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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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是個完完全全的人。” “噢。”又不感興趣了。她重新回到鍵盤cao作上,同時通過語音鏈接向她的聚能兄弟姐妹們嘟濃著。如果是最初的幾年,得到這么冷淡的回答,他準會崩潰,至少會垂頭喪氣。但現在……對聚能者來說,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了。至少在那個瞬間,他穿透了那層聚能甲胃。伊澤爾爬出狹小的門口。門小得變態,只是個僅能爬進爬出的洞口,比雙肩稍寬一點。伊澤爾每次進出門都憂心忡忡:兩米外就是其他類似的小門,上,下,左,右,全是。這兒如果出現什么緊急情況怎么辦?如果需要讓他們迅速撤離,特里克西婭該如何是好?可今天不同。伊澤爾聽見周圍傳來回音,這才意識到他一直在吹口哨。 他飄進哈默菲斯特垂直的主要通道時,安妮·雷諾特攔住他。一根手指朝跟在他身后飄動的餅干盒一指,“那個給我。” 該死!本打算把這一盒也留給特里克西婭的,卻忘了。他將盒子遞給雷諾特,“沒什么事兒,你會在我的報告里看到……” “事實上,我希望現在就聽你的報告。”她朝一百嘆下一擺手,抓住墻上一處支撐點,空中一翻身,向下扎去。伊澤爾跟在她身后。巷道敞開處,開關星的星光透過外面透明的金剛石壁射進來。但沒過多久,他們便進人了人工照明的地段,越來越深地進人龐大的鉆石一號地下深處。四壁精雕細刻的圖案大都仍舊新嶄嶄的,跟剛剛完工時一樣。但來往行人手腳借力的地方卻留下了塊塊污跡。剩下的沒有專業技能的聚能勞工已經不多了,無法達到易莫金的完美標準。兩人在底層轉了個彎,仍在緩緩向下,飄過一排排忙碌的辦公室和實驗室。伊澤爾對這里已經很熟悉了。到了,聚能中心。這個地方伊澤爾只來過一次。中心戒備森嚴,監控無所不在,但也不是完全不準外人進人。范就是這兒的常客,他是特魯德·西利潘的鐵哥們兒嘛。但伊澤爾向來有意回避這里,這個盜取別人靈魂的地方。 雷諾特的辦公室仍在老地方,遍布實驗室的走廊盡頭,外面是普普通通一扇門。這位“人力資源部主任”在她的座椅上坐定,打開從伊澤爾那兒拿來的餅干盒。 文尼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四下打量著這間辦公室。沒有任何變化:光禿禿的墻,儲物筐,零散設備。這么多年了,值了這么多班次,她的家具仍然是老一套。就算沒人告訴他,伊澤爾也會察覺安妮·雷諾特是個聚能者,而且很久以前便察覺到。真是個奇跡,能管人的聚能者,但說到底仍舊是個聚能者。 雷諾特顯然早就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她嗅了嗅餅干,臉上的表情活像菌囊技術人員檢查那些滑膩膩的污泥。“芳香物質。聚能者的食品有嚴格規定,糖果和垃圾食品是禁止食用的,文尼先生。” “我很抱歉。只是件小禮物……一種搞勞。我很少這么做。” “這是事實。更準確地說,你從來沒這么做過。”她的目光在他臉上閃了一下,馬上移開視線,“三十年了,文尼先生。以你的生命計算,值班七年了。你很清楚,這類‘稿勞’不可能讓聚能者產生任何反應。他們的一切行動都有明確動機:首先是聚能領域,其次,忠于他們所依附的主人。不,這不是搞勞……我認為,你仍舊抱著你的秘密計劃不放,想喚醒邦索爾博士心里對你的愛。” “吃了點心,然后就會吐露心聲?” 雷諾特給了他一個冷冰冰的笑容。