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我倒覺得,你應該抓緊時間多獻殷勤。你也知道,公主與賀蘭敏之之間最大的障礙是賀蘭敏月,現在她又一命嗚呼了。若時機得當,他們的感情隨時可能死灰復燃?!?/br> 薛紹搖搖頭:“我不這樣覺得,現在流言四起,說不定兇手真是……” 聽他說到此處,便停頓下來了,袁一笑道:“我可不覺得兇手是皇后,因為一個能將黎明到來,算得分毫不差的人,不可能計算不到,毒害賀蘭敏月的后果,所以,不至于走這么一招臭棋?!?/br> 薛紹看著陰沉的天空,長長嘆口氣:“但愿如此吧!” 他們回到客棧中時,看到方才的僵局似乎已經解開,只見十三娘用柜臺上的紙筆,畫了張畫像交給神兵候道:“買主就是這位姑娘?!?/br> 神兵候拿著畫像端詳了良久,道:“這位姑娘是江湖中人嗎?” 十三娘搖搖頭:“她不像身懷武功之人,她是江湖買手錢四爺帶過來的?!?/br> 神兵候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對了,這位姑娘調毒的要求很奇怪,除了讓毒/藥看似去像砒/霜,還要讓中毒的人少受痛苦,并且死狀不能難看?!?/br> 聽到這話,袁一皺眉道:“一方面歹毒得要弄死人家,一方面又要她死得漂亮,這買手還真夠變態!” 神兵候將畫像交給喚雨道:“你多派些人手,務必在今明兩日,將畫像上的姑娘帶回神兵司?!?/br> “卑職領命?!?/br> 這時,袁一瞥見畫像上的女子,先是一驚,待仔細瞧過,確認誤會后道:“這位姑娘是宮中之人,我想應該是她,沒錯!” 神兵候用銳利的目光看向他,問道:“是誰?” 袁一回答道:“賀蘭敏月帶進宮的貼身丫鬟,云霜。” 他們根據之前的消息,知道這名叫云霜的丫鬟,在處理完賀蘭敏月的身后事,被從宮中送回了賀蘭府。因此,喚雨,袁一,薛紹三人出了龍虎客棧,片刻也不敢耽擱直奔賀蘭府。 到了府中,喚雨向主持事務的老管家說明來意,只見老管家支支吾吾半天,方才道出,云霜被送回來沒幾日,就被潛入府中的竊賊害了性命。 雖然,府中上下都覺得她死得蹊蹺,可因為,他家小姐的死已經鬧得滿城風雨,現在她身邊丫鬟又死了,唯恐節外生枝,所以,就讓官府早早結了案。 見此,三人便馬不停蹄的趕到捕衙,韋衙丞見是神將喚雨親自前來查案,絲毫不敢怠慢,將結案的卷宗,給云霜驗尸的仵作,以及承辦此案的捕役都帶到三人面前。 經過詢問仵作,發現云霜是被一刀致命,并且刀口整齊,可見行兇者刀法熟練,并非一般的蟊賊。 再則,云霜死前,幾乎沒有掙扎跡象,盜賊向來都是,只要不妨礙他求財,是不會取人性命的。由此看來,行兇者是故意殺害云霜,而被盜走的朱釵不過是掩人耳目。 后來,從承辦捕役口中,得到一個被卷宗遺忘的細節,就是在例行公事的搜查中,在云霜的房中找到一箱金子,足足有五百兩。 當時,想著賀蘭府錢財無數,云霜又是賀蘭敏月最寵愛的丫鬟,賜些金子給她傍身,也不奇怪,可現在想來,五百亮黃金多得有些不對勁。 案子查到此處,三人都犯起了嘀咕,從以上線索不難出,云霜受人收買,毒害主子。后來,又因為知道得太多遭人滅口,可云霜身在宮中,又是賀蘭敏月貼身丫鬟,既買毒又下毒,很容易引人懷疑。 再說,既然云霜是下毒元兇,那武后身邊的女官之死,難道只是意外? 臨走前,袁一將韋衙丞拉到一旁,問道:“我在這兒都呆了一天,怎么沒看到梅仁?” 韋衙丞突然臉色一沉,道:“他啊,已經有十多天沒來衙門了,打算再過幾日,還不見他來衙門應卯,就革職讓他回老家去!” 聽到這話,袁一心底“咯噔”一聲,問道:“梅仁很看重捕役這份差事,向來很守規矩,發生什么事了嗎?” 韋衙丞冷笑道:“那家伙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知道我要送杏兒進宮采選,他倒好,唯恐人家不知道似的,敲鑼打鼓把聘禮送到我府上,說要向杏兒提親,我一時氣憤,罵了他幾句,沒想到他脾氣真夠大,連差事都不要了!” “好,我知道了?!?/br> 這時,袁一暗暗自責起來,雖然,他讓梅仁提親只是玩笑話,可畢竟也是由他說起。這樣想著,他心中的愧疚越聚越多,他想要去看看梅仁,可神兵司的規矩太多,又要查案,實在無暇分/身。 晚間,喚雨的書房中,袁一和薛紹坐在窗邊梳理案情,此時,只見坐在書案前的喚雨捧著的卷宗,看得很入神。 