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他目光呆滯地看著房中的一角,陷入長久的沉思,他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太平已經決心忘記他,他不能再擾亂這種決心。他已經狠狠地傷害了太平一次,他不想,也不能再讓她受到那樣的傷害。 當他與自己當成這種共識后,突然發現了使他陷入這場危機的罪魁禍首,即是那些他曾視之如命的玉液閣佳釀。如此,他便猛然起身,來到院中存放酒的房間,他抱起架子上的酒,一壇接一壇地往地上狠砸。 這身,在院中當差小廝丫鬟聽到房里傳來噼里啪啦的碎裂聲,便慌忙跑向存放酒的房間,看到袁一像發了瘋似的抱著酒壇往地上摔。見此,圍在房外的下人們,都看得傻了眼,可都不敢上前向詢問,更別說上前勸阻,好像在他們在眼中,自己主子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神經兮兮的家伙,做出這樣瘋事,并不該感到意外。 這時,摔紅了臉的袁一,注意到屋外圍了一圈人,見他們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怒火攻心的他把手中的酒壇往門邊一砸,怒吼道:“滾!都給我滾!” 下人們嚇得一驚,紛紛快步離去。 當接連砸了十多壇酒后,出于自責的怒火漸漸轉弱,他回過頭看到破碎的酒壇和滿地的酒水,他不由得心疼起來。 可他強忍著心疼抱起酒壇,咬著牙往地上摔,而后,相比起剛開始的毅然決然,現在的他則像個動作遲緩的老頭,步履蹣跚上前抱起一壇酒,展開架勢要往地上砸,可剛將酒壇舉起,又猶豫不決地放下。 當他滿臉不舍捧著酒,發了一陣呆,又突然露出一臉怒色,猛然將酒壇舉過頭頂,一揚手正要把酒壇砸到地上,可手卻像黏在酒壇上似的,怎么也放不開,他只好再次把高舉的手放了下來。 這樣反反復復的舉起,放下之后,他總算下了狠心把酒壇砸到了地上。解決完這壇酒,還有下一壇,解決完下一壇,還有再下一壇,他以為下過一次狠心,后面問題就更容易解決,可他錯了,每砸碎一壇酒,面對下一壇酒就越覺得艱難,覺得不舍,越發力不從心。 當砸得只剩下最后一壇酒時,他從架子上抱起那壇酒壇,又把它放回去,這樣來來回回許多次后,他無力撐著酒架,低頭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他下不了手,他舍不得,可他明明是個連命都舍得的人,怎么會舍不得這幾壇酒呢? 或許,他并不是舍不得這些酒,只是舍不得失去醉的機會,因為,只有醉了,他才能卸下理智,才能放任情感,以任何方式滿足他的思念。 他不可能在一輩子的光陰中,每時每刻都扛著理智生活,他肯定會被累垮,他需要投機取巧,需要適時地放掉一些在心中瘋狂滋長的思念,不然,他肯定會被兇殘至極的現實逼瘋。 第233章 二選其一 有了這些理由,袁一可以順理成章地留下這最后的一壇酒。于是,他便站直身子,輕微挪出些步子。 可剛做完這些,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假設,如果有一天,他喝了這壇酒,醉了之后,又像昨天那樣去見太平,他沒能走運,沒能脫身,那該怎么辦? 這樣想著,他滿臉痛苦地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他怎么能再醉一次,再次重蹈覆轍?在這是世間上,他什么都舍得,唯獨舍不得太平。他什么都不在乎,可唯獨在乎太平。他什么都能放下,可唯獨放不下太平。 他真是一個可悲的人,除了太平,他竟再也沒有珍愛的人。當他知道父親的事,得知母親的死訊后,他本就淪為了一具行尸走rou。 可那晚,他想要結束生命之時,太平竟拋棄一切,將終身幸福托付給他。當他決定接受太平的愛意,與她私奔那一刻起,他就決定,從此以后太平是自己的愛人,親人,家! 