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本書由(熊貓沒眼圈)為您整理制作 ============== 《三番》 作者:非木非石 ============== ☆、第1章 李晉成從繽紛五洲出來,腳步有些踉蹌,勉強撐著與緊跟其后的客戶挨個握了手又把人送到車上才算完,身旁站著兩個秘書一個特助,還有幾位公司高管,他不走對方也不好撤。李晉成剛想擺手胃里一陣翻涌,抿嘴皺眉,大伙兒都挺有眼色,也不急著走了,爭先恐后地伸手攙扶詢問。 司機早取出來車等著,坐在駕駛座上,捧著手機勾三搭四地語音聊天。對面便是繽紛五洲大酒店,燈火輝煌,拔地而起,像銀河從天而降,左右兩邊皆是錯落有致的商店、寫字樓,這邊地段繁華,繁華歸繁華但也不至于熙熙攘攘,所以司機雖然正熱火朝天,一眼就瞥見一群人簇擁著從里頭出來,個個西裝革履,人模狗樣,仔細一看領頭正是他們家老板,立時把腿收回來,手機往兜里一揣,開車門緊走了兩步,跑過去接他。點頭哈腰地伺候著李晉成坐上來,李晉成松口氣,扯了扯領結,吩咐司機回家。 司機見他松口氣,自個兒也暗暗松口氣,啟動車子往家里送,車子沒拐幾個彎就上了高速,司機打量李晉成兩眼,邊開車邊問:“您今天喝真多,平時沒醉過……” 他抿著嘴笑,心里卻想,你到公司才幾年…… 他沒接話,司機只開了話頭,原想著套套近乎,現下也講不下去,只好扭過腦袋,一心一意地開車。 外面天氣熱,李晉成在酒店不怎么感覺,方才出來走一趟又是寒暄周旋又是張羅著讓客戶上車,不大會兒功夫就出一身汗,上車被空調吹了吹更覺得黏膩,他把外套脫了,舒口氣,忽然想起早晨吩咐他辦的事,才主動開口:“接著沒有?” 司機趕緊答:“在家呢,按您說的,一早就去學校接了,下午才考試結束,一考完就回來了。” 他點頭放心,也沒再說話。 半鐘頭后車子駛進院子,順著兩排合抱粗的梧桐樹上了油漆路,又前行不遠停了車。李晉成推門下來,忍了一路,剛下車就隨便抱了棵樹,吐地稀里嘩啦頓時一陣酸臭,司機遠遠站著,等他吐完才想起來車里有礦泉水,趕緊拿了跑過去遞水,李晉成咳嗽幾聲,沒去接水,反而拿起手上的西裝外頭不管不顧地擦了兩把嘴,再看剛才吐的一攤,自己瞧著都覺惡心,索性撐開外套丟到嘔吐物上面一蓋了事,慢悠悠直起身子,甩手進屋。 屋里燈亮著,李晉成進門換鞋,走了沒兩步就覺得不對,隨即滑了一下,要不是反應快非得摔地上,仔細一瞅,地板上到處是水漬,趕緊進了客廳,瞧見地上除了水還有玻璃碴子,又一打量還有三五個磨砂玻璃杯,湊一塊安靜地躺著,幾個好的,幾個碎的。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年輕的姑娘,一個站在沙發西頭,一個坐在沙發東頭,氣氛微妙,劍拔弩張。他只一瞧倆人衣服頭發略凌亂眼眶微紅瞬時便明白一二。 短頭發那個抬眼瞧見李晉成,眼神里多了一絲慌亂,對面的女人卻扯著嘴顯山不露水地笑,看在對方眼里實在是囂張。 李晉成皺著眉來來回回看她們倆,最后指著地上點了點,沉聲問:“誰給我解釋解釋?這怎么回事?” 短頭發那個縮脖子抖了一下,知道少不了挨罵,索性梗著脖子抬頭,說話也橫起來:“我早就說過,這個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還偏把我跟她往一塊湊!現在好了,你信了吧?剛才我給我媽打了電話,她一會兒就來接我走,我跟她八字不合,我還是趕緊走!” 他臉沉下來,踢了踢跟前的杯子,又問:“誰先動的手?” 