平常的聚能者不會聽出他的嘲諷。這種嘲諷對雷諾特沒有任何作用,但她能聽出來。“這種香味,有這個可能。我想你一定在學習青河的神經學和神經病學,而且發現嗅覺通道能直通大腦的高端中心。嗯?”一時間,他仿佛被她的目光刺了個對穿,像一只被人剖開研究的蟲子。 神經學里的確是這么說的。餅干這種東西,聚能以后的特里克西婭不可能聞過。有那么一瞬間,圍繞在特里克西婭身邊的高墻變成了薄薄的一層紗;有那么一瞬間,伊澤爾觸到了她。 伊澤爾聳聳肩。雷諾特確實精明。如果她真想查個究竟,憑她的聰明,肯定可以完全看透伊澤爾的內心深處。說不定連范·紐文都能看透。幸好范和伊澤爾處于她的綁定范圍邊緣,這是惟一讓他們免于覆滅的東西。要是里茨爾·布魯厄爾手下有個哪怕只及她一半聰明的聚能監控員,范和我早就死定了。 雷諾特的視線從他身上挪開,看著她的頭戴式傳來的影像。然后,“你的不良行為沒有造成什么破壞。從許多意義上說,聚能是一種穩定性極強的狀態。你或許以為自己發現了邦索爾博士的變化,但請想一想:工作多年以后,所有一流譯員都會出現變化。如果這種變化不利于他們的工作,我們就會把他們帶到下面這里的聚能中心,作一些調整……” “雖然這次沒有什么影響,但只要你再次嘗試破壞規定,干擾邦索爾博士,我就會禁止你與她接觸。” 這個威脅實實在在,絕不是空言恫嚇。但伊澤爾盡力裝出不在乎的樣子,大笑一聲,“什么?懲罰只是這個?不用處決?” “文尼先生,我對你的分析如下:你有關人類黎明時代的知識使你具有極高價值,你的工作影響到我的至少四個聚能研究小組。另外,我知道統領大人也很重視你的意見。但不要因此錯誤估計形勢。我的翻譯部門沒有你仍然可以繼續開展工作。只要你再一次干擾我的部門,你將不可能見到邦索爾博士,直到這次任務結束。” 十五年?二十年? ☆、第9章 .5 這個跡象的首次表現形式是兩輛黑色林肯轎車,嗡嗡低鳴,開上那條長長的、夾在從29號公路一直蔓延過來的*的松林間的泥土車道。當時羅杰·波拉克正在他的花園里除草。他整個早上差不多都待在那里,在陰云天的幾乎看不出來的毛毛細雨自得其樂,自始至終都想給自己找點動力,進屋里去做些能真正掙錢的工作。他一抬頭,正望見那兩輛闖進來的汽車一個轉彎,車輪尖叫著開上他自家的車道。三十秒鐘后,汽車鉆出人工種植的三代林,停在一旁,緊靠波拉克的那輛本田車后。四個大塊頭男人、一個長相冷冰冰的女人,一個接一個,故意踏過波拉克精心照料的卷心菜地,滿不在乎的將柔嫩的菜苗踩得稀爛。 波拉克倉皇四顧,想一頭逃進松林。可別人已經散開堵截,他被一把揪住,反剪雙臂帶進自己的家。(幸好門開著。羅杰有個感覺,這些人不會管他要鑰匙,寧愿砸開大門闖進去。)他被粗暴的搡進一把椅子里,來者中塊頭最大、長相最兇惡的兩人在他身旁一邊一個守著。波拉克這時才發出聲音,表示抗議。 毫無反應。那個女人和歲數較大的男人在他的擺設中間來回打量。 “嘿,艾爾,瞧見嗎?這是《1965》的手稿。”那女人一邊說,一邊翻弄裝飾內墻的全息風景照。 歲數較大的男人點點頭,“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個人寫的熱門游戲可不少,比世上其余任何三個人加起來還多,說不定比有些公司還多。羅杰·波拉克算得上是個天才了。” 那是小說,混帳東西,不是游戲!波拉克最討厭別人管他的作品叫游戲,一聽此言,這股情緒不請自來,又冒了出來。說出口的話卻是:“是呀。可我的絕大多數讀者沒你們幾個逼得這么緊。” “你的絕大多數讀者不知道你是個罪犯,波拉克先生。” “罪犯?我不是罪犯——我知道自己的權利。你們fbi想抓人,必須先證明自己的身份,還要讓我打個電話,還要……” 那女人第一次露出笑容。笑得不善。