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矮胖子不相信,非要抬杠。 “你們一定沒看過蝴蝶班的戲,這橋段和戲中一模一樣!” 漢子面色通紅,他不是仵作,心中想說的表達不出來,只好讓眾人到地窖里一起觀看。 約莫一刻鐘,這些人面色凝重,偷盜尸體卻發現了命案,如果就這么裝作不知道,良心上實在過不去。 “豆腐西施挺好看的,買豆腐還總是多送一小塊呢。” 漢子眼睛通紅,而矮胖子也是性情中人,竟然抹起了眼淚。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為發現這個天大秘密而驚慌。 沉默良久,漢子首先發言,讓他裝作看不見,把尸體原封不動地送回去,他做不到,或許,當時扣子開了,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切都是他發現的,他不想連累同伴,會自己到衙門投案,順便說明情況。 “唉,說啥呢,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個活計,雖然銀錢上充足,卻飽受良心上的譴責,白天睡覺,晚上挖尸體,永遠見不得光,矮胖子反倒是懷念從前,忙碌而充實的日子。 幾個人商議之后,先給鐵柱松綁,讓他陪著一起,明日到衙門投案,他們會和縣老爺說明緣由,并且做好了吃牢飯的準備。 一切就在很短暫的時間,發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轉,莫顏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第一次碰到這么有良心的盜墓人。 關于豆腐西施是否被殺,還需要驗尸后才能決定,她準備趁著夜色到里面看看,是否如眾人認定那般,是他殺。 ------題外話------ 昨天更新少今天補上一點 ☆、第055章 大隱隱于市 二月中,春寒料峭,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也沒有放晴。 位于西北明州城一處普通的民宅內,一個頭上包著布巾作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正在用力轉動鐵質的手柄,打著井水。 片刻后,滿滿的一桶水已經打上來,她提起之后,倒入墻角處的一口大缸中。 “二妮啊,今兒沒上工嗎?” 隔壁的矮墻,三十來歲的婦人探出頭,往院墻的這邊張望,“你家男人真是個有出息的,人俊俏,還在衙門當差。” “恩,今日休沐。” 莫顏囧了囧,對于這種時刻冒頭的冷不丁出現的鄰居很頭疼。 隔壁的婦人姓張,莫顏一直叫她張嬸子,張嬸子的男人在衙門也有差事,負責打更,三五日才回家一次。 “那正好,一會兒來我家陪著我諞一會兒吧?” 諞的意思為聊天,是西北地區的方言,莫顏剛開始來的時候還不太習慣,有些土話干脆聽不明白,因此還鬧了笑話。 “張嬸子,今兒怕是沒工夫,一會兒我還得上雜貨鋪買點東西,家里沒米下鍋了。” 張嬸子人不壞,很熱情,就是有點婦女的小毛病,喜歡八卦。 莫顏剛搬來兩天,去過隔壁幾次,本想打聽明州城的古怪,結果聽到的都是東加長,李家短,誰家的狗下了幾個崽子,張嬸子都知曉得清楚。 莫顏不喜歡這種院子,完全沒有個人隱私,不過為了合群一些,她和萬俟玉翎商議之后,找到這么個地方。 前段日子,二人還在楚州,因為鐵柱失蹤,一個倒賣尸體的團伙浮出水面。 那群人說話算話,倒是條漢子,第二日就跑到衙門口投案,從而牽引出豆腐西施一案。 徐財的案子還沒破,又牽引出一樁,縣令很惱火,因為反響惡劣,百姓們茶余飯后,都在談論這個話題,若是不破案,壓力很大。 豆腐西施的案子很簡單,衙門有卷宗,關于季米分蝶一案,清楚明白記錄自縊而亡和被勒死人的差別,仵作們已經學習過,直接下了定論,經過審訊之后,才得知是豆腐西施的后娘所為。 