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如若有人高燒,必須立即隔離,草木皆兵,很有必要,是及時控制傳染途徑的關鍵。 鎮上哀嚎聲聲,陽光那么刺眼,人們心情卻如此絕望,他們從開始的吵鬧,到靜靜地等待死神降臨。 大伯娘和三嬸娘的娘家人想來靠山村躲避,大伯娘擦著眼淚,站在門口,連門都沒讓娘家人進。 鼠疫爆發,不確定對方是否感染。 不是不孝順,是她必須為家中人考慮,而且莫顏也在,人多的話,就增加感染的風險。 兩個小包子不知道愁滋味,快樂地玩耍,對于不能出門意見很大。 晚上在搖床里,念叨著,“牛牛。” 堂姐莫玉在鎮上,鎮上的鼠疫猖獗,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自從初二,出嫁女回娘家,莫玉回來住了一宿后,她有段日子沒回靠山村。 大伯和大伯娘愁眉不展,卻忍痛沒提出去鎮上探望的話。 “大伯娘,你別著急,我會派人到鎮上看看。” 莫顏拍了拍頭,最近在配置治療鼠疫的藥物,和祝神醫搭檔,自家人的事忘在腦后。 “顏顏,吉人自有天相,我和你大伯不擔心。” 大伯娘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搖搖頭。 生活中的苦難何其多,看著平靜沒有波瀾,下一秒卻不知會發生什么。 鎮上的日子還不如村里。 街道上看不到幾個行人,鋪子全部關閉,處于癱瘓狀態。 百姓們家中有余糧,卻沒有青菜,靠著冬日積攢下來的蘿卜白菜混日子。 “是啊,凡事往好處想,至少爆發地是潁川,藥材不缺。” 想要哪種藥材,手頭不夠,就去后山采。 藥材總是差一樣,祝神醫和莫顏分別配置藥方,給兩名同樣患病的百姓服用。 效果有,但是不太明顯。 藥方上,始終差點什么,不能完美融合。 莫顏忙到深夜,用手肘支著頭,給遠在京都萬俟玉翎寫信。 一年之約,不是他失約,而是她不能遵守了。 這場鼠疫,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也要一年半載,她不想等日后開城門的時候,潁川變成一座空城。 她得給百姓們一個交代。 信上,莫顏問候萬俟玉翎的身體,寫很多關心的話,一再強調會照顧好小包子,她不會逞能亂來。 祝神醫經驗相當豐富,莫顏給師父打下手。 鼠疫和之前治理天花的套路大同小異,都需要隔離。 而隔離地區選在哪里,又是個問題。 患得鼠疫的病人分散,無端增加傳染的面積,不如統一管理救治,隔離。 “這次大規模爆發鼠疫,比你我想象的嚴重。” 縣里的百姓們關門閉戶,很少與外界交流,面對官差的詢問吶吶不敢言。 有人患病后,悄無聲息地死去,天氣熱,才幾天,尸體便放的腐敗。 城中到處彌漫著腐尸帶來的臭氣。 老鼠啃咬尸體,加重鼠疫傳播,惡性循環。 “現在的問題是,涉及到性命,百姓們不配合。” 對付鼠疫,治療是一部分,而預防才是重中之重,不可本末倒置。 首先要滅老鼠,跳蚤,家畜身上也要撒一遍藥米分,截斷傳染源。窗外,陽光明媚,微風輕拂,吹起白色的窗紗。 莫顏站在光暈中,絲毫察覺不到溫度,遍體生寒,這對她來說,是一個相當嚴峻的考驗。 小包子們快一歲了,個頭不小,能吃能睡,兩個小的正坐在地墊上擺弄積木。 寶貝堆成一個大大的城堡,還不等完工,就被弟弟寶寶壞心的推倒。 兄弟倆推搡著,哈哈大笑。 香香小大人一般,坐在邊上,手里拿著一朵小花,靜靜地看著一切。 “顏顏,有什么是我們能幫的上忙的?” 洛荷把香香交給慕萱照顧,見莫顏眼中的憂慮,她突然多了愧疚感。 一直以來,想的都是自己,從未為他人考慮。 如果有能做的,她愿意拼一次。 “有,去找村長。” 靠山村暫時不能接納外來的親戚,而且全村百姓們要抓老鼠,注意衛生,做好嚴格的防護。 村長第一次經歷這個,怕的要命,六神無主。 