見此,袁一輕聲道:“他回來就坐在那兒,看了都快兩個時辰了。這案子兜兜轉轉,還是皇后的嫌疑最大,在神兵堂上報告案件進展時,侯爺態度你也看到,很抗拒我們往皇后這個方向查,可想的他的壓力有多大了?!?/br> 說到這兒,袁一起身走到書案邊,對喚雨寬慰道:“神將,我知道,一面是真相,一面是世故,很難選的,現在圣上還沒回來,時間還夠,我們就像侯爺說的那樣,再查查其他線索?!?/br> 第103章 抽絲剝繭 袁一說完,見喚雨沒有任何反應,心中納悶的他,輕輕拿起喚雨面前的卷宗,看到喚雨睡得正香,皺眉道:“爺的!裝模作樣,他這懶偷得還真夠矯情?!?/br> 這時,喚雨突然睜開眼:“來了!” 說著,他完全沒有理會面前的袁一,自顧自地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見狀,滿臉茫然的袁一與薛紹互看了眼,跟著走了出去。 看到喚雨迎著呼嘯的北風,站在雪地中,靜靜望著院門出神。 袁一走近,不解道:“神將,在等誰?” 他話音剛落,幾名提著火爐,捧著食盒暖鍋的神兵就走進院里,見此,喜笑顏開的喚雨道:“我等的就是他們?!?/br> 神兵們將東西擺放妥當,便告退了。喚雨看著食案上熱氣騰騰的暖鍋,指著一個個菜碟道:“羊里脊rou片,香菇,豆腐,白菜……還有涮鍋三寶,蒜蓉醬,辣醬,香醋,還有比初雪吃涮羊rou更過癮的事情嗎?” 薛紹似乎還沒緩過神來:“只是吃火鍋?” 喚雨壞壞一笑:“當然,不止吃火鍋!” 說著,他走上前,將書架中間的一個空格,擺上三本書后,只見右面墻上掛著的山水畫自動卷起。這時,他走到墻邊,搓了搓手,往墻面上叩了三下,見墻上出現一個圓孔,他再叩了三下墻,一個竹管便從孔中伸了出來。 見喚雨開啟如此繁復的機關,袁一低聲向薛紹道:“他到底藏了什么?會不會是破案的關鍵線索?” 薛紹道:“我看像?!?/br> 這時,喚雨對他們道:“別在那兒嘰嘰喳喳了,把茶壺給我?!?/br> 袁一把茶壺遞給他,只見將竹竿上的銅環轉了半圈,就有液體流出,聞到酒香的袁一驚訝道:“桂花酒?這面墻里難道藏著一個酒池?” 喚雨裝滿一壺酒后,將銅環轉回,竹竿收了回去,圓孔自動合上,卷起的畫也落了下來。聽到問話,他笑道:“知道得越多,快樂越少,給你留點秘密?!?/br> 喚雨給倆人各倒了杯酒:“涮羊rou加上我自釀的桂花酒,可是絕配。” 薛紹看了眼,喚雨遞來的酒,擔憂道:“神兵司重罰飲酒,再說,我們還有案子要查,喝酒不太合適吧!” “都是瞎擔心。第一,我連藏酒都這么小心,怎么會笨到讓人發現。第二,案子已經進了一個死胡同,抓著手頭的那幾條線索,想破腦袋也難有進展,所以……” 沒等他說完,袁一打斷道:“神將的性格,我太清楚了,從來不做無目的之事。我知道了,這酒一定又是某種考驗,我們才不會上當?!?/br> 喚雨笑了笑:“解釋那么多干嘛?直接說自己沒膽,不敢喝,就好了!” 袁一夾起一塊羊rou,在放進翻滾的暖鍋中涮了涮,道:“不是不敢,而是要喝得明白。” “怎么樣才算明白?” 袁一道:“這酒里下了藥嗎?” “沒有?!?/br> 袁一又問道:“飲酒的懲罰五十鞭嗎?” “沒錯?!?/br> 袁一拿過喚雨手中的酒:“你坑人,但從不說謊,后果剛好我能承受。美酒當前,何樂而不為呢?”說罷,拿起酒一飲而盡。 喚雨將涮好的羊rou,沾了些醬,放到口中慢慢咀嚼。當他再去夾第二塊時,突然收回手,放下筷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呆了片刻,轉頭看向袁一,語氣平緩道:“其實,我不是做每件事都有目的,好比今晚,只是想找人喝酒,因為,我心里很不痛快?!?/br> 袁一提起茶壺,給喚雨滿上酒,道:“你情緒向來收放自如,現在卻浮出水面,看來,你是真不痛快!情緒嘛,每個人都有的,不過,下次再不痛快,喝酒一定要叫上我。” 喚雨拿起杯跟他碰了一杯,笑了笑道:“話說回來,不是每個人,都敢喝我喚雨的酒,所以,下次叫定你了!” 待酒足飯飽之后,袁一和薛紹起身告辭,喚雨擺擺手,道:“不急,我們的正事還沒辦完。” 袁一疑惑道:“什么正事?要是跟吃有關的,我可不奉陪了。” “江湖買手錢四爺。” 喚雨知道,現在破案的關鍵就是,找到謀害云霜的殺手,可云霜早已安葬,而犯罪現場,也在結案后,就被收拾干干凈凈了,所以,關于殺手的線索算是斷了。 