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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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露出了這方面的苗頭,而且相當嚇人。你知道,那個佩杜雷來自遨弗國,對吧?” “當然,她的口音一聽就能聽出來。” “她的掩飾身份真是太好了,原因之一就是,這個身份中有很大的真實成分。尊貴的佩杜雷是拜黑教會的三級教士,但她同時也是‘上帝之手’的中級情報員。” “金德雷國。” “不錯。戰爭結束后,我們一直跟遨弗國保持著友好關系,但金德雷國想□□來,改變這種關系。他們已經控制了遨弗的幾個比較小的盟國。他們有教會的支持,但……” 小維多利亞身后的通道另一頭,有人打開了一盞走廊燈。mama突然抬起一只手,一動不動了。糟糕。也許她發現了一點點燈光襯出來的影子,熟悉的形狀,熟悉的甲殼投影。 史密斯沒有轉身,只朝竊聽者的方向伸出一只長長的肢腿,“小丫頭!關上門,回你自己房間去。” 小維多利亞局促不安地小聲道:“是,mama。” 關上門時,她聽到了最后一句話:“真要命,信號安全方面我一年要花五千萬,卻被自己的女兒來了個信號攔截……” 哈默菲斯特下層的聚能醫療中心擠滿了人。范以前來這里時,遇上的人只有特魯德,有時還有另外一兩個技術員,再就是一兩個所謂的“病人”了。可今天—如果朝擠滿聚能者的協同工作大廳里扔進一顆手榴彈,炸死的人也許會比這里多一點,但多不了多少。所有磁核共振成像儀都用上了。一位技術員正在替容小畢作成像準備。那女人著,四肢揮舞掙扎著。角落里,迪特·李—那位天體物理學家?—已經被綁好了,躺在那兒嘟嘟嚷嚷自言自語著什么。 雷諾特一只腳鉤在天花板一處支撐點上,身體倒掛下來。這樣既能從近處注視磁核成像儀的運行情況,又不會妨礙其他人的工作。他們進來時她連看都沒往這邊看一眼。“好了,電磁感應完成。把她的胳膊固定好。”技術員一推他的病人,讓后者飄到房間中央。是特里克西婭·邦索爾。她轉著腦袋四處張望,但顯然一個人都沒認出來,然后,她的臉突然皺起來,開始抽泣。 “你讓她脫離聚能了!”文尼大喊一聲,腳一蹬,掠過特魯德和特林尼,沖了過去。范已經找到了支撐點,定住身體,同時伸手一抓—只用一個動作便完成了,麻利之極。文尼一下子從前沖變成后退,身體輕輕撞在墻上。雷諾特望著文尼的方向,“安靜,不然就出去。”她說。一只手朝比爾·馮一招,“把容博士送進去,我要……”接下來是一串行話。如果換了一個管理人員,準會把他們踢出去。可安妮·雷諾特卻似乎毫不在意,只要他們不妨礙她的工作就行。 西利潘飄向范和文尼,臉色陰郁嚴厲。“別出聲,文尼。”他看了看成像儀的顯示屏,“邦索爾還處于聚能狀態,我們剛剛解除了她與語言相關的聚能綁定,讓她更容易……治療。”他有點沒把握地望了望邦索爾。那女人拼命在固定帶允許的范圍內蜷縮起身體,仍在不停地哭泣,絕望、痛苦地哭泣著。 文尼掙扎著,想掙開范的手,但馬上便停了下來,除了只有范能感到的顫抖外,停止了一切動作。一秒鐘時間里,他似乎馬上就會放聲大叫起來。接著,小伙子一擰身,轉開臉不看邦索爾,同時緊緊閉上眼睛。 房間里響起托馬斯·勞的聲音,十分響亮。“安妮?事故發生以來,我已經損失了三條分析線索,你知道……” 雷諾特的語氣和打發文尼時完全一樣:“再給我一千秒。我手頭至少有五例失控。” “老天……有情況隨時向我報告,安妮。” 雷諾特已經在和別人說話了:“霍姆!李博士的問題是什么?” “他很正常,主任。我一直在聽他說的話。節目播出期間發生了什么事,另外……” 雷諾特飄過房間,來到迪特·李身旁。那么多技術人員、聚能者、儀器設備,她居然連一樣都沒碰上。“那可太奇怪了。物理學家們和節目線路之間不應該出現串話的事呀。” 技術員點了點李上衣佩戴的一張卡片,“他的記錄表明,他聽到了翻譯。”范發覺西利潘吃力地咽下一口唾沫。難道這是這位捅婁子大王犯的又一個錯誤?太糟了。如果這個人被趕走,范了解聚能情況的管道便中斷了。 但雷諾特沒有注意手下這位擅離崗位的技術員。她湊近迪特·李,仔細聽了一會兒他的自言自語。“你說得對,他陷進去了,糾纏在那個蜘蛛人說的有關開關星的話里。我看他沒有失控。但還是要注意觀察。如果他的思路開始死循環,馬上向我報告。” 墻壁中傳來報告聲,聽聲音像聚能者。