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聽到此話,我打賭環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向了白衣男子與站在他身邊的兩名綠衣侍女,道:“原來是劍魂斷冷三少和他兩名冷艷逼人的侍女絕塵與青煙,這冷三少最怕臟,出門必會乘轎,萬不得已才會走路,每半個時辰就得換一次鞋,這個家伙的酒偏偏弄臟了他的白衫,真是攤上大事!” 話音剛落,一臉嬉笑的矮胖男子,用油膩膩的手去擦冷三少衣裳上沾到酒的地方:“真不好意思,兄臺的酒錢算我的,當是……” 用白帕捂著嘴的冷三少,用修長白皙的手指拂過劍匣,而后握住劍柄,眾人只眨了下眼,矮胖男子頸上就出現一條細長的紅色劍痕,一聲痛苦的呻吟卡在男子喉嚨還未發出,眼睛一翻倒地死去。 此時,金梅公子滿臉驚訝道:“好快的劍。” 袁一笑了笑:“好快的劍?你看到他拔劍,殺人,入鞘了嗎?” 金梅公子滿臉窘色道:“沒……沒有,他的劍實在太快了。” “沒看到,就不能說快!” 金梅公子打量眼與自己年紀相仿的袁一,仰起頭冷笑道:“難道你能看到嗎?” 我打賭拍了拍盛氣凌人的金梅公子:“他天底下唯一輸了半招,卻能在冷三少劍下保命的人,你說他能看到嗎?” 金梅公子的囂張氣焰頓散,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怯怯地望了袁一:“你是……” 沒等他說完,袁一便點頭回答道:“沒錯!” 說話間,矮胖男子的同伴見他慘死,個個呆若木雞,等回過神,也顧不上收拾他的尸首,紛紛倉皇逃出客棧。 我打賭邊往里走,便向袁一道:“有空位了,我又輸了啊!想問什么?” 此時,三人已走到座位前,金梅公子嫌矮胖男子的尸首擋路,便用腳將其挪到一旁,見此,冷三少放下捂嘴的白帕,轉頭看了眼金梅公子,冷言道:“放回去!” 金梅公子看著他的鳳眼中隱隱的殺氣,再聽到他陰冷的聲音,額頭上的冷汗直冒,雖然害怕,可像他這樣初入江湖,又有些輕狂之氣的人,最怕丟了面子,所以并未理會冷三少,扯了扯衣袖坐下。 將一切瞧在眼里的袁一,見冷三少的手快要落到劍柄上,便一個箭步向前,一手推了把冷三少將要出劍的手臂,一手伸到金梅公子袖口夾住飛出的暗器,這番化解,動作之快,手法之精準讓在座所有人在心中拍手叫好。 袁一先將暗器扔回金梅公子袖中,使了個眼色讓他坐下后,再轉身坐到了冷三少身邊,低聲道:“三少,就當給我袁某人一個面子,饒了這不知死活的家伙!” 冷三少沉默了半晌:“好!” 袁一拿起酒壺給冷三少滿上,再給自己倒了杯:“在此謝過三少了。” 倆人將酒一飲而盡后,袁一不忘客套道:“以后三少需要我地方,盡管開口,絕對義不容辭。” 冷三少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說完,快走。” “明白。”袁一起身了,看了眼絕塵與青煙,笑道:“你們家主人今天把一年的話都說了,以后要問什么,可要給他準備好紙筆。” 她們被逗得微微一笑,絕塵點點頭道:“多謝袁公子提醒。” 袁一坐回自己的座位,正要去兌現賭約,向我打賭詢問些事情,看到從樓上走來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子,只見她容貌絕美,身形婀娜,舉止風情萬種,勾人攝魄的眼神所到之處的男子皆為癡狂,女子像極了世人所說的蛇蝎美人。 女子走到柜臺前,拿起一壺酒穿梭在滿堂賓客間,熟絡地斟酒,時而客套的寒暄,時而殷勤賓客的到來,儼然一副精明老板娘的架勢。在座的一些好色之徒,見女子身著薄紗抹裙,酥胸半露,言談十分隨意,料定她是輕浮之人,便趁機攬腰摸臉吃豆腐,女子也不惱,只是嬌嗔一聲“討厭”,然后,“啪”打開的好色之人的手。 金梅公子目不轉睛盯著穿梭在眾人見的女子,見她款款走來金梅公子咽了咽口水,正當她俯身倒酒時,金梅公子不由得伸手,想要要去摟她的腰。 見此,一旁的我打賭急忙拉住金梅公子的衣袖,拼命搖頭跟他使眼色。一臉無奈的金梅公子只好收起色心,安分地喝完女子敬的酒。 女子走到袁一身邊,親昵地拉起他的手,笑道:“袁大爺,這一走就是半年,可想死人家了!”說著,柔媚無骨的她坐到袁一腿上,靠在懷中的她將杯中酒喝了口,而后,送到袁一嘴邊,看了眼杯口上的香艷唇印,拿過自己的酒杯:“十三娘的酒可不是隨便能喝,我自認沒那膽量。” 女子的指尖滑過袁一的臉頰:“你是嫌棄我的殘酒,還是怕這酒里有毒藥?” 袁一伸過酒杯:“我怕喜歡上歲數比我娘還大,卻水靈得跟二八姑娘似的,太詭異了。這理由行嗎?” 第70章 情毒無解 女子邊往袁一杯中倒酒,邊道:“你怎么斷定我比你娘的年紀還大?” 