她大約三十五歲,瘦臉,頭發扎成一根獨辮拖在腦后,軍人型的都喜歡這種發式。就算她長著這副尊容,本來也可以笑得更和善些。波拉克感到脊梁上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我們是fbi,如果你不是這么一個壞蛋,也許你說得對。波拉克,這是社會安全署抓人,你涉嫌,這是說得客氣點,涉嫌破壞關系到國家安全和人民生活的設施。” 波拉克偶爾也接政府的合同,見識過蠢頭蠢腦的官話套話。這個女人的話就是那一類,只是現在聽上去一點也不可笑。波拉克兩個肩胛之間的寒意擴散到全身。 屋外的毛毛細雨已經變成一片煙雨蒙蒙,籠罩著加利福尼亞北部林區。平常他總覺得這種霧雨蒙蒙很舒服,可是現在,陰冷的天氣使屋里的氣氛更加陰冷沉重。即使這樣,只要能夠脫身,他還是想盡力試一試。 “好啊,這么說幾位手里攥著sao擾清白百姓的執照。不過你們遲早會發現,我是清白無辜的。到那時你們就會知道媒體報道有多狠了。”(感謝上帝,我昨晚備份了文件。走運的話,他們只找得到些過時的股市資料。) “你不是清白無辜,波拉克。清白公民會滿足于這里這種普普通通的數據資料機。”她一指起居室對面那臺40x50厘米的數據機。它是老式crt顯示器的曾孫,高彩、高解析度、超清晰,政府部門和比較落后的公司都是這種配置。波拉克這臺機器上能看見落了厚厚一層灰。 那個女警幾步跨過起居室,撥弄彩圖視窗下的幾個抽屜,栗色套裝顯出的身體線條瘦骨嶙峋。 “清白公民滿足于標準的處理器,加上幾千g的內存。”憑著超人的直覺,她一把拉開中間那個抽屜,露出里面至少五百立方厘米的光子儲存器,列得整整齊齊,用線纜與另一個抽屜中功率與之相匹配的超強處理器相聯。這些配置雖然高級,卻與他埋藏在屋子下面的設備有天壤之別。 她緩步踱進廚房,一會兒工夫便轉身回來。 這套房子是典型的廠房里完工、直接拉到居住點安裝的走廊平房。房子不大,搜查起來很容易。波拉克的錢大多花在地皮和他的……嗜好上。 “最后,”帶著勝利的語氣,“清白公民要這些東西干什么!”她終于發現了“通向另一世界之門”,搜到的腦關電極握在手里,在波拉克臉前揮舞。 “聽著,不管你們怎么說,這些仍舊是合法的。說實話,那些小配件,功能比普通游戲界面也強不了多少。”他畢竟是個小說家,這個解釋編得不錯。 歲數較大的男人用幾乎有點抱歉的語氣說:“恐怕弗吉尼亞有點喜歡玩貓抓老鼠的把戲。波拉克先生,我們知道,在‘另一世界’里,你是滑溜先生。” “哦。” 長時間的靜默,連“弗吉尼亞”也閉上了嘴。 第三個警察是個技術型,他開口道:“相當不容易。我們一直想抓個真正的厲害角色,不是搞點小破壞的小玩鬧,那種你們巫師會里稱為小巫的小嘍羅。” 小伙子看來懂點切口行話,不過這些容易學,看看每天的報紙就行。“最近三個月里,安全署一直在努力,想發現那些厲害角色的真正身份,就是你、羅賓漢、埃莉斯琳娜,或者黏糊英國佬那種級別的人物。可惜沒那個運氣。后來我們繞開難題,開始留意畫家和小說家。我們推想,他們中間至少有一小部分會對網絡破壞活動產生興趣,而且這些人有才華,干這個肯定在行。你寫的讀者參與小說是全世界最棒的。”他的語氣中流露出真正的欽佩之情。(總是在最稀奇古怪的地方發現崇拜者。)“所以,我們第一批監視的人中就有你。一旦開始懷疑,拿到證據只是個時間問題。” 這就是他一直提心吊膽的事:成功的大巫不應該在現實世界里同樣取得成功,風險太大了。他總是貪心不足,兩個世界都愛,愛得太過。 技術員的話幾乎有點誠惶誠恐,老警察接過話頭,“不管怎么說,只要聯邦政府集中所有資源追蹤特定的某一個破壞分子,我們最后總能抓到。波拉克先生,這你也清楚。破壞分子的能量在于他們的數量,單獨一個是沒什么作為的。” 波拉克強忍住一個微笑。