“……頂樓實驗室,百分之二十分析未完成……可能的原因:針對聲頻數據流id2738‘少年科學講座’的跨專業反應……不穩定性繼續發展,無衰減跡象……” “收到,頂樓。準備快速關機,停止運行。”雷諾特轉向特里克西婭·邦索爾。她注視著那個不斷抽泣的女人,表情十分奇特:極其關注,同時又無動于衷。她驀地一轉身,兩眼死死盯著特魯德·西利潘,“你!過來。” 特魯德輕輕一彈,奔向上司身邊。“來了,主任。來了,主任。”這一次,語氣里沒有平常那種輕蔑。雷諾特也許從來不會產生報復誰的念頭,但只要她作出判斷,勞和布魯厄爾一定會采取相應的行動,“我一直在核驗翻譯的效率,主任,看外行……”也就是本尼酒吧的主顧們—“能不能聽懂她的實時口譯。” 雷諾特卻完全沒理會這個借口。“找個沒聯網的小組,要他們徹底檢查邦索爾博士的記錄。”她飄近特里克西婭,用探索的眼光注視著她。譯員的抽泣停止了,身體蜷縮著,手腳一陣陣顫抖不已,“不知能不能把這一個搶救過來。” 伊澤爾·文尼在范手中猛地一掙,好像又準備放聲狂吼什么。接著,他用奇異的眼神盯了范一眼,沒有嚷嚷出來,安靜了。范松開手,輕輕在他肩頭拍了一下。兩人靜靜地注視著醫療室發生的一切。“病人”們來了又走,又有幾個聚能者被解除了綁定。容小畢從成像儀上下來了,狀況和特里克西婭·邦索爾差不多。最近幾班里,范多次旁觀,看特魯德是怎么干活兒的,從他嘴里套出了不少有關聚能步驟的情報。他甚至趁機瞧了瞧聚能教材開頭的部分。但直到今天,他才頭一次有機會好好看看雷諾特和其他技術員的工作。 這里正發生著人命關天的大事。蝕腦菌失控。在全力解決這個問題時,雷諾特變得幾乎有點情緒激動了。范從來沒見過她這樣。事故的部分原因已經查清。節目開始時,特魯德提交的查詢任務引起了一次覆蓋許多專業的搜索。正是因為這個查詢,才有這么多聚能者收聽“少年科學講座”的辯論。幾百秒內,他們的分析進程一直很正常。可當查詢結果公布出來時,譯員之間的數據流動突然出現了一個波峰。正常情況下,這種數據流是譯員之間的相互咨詢,在翻譯出聲之前調整字句。可這一次,傳遞的數據流全是不知所云的胡話。其作用是致命的。最初是特里克西婭,接著,其他譯員的注意力也開始散逸。他們的大腦化學反應表明,蝕腦菌出現了不受控制的偏移。其實,在特里克西婭動手襲擊容小畢之前,破壞早已形成。襲擊事件只表示蝕腦菌的失控已經到了引發大崩潰的地步。不管這批聚能者通過聚能網絡相互傳遞的是什么信息,這一信息在各處引起了相似的連鎖反應。沒等人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被感染的聚能者數量已經高達百分之二十。他們大腦內部的病毒開始越出限定范圍,大批繁殖,引起心理變化和毒性化學反應。 負責航行控制的聚能者沒有受感染。布魯厄爾負責監控的聚能者只受到輕度感染。范仔細觀察著雷諾特的每一個動作,盡力記下每一個細節,每一條線索。如果我能在l1支撐網絡上搞出一次類似事件,如果布魯厄爾的手下也中了招……安妮·雷諾特的身影仿佛無處不在。每個技術員都向她請教,是她挽救了里茨爾手下的聚能者,是她指導頂樓重新啟動,恢復了部分功能。范意識到,如果沒有安妮·雷諾特,這一次就完了,再也無法恢復。如果是在易莫金人的故鄉星系,聚能系統崩潰也許只會造成一時不便。那里畢竟有許多大學,可以推出替換系統;有許多聚能中心,隨時可以造出一批全新的聚能專家。可是,這里與易莫金文明相距二十光年,情況完全不一樣。在這里,稍稍出一點批漏,就可能演變成無法收拾的大亂子……如果沒有技藝高超的管理者,沒有安妮·雷諾特,托馬斯·勞的行動必敗無疑。 他們將容小畢移出成像儀后不久,她的腦電圖就變成了一根直線。正在指揮頂樓重新啟動的雷諾特扔下手里的工作,拼命搶救這位譯員。但這一次,她沒有成功。一百秒之后,失控的蝕腦菌擴散到小畢的腦干……無藥可救了。雷諾特皺著眉頭,視線在那具一動不動的身體上停留了一秒鐘,然后揮揮手,讓技術員把這具軀殼弄出聚能中心。 范望著特里克西婭·邦索爾被移出醫療中心。她還活著。雷諾特親自跟隨擔架,在它旁邊飄著。 特魯德·西利潘跟著她向門口走去。到這時,他好像才突然想起了兩位參觀者。西利潘轉過身來,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好了,特林尼,演出結束了。” 西利潘臉色蒼白,繃得緊緊的。事故的原因還沒有完全確定,只知道是聚能者之間的互動引起的。