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蕭瑀交代完事情,才準備連夜回京,因為私兵全部留給了沈晏,所以他是一個人獨自上路。 殷羽還是一臉不甘,但已經沒有嚷著喊著要跟蕭瑀一同回去了,焦榕不敢多帶人,只帶了幾個心腹去送蕭瑀。 “大人請保重!” 蕭瑀搖搖頭:“這怕我這一回去,便不再是什么大人了。” 焦榕道:“那又如何?在我心中,您始終是郡尉大人,您的囑托我始終牢記在心。” 蕭瑀不再多說,騎上馬道:“諸位兄弟,保重了!” “一路順風!” ☆、第六十三章 在后宮有一間叫做永庭殿的宮殿,后宮的女人和命婦,只要犯了錯,都會被軟禁在這間宮殿中,直到罪名定下。這間宮殿自從建立,上至皇后下至宮女,只要進了這間宮殿,很少有完好無損離開的,在這里,不管曾經是什么身份,都是一視同仁。 沈晏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踏進這里,面對前來問話的陶氏,她只覺得一陣荒謬,——私通外男、婦德敗壞,這對于女子來說是多么嚴重的指控。 沈晏否認了罪名之后,見到了所謂的證人。 前兩個是她并不認識的宮女,但最后一個人的出現,讓她的雙眼不由得睜大。 是許氏。她的手腕上甚至還套著沈晏賞的金鐲子。 陶氏看到了沈晏的表情,也看到了許氏躲閃中帶著一絲得意的目光。她在心里嗤笑了一聲,不管沈晏最后是否定罪,這個許氏恐怕都不會有好下場,聽說她的丈夫是沈家的家生子,這個女人給自己丈夫招致了滅頂之災,居然還一無所知的得意洋洋,也是可悲又可笑。 既然看到了許氏,沈晏就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反駁,也知道了是有人預謀對付她,因此她不再言語。 陶氏在心中嘆了口氣,她猜到這是有人在對付沈晏,姜皇后剛剛查了內務府,下一刻沈晏就被人告了罪名,若說其中沒有貓膩,鬼都不信。然而許氏的供詞卻又證實了沈晏的確有私下見過外男的行為,這才是讓姜皇后最為惱怒的地方。 大約是懷著這樣一種憐憫,她最后一次問沈晏:“錦王妃還有何話可說?” 沈晏沉默了一會,才抬頭道:“我想見見我的夫君。” 陶氏搖搖頭:“王妃見諒,這是不允許的。” 沈晏怔愣了一會,才苦笑著道:“那我再無話可說。” 陶氏默然,行了一禮,才退了出去。 吩咐左右將門鎖好,她將供詞收好,朝椒房殿而去。 ———— 姜皇后因為沈晏的事情已經兩天沒有睡好了,才小憩一會,卻也睡得并不安生,一聽見陶氏在殿外詢問的聲音便醒了過來,揚聲道:“陶媼快進來。” 陶氏進來,先告了聲罪,才將幾人的供詞呈上去。 姜皇后迅速地瀏覽了一遍,臉色一下轉為鐵青,她將供詞一把扔到地上,怒道:“混賬!” 陶氏沒有接話,只是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 姜皇后問道:“沈晏難道并未替自己辯白嗎?”她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兒媳婦,但卻是相信沈家女兒的品行,沈晏在椒房殿當過一段時間的女官,她的性子究竟如何,姜皇后還是很清楚的,可許氏的供詞可算是證據確鑿,她還是沈晏娘家管事的妻子,姜皇后都不知該如何說她才好。 得知沈晏閉口不言后,姜皇后也只能無奈地嘆口氣,的確,在此刻,沒有比保持沉默更好的辦法了。 姜皇后想了想,又問道:“先前從王府逃出去的那個私兵找到了嗎?” 陶氏搖搖頭:“未曾。” 姜皇后滿心憂慮:“我那傻兒子若是為了這個真的跑回朔京可如何是好?” 這一點,陶氏也沒辦法保證,大概在蕭瑀眼中,她們正是趁他不在京,欺負他的王妃,以他對沈晏的看重,只怕是怒發沖冠。 只是姜皇后也是別無他法,沈晏剛剛說出苗女的事情,姜皇后不過剛剛開始調查,對方立刻就能報復沈晏,所表現出來的力量簡直讓人心驚。 雖說姜皇后早知道這事背后一定有陰謀,但當她現在查到的東西來看,當初沈晏說的苗女不過是冰山一角,這些勢力的能量絕不僅僅在內務府一角,遠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觸角深入。