后娘的親弟弟來串門,強了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威脅要告官,于是就被勒死了,對外宣稱是病故,粗心大意的爹爹竟然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人在做,天在看,如果沒有盜尸者投案,這樁案子可能就不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么一天。 據說,之后很長的一段日子,百姓們都在忙著挖墳開棺,以確定自己的親人尸身是否還在。 徐財的案子是隔了幾天才破獲的,從小寡婦身上尋找到線索,徐財娘得知孩兒并不是她兒子的種,又引狼入室害死了親子,氣得咳血昏迷,奄奄一息。 莫顏和萬俟玉翎本應在楚州城等候消息,沒幾天,祝神醫從北地歸來,找到二人,三人快馬加鞭來到明州。 莫顏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叫祝二妮的小仵作,跟著明州知府衙門里的老仵作身邊打下手,沒什么案子,她每逢幾日休沐一次,每個月有二兩銀子的月俸。 祝神醫覺得自家徒弟太美貌,容易引起懷疑,給莫顏換了一張相貌平平的面具,小鼻子小眼,就是一個路人長相,看過之后很難想起來,用現代的詞語形容,整張臉沒有辨識度。 關于名字,莫顏已經抗議過很多次,未果。她本想給自己起個高大上的名字,師父祝神醫直接丟過來三個選項,“祝春花,祝小丫,祝二妮。” 小丫已經叫過,于是,莫顏認命的選擇祝二妮這個同樣帶有濃厚鄉土氣息的名字。 萬俟玉翎也沒好哪里去,真如莫顏的戲言,成了老祝家的“上門女婿”,原本這明州城衙門也招衙役,他因為身體瘦削,初審都沒過去,慘遭淘汰。 正好衙門師爺身邊缺一個做筆錄的,皇叔大人識字,被選上,當起了臨時工,每個月也是二兩銀子,偶爾有人送禮,有灰色收入,例如幾封點心,幾匣子干果蜜餞。 換了面具,毫無背景,莫顏臨走的時候,把身上剩下的幾百兩銀票,偷偷塞到張大丫的荷包中,算是報答張家的救命之恩,因換新身份生活,暫時不能與張家人聯系。 真正當家,莫顏才發現,原來市井中生活多么不容易。每日cao心柴米油鹽醬醋茶,目前她管著三口人的膳食,偽裝成一個新婚不久的小媳婦,可是她不會梳頭,只能用頭巾包裹著圖省事。 同樣在明州,莫顏好像和爹娘,大哥,二哥隔著萬水千山,前幾天在鋪子里采買,遇見御史府的下人,她激動的渾身顫抖,好像每個人都是那么的親切,她想上前叫喊,問問爹娘的情況,可是她不能。 “二妮,你發啥呆呢?” 張嬸子一個人說了半天,見莫顏還拿著空桶愣神,嘮叨一聲,轉回頭進了自家的屋子。 兩家中間,隔著一道矮墻,對面的一切活動,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架不住張嬸子在墻下放著小墩子,偶爾踩上探著頭搭話,那雙眼睛和探照燈一般。 莫顏故意裝傻,張嬸子眼睛太毒,她很怕被看出來什么破綻,一直小心翼翼。 脫下蓑衣,莫顏嘆息一聲,這種陰雨天最討厭,她煮著姜湯紅糖水驅寒。 師父歸來,躲在其中一間房忙著配藥,沒日沒夜,很少出門。 莫顏每日做好三餐,只要送到門口就可以,只有吃剩下的殘羹冷炙才能證明房間里有人。 找了一個包袱皮,莫顏揣了一塊銀角子出門,她和菜市場上賣魚的小哥兒說好,讓他幫著留一條鮮活的肥魚,她要燉魚湯。 雖是下雨,那小哥兒很有信用,想必還在等著。 果然,平日熱鬧的集市上只有零散的攤子,小哥兒在東張西望,見到莫顏呲著一口小白牙,笑道,“二妮姐,這是給你留的魚,青松哥已經給了銀子了。” 青松的萬俟玉翎現在的名字,比大山強,好歹能聽出來是個讀書人。 賣魚的小哥認識萬俟玉翎,曾經求著他幫忙寫過書信,一來二去,二人便熟悉了。 “夫君來過了?” 莫顏點點頭,也不和小哥兒客氣,道了謝之后,隔壁的豬rou攤一臉橫rou的胖娘子喊住莫顏,“二妮,你家男人買好了五花rou,在這呢,我都給你切好了!” 胖娘子磨了磨殺豬刀,一臉艷羨的神色,嘖嘖有聲,“你夫君對你真好,這不,這豬rou不好切,怕你碰到手,讓我幫著切好嘍!” “謝謝老板娘了。” 