至于節目開始時特魯德向聚能網絡提交的查詢,只能說是正常利用這一資源。但是,特魯德現在仍舊是在懸崖邊上,隨時可能大禍臨頭。就算事故不是直接由他的查詢引起的,但畢竟有關系。如果按青河的處理方式,特魯德的查詢完全可以視為一條查清問題的線索,但易莫金人確定罪責時依據的因果關系卻完全不同于青河。 “你不會出事吧,特魯德?” 西利潘驚魂不定地聳了聳肩,轟著兩人離開醫療中心。“回營帳去。還有,別讓文尼再來追究他那個聚能者的事。”他一轉身,跟著雷諾特走了。 范和文尼從哈默菲斯特底層上行,除了布魯厄爾無所不在的監控器材之外,沒有其他人在場。一路上,小伙子一言不發。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從迪姆死后,今天的事件是他這些年來遭受的最為沉重的打擊。 眼前這個人是他無數代之后的后裔,那張臉實在太熟悉了,讓他聯想起年輕時的拉科·文尼,長得跟蘇娜很像。這是讓人安慰的想法。也許我的潛意識想告訴我什么……想起來了!有個念頭,不是剛剛在醫療中心里產生的,整個這一班里,他一直有這個念頭 ☆、第8章 .8 文尼一直在范前面飄行,手一按支撐點,向前飄一段,默默前進,一言不發。看見奇維之后,他突然向上飄起,好像準備從她頭上飄過去。這時奇維說話了。 里茨爾·布魯厄爾的住宿區和指揮部都設在無影手號上。他時常想,這些小商小販怎么琢磨出了這么一個好名字。只有三個字,卻徹底傳達出了安全工作的精要。在青河人和易莫金人的所有飛船中,無影手號是受創最輕的。飛行控制部分完好無損,主推進器或許可以連續幾天持續提供1g的推進力。易主之后,無影手號的通訊和電子對抗系統都經過了重新調整,達到聚能標準。在無影手號上,他幾乎相當于上帝。 不幸的是,無影手號雖然和探險隊的其他部分保持物理隔絕,但出現蝕腦菌失控的大事故時,這種隔絕的用處不大。蝕腦菌失控的原因是聚能者的情緒平衡遭到了破壞,這種不穩定情緒可以通過網絡不斷蔓延。正常情況下,只有密切協作的一組聚能者之間才能彼此影響,造成這種后果。在易莫金文明的故鄉,失控是常事,誰都沒把它當回事—不是有后備聚能者嗎?熱交換一下就行。可在這個一片荒涼的鬼地方,失控卻成了致命的威脅。事故發生時,里茨爾當時便注意到了,速度之快,幾乎能趕上雷諾特。但是,他不能下令讓他的聚能者停止運行,這么做代價太大。而雷諾特又是怎么替他效勞的?跟平常一樣,他只有二級優先權。但他到底還是應付下來了。他們將聚能監控員分成各個小組,各小組獨立運行,不與其他小組并網。這樣做,得到的情報當然只能是一個個片斷,事后需要在小組記錄上下一番分析綜合的大功夫。可他們畢竟沒有遺漏任何重要情況……多花點時間,但最后總能掌握所有細節,不會留下漏洞。 事故發生后頭二十千秒內,里茨爾損失了.二名聚能監控員。他命令奧莫把死人清理掉,其他人繼續運行。他自己則奔赴哈默菲斯特,和托馬斯·勞長時間磋商。看來,雷諾特至少會損失六個人,她的翻譯部門這下可算遭受了沉重打擊。布魯厄爾自己的損失輕得多,第一統領不禁對他刮目相看。“讓你的人在線上待著,里茨爾。安妮認為,在該死的蜘蛛人公開辯論的時候,她的譯員分成了兩派,分別支持一方。所以,這次失控的性質跟平常的聚能者意見分歧沒什么不同,只不過規模大得多。她的判斷也許是對的,但我還是命令把這場辯論移出譯員的綁定范圍,至少移出他們的關注中心。等情況穩定下來以后,你要一秒鐘一秒鐘把你的記錄過一遍篩子,檢查可疑事件。” 又過了六十千秒,布魯厄爾和勞一致認為,這次危機過去了,至少安全部門已經沒問題了。統領侍衛奧莫重新將監控員與雷諾特的人并網,不過在中間增加了一個緩沖鏈接。這以后,他才開始仔細掃描剛剛發生的事故。這次崩潰使里茨爾部門的工作徹底中斷了一陣子,當然時間并不長,但在大約一千秒內,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監控可言。經過仔細調查,沒有發現向這個星系之外發送的任何信號,也就是說,他們的長期安全沒受影響。但在本地,譯員們嚷嚷了些什么,由于控制端喪失了作用,這些話發了出去。不過蜘蛛人沒有發現。這并不奇怪,他們肯定會把無序發射的信號當成瞬時電子噪音。 塵埃落定以后,里茨爾只能把這次失控視為碰上了壞運氣。但在對細節作詳盡分析時,還是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 一般情況下,‘里茨爾總是待在無影手號的艦橋上,可以居高臨下,俯瞰l1的龐雜體和遠處的阿拉克尼。