另一個姑娘從地上爬起來,眼眶更紅,看了眼短頭發那個:“全是熱水,要不是我反應快…我看還是我走吧,我去新會路那邊住幾天,等她回學校了再搬回來…” 他還沒說話,短頭發的揚聲罵:“我就是要潑你!用開水還是輕的!就該用硫酸,潑你個半身不遂!剛才不還很厲害要過來撕我的嘴,現在守著人又開始裝可憐了?” 長發姑娘胸口不斷起伏,一手緊緊攥著衣角,斜眼瞧了李晉成一眼,另一手捂著嘴不聲不響地掉淚。短頭發的瞪著眼睛,氣呼呼地作勢要沖過去,嘴里嘟噥著“裝什么裝碧蓮心機婊”之類。 李晉成聽著話越說越沒譜,伸手拉住閨女,也不看哭的那個,摸了摸她的頭發,臉上陰晴不定:“怎么跟她說話的?別動不動就走,你媽現在還要別人照顧,有空照顧你?到那邊條件差,上次去了又是過敏又是起疹子,兩邊都沒少折騰,現在又是夏天,吃的住的更比不上這邊干凈。” 她掙開手,強硬道:“生病那也是我自個兒地事,你怕我受罪就讓她出去啊…沒淚硬擠,嗚嗚地哭個什么勁兒,像個蒼蠅似的,不惡心死也要被膈應死了,就這地方,我還呆什么呆啊!” 他嘴角一抿,臉色更加陰沉,誰也沒看,只低聲問:“鬧夠了吧!”倆人心俱一緊,短頭發的咬著唇觀察李晉成的臉色,眼里溢滿水汽,沒敢再出聲。 他蹙眉,覺出語氣有些重,嘆了口氣,回頭對女人說:“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回樓上休息去,我一會兒上去。” 女人收了淚,臉上沒表情,心里可是又驚懼又不甘,紅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只好提著裙子上去。細看這女人,年齡不大長勢卻不差,這貼身地紅裙子一勾勒更顯得豐,乳肥,臀,長腿細腰。 李晉成收回視線,掏出手機就撥電話,電話那頭是男是女以及具體說什么當然是聽不清,不過只從他的只言片語就能猜到,電話是打給短頭發姑娘mama那邊的,為什么要打?當然是不許那邊來接人。 短頭發地姑娘是李晉成的閨女,叫李曉,至于剛才上去那位,則是李晉成的老婆周蕓,不過這老婆和閨女卻沒有一絲血緣關系,李晉成電話里頭那位,才是親媽。 這后媽與閨女隔了沒幾歲,按說代溝不大,又都是年輕地小姑娘,應該更好相處,可誰讓這身份擱在那,要真是能做出以禮相待地事那反而稀罕。 李晉成三言兩語打發了姑娘她媽,這才扯著姑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 李曉很不滿意,嘟嘴說:“我想我媽了,去住幾天怎么了?” 李晉成把閨女拉到身邊坐下,笑說:“當然可以…就想你媽?咱們一個月沒碰面,在家待幾天,至于那邊,想見就見,我也不攔著,過幾天我送你過去。” 李曉垂眼,委屈道:“我不想在這…能不能讓人把天海那邊房子收拾收拾,我搬過去…你不是想我?索性一塊搬過去住吶。” 李晉成掀眼皮子看她,說:“你安安生生在這住,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你小媽比你大幾歲,只要你不招她,也生不出事。” 李曉瞪眼,站起身朝他大聲說:“她才不是我媽!我十六,她二十四,你讓她八歲生一個試試!說的真輕巧,我就一個媽。” 他嘆口氣,把人又拉下來,說:“不是就不是,一直叫阿姨,也沒逼著你…畢竟是長輩,你也不能太過分,真把人燙花臉怎么交代?小吵小鬧不說,這種事,下次別再做。” 她垂下頭想想確實太沖動,真得手了那娘們肯定饒不了她,說不定被逮進警察局,雖然她知道老爹能把她毫發無傷弄出去但那也是臉上無光,剛才一沖動差點壞了事,再說了她要是進去,還有誰敢收拾周娘們,這個家還不都聽她的?到時候耀武揚威,得意死了,再再說,她走了不等同于認輸了?