政府人員普遍持這種觀點,或者說具有這種信念。他曾經切入大量fbi機密文檔,從文件中認識到,聯邦特工們當真相信這一點。問題是這種信念離事實差得太遠了。他遠不如埃莉斯琳娜那樣的人聰明,每周又只能在巫師圈子里花十五到二十個小時。其他巫師中肯定有些人靠救濟金過日子,他們的生活完全投入“另一世界”,一天到晚都在圈子里。警察之所以能逮住他,原因很簡單,相比之下他更容易被抓住。 “這么說,除了監獄,你們對我還有什么別的安排?” “波拉克先生,你是否聽說過‘郵件人’這個名字?” “在‘另一世界’?” “當然。迄今為止,他在,呃,現實世界沒有什么名氣。” 從這一刻起,再也沒有必要撒謊了。警察們肯定也知道,圈子,或者說巫師會里,沒有誰會把自己的真名實姓泄露給另一個成員。他無法出賣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他希望如此。 “聽說過,他是變形金剛里頭最怪的一個。” “變形金剛?” “圈子里人人都運用圖像技術,以另外的面目出現。可有些人覺得單換張臉不合口味,想找點新花樣。變形金剛是人,但能把自己轉化成機器,這個調調兒很合他們的胃口。我覺得那種玩法太沒人情味。比如說這個郵件人,他從來不用實時交流手段。你要想問他點什么,通常總得等個一兩天才有回復,像老式的郵件遞送一樣。” “就是這個人。你對他有什么印象?” “啊,我們知道他已經有些年了。他慢得要死,很長時間里我們一直當他是個只有一臺低級數據機的鄉巴佬。但最近,他搞了些非常,絕對——”波拉克驀地想起跟他嘮家常的是些什么人,當即閉嘴。 “絕對‘炫’的絕活兒,是不是,波拉克?”女警“弗吉尼亞”重新加入對話。她拖過一把帶腳輪的椅子,緊靠波拉克坐下,近得快抵上他的膝蓋。她伸出一根指頭戳在他胸口,“‘炫’到什么程度你可能還不太清楚。你們這伙破壞分子給社會保險記錄造成了相當大的破壞。去年,羅賓漢把國內稅務署的稅收砍掉了百分之三。你和你的朋友們比任何敵對國家都危險。不過跟這個郵件人相比,你們還算不了什么。” 波拉克大吃一驚,郵件人的惡作劇他肯定只見識過一小部分。“你們怕這個人。”他輕描淡寫的說。 弗吉尼亞的臉色變得跟她的套裝顏色有點接近。還沒等她開口,老警察說話了:“是的,嚇壞了。這個世上,羅賓漢和滑溜先生這種人我們還勉強能對付。幸好大多數破壞分子只想自己得點好處,或者證明他們有多么機靈。他們心里明白,如果弄出大亂子,必定會被我們識別出來。沒有偵破的福利金與稅務欺詐數以萬計,據我猜測,這些都是一小撮只有簡單設備的人做下的案子。他們能逃脫,僅僅是因為偷得不多,也許只逃了點所得稅,而且他們不像你們這些大巫,想追求名聲。如果他們不是各自單干,揩點油水就心滿意足,加在一起,可以給國家造成極大的威脅,比手握□□的恐怖分子更加危險。這個郵件人卻不是這樣。他好像具有某種意識形態方面的動機,知識極其廣博,能量極大。他不滿足于搞點破壞,想要控制……聯邦特工并不清楚此人的活動持續了多久,只知道至少一年。如果不是政府里有幾個部門把它們的主要文檔以紙張形式留下了硬拷貝,至今還不會發現他的活動。這些部門發現下級以該部門名義呈報送審的決策與原始記錄不符,查詢于是開始,接著便發現電腦記錄與硬拷貝不一致。更多的查詢接踵而至,僅僅出于運氣,調查者們發現做出決策的電腦模塊以及數據資料與備份的硬拷貝有差別。問題嚴重了:三十年來,政府的運轉以自動化的中央計劃系統為基礎,決策運籌越來越依賴電腦程序,這些程序直接調用數據,分配資源,提出立法建議,勾畫軍事戰略。郵件人接管了權力,手法相當狡猾,極難察覺。目前還不清楚他的接管活動進行到什么程度,而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他修改了對聯邦法律的解釋,重新分配國家資源,但不清楚國內(或國外)哪些團體因此得到了好處。