所以,太平對他而言,不僅僅是愛,還有太多特殊,又無法割舍的意義,他又如何能夠放下她呢? 在種種矛盾的思緒中,他一遍遍地重復著拿酒,放酒的動作。 這時,突然從門邊傳來一個聲音:“二百六十二,二百六十三,二百六十四” 他猛然轉過頭,看到我打賭正倚在門邊,帶著一臉戲虐的笑容看著他。 見狀,他皺眉道:“你怎么來了?” 我打賭走到房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郡王真是貴人事忙!我挖來那么多朝廷大臣的黑歷史給郡王,當然是來收賬款,完成這筆買賣。對了,我讓郡王用銀子換成等價的寶石付款,郡王應該沒有忘記吧?” 聽我打賭這么一提,袁一方才想起這回事,答話道:“我已經讓人都換好了,只等你來拿。不過,話說回來,用寶石付款這件事,還挺夠折騰人的。我勸你趁早把這破規矩改改,不然,可留不住客人。” 我打賭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知道麻煩,可麻煩別人,總比麻煩自己好!我做成一筆大買賣,少則幾千兩,多則上萬兩銀子。我一個人,一雙手,怎么拿得走這么多銀子?” 聽到他這番解釋,袁一點點頭:“這樣說來,寶石是要方便一些。” 我打賭看了眼架子上的酒,道:“剛才,我在門邊看到你把這壇酒,搬來放去可有兩百多回,這壇酒究竟是砸還是不砸?” 袁一苦笑:“我真折騰了這么久嗎?少夸大其詞!” “我可沒有。”說著,他看了眼滿地的酒壇碎片,又嗅了嗅道:“我的鼻子可靈了,這些酒應該是皇宮玉液閣的佳釀,對吧?我覺得,對于一個酒鬼來說,能夠狠心砸壞這么多壇好酒,通常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喝酒壞事,我沒說錯吧!” 袁一笑了笑:“我打賭不愧為我打賭,隨便閑聊都想要從別人嘴里套話。” 我打賭聳了聳肩:“沒辦法,職業習慣!不過,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昨天究竟做了什么壞事。” 袁一辯解道:“我什么壞事都沒做!只是,覺得喝酒傷身,正決心戒酒。” 我打賭搖了搖頭:“我看你昨晚,應該喝高了,然后,調戲了不該調戲的女人。清醒之后,又氣又惱,于是就跑來這里,砸酒撒氣。” 聽到這話,袁一感到很驚詫:“你怎么”說到這兒,他便沒有再說下去。 我打賭接下話茬道:“想問我,怎么會知道。很簡單,你看你肩膀的衣裳有些星星點點的血跡,若你把衣裳脫了,肩上應該有兩排很深的牙印。以你衣裳上血跡的色澤來判斷,你被咬不過是三到四時辰左右的事情。” 說著,他故意停頓下來,看了眼,臉都綠的袁一,繼續道:“為什么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呢?若你跟男人動手,就算打不過你,也不至于無賴得咬你的肩膀,所以,昨晚跟你發生糾葛的人,絕對是個女人。 “以你受傷的位置,傷口的情況,還有你的武功來看,昨晚,你應該摟著那個女人躺在床上,你懷里的女人突然來了這么一口,而你任她為所欲為,所以,才能讓我看到這些血跡,做出這番推論。” 他又看了眼袁一肩上的血跡,笑道:“話說回來,一個弱女子能夠把你咬成這樣,她這牙口還真夠好的!” 袁一沉默了片刻,岔疤獾潰骸澳切┍k詵坷錚掖閎ト! 我打賭點點頭,提了提手中的燒雞,笑道:“反正,你都打算戒酒了,而我剛好忘了帶酒,索性就讓我占了這個便宜!”說罷,他便上前去抱架子上的酒。 見狀,袁一滿臉不舍道:“之前,我向你買消息,你獅子大開口,你這么會宰客,所以,這壇酒說什么也不能便宜你了。放回去!” 我打賭賠了個笑臉:“一壇酒而已,用得著這么斤斤計較嗎?你要是喜歡玉液閣的酒,只要你有銀子,我就有門道替你搞到手,如此,你就不必糾結這酒到底是留,還是砸。這樣一說,我是不是值得喝這壇酒?” 聽到這話,他突然喜出望外:“你當真有門道?算了,我都打算戒酒了!” 我打賭笑了笑:“錢不嫌多,我偶爾也替人做做掮客,跟江湖買手搶搶生意。