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不就是塊石頭,有什么好看的!” 袁一松開手,方才的石頭已變成了米分末從他手心落下,見狀,攤主嚇得面如土色:“你……想干嘛?” 他拍了拍攤主的肩膀:“骨頭可不比石頭,所以,耳環還賣嗎?” 攤主雙手把耳環奉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這耳環不要錢,就當是給大爺賠罪!” 袁一掏出幾兩銀子塞到攤主手中:“耳環是你娘子辛苦做的,怎么能不收錢?”說罷,他轉身要走,攤主喊道:“大爺,耳環不用這些銀子。” 他扭頭笑了笑:“你娘子的手藝很好,值這個錢!” 這時,見繞城湖的岸邊停靠著許多畫舫,怏怏不樂的太平突來了游湖興致,便領著袁一和上官婉兒登上了畫舫。 進到舫中,只見其中裝潢奢靡,還有幾名容貌俏麗的藝妓彈琴奏樂,臨窗而坐的客人都是身著華服,腰纏玉帶,皆是一副富貴光鮮模樣。 三人坐定,一名梳著墜馬髻的青衣女子走來,先給他們倒上茶,而后用溫柔的語調道:“三位公子,這兒共有三等船點,分別是一等繞梁三日,二等八珍玉食,三等食之有味,請問需要何種?” 望著窗外的太平冷冷來了句:“最好的!” 袁一知道,太平還在為耳環的事耿耿于懷,待青衣女子走后,他將耳環放下,敲了敲案幾,移回目光的太平瞧見案幾上的耳環,先是一驚,然后拿起端詳了片刻,皺眉道:“命很長,我不是說過不買嗎?當我的話是耳邊風啊!” 袁一笑了笑:“這不是買,算是我送給你。” “你還真好笑!我是誰!還稀罕你送我這破耳環!不過,看來你死乞白賴的份上,我就給個面子,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他滿臉無奈道:“那我多謝主子成全了!” 見客已滿,畫舫老板向眾人道:“船馬上就起行了,船身會有些晃動,請各位坐好了。” 話音剛落,十多名身著玄色武袍的漢子簇擁著一位身形微胖,圓臉細眼的男子走了進來,當看到微胖男子殷勤地請進一名絕色女子,三人互相看了眼,太平低聲詫異道:“罌粟?” 微胖男子看了眼四周,把老板召喚到跟前,道:“你去把那幾個位置空出來,本官要坐!” 老板唯唯諾諾道:“許太守,這都坐滿了,挪地兒恐怕……” 男子一擺手,傾身在老板耳邊,道:“廢話少說,你不挪地兒,信不信我挪了你的腦袋!” 老板嚇得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結巴道:“挪……挪……小人這就辦!” 見微胖男子攜著罌粟如愿地坐下,太平一臉不滿道:“今天是什么黑道兇日,竟敢在我眼皮底下橫行霸道,還有沒有王法?” 袁一喃喃道:“你經常這么干,還好意思說別人。” 太平踢了腳他:“狗奴才說什么?” 他搖搖頭:“沒什么。” 太平看了眼微胖男子,向上官婉兒問道:“這家伙好眼熟,一時半會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 “若沒記錯,這個許太守應該就是當朝宰相許敬宗的獨子,今年上元晚宴,他也在。” 太平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他叫許宗耀,上元晚宴我跳鼓面舞時,看見他一個勁流口水,惡心得我一腳踏空從鼓面上摔下來,出了大丑!罌粟不是跟賀蘭敏之來的揚州,怎么跟這個草包混在一起了?” 見上官婉兒陷入沉思,沒有答話,太平便將視線轉向袁一道:“你說說。” 袁一看著許宗耀不時摸摸罌粟的手,不時借機摟摟她的腰,想起她床下布滿塵灰的幾箱珠寶,又想起魔音琴少說過的那些話,心情復雜的他抬頭看到罌粟眉宇間不時流露出的厭惡,突然,好似明白她的苦衷,不由得可憐起她。 太平見倆人都是沉默以對,她長長嘆口氣道:“你們說她是不是,為了幫賀蘭敏之,才……” 袁一看了眼太平:“或許吧!” 太平似乎看出了袁一的心思,便道:“雖然我對罌粟是要那么一點討厭,可你要出手幫她,我沒意見。” 袁一點點頭,將手指放到杯子中沾了些水,往許宗耀手臂一彈,只見他“啊”的一聲,松開了放在罌粟腰間的手。 