莫顏笑著寒暄幾句,提上油紙包上的綁繩,急匆匆地往家趕。下雨天衙門事情不忙,估摸下晌萬俟玉翎就會歸來。 說起來,莫顏是真心佩服,她以為,高高在上的大越戰神,就算在落難的情況下,也應是清冷脫俗的,可是,他很快適應,并且把一切都做得相當完美,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 上門女婿,特別沒有地位,他偏偏做的很好,幾乎見到莫顏的人,都在稱贊她,說她上輩子積德,才找了這么好的夫君。 即便是生活在市井之中,戴著面具,沒有超凡脫俗的容貌,萬俟玉翎仍舊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褪去冷漠,整個人變得溫潤,多了一種恬淡之感。 “啊,這位小娘子,真是對不住了!” 墨冰帶著墨香打著油紙傘出門采買,得知自家小姐的消息之后,她坐立不安,盡管莫顏變了容貌和氣質,墨冰仍舊發現了她。 有兩三個月不見,莫顏又長高了一些,身材變得凹凸有致,步履輕快,眼神中帶著平和的喜悅。 “沒關系。” 莫顏沒想到遇見二人,強壓住內心的洶涌,刻意壓低了聲線,她把東西都放在包袱皮,扭頭便走。 “這小婦人還真奇怪,跑什么?我們很嚇人?” 墨香心中藏不住事,所以家人并未告訴她莫顏生還的消息。 小姐是為了救她而墜崖,墨香吃不下睡不著,幾天瘦了十多斤,后來想通之后振作起來,她絕對不相信小姐就那么去了,一定會等到小姐歸來的! 回到家中,莫顏把魚和五花rou放在灶間里,捂著胸口不停狂跳的心臟,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洗腦,她現在不是御史府二品大員的千金莫顏,而是有一個在市井中討生活的祝二妮。 以前有人伺候的時候不覺得多好,現在,她連頭發都不會梳,系扣子的動作緩慢,感覺自己就是半個殘廢。 包袱皮里,躺著一張雪白的信紙。墨冰作為萬俟玉翎身邊的暗衛,擅長追蹤,剛才定是發現她,所以才趁著碰撞的時候,塞過來一封書信。 信上說,她爹娘都還好,就是御史府上下還是蘿卜白菜,西北日子比京都還苦。 二哥莫輕雨出門辦事,而爹爹莫中臣和大哥莫輕風偷jian耍滑,繼續裝病,偶爾在房中偷偷地啃雞腿,墨冰幾次去回到都聞見了rou香味。 京都的奪權斗爭白熱化,目前是皇上占上風,于太后有私心,竟然給于家軍送信,用停戰表示抗議。 萬俟御風察覺到人手不夠,給莫中臣送來密信,責令他病好之后返程回京。 莫顏腦海里出現爹爹求著娘親要雞腿的樣子,勾了勾嘴角,笑意盈盈。 “可是有什么喜事?” 天氣不好,幾乎沒人去衙門里,萬俟玉翎和尋常的衙役一般,遲到早退,剛關好院門,就看到自家未婚妻在傻笑。 二人和祝神醫一起到明州城才幾天,對環境不算很熟悉。周邊的人被他調查過,都是土生土長的明州人,祖宗十八代有跡可循,被收買做探子的可能性非常低。 袁煥之已經和北地部落的人接觸過,似乎想要說服于太后合謀趕著萬俟御風下臺,具體如何,后宮之中還沒傳回消息。 近日來北地和大越停戰,大越將士們暫時得以喘息,不過,事情發生小轉折,因為,大吳老皇上駕崩了。 大吳幾個皇子都在奪權,鬧個天昏地暗,洛祁完全騰不出時間履行當初答應的承諾。 南邊幾個小國趁此機會蠢蠢欲動,正在調動糧草和兵馬備戰,而大越局勢更加糟糕,萬俟御風每日早朝都會大動肝火。 大越不缺少勇猛作戰的武將,缺少的是軍師。能制定戰爭策略之人,非南平王萬俟玉翎莫屬。 “也不算是喜事,是看到墨香和墨冰了。” 莫顏把信給萬俟玉翎看過之后,扔在灶膛里,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家。 “放心,你二哥不會有危險。” 見莫顏眉宇中有一抹憂色,他斬釘截鐵地做出保證。 晚膳燉了魚湯,又做了一個紅燒rou,清炒白菜片,等飯畢,天也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