江湖買手能做到的,我能做到,江湖買手做不到,我也能做到,譬如玉液閣的酒。不過,比起他們,我的價錢就要高很多。” “你的攬客很到位,我知道了。我說了要戒酒,你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掙不到我的錢。” “你今天想戒酒,說不準明天就不想戒了,什么事情都得未雨綢繆嘛!” 袁一無奈道:“好吧!如果真想再做酒鬼,會去關照你,這樣總行了吧!” 我打賭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我們去拿寶石,然后,坐在你紙醉金迷的大屋子里,邊吃邊聊。”說罷,他邁開步子往外面走。 袁一追上他的腳步,皺眉道:“我好像沒留你,拿完東西,你就可以走人了!” 我打賭提了提手中的燒雞:“我燒雞都買了,你不留我,我不知道自己留下來嗎?” 袁一滿臉無奈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算什么主意。想要套我的話,可沒那么容易!” 我打賭笑了笑:“放輕松!你以為我的消息都是怎么來的,它們都長了腿,跑來我耳朵里的?當然不是!所以,我會套你的話嗎?當然會!” 此時,說著話的倆人已走到書房,袁一從書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包寶石,交給我打賭道:“不得不說,你剛才話還真夠誠實!” 我打賭將寶石倒在手心查驗一遍,而后,滿意地將寶石倒回袋中,收到了兜里。 他們走回到堂屋,在一張四方矮桌前坐下,我打賭邊撕下條燒雞腿遞給袁一,邊道:“明白人面前說明白話嘛!我們認識的日子也不短了,雖然,你不喜歡跟我聊,可我特別,非常喜歡跟你聊。” 袁一道:“我想要必要說明一件事,不是我不喜歡跟你聊,而是整個江湖的人都不喜歡跟你聊!原因嘛,很簡單,因為你是我打賭。沒有人喜歡,聊個天把自己聊得隱私全無,像是遭到搶劫似的。” 我打賭聳了聳肩:“無所謂了!誰叫我做的就是這樣一樁,把人剝光衣裳,高價賣的生意。我知道,剛才剝光你的衣裳,看了你的隱私,現在,你怨氣很重。鑒于咱們還要聊很久,我決定補償你,消除些妨礙聊天氣氛的怨氣。” 說罷,他從兜里掏出兩個白色的藥瓶,道:“這兩瓶可是天下最好的療傷藥,當傷口沾上劇毒,或是,傷口出現重度的潰爛時,就用這瓶藥來清創。另外,這瓶可以止血促進傷口愈合,這瓶藥的神奇之處就在于,不管多深多大的傷口,只要涂上這瓶里的藥米分,明天就能愈合,后天就能祛疤。” 袁一不相信道:“明天愈合,后天祛疤?天底下,真有這么神奇藥嗎?” “我可從來不說假話,夸大事實。你可以把其中的一瓶要送給你,如果你要為風流韻事消滅罪證,你就可以選這瓶愈合的藥。你肩上只是些小傷,若用了這藥,保準在四個時辰內傷痕去無蹤!” 袁一伸手道:“你的摳門在江湖上可人盡皆知,今天,難得出手大方一次,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打賭搖搖頭:“話只說了一半,你急什么!說了愈合的藥,再來說說這瓶清創的藥,如果你要把如此香艷的牙印,一輩子都留在肩上,賞玩也好,向別的女人炫耀,引得她們爭風吃醋也罷。無論如何,你要是永遠留下那個女人的痕跡,這瓶藥就能夠幫到你,它具有很強的腐蝕性,只要見血就能從rou里爛到骨頭。” 第234章 有心犯錯 “我沒有特殊的癖好,更沒有自虐傾向。這瓶藥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我要那瓶愈合的藥。”說罷,袁一便伸手去拿那瓶愈合藥。 我打賭拿起藥向旁邊一側身,道:“我是讓你選,可不是這個選法,我想要更有趣一些。” 袁一冷冷一笑:“我就知道,想要占你這個摳鬼的便宜,沒那么容易!” “別這樣說嘛!我不是要你的人來選,我要你的心來選,所以,看好了!”