可現在,塞雷特和馬里去哈默菲斯特幫忙去了,只剩下譚和卡爾·奧莫管理這兒的將近一百名聚能監控員。所以他只好纖尊降貴,和奧莫、譚一起cao縱。 “統領大人,這一班里,文尼三次觸發了警報信號。兩次發生在這起事故期間。” 飄浮在奧莫上方的里茨爾俯瞰著所有沒處于冬眠狀態的聚能者。約三分之一在他們的座位上熟睡,剩下的全身心沉浸在數據流中,分析記錄,和雷諾特在哈默菲斯特的聚能者交換數據、結果。“說吧,逮住他犯什么事了?” “都是攝像分析,一次是在雷諾特的實驗室,另一次在勞統領住宿區附近一條通道中。”畫面飛速閃過,凸顯出監控器發現異常身體語言的片斷。 “有什么不規矩的地方嗎?” 奧莫陰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但笑容里毫無高興的意思。“要是在家里,多得可以采取行動了。可在現行統領法令下,沒有。” “懂了。”如果是在易莫金故鄉,頒布這種法令的勞會被立即撤職。二十多年來,第一統領由著那幫做買賣的豬穢為所欲為,還帶壞了一大批本來遵紀守法的屬民。一開始,里茨爾被氣得發瘋,可現在……現在他明白了。在許多事情上,托馬斯都是對的。他們資源不足,不可能再次大開殺戒。另外,讓人們開口講話還有個好處,可以趁機搜集大量情報。只要等到放松的繩套收緊的那一天,這些情報就能派上用場,“那么,這次又有什么新發現?” “七號和八號分析員都報告了兩個情況。”七號和八號是位于第一排末端的兩名聚能監控員。還是孩子時,他們或許還有自己的名字,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進入警察學院以后,他們的個人身份便不復存在。平民聚能工作中還保存著名字、博士頭銜指普通易莫金人這類無關緊要的鑼哩鑼唆,可在警察這種嚴肅行當里,沒這種事。 “文尼對某件事極其關注,其程度遠遠超出了正常的緊張、焦慮。注意他的頭部動作。” 里茨爾什么都看不出來,不過他的工作是領導,而不是糾纏在這類細枝末節上。奧莫繼續道:“他在看特林尼,他起疑心了。在交通艇氣密門,同樣的情況又出現了一次。” 布魯厄爾翻弄著記錄文尼哈默菲斯特之行的錄像索引。“唔,他跟特林尼干了一架,sao擾特魯德·西利潘。哎喲天哪—”布魯厄爾實在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他揍了托馬斯·勞豢養的裱子。可你說警報信號是由他的眼光和身體語言觸發的?” 奧莫聳聳肩,“違規行為本身沒什么大不了的,大人,跟我們早就知道的他的那些毛病吻合。再說,按現行的統領法令,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唔,奇維·利索勒特挨了耳光,就在托馬斯的門口。里茨爾情不自禁地笑容滿面,欣賞著其中的諷刺意味。這些年來,托馬斯一直把那個小賤貨哄得團團轉。對里茨爾自已而言,時不時給她洗洗腦,這是他生活中的一大亮點,特別是在他看到她對某段錄像資料的反應之后。但就算這樣,他還是控制不住對勞的忌妒。因為他里茨爾。布魯厄爾沒有勞那種長期偽裝的本事,哪怕有洗腦技術也做不到。里茨爾自己的女人沒有一個能待很久。所以,他必須每年一兩次到托馬斯那兒去,乞求他賞給自己幾個玩物。可消耗資源中最漂亮的一批已經全被里茨爾消耗光了。有的時候,他也會撞上好運氣,比如那個弗洛莉亞·佩雷斯。那個女人肯定會發現奇維被洗腦了,因此,雖說是個化學工程博士,還是必須清除掉。但這種好運氣畢竟有限……而流放卻遙遙無期,看不到盡頭。這種陰郁的情緒,里茨爾再熟悉不過了。他堅決地把它推離自己的腦海,將注意力轉到現在的問題上來。 “這么說,你的意思是,七號和八號發現文尼隱瞞了某種以前沒有的想法?” 如果在家里,解決這個問題不費吹灰之力。把這小子弄進來,從他嘴里撬出答案就行。可在這兒……撬嘴巴的事兒以前也做過,結果卻讓人非常失望。有能力抗拒審訊的青河人實在太多了,能被蝕腦菌適當影響的人又太少了。 他反復觀看加亮顯示的圖像,“嗯,特林尼其實就是贊姆勒·恩格,他懷疑的會不會是這個?”小商小販們腦子有毛病:無論多么*墮落的行徑,他們全都可以甘之如怡,卻偏偏這么憎恨他們的這位同胞,僅僅因為他販賣的是有血有rou的大活人。里茨爾的嘴唇厭惡地一撇。唉,我們現在真是喪盡體面了。