老分立他兩側。 他們對面,一丈遠處,神色冷肅的青年抱劍而立。 “宗門培養你這么多年,如今你正值鼎盛,不報宗門恩義,難道要做叛徒?!” “你師父要是還活著,你有什么顏面見他!” “年輕人就要識時務,明大義。你還小,不懂事,聽師叔一句勸,不要自毀前程!” 長老們雖語氣嚴厲,也都是勸解為主,沒人提什么懲罰處置。 因為誰都清楚,論起戰力,這些尸位素餐的長老,哪里接的下林遠歸一劍? 不管旁人說什么,林遠歸始終沉默。 他的目光似是透過人群,落在了那些陳舊的牌位上。思緒也飄遠了,想到開山祖師、宗門先輩們,如果真的有在天之靈,會不會在這里看著。 旁人看不出,余世卻能看出他心不在焉,臉色不由冷下來。 非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愿殺了林遠歸的。 林遠歸價值還遠遠沒發揮。鄭渭已經死了,七子中盡是些不成器的廢物。宗門的后輩里再找不出第二個‘朔月劍’。更何況眼下要成大事,正值用人之際。從頭培養一個,又要百年。 余世的目光落在右側人群。 那人會意,走了出來,笑意親切,“林師兄,我久聞你聲名,崇敬你已久。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走出來的正是褚浣。他多年前與容濯有協約,等這一天已等了很久。他自知不算這些大人物的盟友,只是一顆棋子而已。但能得到更多,大可不必在意虛位。 褚浣話鋒一轉,“師兄劍法超絕,又可曾想過,時代的更迭勢不可擋。” “亂世造英雄,舊格局注定要被拋棄。林師兄,你何不與我等一起,建立新的秩序,創造一個嶄新的輝煌時代?!?/br> “成大事不拘小節,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后世只會記得我們開創者的功績?!?/br> 面對這樣聽來鼓舞人心,熱血沸騰的話,年邁長老的白須都顫動起來。 他們目露精光,神采奕奕,恨不得拍桌叫好,仿佛每個人都是新時代的開幕人。 然后林遠歸說話了,“一不同師,二不同門,這聲師兄,當不得?!?/br> 就像一盆冷水潑進了火爐,祠堂的氣氛頃刻變了。 余世的目光就像一把劍, “那老夫呢?老夫是你師父的師兄。難道也說不得你?” “如果不是念你師父早去,老夫早就殺了你。” 眾長老紛紛唏噓,說掌門用心良苦,林遠歸太不知感恩。 話雖如此,但當年,余世與林遠歸的師父也沒什么同門情義。那時抱樸宗分為新舊兩派,兩人各是一派翹楚。后來一人閉關時不慎隕落,另一人做了掌門,肅清異己,將宗門變成了一言堂。 余世起身拂袖而去。 他眼下傷勢未好,最忌心血上涌,不愿再廢口舌。 聲音遙遙傳來,“大局已定,有沒有你,都一樣?!?/br> “你好好想清楚?!?/br> 眾人跟在他身后,倏忽就走遠了。 林遠歸站在空蕩蕩的祠堂里,看著他師父的牌位。 燭光昏黃,將他的影子拉的斜長。 ********* 殷璧越起初覺得時間很難熬。 他其實沒那么灑脫,也沒那么勇敢。 看著洞口陣法,恍惚間也會生出惶惑。 后來他只看洛明川,自言自語的說話,說他們認識以來的每件事。說滄涯山地牢,說葉城屋頂,說興善寺佛堂,說浮空海,說著就慢慢平靜下來。 好像明知師兄聽不到,但只要說出來,就能獲得力量。 讓人安心的力量。 殷璧越開始打坐修行,或在識海中演劍。心思寧靜,雜念不染,與在兮華峰上閉關時,沒什么區別。 但今天明顯不同以往。 第一縷晨光照進洞口的時候,晨光里站著一個人。 像是站在云霧里。 眉目出塵絕俗,衣擺不染塵埃,背上背著一把木劍。神色無悲無喜。沒有任何威壓外露。 殷璧越的氣機與陣法相連,此處一點風吹草動都與他心意相通。但眼前人憑空出現,好像洞口的陣法不存在一般。 這是很可怕的事,說明對方的強大已經超乎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然而很奇異的,殷璧越生不出半點反抗和警覺。 他不知怎么描述這種感受。 他沒見過仙人。 但他想,要說世間真的有仙人,就該是這人的模樣。 要來就來,要去便去。站在哪里都是理所應當。 仙人走近兩步,目光落在他身上,話卻明顯不是對他說。語氣飄忽,就像在與另一個世界溝通,“我找到顧客了?!?/br> 殷璧越一怔。 就見眼前人笑了笑,笑容也是冰雪寒梅的清冷,緩緩說道,“天王蓋地虎……” “作者二百五!” 殷璧越說完才意識到什么,如遭雷擊。滿屏的臥槽瞬間淹沒了他。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高逼格仙人一秒變老鄉qaq 那人自語道,“應該是技術部二百五……請問怎么稱呼?” “我叫殷璧越?!?/br> “殷先生你好,我姓程。” 再想起這人的第一句話,殷璧越覺得自己知道他來自哪里了。 那個賣假冒偽劣光環的穿越公司。 他是來做售后服務的?! 力量懸殊,我說不好用會不會被砍死?師兄救命啊qaq“程,程前輩,是來……” “我替公司技術部,轉達歉意,很抱歉因為光環安裝錯誤,損害了您的用戶體驗。后續賠償,也請與我商議?!?/br> 這人雖言辭簡單,但神色誠懇認真。沒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態。 殷璧越想了想,“安裝錯誤,是什么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