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是寒水劍未盡之意。 若是以往,這種不足為慮的小問題,只需要將真元運轉一周天便可解決。 但他現在沒有真元,也沒有力氣。又被洛明川這么一問,更覺得一陣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我連兩步路都懶得走了,你把我拖回去成么? ……呵呵,這也太丟人了吧。 殷璧越抿了抿唇,“無事,走吧。” 洛明川卻不動,臉上浮現出幾分尷尬神色, “其實是這樣……我方才在烈日下站的久了,可能是染了暑氣,現在有些頭暈……師弟可愿意扶我一把?” 說完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殷璧越仿佛看到了他和洛明川爬回秋湖的畫面。 洛師兄! 你真的沒逗我么!破障境為什么會中暑?! 如果換一個人這么說,殷璧越打死也不信。 但全滄涯都知道,洛明川是個正人君子,從不會說謊。 殷璧越已經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難道是對方練了什么特殊的功法,不能長久曬太陽?…… 他看了看暑氣蒸騰的長街,發現別說是人,連條狗都沒有。 于是視死如歸的點頭,“好!” 扶就扶!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一起爬回秋湖! ……但這么丟人的事,一定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殷璧越走近兩步,伸出手,扶住了洛明川的右臂。被扶的人身體順勢向他微傾過來。 陌生而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雖說一路相處,已經沒有了最初近身三尺就難受的排斥。 但是像這樣近的距離,以往還從未有過,殷璧越依然覺得不自在。 就見洛明川表情真摯的道謝,“麻煩師弟了。” “……不麻煩。” 走了兩步,預想中的艱難并沒有出現,反而殷璧越很快發現…… 果然是中暑的人,真的好暖和!~(≧▽≦)/~ 他身上的寒意是從骨骼經脈中滲出來的,烈日再酷熱,也無法驅散。 但扶著洛明川明顯不一樣。 洛明川身上的皮膚,好似都流轉著一層薄薄的真元,溫暖而干燥,透過道袍,傳遞到他身上。 潮濕的寒意盡散,每寸骨骼都像曬了暖暖的太陽。 這是…中暑嚴重到真元溢散了?不會暈過去吧? 殷璧越已經有了力氣,將人扶的更近了些,一步步向秋湖走去。 蟬鳴響徹長街,微風搖亂樹影。 盛夏的葉城,兩個穿白色道袍的年輕人,互相攙扶,穿過曲折狹長的街巷。 高門大戶飛檐上的燈籠在風中輕搖,萬千廣廈之后,是波光粼粼的湖水。 這一刻,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對方的依靠。 ****** “劍圣弟子殷璧越在折花會上戰勝排行第五的‘抱樸七子’何來。” 消息以最快速度傳遍葉城每個角落,又向南陸,向整個世界傳去。 那一戰的每個細節都被傳誦。對戰雙方如何出劍,如何一波三折,如何險象環生,南陸的每一個茶館酒肆里,都能讓客人身臨其境的感受一遍。 但戰斗經驗豐富的人仍有疑問。 ‘踏山河’對‘上青云’,‘抱樸八卦’對‘寒水’,本是不分伯仲的應對,而何來境界又高,殷璧越憑何取勝? 只是劍意? 他的境界有限,真能以枯枝施展出完美的劍意? 于是殷璧越出劍的方位走向被注意到。 一種猜測流傳出來,寒水劍一劍克敵制勝,不在壓制,而是破解。 他破解了八卦劍。 “荒唐!八卦劍千百變化,老夫學劍一百載不敢說精通,一個活了不到二十年的后生能破解?!” 抱樸宗的帶隊長老聽到這種說法,立刻暴跳如雷。 床上的何來面色蒼白。 他本來是這次折花會,抱樸宗最有希望奪魁的人。 但他運氣不好,第一輪就遇上殷璧越。 皮rou根骨的傷勢尚有珍貴藥石能醫,道心的裂縫又如何能救? 但他是‘抱樸七子’之一,八卦劍陣的離卦,如果他不在,劍陣如何成勢? 對抱樸宗來說,這個問題比他的傷勢更重要。 為了他道心圓融,劍陣能成,抱樸宗總要做些什么。 那位長老刻了一張玉簡,簡成之后,立刻化作一道流光向西大陸橫斷山脈飛去。 “真當我派無人不成?” ****** 后來幾天的折花會,皆空寺和興善寺的佛修多了起來,佛門大手印和金剛不破體確實讓人贊嘆;濂澗宗里,被稱為年輕一輩中靈修第一人的禇浣落場,施展枯木逢春訣;還有青麓劍派鐘山的同峰師弟,使得一手凜凜生光的飛羽劍;甚至東陸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弟子,異軍突起,成為第二個越境而勝者…… 折花會的第一輪,許多年輕人都展露出驚人的天賦與修行造詣。 但是沒有一場的精彩程度,勝過殷璧越對何來。 于是劍圣弟子的下一場比斗,就變得格外讓人期待。 第一輪結束,一百六十二人晉級下一輪,將分成八十一組。 這次由編號后八十一位抽簽。殷璧越三人不用再去抽簽,只需等待自己被人抽到。 殷璧越前幾日一直在房里入定。與何來一戰之后,他感悟頗多,于是閉門不出,細細梳理。 坐照自觀,破障的那道門檻愈發清晰。 這一天,抽簽結果出來。 他推開房門,看見話嘮也正要出門。 “四師兄要去沉影壁看抽簽結果?” 殷璧越點頭。 話嘮笑道,“有一個地方消息更快,何必舍近求遠?” 殷璧越懂了,話嘮這是再次邀請自己去逛花樓,啊不,茶樓。 按照葉城里看熱鬧說熱鬧的民風,茶樓的消息確實最快。 他看了眼對面洛明川緊閉的房門,也不知道人是在屋里還是已經出去了。 那天他將洛明川扶回來,送進屋里,確定人沒事了才走的,所以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殷璧越原本不明白話嘮為什么敢上街了。分明之前他每次逛街都弄的像游街示眾。 當他們走出秋湖邊,穿過城南貴人們的府邸,走在葉城主街上,幾個姑娘幽怨的目光看過來時,話嘮感嘆道,“前兩日我被堵在城門口,于是說‘在下已心有所屬,鐘情一人,此生非她不娶。’……這還真是有用啊。” 殷璧越恍然,怪不得,原來你的戲路已經由黃金單身漢,轉型成了大齡癡情男。 還是那天的太和樓,沒到入夜后最熱鬧的時候,大廳卻依然坐滿了。 殷璧越兩人向二樓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名聲已經絲毫不弱于話嘮,登樓時已有很多人注意到他。 只不過沒有修士們的神識窺探,因為忌憚,也沒有肆無忌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因為敬畏。 下一刻,喧騰的茶樓里,突然靜的落針可聞。 他眼前出現了一襲潑墨山水長袍。 他們要上樓,對方要下去。 樓梯很寬,三人并行足矣。 但對方顯然沒有錯身下去的意思。 殷璧越抬眼看去。 比起他的臉,第一眼還是最先看到他的劍。 風雨劍。 鐘山。 第32章 對峙 整座茶樓里,說書聲,起哄聲,落筷聲,蓋碗聲,都奇妙的靜下來。 長街上的吆喝與叫賣,透過雕花窗欞飄散進來,遠的像是另一個世界的響動。 而在這里,沒有議論,也沒有目光落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