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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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還請手下留情——”扛不住的小妖們忙乞憐求道,“谷中多草植精怪,多是辛苦修行就只差臨門一腳的良善之輩,如今你隨意搖搖尾巴,就要斷送了他們的修為了!” 正忙著趕路的雷騰登時僵直了尾巴,緊跟著龍身一沉,一下就幻化成人形落入了谷中。 肆虐的狂風頓止,險些被連根拔起的草植小妖們忙縮了縮身軀,再次將根莖扎的更深些。 雷騰環視四周,見周圍的草植皆是青翠非常,便徑直開口道:“這附近哪里有水源?” 小妖們聞言便知雷騰是來取水的人,遲疑了一番后才諾諾道:“偏東八里處有一清泉,泉水甚是甘冽,但大人卻是不好去那里弄水的。” “為何?”雷騰定定的看著小妖們,一身的冷酷令小妖們膽怯不已。 “因為……那泉水已是有主了。”小妖哆嗦著解釋道,“日前三途川客棧的大人親自來囑咐過,那泉水是要引去客棧的——” “黑三郎?”雷騰登時黑了臉道,“那人是否形如少年,一身黑衣?” “正是黑三郎。”小妖們忙不迭點頭道,“最近山外到處都是旱情,連三途河都有干涸之跡,一入夜山林里鬼魅四起,許多小妖怪都遭了連累。是故山主就用清泉與黑三郎做了交易,以期他能出手相助。” 雷騰寒著一張臉半響沒有說話,直到小妖們開始恐慌是否激怒了他的時候,他這才變換了神情道:“西山你們應當更清楚些,除了那處清泉以外,可還有別的水源?” 小妖們不安的對視一眼之后才猶豫道:“原來山里有好些湖泊,但自打旱災初現端倪之后,湖水就都叫聰明的家伙瓜分了去。那清泉還是山主為了山中的生靈特意占下的。如今要說哪里有水源……” “水源是沒有,但卻有冰。”另一妖怪補充道,“月前南嶺伏霞谷里來了一個雪妖,寒氣森森的將方圓十里都凍成了冰雪之地。群妖受不住她的寒氣就都搬離那里。如果大人不懼寒氣的話倒可以過去挖點冰塊回去。” 雷騰聞言略有些心動,他不愿用黑三郎名下的水去討青衣歡心,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動手去尋那伏霞谷了。 越往南嶺走,周圍的情狀便越發荒涼起來。及至看見白雪皚皚的山峰之時,他已是能感覺到陣陣寒意。再往前,腳下的靴子便不自覺的覆上了一層寒霜。 雷騰皺眉止步,突如其來的寒氣激的他渾身的龍血都要沸騰起來了。 “莫要上前來了。”一個冷如冰霜的聲音飄飄蕩蕩的從冰雪之中透出來道,“你雖是龍種,不輕易懼寒,但我卻不是普通的雪妖,別說是青龍,便是蟠龍來了,也不一定能抵擋的住。” 雷騰并未氣餒,沉聲答道:“我并非有意打擾你修煉,只是如今旱災嚴重,難得水源,所以我便來求些冰雪好融些水用。” “你要的話只管取就行了。”雪妖并不曾為難雷騰,“但切記不要里邊界太遠。我并不希望看見這里又多出一尊冰雕出來。” 邊界處的雪寥寥無幾,雷騰放眼張望了一番,發現積雪多在雪妖出聲的地方。他考慮了一番,這才抬腳試探的朝前走了幾步。 冰雪在他的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幾步下來,他的腳幾乎都要深陷在雪堆之中了。 他調節了一□□內的氣血,至陽熾熱的龍血讓他感覺自己還能夠堅持,于是他便又走了兩步。 松散的雪從他的手間紛紛揚揚的散落,他攥緊了手心里的雪,眼前仿佛又閃現了青衣那張清冷如水的臉。 “百泉凍皆咽,我吟寒更切——”雪妖低低的聲音忽然在身側響起。雷騰一驚之下,身上便冒出些許雷電來。 “莫要流連不去。”雪妖抬袖掩住大半張臉,一雙琉璃白曈里隱隱透出幾分悲色來,“再不離開這里,你就走不了了。” 雷騰先是一愣,順著雪妖的視線往下一看,就發現自己的兩腿已然被冰雪封住了。 他咬了咬牙,順著就地一滾,剎那間就變回了原本的龍形模樣。 雪妖后退兩步,眼睜睜瞧著雷騰裹了一身的寒冰,又用龍爪抓了大塊的雪團呼嘯著沖天而去。 原本平整的雪地被雷騰滾得一片狼藉,雪妖放下掩面的寬大袖袍,如雪蒼白的面上露出點糾結之色來。