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懷著這份擔心,他沿路往山下走,沒走出多遠,就遠遠瞧見,在一處由山澗水流經(jīng)而形成的碧水潭邊,滿臉堆笑的梅仁正與坐在大石山上的上官婉兒聊著什么。 袁一走近,看了眼梅仁:“你同這位姑娘在聊什么?聊得這么開心,我能加入嗎?” 這時,上官婉兒起身,難掩尷尬道:“沒什么,不過是些尋常瑣事。” 袁一點點頭,看向梅仁道:“對了,你不是最喜歡吃桃嗎?方才過來看到那片林子結了不少桃,去摘幾個給我們嘗嘗吧!” 聽到這話,梅仁殷勤地向上官婉兒詢問道:“婉兒,你想吃嗎?想吃我立刻就去摘!” 見上官婉兒點點頭,梅仁轉身要走,卻被身邊的袁一拉著,湊近他耳邊道:“你這家伙不錯啊!連婉兒都叫上了,跟她很熟嗎?” 梅仁得意一笑,輕聲道:“你說呢?要不是早認識杏兒,我真有想法,找她做我孩子的娘。” “何必這么麻煩,想要孩子在地里種一個,等他呱呱落地,再找個奶娘不就成了。” 梅仁冷哼一聲:“懶得跟你瞎扯!”說著,推開袁一走開了。 見梅仁走遠,心情驟然緊張的袁一,暗自吸了口氣,剛轉身,正打算說話,聽到坐回石頭上的上官婉兒,道:“待會我們真有桃吃嗎?” 聽到問話,他緊繃的心弦,驟然放松了不少,他笑道:“此時已近寒露,已過了產(chǎn)桃的季節(jié),恐怕桃是吃不了。”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梅仁,這家伙長得人畜無害,可就喜歡拿話惡心人,要是他說不知所謂的話,千萬別放在心上。” 上官婉兒笑了笑:“我倒覺得他挺有趣的……還有,如果你能放下以前的事。我想,我們還能算得上朋友嗎?” 他低頭沉默了良久:“當然。以前‘上官婉兒’對于我來說是一種感覺,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一種回憶,這應該就是,放下。” 上官婉兒點點頭,深深吸了口氣:“這樣說清楚,就算下次遇著,就不會覺得尷尬了。” 他釋然一笑:“是啊!不管怎樣,還能和你做回朋友,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上官婉兒故作為難道:“別高興得太早,我的朋友,可不是這么好當?shù)摹!?/br> “那我只有,接受這個挑戰(zhàn)了!”說到這兒,他們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第100章 喚雨往事 這時,袁一想到梅仁,便道:“梅仁那家伙就像只猴,我得去看著他,一起走嗎?” 上官婉兒搖搖頭:“你去吧!我還想,在這里待會兒。” 此時,梅仁正在林里尋找著桃子,看到袁一走來,滿臉不悅道:“這兒半個桃都沒看到,你是在騙我玩吧!” “是嗎?”袁一抬頭看了眼:“難道是我看錯了?” “算了,我跟婉兒去說一聲。” “別去了,她也不是很想吃桃。說說你不請自來,找我有什么事吧!” 梅仁一拍腦門道:“瞧我差點把正事忘了!韋衙丞要送杏兒進宮參加采選,我什么方法都用過了,可還是阻止不了,聽說,今日是神兵司的探訪日,所以找你想想辦法。” “且慢,你來不是被王豹欺負,找我出頭的嗎?” “那是另外一件。采選下個月就開始了,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打消衙丞想要父憑女貴的念頭,都說皇宮深似海,杏兒一進去,恐怕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袁一摸著下巴道:“你確定是衙丞想要父憑女貴,而不是韋杏兒,自己想要飛上枝頭?