慫了?灰溜溜跑了?真搬走了,收拾她也不方面吶,看樣還真不能走!這事還得慢慢來,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繡花針,就不怕攆不走她! 李晉成在一旁冷眼瞧著,知道她兩眼一放光鐵定沒好事,只是他朝五晚九連軸轉,公司都cao不完心,家里的事也就是睜只眼閉只眼。 過了幾分鐘,李曉握著他的手,撒嬌:“我想了想,還是不走了…”頓一頓,忍不住老生常談,“我是真不明白,你說你再婚就再婚,怎么…嗯,反正周娘們…嗯,周阿姨,我不看好!” 李晉成臉黑下來。 她笑:“知道知道,你們這個年紀就喜歡小的,不就是對青春有遺憾在別人身上找感覺,那怎么不直接給我找個姐妹?這不大不小,叫起人來都挺尷尬。” 他眉梢挑了挑,也不說話。兩人又坐了會兒,說了幾句,李曉先坐不住,打了兩個哈欠,捂著嘴要去睡,等人進屋關上門他才起身上樓。 李晉成洗完澡圍著浴巾出來,發梢還在滴水,他擦了兩下,知道她在裝睡,解開浴巾,掀被子進去,手動作兩下,周蕓就忍不住翻過身來。 她說:“我還沒消氣,你不替我出氣嗎?心里只有你閨女,就她重要。” 李晉成敷衍地“唔”一聲,剝了她的衣服,低頭湊下去。 她不依不饒,問:“有沒有聽…你…李晉成,你們全家沒一個好東西!” 他停下來,撤回身子,皺眉說:“你說什么?” 周蕓咬著牙不敢啃聲。 他盯著她看兩眼,拉著胳膊扯到懷里,手順著光滑地背游弋,語氣卻鎮定又清冷:“我不是說了?慢慢來,她從小就這樣,順毛驢,得順著摸,你不拉攏她就算了,又何必故意作對?忍一忍不就完了?” 周蕓眼眶濕了濕,心想:忍忍忍,就知道讓她忍,從一開始進門到現在哪天不忍!她小孩不能跟她一般見識,那我年齡就大了?等著,誰都不是好欺負的! 他壓過來,一手托著她的臀部一手握著她的腰,嘴巴一溜往下,又啃又咬。她使勁推,拒絕道:“沒興致,自己解決吧!” 李晉成自顧自地弄,含糊不清地說:“急什么,沒興致也給你弄出興致來。” ☆、第2章 李晉成半夜走的,雖然不是冬天,但好好地覺沒睡成,被人從被窩里叫起來多少都存些火氣,周蕓倒是被吵醒,只是嘟嘟囔囔不滿了幾句,翻身又睡了。 陳斌開車來接,直奔郊外二廠。二廠是前年新建,儀器設備都是最新最頂尖的,通常機器一開一年半載不會停,不管工人還是技術人員一律三班倒制,就為了配合它的作息。往常這個點在別的地兒算晚,在二廠都是剛剛換班,燈火通明,人最多最亂。 李晉成一路顛簸,進了廠子大門已經是早晨六點,看門大爺坐在保衛室像模像樣地守著,他瞥一眼,從窗戶邊只瞧見個黑影,再細瞧已來不及,不過一點一點的腦袋卻格外顯眼。 孫主任左顧右盼,終于把人等來,甩手緊走兩步,對著李晉成叫了聲“李總”,又看看后面的陳斌,點頭又說:“陳經理也來了…” 李晉成沒心情多說,率先進了車間,見工人都已經回去,只留了幾個技術人員清理機子,他又往里走,直接問:“停了幾條線?” 孫主任面露難色,抬眼瞅了瞅李晉成的臉色,低下頭艱澀道:“都停了…” 李晉成臉沉下來。 孫主任趕緊又說:“上面臨時下通知,讓都停了,說是要重新安檢,尤其是新廠,檢完后才能恢復生產,違例就直接撤處。” 李晉成又說:“咱們這可不算新廠,就新進幾臺設備,設備也不新了。” 孫主任無奈道:“我說了,沒用……” 李晉成依舊皺眉,聽了孫主任的話只是抿嘴。 陳斌從旁邊走過來,摸著臺子問:“沒成想突然間會有這么大動作,是昨天別的廠子失火爆炸引起地事吧…市政府辦公廳也沒得消息。” 孫主任嘆口氣,又說:“可不是,這次較真兒了,昨下午已經在鄰市查處幾個小型超標工廠。” 