接著她一甩袖,烈日炎炎的空中便輕飄飄的落下無數細雪來。 混亂的痕跡很快又被冰雪所掩蓋了。 黑三郎正咬著根竹芯晃蕩著在清泉邊上。他的腳邊堆著熟的幾乎快要爛掉的水果,甜膩的芬芳引得周圍的野猴子激動的跳來跳去。 雷騰巨大的身影僵硬的從他頭頂飛過,他伸手接住落雪,原本冰寒刺骨的冰雪在他的手心化成微涼的水滴。 他抖了抖手,將雪水甩到了一邊。 “嘖,以前多的叫人厭煩,現在要找就死活不出來。”等不過片刻他便開始不耐煩起來,于是他隨腳踢了踢腳邊的水果堆。 被震裂開來的水果散發出越加濃烈的香氣來,伴隨著一陣短促的豬哼聲,一道黑影突然就從林子里沖了出來,直朝那黑三郎腳邊沖去。 黑三郎笑瞇瞇的看著黑豬埋頭猛吃,等黑豬吃夠了回過神來之后,他便抬腳踏住了黑豬的脊背嘻嘻笑道:“我等你好久了,既然吃了我的東西,那就要幫我干活了。” 被黑三郎踩住的黑豬這才有些慌了,它甩動著自己蛇尾,黝黑的眼里滿是驚恐。 “慌什么?”黑三郎不甚高興的松開腳,然后帶頭走在前頭道,“快些跟上來,做完你該做的事情我自會放你走的。” 黑豬晃了晃碩大的獠牙,也不敢遲疑,就那么跟著黑三郎走了。 雷騰唯恐身上的龍氣融化了冰雪,是以一路都不敢驅動氣血御寒,就那么頂著一身的冰殼晃晃悠悠的飛到了客棧。 從天而降的冰龍險些沒嚇了青衣一跳。她微張著嘴,瞪著將地面踏出震感的雷騰半響說不出話來,直到雷騰微揚了碩大的一顆龍頭悶聲悶氣道:“青衣,我給你送水來了。” 青衣張了張嘴,費力的擠出一句話來:“……水呢?” “在這里。”雷騰費力的抬起爪子,將爪下的冰塊展示給青衣看,“這是冰,等它化了就是可以用的清水了。” 青衣面有異色的看著一身冰雪的雷騰,他渾身都被冰雪嚴嚴實實的封住了,即便是在烈日之下,那些冰鞘也并不曾有融化的跡象,晶瑩剔透的仿佛水晶一樣。若非他周身升騰不絕的白色寒氣,她都要誤以為那真是水晶了。 “東橋——東橋——”她忙一疊聲叫人道,“快跟伙計抬水缸水桶出來!” 所有的伙計都出動了,端盆的端盆提桶提桶的,一個個都跑來刨冰。 客人們也都一臉渴望的望著一身冰雪的雷騰,仿佛他身上覆的并不是冰雪而是金丹一般。 東橋用扁鏟輕輕敲了敲雷騰爪里的冰塊,然后轉頭一臉歉意的對著青衣道:“小娘子,這冰塊已同他身上的冰鞘都融在一起了,若不用力敲,只怕是破不開冰層來。” “我不要緊。”不等青衣開口,雷騰就搶先道,“只管敲就是了。” 東橋得了話便不再手下留情,揚手便開始干活。 其他伙計有樣學樣的用蠻力開始在雷騰身上敲來砸去的動作起來。 冰鞘碎裂的脆響聲此起彼伏,聽得青衣止不住抽眉。 她覷眼看了下雷騰,見雷騰一動不動的趴在那里任由眾人折騰,仿佛并沒有什么不適,她這才覺得心里安靜了些。 約莫兩刻鐘之后,東橋就帶著伙計們將裝滿了冰塊的木桶抬去廚房澄清去了。 雷騰抖了抖身上的殘冰變回了人形。他低頭看著青衣,一雙碧眼里滿是期待。 “多謝你了。”青衣仰頭謝道,“今天后門的水脈都干涸了,我正愁沒水用呢!” “無需道謝。”雷騰壓低了聲音,心里滿是欣喜,“這些若是不夠,我再去給你弄些來。” “怎么好麻煩你。”青衣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搖頭道,“你原是客,我們都還不曾招呼你飲酒進食,就這樣使喚你干活兒……” “那——”雷騰見青衣不自在,就躊躇著開口道,“那就先給我弄些吃食和酒水吧。吃完了我再去?” 青衣微微笑了笑,果真擺出了好些酒菜招呼他。 是以當黑三郎趕著黑豬回到客棧的時候,就瞧見雷騰大刺刺的坐在大堂里享受青衣做出來的飯食。 黑三郎不滿的哼唧一聲,隨手給黑豬指了個座兒,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雷騰的對面。 雷騰一見黑三郎,霎時就沒了胃口。他捏緊了手里的筷子,好好地一塊rou都要被他夾碎了。 “你可回來了。”青衣倒是高興,她下意識扯了黑三郎的袖子夸贊雷騰道,“方才雷騰給我們弄了好些冰塊來,回頭化了水應當可以頂好幾日了。” “這么高興?”黑三郎斜眼瞅著青衣,見青衣果真是高興,就鼓了腮幫子道,“你太容易高興了!” 