對了,以衙丞的官階,韋杏兒好像還達不到采選的條件。” “聽說是衙丞拖了不少關系,才有了這個機會。” “這樣看來,韋杏兒參加采選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耍夷軒偷木褪牵嬖V你,死了這條心吧!” 眼泛淚光的梅仁,聽到這話,用手肘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想到再也見不到她,我的心好痛,好痛啊!我不要,不要她進宮,袁哥,我該怎么活啊!” “有話好好說,別哭啊!可以樂觀點想,韋杏兒落選,不就進不了宮了。” 梅仁抬頭抹了把淚:“袁哥,我們能被別自欺欺人嗎?杏兒可是才貌雙全,天下都難挑出第二個,你以為皇宮里的人都瞎了眼,讓她落選嗎?嗚嗚……”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你今天就去提親,娶了她,這樣她就不用進宮,而你也有了孩子的她,不就皆大歡喜了!” 梅仁止住哭,想了一會兒:“這倒是個好辦法,我怎么沒想到。”說著,轉身邁開步子。 見狀,袁一先是一愣,而后喊住他道:“梅仁,我開玩……” 他的話還沒說,梅仁就轉身將他緊緊抱住,道:“袁哥,你就是我的明燈,定好日子,就請你來喝喜酒。”說罷,頭也沒回的走了。 袁一看著遠去的他,喃喃道:“他還真遲鈍!說不準,他走回家就會發(fā)現(xiàn),那只是個玩笑。” 兩個時辰后,袁一去喚雨院中接了罌粟,送她下山時,見她樂此不疲地扭動著手指,像是對喚雨教的杯盞之樂,還意猶未盡。 袁一笑道:“這么開心,獨門絕技學到手了吧!” 罌粟微微一笑:“那是自然。雖然跟他只相處了兩個時辰,發(fā)現(xiàn)他不但幽默風趣,而且什么都懂,簡直就像一本知識豐富的書。” “我不否認,他的確很神奇,不過,慢慢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神奇得有些詭異。” “他是有些,讓人無法理解的地方,可能奏出那么干凈空靈的樂曲的人,絕不是什么壞人。” “我相信,你能以樂識人。” 罌粟點點頭,道:“再過幾日,他會來氤氳館教我幻術,你要同他一起來嗎?” 袁一嘆了口氣:“看來,我這第一友的名號,馬上就要易主了。” “把手伸出來。” 他將手伸向罌粟,疑惑道:“干嘛?” 罌粟豎起拇指,像蓋章般在他的手心印了下,道:“現(xiàn)在給你蓋上了我天下第一友的大印,滿意了吧!” 他看著手心,笑道:“不錯,等墨跡干了,就能拿著這只手,去招搖撞騙了!” 罌粟笑了笑:“這兒離山腳也不遠了,就送到這兒吧!” 他目送罌粟走遠,剛要邁開步子,聽到不遠處的樹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為了向風塵妞爭寵,又是說壞話,又是裝可憐,你還真不要臉!”說罷,太平從樹后走了出來。 他皺眉道:“公主怎么在這兒?” 太平走近:“看你這一臉表情,以為本宮偷聽嗎?告訴你,是本宮先到這兒,在樹下休息,卻被你們打擾了。” “卑職給公主賠不是,如果沒什么吩咐,卑職先告退了!” 見袁一轉身,太平上前狠狠的踩了他一腳:“你這狗奴才,到底懂不懂規(guī)矩,當然是等本宮先走了,你才能離開!” 袁一忍著痛道:“那公主請先。” 看著太平消失在蜿蜒的山徑中,袁一嘴角浮現(xiàn)淡淡的笑意,他的腳像不聽使喚似的,走到太平待過的那棵樹下坐下。 靠著樹干的他,拿起手邊的一片落葉旋轉著,他抬頭看著,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變作千絲萬縷投到樹下,將一切變得迷蒙而溫暖。 不知不覺,他就樹下睡著了。等他醒來時,天已斷黑,他起身走到喚雨院中。 在初升的弦月下,喚雨背著手站在院中,滿是落紅的臺階前,像是等待著袁一的到來。 