訛作這種武器只應該用在統領階層。對付范·特林尼這種角色,平平常常的恐怖手段按說就足夠了。他繼續檢查奧莫發現的證據,其實算不上什么證據,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我有時候覺得,我們是不是把監控器材的報警網值設得太低了。動不動發警報,誰受得了。” 奧莫早就提出過類似意見。但這位統領侍衛是個聰明人,并沒有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有這種可能,大人。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存在必須由管理人員判斷的問題,正常屬民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一位統領統御著完全由聚能者組成的世界,這種事只能出現在幻想小說里,“知道我有什么想法嗎,統領大人?” “什么想法?” “這些能獨立運行的青河定位器,我真希望能大批布置在哈默菲斯特。青河營帳的保安措施居然比咱們這兒更嚴密,這怎么都說不過去。比如這些事,如果發生在青河營帳,我們就會知道文尼的血壓、心跳速度—嘿,如果目標腦袋上沾了定位器的話,我們連他的腦電圖都一清二楚。有了買賣人的信號處理器,加上我們的聚能者,我們甚至可以知道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是啊,我知道。”近于魔法的青河定位器,給執法水平帶來了質的飛躍。買賣人的營帳里四處分布著這種一毫米大小的監控器材,數達幾十萬之多。勞放松規定以后,哈默菲斯特的公開活動場所可能也有好幾百。他們只需要稍稍修改一下哈默菲斯特的脈沖式微波設施,就能大大提高定位器的監控范圍。那時就再也用不著攝像包這類笨重設備了,“這件事,我會再跟勞統領談談。”安妮手下的程序員已經在這批小商販的定位器上下了兩年功夫,竭力尋找可能的陷阱,卻什么都沒找到。 與此同時……“對了,伊澤爾·文尼這時已經回到青河營帳了。你不是想要定位器嗎?那兒的定位器要多少有多少。”他對奧莫笑道,“多抽調兩個聚能者盯著他。咱們瞧瞧,看仔細調查會發現什么新情況。” 這場危機剩下的時間里,伊澤爾再也沒有發作過。來自哈默菲斯特的常規報告說,蝕腦菌已經被控制住了。容小畢和另外八名聚能者死亡。還有三例“嚴重損傷”。但特里克西婭已被注明“未受損傷,已重返工作崗位” 本尼酒吧里,人們議論紛紛。麗塔很有把握地聲稱,這次失控只是隨機發生的意外事故。“在巴拉克利亞時,我工作的單位每隔一兩年就會出一次這種事故。只有一次找出了確切原因。聚能者必須密切協同,而密切協同肯定會出這類事。這是一種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她和喬新擔心的是,這次事故之后,肯定會禁播“少年科學講座”,哪怕延時播出都不行。岡勒·馮則說,禁不禁都一樣,舍坎納·昂德希爾不是在辯論中莫名其妙地輸給佩杜雷了嗎?所以說,那個節目準會取消,就是上頭同意派聚能者繼續翻譯,也沒有可翻譯的東西了。特魯德·西利潘沒參加這場討論,他這會)l在哈默菲斯特,這回也許真得好好干干活兒了。但他不在沒關系,范·特林尼替他把什么話都說了。他向大伙兒轉述了特魯德的理論,說下面的蜘蛛人打起來了,特里克西婭只是忠實地干她的翻譯工作而已—由此引發了蝕腦菌的失控。伊澤爾麻木地聽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離他的下一輪工作還有四十千秒,伊澤爾提前回到自己的宿舍。他必須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這以后才能重新面對本尼酒吧的人群。發生了這么多事:讓人羞愧的事,讓人痛心的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含意卻重大得要命的事。他在半明半暗的房間里飄浮著,心里卻像放在地獄烈焰上灼燒一樣痛苦難當。腦子昏沉沉的,一會兒想想這件事……一會兒又想想同樣令人痛苦的另一件事,過不了多久,思緒又飄到第三件事……最后重又兜回第一件事。 奇維。真是羞愧啊。他打了她兩次,打得那么用力。如果范·特林尼沒有干涉,我會繼續不停地打下去嗎?