李晉成往前走,聽陳斌道:“一廠二廠這些在東津市郊的查也查不出什么,就是不知道停到什么時候才能恢復生產線,這才是關鍵,養著這些機子一天要耗不少錢。” 李晉成抬頭環顧,想了想說:“剛請的技術員剛進的生產線,本錢還沒撈回來這是想讓我再往里面擱錢,一個個都當咱們冤大頭呢,我看這事蹊蹺,這么多小企業不停先查咱們這個大廠子?這樣…陳經理,你約一下質檢局的人,請出來吃個飯。” 陳斌猶豫道:“聽說是□□安委辦掛牌督辦,請他們吃飯成不成?就怕風口浪尖他們也沒膽子吃。” 李晉成說:“當然是不指望他們中多大用,不過最好能打探打探,最好拖上三五天,這邊也查不出大問題…我擔心的是三廠那邊的小分部。” 孫主任問:“周雷帶的?制甲醛那個?” 李晉成點頭,陳斌與孫主任見狀都默然,個有所思,他頓一頓又囑咐孫主任:“派個研究部的先去那邊走一趟,讓工人都回家歇幾天,人多嘴雜,容易壞事。回來到我這交個分析報告,動作快點。” 李晉成說完又催他趕快去辦,孫主任只好三步并作兩步著人去辦。剩下兩人也沒緊接著走,在車間轉了幾圈。 最后,陳斌終是忍不住偷看他,問:“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地位,就怕沒人敢查清楚,查清楚也不好交代吧?誰不明白你們一家親…” 李晉成回頭看他,一笑:“再親也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一鍋粥。” 陳斌嘆口氣,閉嘴不再提,他一個下屬,有些事點到為止,說多了也沒什么好處。 李晉成又查看了片刻才與陳斌往市區趕,車子下了高速路,走的緩了些,雖是三更半夜,車子卻也不少。 他昨晚喝的醉醺醺,又被廠子里的事折騰起來半宿沒睡,這會兒醉酒后遺癥加上睡眠不足一并發作,太陽xue隱隱作痛,他闔眼靠在后座假寐,手指擱在額頭上來回揉捏。 陳斌瞅了他兩眼,見他一臉倦怠,眼窩暗青,輕打了個方向盤,拐過彎后換擋提速。 李晉成瞇了半晌,一開口嗓子帶了幾分喑啞:“你出差剛回來,歇兩天再上班,先去你那,送完你我開車自個回去。” 陳斌愣了愣,趕緊笑說:“我不累,下午回來的,歇過勁了。還是我送您吧,剛才說話還有酒氣,沒醒透呢吧?” 李晉成沒再客氣,收回視線望向窗外,頓了一頓,清了清嗓子又問:“那邊怎么樣?妥當了?” 陳斌回頭看他一眼,點頭說:“按您的吩咐,整個研發部除核心職員其余都解雇了,不過一這樣他們雖沒被裁留在公司也沒事可做,按老規矩,帶薪休假。” 李晉成很滿意,點頭,抬手看了看日子,似是想起什么又低聲說:“這不就要中秋節嗎,給他們每人再發兩千過節,也省的不安分,一是封封口,二呢,籠絡人心,別到時候資金周轉開要重啟研發部時人都給我走光了。” 陳斌說:“也是,誰讓咱們現在丟不開這些精英,可不得當爺爺供著,我回去就給劉秘書打電話,讓她通知一下財務部,趕在中秋前把事辦了…” 話音剛落,李晉成兜里的手機一陣響動。 兩人都住了嘴。 他看了看手機才不慌不慢地接起來:“大半夜出什么事兒了…你哭著我聽不明白,說清楚誰被抓了?他?cao,幾個意思…知道犯的什么事嗎…好了好,我這就去,你在家等消息。” 李晉成掛上電話神色略微有幾分呆愣,陳斌瞧出不對勁兒,提聲叫他一聲,李晉成沒應,陳斌趕緊一踩剎車,靠邊停下,也不管這里讓不讓隨便泊車,轉頭又問:“出什么事兒了,老板?” 被叫的人收回神,抬眼看陳斌,臉色難看但也不見慌亂,扯嘴笑說:“剛才想事呢…你這假怕是休不成了,咱們可能攤上事兒了,周雷被逮進局子了,還不清楚具體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