青衣瞧出黑三郎的別扭勁兒來,就忍笑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說去找能降雨的家伙來的嗎?怎么只抓了一口黑豬回來呢?” “它會降雨。”黑三郎揚起下巴認真道,“它只是看起來像豬,我們都喚它叫封豨。” “噢?”青衣甚是好奇的將那口黑豬從頭到尾的打量了一遍,見它的確與眾不同的長了條蛇一樣的尾巴,就點了點道,“既然如此,可否馬上就請它降雨?正好客人們都盼著要水呢!” 黑三郎瞥了眼雷騰,然后湊近了青衣的耳朵小聲道:“你親我一口,我就去降雨。” 青衣嗔怪的瞪了黑三郎一眼,周圍皆是客人,再加上雷騰一臉冷肅的杵在對面,她怎么可能親他? “快去!”惱羞成怒的青衣扭身躲開了。 黑三郎切了一聲,很有些可惜的起身朝封豨走去。 可憐封豨進了客棧還未找到合適的地兒蹲下,就被黑三郎踹著趕出了客棧。 這還不算完,他甚至還變出一把火來對著它的蛇尾巴晃來晃去的,嚇死個妖了。 “現在——”黑三郎咧開嘴,唇紅齒白的口里惡狠狠的冒出威脅的話來,“馬上給我哭!要是哭不出來,我就用火烤熟你的尾巴!” 封豨滿目驚恐的向后退了幾步,待瞧見黑三郎眼帶寒芒的朝它俯身,嚇破膽子的它登時就張開大嘴凄慘的嚎叫出聲來:“哼哼哼——嗷嗷嗷——” ☆、211|戀歌 整個客棧的客人都被封豨那慘烈高昂如同殺豬般的慘叫聲驚得打了個哆嗦,而青衣更是黑了一張臉。 黑三郎冷酷無情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干嚎不哭沒有用,吵得我耳朵疼,還不快閉嘴給我哭!” 雷騰拿筷子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未免筷子里夾著的rou掉下去,他慌忙舉手將rou吃到了嘴里。 青衣按住青筋直跳的額角,隱忍了片刻,最后還是按捺不住的跟著出去了。 外頭的封豨還在嚎,抑揚頓挫的仿佛正在被黑三郎殺脖子。 黑三郎一臉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然后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樣回頭看向大門。待瞧見青衣一臉不悅的從客棧飛奔出來,他某名的感到了些許驚慌。 “閉嘴閉嘴閉嘴!我還沒把你怎么樣呢?做什么嚎得我折磨你一樣!”他一急,就忍不住伸手握住封豨的一根獠牙兇狠道,“再不給我哭我就將你的牙拔下來!” 慘兮兮的封豨睜著一雙黝黑抽搐了半響,這才哭了出來。 當第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它的眼眶中滑落的時候,天上便嘩嘩的下起了大雨來。 青衣猝不及防的被兜頭淋了個正著。她手忙腳亂的抬袖遮頭,只覺雨滴打的她身上疼。 黑三郎隨手甩開封豨,隨后身形一拔,卻是變做了青年的模樣。 他閃身到青衣身后,抬袖將青衣結結實實的藏進了自己的衣袍里面。 歡欣雀躍的客人們沖到雨幕中跳舞,他們仰面朝天的張開嘴巴,盡情的享受著久違的雨水的洗禮。 青衣偏頭在黑三郎的胸前微微蹭了蹭。磅礴的雨聲,妖怪們的歡呼聲,以及黑三郎沉穩的心跳聲交匯融合在了一起,令她無法抑制的露出了笑容。 “你看我已經弄來了雨水。”黑三郎俯頭在青衣耳邊低低的笑道,“所以你是不是該獎勵我一下?” 青衣微微動彈了一下,正當黑三郎以為青衣羞赧的不肯動彈的時候,一個輕吻仿若羽毛一般在他的下巴飛快的拂過。 他的心尖也如同被羽毛掃到了一般,開始微微的癢了起來。他緊了緊環抱著嬌人的手臂,急促的喘息起來。 “不行了……”著實按捺不住的他環著青衣的腰身形一閃,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雷騰如石像一般一動不動的杵在門口,冰冷的雨水落入他的眼眶,然后又順著他臉上的龍鱗沖刷而下。 滿耳皆是雨聲,他覺得心底一片荒涼。 “龍龍?”秀秀用力拉了拉雷騰透濕的衣袖,年幼的她費力的撐著把油紙傘,一臉擔憂的仰面看著雷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