這種可能性太可怕了,以前他卻連想都沒想過。是啊,他一直擔心自己莽莽撞撞犯什么大錯誤,甚至擔心自己是個懦夫,可……今天,他看到了自己性格中新的一面,下作的一面。讓特里克西婭等人公開表演,這件事跟奇維有關。這倒不假。但有關系的又不止她一個。而我為什么偏偏揪住她不放?因為她以前好像很關心他和特里克西婭?因為她不還手?腦子里的聲音不斷這么說著,怎么都壓不下去。在內心深處,也許他伊澤爾·文尼不僅是個無能之輩、膽小如鼠的l濡夫,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下流坯。伊澤爾的思緒圍繞著這個結論不住打轉,越逼越緊,直到思緒找到一條岔路,逃遁出去…… 范·特林尼。這就是那件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特林尼昨天行動了兩次,每次都拉了伊澤爾一把,讓他沒有變成更大的傻瓜、更壞的惡棍。他后腦勺上結了一塊大血疤,就是特林尼“笨手笨腳”把他撞到墻上磕破的地方。伊澤爾在營帳的健身房見過特林尼。老頭子鍛煉的時候很夸張,跟他平時一樣裝模作樣、咋咋呼呼,身體卻不見得鍛煉得怎么樣。他的反應速度并不特別快,可那個人真的懂行,懂得怎么行動,怎么制造“事故”。回頭想想,伊澤爾突然意識到,范·特林尼好幾次誤打誤撞,恰恰在最適當的時間地點冒出來……比如那次大屠殺之后的營帳公園。老頭子當時說了什么來著?沒將半點把柄落在監控攝像機鏡頭里,甚至沒有勸說他—可他說的某件事讓伊澤爾的頭腦清醒了,讓他認識到吉米·迪姆是被謀殺了,吉米根本沒做勞推在他頭上的任何事。范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招搖浮夸,那么自以為是,那么無能,可是……伊澤爾細細琢磨著那些細節,那些只有他才有可能明白、其他人卻會忽略的小事。也許他已經陷入了幻想。當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時候,幻想便會悄悄爬上心頭。他不就是這樣嗎?昨天,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希望破滅了…… 特里克西婭。她就是他的痛苦、憤怒和恐懼的焦點。.昨天,特里克西婭距死亡只有一線之差,她的身體承受著痛苦,痛苦得蜷縮起來,和容小畢一樣。也許她的痛苦更深……他想起她從成像儀里出來時的表情。特魯德說,她的語言技能被暫時解除了綁定。也許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她才如此絕望:她失去了對她來說惟一一件有意義的事。或許特魯德在撒謊,跟雷諾特、勞和布魯厄爾一樣。有許多事,他懷疑他們都沒說實話。或許特里克西婭當時的確暫時脫離了聚能狀態,看著自己,發現自己變得如此蒼老,意識到別人盜取了她的生命。我也許永遠不會知道真實情況是什么,只能一年又一年站在一旁,看著她,無能為力,怒火中燒……一言不發。他想痛毆某個應當為此負責的人,懲罰某個…… 輪回。又一次想起奇維,又一次痛苦。 兩千秒過去了。四千秒。思緒一次又一次回到那些無法解決的困難上。以前,幾個無比痛苦的時刻,這種情形出現過好幾次。有的時候,他整晚睡不著,將自己的心靈放在地獄之火上燒灼,直到耗盡最后一點精力,沉沉睡去,心靈的燒灼這才停止。可今天晚上,他的思緒一次又一次回到特林尼身上。伊澤爾終于焦躁起來,再也按捺不住了。就算他發瘋了,又怎么樣?到了一無所有、只有幻想的時候,抓住幻想吧!文尼行動起來,戴上自己的頭戴式系統。進人數據庫很不方便,花了好幾秒鐘。直到現在,他還是習慣不了這種笨拙的易莫金輸人一輸出界面,這東西甚至沒有像樣的定制功能,無法根據用戶的需要調整系統。終于,一圈視窗在他身體周圍亮起,上面是他正在準備的向勞提交的報告。 嗯,關干范·特林尼,他知道什么情況?更準確地說,哪些情況惟有他知道,卻逃過了勞和布魯厄爾的視線?這家伙的徒手格斗技巧—或者說廝打技巧—高明得不可思議,卻來了個真人不露相,把這身本事瞞著易莫金人。他在跟他們玩花樣……經過這次事故,他在文尼面前露底了—他自己肯定也知道。 ☆、第8章 ,9 或許特林尼只是個老罪犯,竭力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以保住自己的老命。