甚至不說后宮,只怕前朝都有介入。 現在,為了麻痹幕后黑手,姜皇后只能表現出對沈晏怒不可遏的態度,私底下仍在不動聲色查探,唯一憂心的,就是蕭瑀,違抗軍令,這可不是好說的,偏偏為了保密,她也沒辦法將事情真相告訴蕭瑀。 無奈之下,只能讓底下人多加注意,不要讓蕭瑀做出更多不可挽回的事情。 姜皇后不知道沈晏是否看出內情,作為親王妃,哪怕沈晏如今被打為戴罪之身,但只要她一日沒有定罪,她的身份就注定別人無法欺辱她,所以雖然住在永庭殿,除了行動受到限制,也依舊有宮女伺候梳洗。 沈晏倒也言行如常,仿佛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這讓姜皇后也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 然而不管沈晏怎么想,對她的審理也即將開始。 負責審理此事的,除了姜皇后,另外兩位也都是皇族舉足輕重的女人,一位是靜怡大長公主,一位是周帝叔叔敏親王的遺孀敏王妃,兩位皆是上了年紀的,原先對于蕭瑀搶親一事就頗有微詞,沈晏又被控名聲有染,讓她們更加不喜。 姜皇后看到她們二位,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她原本還想著能夠稍微關照沈晏一點,可這兩位不僅地位高,也是油鹽不進的主,若是被她們看出自己有意包庇,只怕她這當朝皇后也討不了好。 沈晏被帶了上來,神色還算平靜,就是有些憔悴。 靜怡大長公主搶先問道:“沈晏,你可知罪?” 沈晏的身子跪的筆直,聲音雖然帶著一絲沙啞,卻也不卑不亢:“我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大長公主皺起眉頭,沈晏先前的反應和供詞她都已經看過了,本以為她還會一言不發,沒想到此刻她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你身為親王妃,卻不知檢點,私通外男,所作所為簡直是皇家之恥,你還不認罪嗎?”大長公主厲聲道。 沈晏搖搖頭:“這是污蔑,我不認。” 不止是大長公主和敏王妃,連姜皇后都驚呆了,畢竟許氏的供詞擺在那,她們都已經派人去查過了,哪想得到沈晏竟然全部推翻了。 大長公主不怒反笑:“此事有證人在,容得你狡辯!”說著,不等姜皇后和敏王妃說話,她便讓人將三名證人帶上來。 三人被帶了上來,前兩名宮女還好,但許氏一看到沈晏,頓時面露心虛,躲躲閃閃不敢看沈晏的臉。 大長公主一一問過她們三人,得到和供詞毫無二致的回答,她這才看向沈晏:“你還有何話可說?” 沈晏卻看著許氏問道:“我可曾虧待你?” 許氏搖搖頭。 “那你是對我有仇?” 許氏還是搖搖頭。 大長公主已經沒有耐心了,一拍桌子道:“你問這些做什么,是打算威脅人嗎?” 沈晏這才道:“大長公主誤會我了,我只是覺得奇怪,她的丈夫是替我管理嫁妝的管事,而她既然與我無冤無仇,我也不曾虧待她,她為何要污蔑我?” 許氏連忙道:“我可沒有污蔑……”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沈晏厲聲道:“若不是污蔑,我那么多管事,為何偏偏在你家鋪子見外男,又為何會被你看見?” 她這話完全就是胡攪蠻纏,許氏趕緊辯解道:“還不是我家男人忠心,哦哦……”她趕緊露出手腕,“你看,這還是你賞給我的鐲子。好多人都看見了的。” 卻見沈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那么多人見到我給了你鐲子,卻只有你一人看見我見外男?” 許氏頓時心慌起來,她連忙指著那兩個宮女:“她們……她們也見過的!” 沈晏笑容越發燦爛,卻是對著姜皇后等三位說道:“她們既然都信誓旦旦說我見過外男,不如讓她們都說說我到底見得外男究竟是什么模樣,當然,為了以示公平,請三位親自分開詢問。” 