袁一碰了下女子的酒杯,一飲而盡道:“毒無解十三娘,二十二歲初入江湖,做了將近二十多年的江湖第一美,簡單的算術,我還是會的。” 十三娘在他耳邊,輕聲道:“不愧為吸髓鬼捕,將我的底細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我改變不了年歲,可我能讓容貌至死都停留在青春少艾,難道你們男人不都是想終生與這樣的女子為伴嗎?” “聽上去是很吸引,可我覺得,喜歡一個女子或許因為美貌,可愛一個女子,卻是貌美以外的所有。” 十三娘沉默半晌,笑了笑:“不說這些了,見你鼻息不均,像是內傷未愈,今晚要不要來這里,給你用個立馬見效的方子。” “十三娘的好意我心領了,真要給我方子,就給我一碗忘情藥。” 十三娘嘆了口氣:“要是真有忘情藥,我早就服了。” 見她眉宇間盡是傷感,袁一問道:“莫非你也被鐘情之人傷過?” 聽到問話,她的傷感轉為憤怒,可不過片刻便消散不見了,歸于平靜的她雙手饒過袁一的脖子,風情一笑:“剛才的話里,你用了個‘也’字,真想知道傷你的是個怎樣的姑娘?” “十三娘,你這轉移話題的功夫太好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大家都不愿意提傷心之人,不如干點別的事。” “你好壞,想跟我干點什么事?” 袁一指了指矮胖男子的尸首:“我可不想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尸斑在他臉上遍地開花,你是這兒的老板娘,是不是該處理下?” 十三娘看了眼尸首:“的確挺煞風景,我看膳房的包子餡料還夠不夠,瞧他rou質肥厚,要不要先把臀部和肚腩rou割下來,再用化骨米分處理了。” 此時,金梅公子正拿起桌上的包子吃著,聽到這話,惡心得把包子全都吐了出來,難以置信地向十三娘問道:“這些都是人rou包嗎?” 十三娘起身掐了掐他的臉:“你真是太可愛了,不過,勸你下次別來龍虎客棧了。” 金梅公子摸著臉,神情恍惚的喃喃道:“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袁一拿起包子吃了口,道:“說你不是英雄。” 看著他手里的包子,金梅公子又是一陣反胃道:“人rou包你也吃得下?” 我打賭也拿起一個包子吃了起來:“我打賭,這包子的味道絕對是天下第一,不過,餡料不是人rou。” 金梅公子長長嘆口氣:“原來是在逗我們玩。” 我打賭看了眼袁一道:“剛才你贏了我,有沒有興趣知道十三娘鐘情的人是誰?” 袁一想了會,道:“有興趣,不過,我要問更重要的事。” 我打賭看了眼滿臉期待的金梅公子,一攤手:“我想說,可他不想聽,不能壞了規矩是吧!” 按捺不住的金梅公子解下腰間的佩玉,放到我打賭面前:“想要向你打聽事情,除了贏你,還可以花一千兩向你買,我沒帶那么多現銀,這個玉佩價值不菲,一個月后來金陵找我,再把一千兩兌現給你怎么樣?” 我打賭點了點頭,收起玉佩道:“十三娘鐘情之人是神兵候,想不到吧!” 袁一與金梅公子皆是一臉驚訝的點點頭。 我打賭繼續道:“二十多年前,神兵候還是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身邊的侍讀,而十三娘生在醫學世家,父親是德高望重的太醫院掌醫。那時,十三娘快到出閣年紀,她父親留心物色乘龍快婿,見神兵候雖家道中落,可侍讀一職全憑他科舉考取探花,由太宗皇帝欽點擔任,所以,認定神兵候絕非池中物,便想撮合他與十三娘。” “年輕時的神兵候可是俊逸非凡,十三娘第一眼見到他便深陷情網,十三娘是至情至性之人,拋下矜持主動追求起神兵候。最初,神兵候并無意,可最難消受美人恩,面對這樣一個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美嬌娘就算是塊石頭也會動心,后來,他們成了如膠似漆的戀人,自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就在成婚的前一個晚上,十三娘摸著鳳冠霞帔憧憬拜堂的喜悅時,收到神兵候的信說,他不能娶十三娘,因為,心里一直放不下所愛之人,他可以騙十三娘一輩子,可不能再多騙自己一天。” 聽到這里,金梅公子憐惜的看了眼在賓客間賣弄風情的十三娘:“對于一個女人而言,神兵候的做法太殘忍了,難怪她會這般放縱自己。” 我打賭搖搖頭:“她這可不是放任,而是報復薄情寡性之徒,別看現在這些揩油的人笑呵呵,等再過一個時辰,出了客棧必定毒發身亡。” 