可要是這樣,那些定位器的事兒就解釋不通了。特林尼把這件機密泄露給了托馬斯·勞,上百倍地增強了勞的力量。現在,那種小得幾乎看不見的自動化器材已是遍布各處,連他的指關節這會兒都沽著一個一一或許只是一點汗跡,但也可能是個定位器。這種粉末大小的東西能報告他的胳膊的準確位置,他的幾根手指頭在哪兒,他側著腦袋的角度。勞的監控器材無所不知。 但這些功能,艦隊數據庫里只字未提,即使以最高權限進去,這些情況也搜索不到。也就是說,范·特林尼知道來自青河遙遠過去的某些機密。甚至不排除這種可能,他之所以向勞透露這些秘密,是為了掩飾……掩飾什么? 伊澤爾苦思冥想著定位器的事,卻什么都想不出來。還是想想這個人吧。范·特林尼。是個老油條,又知道級別甚至高于青河艦隊司令、來自遙遠過去的秘密。既然知道了這么古老的秘密……奠定現代青河基石的歷史事件發生之時,可能就有特林尼這個人。那是范·紐文、蘇娜·文尼和大裂隙委員會完成他們壯舉的時代—而特林尼在場。真要那樣的話,按客觀時間計算,特林尼肯定非常非常老了。這倒不是完全不可能,甚至算不上非常罕見。航程極長的貿易可以讓一位商人消耗一千個客觀年。他父母就有一兩位雙腳曾經踏上過古老地球的朋友。但就算他在那個時代生活過……類似這種位于青河自動化系統最底層的絕密,會讓隨便哪個小人物知道嗎? 不可能。如果特林尼真的如伊澤爾癲狂的腦子所想,那他必定是個在歷史上留下過姓名的大人物。是誰呢? 文尼的手指敲打著鍵盤。勞交給他的任務正好為尋找答案提供了掩護。任何事情,只要與青河有關,勞都有莫大的興趣,這種興趣永無膺足。文尼正在替他準備的是一份打算交給聚能者研究的概要。無論勞的態度多么親切圓滑,伊澤爾早已認識到,那個人的瘋狂程度甚至遠遠超過布魯厄爾。勞的所有研究只有一個目的:為了以后更大規模的統治。 小心呀。他真想查詢的內容必須用他的報告隱蔽起來。最重要的是,要不斷查詢無關緊要的項目,讓監控者看不出他的真實意圖。這么一大堆亂七八糟,讓那些搞監視的調查去吧! 他需要一份名單:青河人,男性,生活在現代青河草創之初,在帕克司令的貿易艦隊離開特萊蘭時尚未確定死亡。其中有些人已經遠赴這部分人類活動空間以外的區域,排除這部分人以后,名單縮小了許多。他提出又一項查詢條件:布里斯戈大裂隙事件時在場。名單再次縮小。這一切本來很簡單:以布爾邏輯為基礎,一串擊鍵,或者幾道語音命令,馬上會顯出結果。但伊澤爾不敢走捷徑直奔主題。每一項查詢必須隱藏在許多搜索之內,必須跟他準備提交的報告有關。結果分散在許多項目中,這里一個名字,那里一個名字。飄浮在天花板附近的行星計時器表明,再過十五千秒,房間的四壁便會亮起曙光……名單終于到手了。真的會有什么意義嗎?寥寥幾個名字,還有一些不太清楚,或者可能性不大。他提交的查詢條件本身就過于模糊了。青河星際網無比龐大,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結構體系。上面的內容全都是過時的,有的過時了幾年,有的長達許多個世紀。另外,青河人彼此之間也時常以謊言為武器,特別是在相隔不太遠、把水攪渾可以使自己在貿易中占上風的情況下。幾個名字。是誰?為了不引起暗藏的監視者注意,他連看看這份名單都得萬分小心,慢得讓人心焦。他認出了幾個名字:特蘭·文尼·21,蘇娜·文尼的曾曾孫,文尼家族伊澤爾這一支的父親祖先;金·申·03,蘇娜在布里斯戈大裂隙的首席戰斗員。申不可能是特林尼,他的身高只有一百二十厘米,寬度也差不多有這個數。其他名字的主人不是什么名聲赫赫的大人物,榮格,特拉普,帕克……帕克? 文尼沒有控制住自己的驚奇。如果布魯厄爾的聚能監控員審查記錄,肯定會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該死的定位器,連脈搏都查得到,說不定還有血壓呢。發現我大吃一驚……好吧,干脆鬧得更大點。“貿易之神啊。”文尼吹了聲口哨,光明正大地把圖像和生化數據調人所有視窗。確實像是他們這位s·j·帕克,開關星貿易艦隊司令。他回想起自己童年時代見過的帕克,那時他還一點兒都不顯老。很像。不過,這份生化數據很多地方不清不楚,dna記錄也和后來的帕克不一致。唔,難怪勞和雷諾特沒有察覺。他們沒有文尼那種家庭關系,沒有接觸過那時的帕克。在布里斯戈大裂隙的s·j·帕克—兩千年前—是一位飛船船長,最后加人了拉科·文尼的艦隊。還有傳言說,他跟拉科本來打算聯姻的,后來沒成功。