帶著月輝的袁一走到他身后,道:“我來了。” 他翩然轉身:“來吧!”說罷,一跳扎了個馬步。 見此,袁一哭笑不得,道:“神將大人,你這是在搞笑嗎?” “廢話少說,趕緊動手!” 他邊卷起袖子,邊道:“真沒見過,挨打還這么著急的!” 說罷,他剛掄起拳,就聽到喚雨喊道:“慢著!” 他收回拳,皺眉道:“怎么了?” “我不大不小也是個神將,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不要打臉。” “好。”說著,他又握起拳。 “慢著!” “又怎么了?” 喚雨尷尬一笑:“能不能下手稍微輕點,我怕痛。” “好。要是沒有要求了,這回可真要動手了。” 喚雨搖搖頭:“沒了。來吧!” 聽到袁一提拳“啊”的大吼一聲,喚雨身子一僵,緊緊閉上眼睛,袁一本要好好收拾他。 可他如此,袁一突然有種恃強凌弱之感,怎么也下不了手,最后,只是用拳頭在他小腹輕輕一擊,便就此作罷。 喚雨睜開一只眼睛,怯怯道:“就這樣嗎?” 袁一無奈地吐了口氣:“像你這種除了腦子好使,身體基本能歸入老弱病殘呆之列,揍你完全是讓我的拳頭掉價。” 喚雨笑了笑:“謝謝!” “我不會說,不客氣!先告辭了。” 說罷轉身,剛邁開步子,就聽喚雨,開口道:“每年看著那么多人,在我設計的機關中喪命,我不會比你好受。可你也知道,在神兵司要完成怎樣的任務,稍有閃失,整個神兵司都會被當作替罪羊,推出去。到時,神兵司所有人都會人頭落地,我有責任確保挑選出的人,能為神兵司所用,即便代價是,犧牲一些人。” 停下腳步的他,沉默了良久,道:“難道不能讓神兵司活在陽光下嗎?” “這是政治,若哪天你能出將入相,大權在握時,就會明白,陽光不一定能換來公正,也不一定能給百姓換來安居樂業(yè)。” 他轉身,不屑一笑:“沒錯,我不懂政治,可就算他日我真有所作為,也不會認同你這些話。” “我很愿意拭目以待。”喚雨頓了頓了,欲言又止道:“其實……一直納悶,你怎么知道,我會想見罌粟?” “這個嘛……我是從你編造的那個幻境中猜到的,簡單來說,我雖沒見過,語瑾的娘,可據(jù)說她們母女倆,就像一個墨子刻出來似的,而昆侖掌門就是你的替身。從幻境中一家三口的故事,自然就聯(lián)想到,現(xiàn)實中一個關于單相思的故事。” 喚雨走到一旁的石階上坐下,抬頭看了看繁星密布的蒼穹,語氣平緩卻黯然神傷道:“幾年前,我從外地辦事回長安時,在落腳的客棧,聽到一陣美妙的琴音。我循聲將窗戶推開,看到對面房中有個姑娘在彈琴,那琴音實在太醉人。我不知不覺站了一個時辰,直到同行的人叫姑娘起程,當她停止撫琴,起身時,我便鼓掌以表示稱贊。” 袁一笑了笑:“站了一個時辰,讓你陶醉的只是琴音,不是她的美貌?” “當我沉浸在琴音中,并沒在意她的容貌,可聽到掌聲的她微笑向我致意時,腦中短暫空白后,只有一個想法,我要認識這個姑娘,可當我推門走出,看到她已經(jīng)跟同行人出了客棧,坐上了的馬車。我連想都沒想,就回房收好行李,就起程去追那馬車。” 喚雨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道:“客棧離長安城不遠,后來,我一路追著進了城,發(fā)現(xiàn)她是,氤氳館剛從揚州買回的姑娘。” 袁一問道:“因為她是青樓女子,就沒去找她?” 喚雨點了點頭:“當時,我有太多包袱,覺得不值得為一個女子,毀掉清名,可事實卻是,那一眼就注定再也無法忘懷,若時光倒回,我會去找她。” “你就別賣苦情,博眼淚了!我都聽罌粟說了,你要去氤氳館教她幻術。” 喚雨微微一笑:“知道了呀!” “看你笑得這么風sao,我還真后悔那拳沒有打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