調查者可以直接著手追查的只有那些比較落后的部門,結果表明,部門決策模塊中被做了手腳的高達百分之三十。……這個比例嚇得我們魂飛魄散,光是修正做過手腳部分——我們查出來的部分——就需要大批技術人員和律師干上好多個月。” “軍事機關的情況怎么樣?”波拉克想的是被稱為“上帝的手指”的系統。這個系統控制著數以千計的導彈,其打擊面覆蓋全球所有國家。如果他滑溜先生想要接管世界,這個系統就是他下手的對象。搞搞社會保險記錄算個屁。 “還沒有滲透到那個方面。我直說吧,”老警察有點拿不定主意的瞥了弗吉尼亞一眼,波拉克明白了這次行動的頭目是誰。 “此人曾經試圖切進國安局,正是因為那次活動我們才確定了肇事者的身份:郵件人。這以前無法確定,他跟一般的破壞高手不同,毫不招搖。軍方和國安局所用的系統跟其他部門不一樣,很不方便,不過這一次總算起了好作用。” 波拉克點點頭。 圈子里向來避開軍方系統,尤其是國安局。 “這個人既然有本事輕而易舉騙過社會安全署和司法部,卻沒有一舉突破國安局?你們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走運……我想我現在明白了,你們需要我幫你們一把,希望找個巫師會內部的人當你們的內線。” “不是希望,波拉克。”弗吉尼亞道,“我們吃定你了。監獄的事咱們暫且不提,哦,順便說說,單憑滑溜先生干下的那些惡作劇,我們大可以讓你在牢里待一輩子。就算放你一馬,還可以勾銷你的網絡使用執照。意味著什么你心里清楚。” 弗吉尼亞的話不是發問,但波拉克還是知道答案:現代社會里,百分之九十八的工作涉及使用數據資料機,沒有執照實際上等于永遠失業,這還沒有考慮社會安全署的起訴,坐在牢房里數監獄高墻上的花瓣的前景。 弗吉尼亞一定從波拉克的眼睛里看出他已經認輸告負,“老實說,我不像雷,不覺得你有多厲害。不過我們能抓到的人里,你是最好的一個。國安局認為,如果我們能在巫師會里安插一個眼線,就有機會揭露郵件人的真實身份。從現在起,你繼續參加巫師會的活動,現在的目的不是搞破壞,而是搜集有關郵件人的情報。你可以找人幫忙,但不能說出你是為政府工作——你甚至可以編個故事,說郵件人是政府安□□去的。相信你也看得出來,他的某些活動特征很像是個使用普通數據機的聯邦特工。最重要的是,你必須時刻與我們保持聯系,只要我們吩咐,你就得馬上合作。我說得夠清楚了嗎,波拉克先生?” 他發現自己不敢與她目光相接,以前他還從來沒有被人勒索過呢。要習慣這類事情,真是……真不是人做得到的。“好吧。”他終于說。 “好。”她站起身來,其他人也隨著起立。“只要呢老老實實,這一次也是我們最后一次面對面接觸。” 波拉克也站了起來。“那……以后呢?如果你們……對我的表現滿意的話?” 弗吉尼亞笑了。波拉克懂了,自己不可能喜歡她的回答。 “之后,我們再回頭考慮你的案子。如果你表現得好,我不反對讓你繼續保留一臺標準的普通數據機,也許還能給你留下點互動式圖像設備。不過告訴你,要不是為了郵件人,逮住滑溜先生能讓我這個月過得心滿意足。我決不會讓你還有機會繼續破壞我們的系統。” 三分鐘后,兩輛不祥的黑色林肯開下車道,消失在松林里。 直到車聲消失之后很久,波拉克還站在細雨中望著。冷雨打濕了他的肩膀和后背,他卻幾乎沒有察覺。猛然間他一抬頭,感到雨點落在臉上。 波拉克心想,不知聯邦特工有沒有這么聰明,來他家時特意考慮了天氣因素:這種烏云當然無法阻止軍方的偵察衛星監視這兩輛車,卻能擋住圈子內部成員切入的民用衛星。這樣一來,就算圈子里有人知道滑溜先生的真名實姓,他們也不可能知道聯邦特工來拜訪過。 