說罷,我打賭快速變換起手指藥瓶的位置,他的手速極快,看著在他手中交替變換著位置的藥瓶,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見我打賭停下手,袁一眨了眨眼睛,聽到我打賭說道:“從外形來看,這兩個藥瓶一模一樣,只有我分得清它們里面裝的是什么藥。我變換藥瓶的手速雖然快,可你連冷三少的劍都能看到,所以,我相信你,應該能夠選出自己需要的藥” 以前,袁一只知道我打賭消息靈通,知曉天下事,可從來沒見他亮出過武功底子,所以,并不知道他武功的深淺。 可現在,見他竟有如此快得驚人的手速,袁一方才意識到,他原來是個絕頂高手。 正在袁一沉思之時,我打賭催促道:“別磨蹭了!趕快選!” 聽到催促,袁一猶豫地抬起手,指了指我打賭左手握著的那瓶藥,抿了抿嘴:“我要這瓶。” 我打賭笑了笑:“當真要選這瓶么?” 他低頭想了一會兒,而后,點點頭:“沒錯!我就要這瓶。” “我可提醒你,要是這瓶是清創藥,那牙印可要在你肩上留一輩子。”說罷,我打賭將他選中的那瓶遞到他面前。 他接過藥,笑了笑:“我要是真選錯了,你不是還有瓶神奇的愈合藥嗎?我才不擔心會留疤!” 我打賭嘆了口氣:“想法很好。可現實,卻是魚和熊掌不能兼得!”說罷,他把沒被選中的藥瓶往空中一拋,而后,從容地拿起剛剛放在矮桌上的雞骨頭,往飛起的藥瓶上一彈,堅硬的藥瓶隨著骨頭的撞擊竟碎成米分末,隨著門外吹來的一陣冷風散落在房間各處。 袁一臉色陰沉道:“非得這樣不留余地嗎?” 見他生氣,我打賭卻依舊掛著一張不痛不癢的笑臉:“這事的有趣之處,就在于不能后悔。難道你對自己的選擇,這么沒信心嗎?” 他冷冷一笑:“我就讓你看看,什么叫信心!”說罷,袁一拔開瓶塞,扯開衣裳露出肩膀,將瓶中的藥米分灑在傷口處。 這時,我打賭伸長脖子往他肩膀上看了眼,道:“嘖嘖沒想到,這傷口還挺深,那姑娘會武功嗎?” 袁一搖了搖頭:“不會。” “她能隔著衣裳,還能把你咬成這樣,她得有多恨你啊!你究竟對她做了什么?” 袁一看了眼他,冷笑道:“我說過,別想從我嘴里套話!所以,省省吧!” “其實,如果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大可花銀子從我這里,把那些不該說的話再買回去。我做生意的規矩,你也知道,任何消息只賣一次,價高者得。當然,對于這種說錯話的情況,價錢絕對公道。” 袁一頗感到有些不耐煩道:“你究竟是有多缺錢?上門收個帳而已,有必要見縫插針地攬客嗎?知道這樣有多煩人嗎?不想攬客變成趕客,你就消停會!” “好!我就消停一會兒,喝喝酒,吃吃rou。話說回來,你手臂挺結實,平常做了不少鍛煉吧?” 袁一放下藥瓶,白了他一眼:“喝你的酒,吃你的rou,別”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感到肩膀出現一陣灼熱的劇痛,他轉頭看到傷口上,升起一絲絲白煙,淡紅的血水直外冒。 這時,我打賭仰著頭嗅了嗅,幸災樂禍道:“真是rou香四溢,比起我的燒雞,可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痛得冷汗直冒的袁一抓著桌角,看了眼滿面笑容的我打賭,用低沉顫抖的聲音道:“你少在哪里說風涼話!這是什么藥?” 我打賭咬了一口燒雞,不緊不慢道:“瞧你這痛不欲生的表情,顯然,你剛才用的是清創藥!”說罷,他捧起酒壇喝了口。 “什么?清創藥?”他慌忙搶過我打賭手中的酒壇,想要用酒清洗傷口上的藥米分,以此減小藥效。 可酒剛倒在傷口上,一陣鉆心蝕骨的劇痛,就從肩頭蔓延到全身,痛得他忍不住“嗷嗷”大叫起來。 如此慘狀當前,我打賭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淡定的在座上吃著燒雞。他瞥了眼痛得面容扭曲的袁一,用出奇淡然的語氣道:“哦!忘了告訴你。這藥不能酒來清洗,不然,會加速藥效,讓人痛得慘絕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