那以后便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 文尼跟蹤著一兩條顯而易見的查詢線索,繼續查了查帕克的事,然后便罷手了—發現一件有點意思卻并不重要的事時,一般人都會這么做。名單上還有幾個名字……花了一千秒,他才把名單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沒有一個眼熟的。他的思想不住轉回s·j·帕克,最后簡直恐慌起來。敵人窺視對方思想的手法到底高明到什么程度?他看了看幾幅特里克西婭的圖片,熟悉的痛苦重又涌上心頭。模糊的淚眼下,他拼命轉著腦筋。如果他關于帕克的猜測是正確的話,他一定出生在非常、非常遙遠的過去。難怪父母那么尊重他,從不把他當成一個年紀輕輕的普通簽約船長。老天,他甚至可能參加過范·紐文組織的前往人類活動空間另一端的遠征。布里斯戈大裂隙之后,紐文的財富達到了頂點,他組織了一支規模宏大的艦隊,遠赴天涯。這是典型的只有范做得出來的事。人類空間遠端至少在四百光年以外,等他們抵達目的地時,有關那個區域的商業情報早已成為遠古歷史了。他計劃的航線將穿過人類這個種族最早殖民的某些星系。艦隊出發后幾個世紀中,青河網絡不斷報道著這位堪培拉王子的事跡:他的艦隊擴大了,艦隊縮小了。然后,報道開始不明確了,傳來的消息時常沒有確證。這個無比漫長的航程,紐文最終或許連一半都沒走完。童年時代,伊澤爾和伙伴們經常扮演這位失蹤的王子。可能的結局多種多樣:充滿冒險精神的輝煌結局,凄慘收場,最有可能的是年老、貿易連續失利、數十光年以外的破產導致無法繼續航程。總之,艦隊一去不復返,再也沒有返航。 部分船只或許回來了。時不時回來幾個人,可能是由于對這次將使他們永遠告別自己時代的遠航喪失了信心。有誰會知道哪些人回來了,哪些人沒有?s·j·帕克很可能知道。s·j·帕克很可能清楚范·特林尼的真實身份,并且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保守這個秘密。來自布里斯戈大裂隙的人中,誰會如此重要,真實姓名又是人人皆知……居然讓s·t·帕克從那個時代直到現在一直對他忠心耿耿。誰? 就在這時,伊澤爾想起自己聽說的一件事:艦隊旗艦的名字是帕克司令親自選定的—范·紐文號。 范·特林尼。范·紐文。失蹤的堪培拉王子。 我真的徹底發瘋了。數據庫里保存著資料,一秒鐘內就能推翻這個結論。就算這樣也否定不了。如果他的想法是對的,數據庫的相關材料本身肯定就是一個精心編造的謊言。得了吧,得了吧。這正是那種他必須小心提防的由絕望導致的幻想。只要把自己的期望值抬升到一定程度,你就會開始自欺欺人,最后把自己的幻想視為事實,并且深信不疑。這么做倒也有個好處,心里燒灼似的痛苦感受消失了。 太晚了。他久久凝視著特里克西婭的圖片,將自己淹沒在悲傷的回憶中。心里漸漸平靜下來了。今后,類似的幻覺還會出現。但他的時間還長,他有一生的時間耐心搜索。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發現這座牢籠的裂縫,而且不會懷疑那是自己的想像造成的錯覺。 睡眠降臨了,還有夢境,混合著和平常一樣的憂傷,又加上了新的羞愧,還有剛剛的瘋狂。最后是寧靜,拂過他的艙室。意識漸漸消退了。 又一個夢。如此真實,直到結束,他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夢。小小的光點在他眼前閃爍,但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坐起來,睜開眼,房間里一片漆黑。躺下,合上眼睛睡去,光點又出現了。 這些光點在向他說話,跟用小鏡子反射陽光打信號一樣。還是個小孩子時,他時常玩這種游戲,看著光點一閃一閃,射向門外,從一塊巖石跳到另一塊巖石。今晚,光點形成一個固定模式,不斷重復著。在文尼的夢境里,他幾乎沒費一點力,但它的含意卻漸漸浮出水面: “如……果……聽……懂……點……頭……如……果……聽……懂……” 文尼吃驚地□□了一聲—光點的模式變了:“別……出……聲……別……出……聲……別……出……聲……” 良久,模式再次改變。“如……果……聽……懂……點……頭……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