金梅滿臉不解道:“此話怎講?” “別看十三娘對揩油的人只是輕輕一拍,其實她的指縫間藏著一支毒針,她這一拍毒針便刺入那人皮rou中,因為她手法極為精妙,所以,被刺之人沒有絲毫感覺,方才不是我,你的小命就算丟了。” 金梅公子到吸了口涼氣:“我真沒想到她會如此。” 袁一不忘補刀道:“所以,十三娘才讓你別再來這里。” 我打賭看了看倆人:“這花了一千兩買來的故事,還打算聽不聽?” 倆人異口同聲道:“當然要聽!” 我打賭喝口酒潤了潤嗓子,繼續道:“十三娘收到信的當晚,心灰意冷服毒自盡,幸虧被丫鬟發現撿回條命,她昏迷了五日醒來時,看到守在床邊的神兵候,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喜不自禁地撲到他懷著,可他卻冷言冷語地說,他是被掌醫押來給陪葬的,現在十三娘醒了,他就可以離開了。十三娘見挽回不了愛郎的心,所作所為又讓家人蒙羞,便離了家淪落江湖,種種機緣巧合拜入毒圣門下,十三娘精通醫理,擁有極高天賦,后來,她下的毒,連她師傅毒圣也解不了,才有了贏毒無解的稱號。” 袁一摸著下巴道:“聽說她為了保持少女容貌,特意調配了一種劇毒丹丸,瞧她能跑能跳,不像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我打賭嘆了口氣:“傳聞是真的,只是毒性被暫時壓制,可積累到一定程度,她體內的臟器就會潰爛,慢慢地擴延到體表,不但會受盡折磨而死,而且,尸身千瘡百孔異常可怕。” 袁一皺眉道:“這種方法太瘋狂了,容貌對她真有這么重要嗎?” “想想她為什么把龍虎客棧開在長安城?為什么招徠江湖人士把客棧變成是非之地?又為什么穿梭在我們這些男人中賣弄風情?” 袁一想了會:“你的意思,她這樣做是為了引起神兵候的注意?” “或許,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正耗盡半生時間與心思等待一個男人,因為害怕男人回心轉意時,自己容顏老去,再回不去以前的時光,所以,就用這種殘忍的手段,將自己的年華保留在男人轉身離開時的模樣。” 金梅公子望了眼十三娘:“世間怎么會有這樣癡情的女子?” 不覺,喝酒閑聊的三人在龍虎客棧待了一下午,遇到了江湖傳聞中的豪杰,也見識了大話說得滿滿當當,遇到危險就抱頭鼠竄的猥瑣之輩。 總之,龍虎客棧就像江湖的縮影,有危險,但絕無乏味,有爭斗,但絕對酣暢,有俠義,但絕不是空泛的俠義,而是有血有rou,有真有假,有恐懼也有彷徨! 袁一在這個下午算頗有收獲,在我打賭的習慣性賭局中,不但打探出更多錢莊劫案的線索,還順便打探了幾個要案的線索。 打賭有贏,自然有輸,所以,我打賭也從袁一這兒得到了,刀不留人為何會開鏢局?罌粟為何成為鏢局的頭標?魔音琴少為何沒殺成袁一?諸如此類的絕密消息,或許,我打賭能知曉天下事,正是因為這樣的賭局。 袁一坐在茶樓上,看著黃昏將逝的街道上,收了攤的小販們正匆匆往家趕,黑夜漸近,長安城華燈初上,此時,不同于白日繁忙的喧鬧,另一番閑暇慵懶的喧鬧正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中米分墨登場。 此時,氣喘吁吁的梅仁跑到茶樓,來到袁一座旁坐下,喝過一大口茶,將一只鼓鼓的錢袋扔到袁一面前:“這是他們湊的賞金,衙丞讓我帶給你。” 袁一掂了掂錢袋:“還挺沉,還真是惡的欺負善的,善的欺負傻的,傻的欺負更傻的,看來偶爾當當惡人,也挺有意思!” 梅仁眼饞地望了眼錢袋,期待道:“銀子是不是也有我的一份?” “你的一份?” 梅仁一把抱住他胳膊,低聲下氣:“袁哥,我不該質疑你的做事風格,我也知道,論破案的功勞小得像螞蟻的腳,所以,我也不奢望,隨便給我十兩,八兩的……” 他一臉嫌棄地甩開梅仁:“娘人就少惡心我一次,成嗎?” 梅仁不依不饒道:“沒有十兩,八兩,六兩,三兩也成,我不挑的。” 袁一把錢袋扔給梅仁道:“全給你,別再像娘們似的嘮叨個沒完。” 梅仁把錢袋抱在懷中,樂得像朵花似的:“真把這些賞銀全給我?” “是的。” “為什么?” “就當還以前借你的酒錢,飯錢,賭債之類的錢吧!” 梅仁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你的確欠了我不少錢,可這未免也太多了吧!” “多的就當利息。” “沒錯,沒錯,那些都是舊債,算起來利息還真有很多。且慢,你把銀子都給我,不就沒錢了,又會向我借錢,是嗎?” “廢話!讓你去錢莊抄的東西,弄好了嗎?” 梅仁從兜里拿出本冊子講給袁一道:“那五家錢莊的信息都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