不過,喚雨想到,云霜一個深宅大院的丫鬟,照理很難接觸到江湖人物,更別說讓首屈一指的江湖買手錢四爺,幫忙找到十三娘調制毒藥。由此看出,錢四爺與云霜之間還有一個關聯,這個很可能就是破案的關鍵。 三人趁夜潛入錢四爺的大宅中,來到他房里時,他正摟著小妾睡得正香。喚雨不慌不忙往床邊一坐,而后咳嗽了幾聲。 聽到響動的錢四爺轉身瞇著眼,見房中一片漆黑,便摸來火折劃燃,當晃動的火苗照到床邊,看到三個人頭,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他驚得“啊”了聲,丟下火折,慌忙去把掛在床頭的刀。 可刀還沒拔出,兩把明晃晃的劍就架在了他脖子上,見此,他聲音顫抖道:“你……你們是誰?” 喚雨撿起火折,將一旁的燭臺點上,正要開口說話,錢四爺的小妾從床上爬起,滿臉驚恐地像是要大叫,見狀,喚雨打開折扇,對著小妾一扇:“醒來的不是時候,再睡會兒吧!” 話音剛落,小妾雙眼一閉,身子往床上一倒,又睡了過去。 在昏暗的燈光中,錢四爺看到三人皆身著神兵服,便知曉了他們的身份:“三人大人,我近來可沒犯什么事,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喚雨一抬手,示意袁一和薛紹放下劍,而后,從兜著拿出云霜的畫像:“這個姑娘,你可認識?” 錢四爺將畫像湊到燭火邊,看了許久,猶豫道:“我是見過這位姑娘,她犯了什么事?” “她死了?!?/br> 錢四爺滿臉驚詫道:“前不久,她才找我做了兩筆大買賣,怎么就死了?” 喚雨時刻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知道她是誰嗎?” 他搖搖頭道:“你也知道,江湖買手替人辦事只看銀子,當初,這位來路不明的姑娘找上門,讓我找個配制毒藥的高手,我也很納悶,可看在銀子夠多的份上,也沒有多問,就幫她穿針引線找了位制毒高手。” 聽到這話,袁一和薛紹互看了眼,他們都以為,這條線索又斷了的時候,卻聽到喚雨,向錢四爺問道:“毒藥是一筆買賣,那另一筆買賣呢?” 錢四爺雖不想說,可無奈面前是神兵司的人,便道:“她還讓我幫忙找個殺手,要求是從未失手,寧死也不會透露雇主是誰?!?/br> 喚雨微微一笑:“有意思,殺手,你找了誰?” 錢四爺為難道:“江湖買手必須遵守一條鐵律,不能透漏交易雙方的身份,要是把他說出來,不但會砸了自己的招牌,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喚雨收起錢四爺遞來的畫像,語氣平緩道:“你這些擔憂無可厚非,不過,我好心提醒你,神兵司不但最能讓不識時務的人,在江湖中變得聲名狼藉,而且,最會翻舊賬,讓一些混跡江湖的不法之徒,合理合法地鋃鐺入獄,甚至人頭落地?!?/br> 說著,他拍了拍錢四爺,道:“希望你在適當的時機,做適當的事,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 見喚雨轉身,錢四爺頓時服軟,將殺手的事全盤拖出。 神兵司動用了長安城及鄰近幾個州縣的情報探子,花了兩天時間就將殺手捉拿歸案。正如錢四爺所說的那般,這個殺手軟硬不吃,寧死也不肯將雇主說出來。 若旁人碰上這種硬骨頭,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惜,他落到了喚雨手中。 喚雨用了三天時間,減弱殺手的防備心,而后再用他詭異的迷魂術,讓殺手在半夢半醒間描述出雇主的樣貌,他再代筆畫了出來。 神兵堂上,神兵候看到喚雨呈上的畫像,皺眉道:“畫像中的女子,臉被所穿的觀音兜遮去了大半,這樣找起來,無疑是大海撈針?!?/br> 喚雨道:“雇主很謹慎,她與殺手談買賣時,是獨自赴約,還故意將容貌遮掩,所以,連殺手也不知道,她長什么樣。不過,最匪夷所思的是,她讓殺手,殺的人竟然是云霜?!?/br> 神兵候沉吟道:“這的確很蹊蹺。你們三個對此有什么想法?” 袁一上前道:“卑職猜測,這個姑娘興許也是深宮之人,若自己聯絡殺手滅口多有不便,從而巧設心機,先利用云霜買了毒/藥,再讓云霜招來殺手,將其滅口。恰好這個殺手是個寧死,也要守住秘密的硬骨頭,如此,她便可完美地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