靠山村,不能再死人,要做成一個范本給周邊的村子看,別人才能有樣學樣。 話畢,莫顏拉著師父祝神醫,師徒二人再次商量方子。 鼠疫以腺型最多見,常常發于流行初期。 急起寒戰,高熱,頭痛,乏力,皮膚瘀斑,出血,伴隨有腹股溝,頸部,腋下等淋巴結腫大。 繼續發展下去,可轉變為更為嚴重的肺型,全身中毒癥狀明顯,并且劇烈地咳嗽,痰由少量轉變為大量鮮紅色血痰。 如果不能及時搶救,只有兩三天的壽命,臨終前,患者皮膚呈黑紫色,故有黑死病之稱。 根據官府的統計,目前為止,因為鼠疫而死亡的人數上升到數百,可以想象發展多么迅速。 “師父,萬變不離其宗,還是得解表清熱,解毒消腫。” 大越歷史上鼠疫大爆發,并未得到有效控制,官府強行關押患病的百姓,感染風寒的都被關押在一起。 最后,全部被斬殺火化,死一百萬人。 這是百年前,官方數據,而到底死亡多少人,莫顏不知曉,但是她相信,很可能不止這個數。 沒有前人經驗,藥方要自己配置。 關于每種藥材的量,還需仔細地斟酌。 黃岑,黃連,板藍根,連翹,元參,生石膏,知母,薄荷,赤芍,大貝母,夏枯草,生地,這些解毒藥材一種不能少。 “添兩樣輔助,效果事半功倍。” 從理論上,祝神醫認同,又加了兩樣,分別為馬勃和生甘草,用于化痰止咳。 三叔得了任務,到縣里的藥鋪去收購藥材,并且對癥狀較輕的百姓們分發。 人命關天,到底用多少銀錢,莫顏不考慮,暫時記賬,等一切塵埃落定后,發動那些有錢的大戶人家募捐。 鼠疫爆發十天后,莫顏第一次坐著馬車到鎮上。 鎮上的街道顯得更寬敞了,只有三三兩兩帶著口罩,來去匆匆的路人。 鋪子全數關閉,百姓家中死寂,有些人家門口掛著白靈幡。 沒有初始的哭鬧和哀嚎,隨之而來的是絕望,陰云籠罩在潁川上空。 短短時日,林知縣老了十歲不止,他命人在周圍的平地上搭建簡易房屋,用于患病者的隔離。 外面的消息收不到,潁川的消息送不出去,與外界完全失聯。 “王妃,您怎么來了!” 林知縣趕緊從椅子上站起身,幾日沒合眼,他身子晃了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莫顏擺擺手,“無妨。” 這次出來她全副武裝,只想看看情況,比天花肆虐那次還要嚴重得多。 “百姓們如果不愿意去隔離區,就必要用強制手段。” 留在城中,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只能等死。 而且,怎么才能消除百姓們心底的那份恐懼感? 團結力量大,這個時候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在生命面前,人都是自私的,莫顏可以理解,她要想辦法,帶動大家,盡快恢復潁川的秩序。 隔離區的棚子搭建好一部分,已經有幾名百姓主動住進去。 從今日開始,試用祝神醫和莫顏聯合配出的藥方,根據這幾個人的恢復速度來決定其中藥材的最佳比例。 解決一件心事后,莫顏回村。 家門大開,院門里傳來一片哭聲。 “怎么回事?” 莫顏見到哭的要暈死過去的大伯娘,問旁邊一臉沉重的大伯道,“是不是大伯娘娘家出事了?” 前幾天,大伯娘的娘家人來到靠山村,想要在這邊躲避躲避,可是家里地方有限,而且,娘家人所在村子,鼠疫蔓延。 大伯娘忍著眼淚拒絕,在門縫里,看著一家老小面容愁苦,無奈地轉身離開。 三嬸娘也是如此做的,二人沒說什么,第二日眼睛卻腫成了核桃。 都是血濃于水的親人,她們怎么忍心? “你大伯娘的哥弟都被傳染上了,為怕傳染自家人,進了深山。” 兩個人就帶著幾個餅子進山,一去不回。 兩三天,家里人擔憂的要命,這才跑到莫家送消息。 大伯娘家就兩個兄弟,為人不錯,老實厚道,莫家在困難那幾年,大伯娘沒少回娘家拿糧米貼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