三位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那兩個宮女立刻就答應了,只有許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姜皇后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她雖然不知道沈晏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也知機地將許氏分給靜怡大長公主詢問,她和敏王妃則負責審問那兩個宮女。 姜皇后很快就問完了,和敏王妃一對,供詞幾乎是一樣,姜皇后憂心忡忡的看向沈晏,卻見她面色沉靜,仿佛一點都不擔心。 又過了一會,靜怡大長公主才帶著怒氣走出來,身后跟著游魂一般的許氏。 姜皇后不由得奇道:“皇姐怎么了?” 大長公主冷笑道:“一會說長臉一會又說圓臉,便是記不清容貌,好歹也該記得衣服,哼!” 敏王妃接過她手上的供詞,再和自己手里的一比,幾乎是完全相反。 其實大概幕后黑手也想不明白,許氏這么個虛榮又愚蠢的女人,根本就沒有看清方折眉的樣子,就在外頭跟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們自然以為是慕清闌與沈晏舊情復燃,還特地拋了兩顆棋子出來,就為了加深可信度,誰知竟成為了破綻。 許氏看大勢已去,嚇得連忙跪下來哭喊道:“我沒有說謊,我說的都是真的!” 然而此刻,說什么都沒用了。 沈晏漠然地垂下了眼睛。 ☆、第六十四章 許氏因罪被押了下去,而沈晏卻仍未洗清自身嫌疑,經過剛剛那一場戲,靜怡大長公主竟然對沈晏有了些許好感,然而這也不足以讓她偏向沈晏。 姜皇后嘆了口氣,正想說什么,就見陶氏臉色慌亂地跑進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段話。 姜皇后臉色也變了,敏王妃頓時有所感應,低聲詢問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姜皇后擺了擺手,笑得很勉強:“無事……”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頭兵戈聲起,還未等靜怡大長公主和敏王妃問起,就見殿門口一道人影,龍行虎步地走進來。 “兒臣見過母后,見過靜怡皇姑,見過敏嬸嬸。” 姜皇后的臉色鐵青,語氣僵硬道:“……起來吧。” 蕭瑀站起來,他一身風塵仆仆,胡須沒有刮,頭發也是亂的,整個人透著一股長途跋涉的疲態,只有雙眸依舊有神,他只是看著姜皇后,仿佛沒有看到下面跪著的沈晏。 可姜皇后能不知道他這么急吼吼地趕回來究竟是為什么嗎?她也知道,有了蕭瑀在,更兼他的態度,不管沈晏究竟是不是私會外男,這件事都不能在永庭殿中解決了。 敏王妃仿佛意識到了氣氛不對勁,便笑著道:“錦王不是在漠北嗎?這是接了召回京?” 蕭瑀沒有說話,姜皇后臉色更加難看,她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沈晏,說道:“既然你親自來了,就把你媳婦接回去吧。” 蕭瑀笑了笑:“是。”只字未提眼前的情景,走上前去,將沈晏打橫抱起,又向在場的三位行了禮,這才大步朝著外頭走去。 靜怡大長公主震驚道:“錦王這是……” 姜皇后仿佛沒有聽到她在說什么,神色怔忪地跌坐在椅子上。 ———— 沈晏在永庭殿待了半個月左右,雖然身體上并沒有受到什么損傷,但心理上的重負卻始終壓在心上,她能夠忍過那段時間,甚至在受審時反戈一擊,但在看到蕭瑀的那一瞬間,心頭涌上的感動和放松卻是不可錯辨的。 沈晏不會不知道蕭瑀的突然出現代表什么,可她此刻什么都不想說,只覺得心頭安穩。 蕭瑀把她摟在懷中,用披風把她包在懷中,上一次這樣還是他搶親的時候,如今不過一年時間,卻已經覺得他們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沈晏在披風的遮掩下,緊緊地摟住蕭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