波拉克的目光越過院子,落在花園里。(前后不過一個小時,自己的境況卻已決然不同。) 下午晚些時候雨過天晴。陽光照耀下,樹叢枝葉上千萬顆水珠仿佛一粒粒珍珠。 波拉克等到太陽隱沒在樹梢后,只給廊屋東邊的高樹間留下一抹金輝,這才坐在他的設備前,準備進入“另一層面”。他采取的步驟比以往復雜得多,想在聯邦特工的容忍范圍內盡可能做好準備。要是能有一個星期作先期研究就好了,但弗吉尼亞和她那一伙人顯然沒有那么多耐性。 他啟動處理器陣列,在他最喜愛的那把椅子里坐得更加舒服些,仔細的將五個腦關電極貼在頭部。 長長的幾分鐘過去了,什么都沒有發生。想進入“另一層面”必須達到某種程度的忘我狀態,或者至少某種自我催眠狀態。有些專家建議使用藥物或其它隔斷感覺器官的手段,以強化用戶對于腦關電極讀取的種種微弱模糊信號的感應。波拉克的經驗自然比所有熱門專家都豐富得多,他發現,只需凝望樹林、靜聽掠過樹梢的颯颯風聲,自己便能進入狀態。 做白日夢的人忘記了周遭事物,眼睛所看到的是另外一個世界。波拉克就像這樣,他的意識飄浮起來,遺世獨立。潛意識中,西岸通訊與數據服務系統化為一片模模糊糊的灌木叢,潛意識之上的清醒知覺再對這片信號叢林詳加檢視,查詢檢索,找出最安全的小徑,通向一塊不受打擾調制空間。 和大多數家住郊外的遠程辦公者一樣,波拉克租用的是標準光纖聯接:貝爾、波音、日本電氣,加上西海岸當地的數據通訊公司,這些路徑已經足以使他連通地球上任何接收處理器,幾乎不存在被察覺的可能。幾分鐘內,他已經試探、變換了三條線路,在網上找到一塊地盤進行調制計算。衛星通訊公司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出租處理器時間,低到與地面通訊線路差不多的價錢,還接受自動轉帳。 ☆、第96章 9.6 聽完母親的話,謝妙容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她對未來是不是過于樂觀了。 本來按照她占有優勢的穿越前的慣性思維來說,不管是賣家具也好,還是搞個高檔的采摘園,乃至釀造葡萄酒,都是要碾壓這個時代的人的商業思維的。也就是說她占有信息和知識不對等的優勢。況且,她本身出自陳郡謝氏,占有的政治和經濟資源也是那些小民百姓無法比的。 這幾樣加起來,基本可以保證她的買賣順風順水,大賺其錢。 本來,她還想著以后要開家具店的連鎖,要開酒業連鎖,把她名下的生意開遍整個景國。 但是,她母親剛才說的話,提醒了她,那就是她所有的商業規劃都建立在首先這是個太平盛世的基礎上。但是,很可惜,現在這個時代根本不是,江南的繁華基礎一點兒也不穩固。北方有強敵環伺,西南有流民暴|亂。而景朝內部,臣強主弱,高門士族們孱弱虛浮,崇尚清談,驕奢yin逸,下層的寒族和庶民們多有不滿,更別說那些依附于豪強和士族們的佃客和部曲們形同奴隸,受盡盤剝,貧苦異常。 這樣的一個王朝,統治基礎可以說是相當薄弱,雖然外表煌煌,但卻象是一座金紙糊成的大廈,遇到疾風驟雨,又或者天降雷火,都必然會傾覆。 想到此,謝妙容一開始輕松的心情也開始變得有點兒沉重起來。 她想,不但自己的產業以后不能全部在建康,就是整個謝家也應該早有計劃,將家族的產業置辦一些在別處。因為建康是景朝的都城,不管是外亂和內亂,這個地方都難免會被波及。畢竟景朝的皇帝在建康的皇宮里面,王朝更替,首先必然是皇帝會被趕下臺,那么先前替皇帝辦事的大臣們也肯定會被卷入其中,從而遭遇禍事。在每個大臣身后又是一個家族,覆巢之下無完卵,代表整個家族出仕的大臣倒霉了,他身后的家族和族人難道可以不遭難嗎? 答案是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