見痛得蹊蹺,許宗耀吩咐屬下將船里人都檢查了一遍,見沒有異常,許宗耀又起色心,可只要伸手,或湊近罌粟,身體就會出現莫名其妙的疼痛,因此,他不敢再碰罌粟。 這時,見船挺穩,窩在角落的許宗耀整個人都像活過來,他本要去摟罌粟,可立刻又退了回來,道:“美人,這一路冷落你了,都怪這船太邪門。我有座別院就在附近,美人同我去坐坐吧!” 太平望了眼許宗耀:“看著這張臉,都夠人吐一晚了!罌粟去他的別院,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發生什么!” 故意磨蹭不走太平等著罌粟如何回答,可結果讓她都很失望,罌粟竟同意去別院。 太平一甩衣袖,邁開步子道:“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們就別多管閑事,走吧!” 下了船,瞥見袁一抬頭張望了眼走遠的罌粟,太平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你幫人上癮是嗎?想去就去吧!” 說罷,太平邁開步子走開。 見此,一旁沉默的上官婉兒,開口道:“小心點,許宗耀很可能是領頭人。” 他半信半疑道:“他?領頭人?我怎么看他又呆又傻?” “所以,才要小心。” 袁一暗中跟隨來到許宗耀的別院,看到宗耀屏退隨從,一臉猥瑣地攬著罌粟,半請半推地將她帶入房中。 袁一心中雖有顧慮,可還是飛身跳入院中,他悄然靠近許宗耀,而后伸手在他后頸一擊,他便暈死過去了。 見許宗耀被襲擊,一臉驚恐的罌粟正要大聲呼喊,卻被袁一捂住嘴,連同徐宗耀一起被推到房中。 袁一帶上門,將許宗耀丟到一旁,對罌粟道:“在下與姑娘見過,興許姑娘早已經忘記了,可在下十分清楚姑娘雖身在風塵,可輕名利重名節,即便死,也不愿淪為他人玩物!” 第50章 仗義救美 罌粟拿下他的手,轉身看了他良久,道:“我記得你,賀蘭雅集那晚你曾救過我。” 袁一點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許宗耀:“姑娘會與他……一定有姑娘的苦衷,可這樣的犧牲值得嗎?有人會替姑娘難過嗎? 罌粟似乎聽出了弦外之音,甩袖道:“你是什么人?我的事輪不到你管!” “我是一個比姑娘更了解賀蘭敏之的人。” “你認識他?” “再過半個時辰,這個混蛋就會醒來,我只問姑娘一句,留下來任這個混蛋為所欲為,成全你認為值得?還是跟我走,做回那個出污泥而不染的罌粟?” 看了看許宗耀,又看了看袁一,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說到:“愛極便成癡,明明知道他是個無心之人,可偏偏把他當作托付終身之人。得不到他的心,反倒讓自己迷失了。該醒了,帶我走吧!” 出了別院,袁一看了看神情黯然的罌粟:“姑娘,有何打算?” 罌粟無奈苦笑道:“我除了回氤氳館,還能有是什么打算?” “此距長安路途遙遠,帶了隨從嗎?” 見罌粟搖搖頭,袁一停下腳步,擔憂道:“不是在下杞人憂天,整個大唐的男人都惦念著姑娘的罌粟蠱,若姑娘孤身上路,恐怕會遇著歹人。” “命是如此,遇著便遇著了!” 他沉思了良久,道:“姑娘若信得過,在下可以將姑娘托付給一個人。” “我不相信你會跟你走這么遠嗎?” 袁一與她對望了眼,看到她眼里閃動的真摯,好似明白魔音琴少所說的純粹善良。 袁一租來輛馬車,行到一處茂林時,馬夫突然停下車:“大爺,再過去不遠就是五十里寨的地頭了,天色已晚,小人不敢再走了。” 聽到此話,罌粟向對面坐著的袁一問道:“五十里寨,聽上去怎么像土匪窩?” 袁一笑了笑,向馬夫問道:“五十里寨是土匪窩嗎?” “大爺不瞞您說,前些年不管是鏢局的鏢,還是官府的押送銀子,都對五十里寨害怕得緊,寧愿繞遠路也不走這兒。” “五十里寨這么厲害” “您別不信!山寨里有個叫刀不留人的當家,砍人頭就像割麥子一樣麻利,連官府都怕他。說來也奇怪,去年他們突然就消停了,至今都沒見他們出山為非作歹!” “既然他們都做了縮頭烏龜,哪還有什么好怕的?走吧!” 車夫無奈,只得駕車繼續前行。 此時,袁一撩開簾子,看到在茫茫的夜色中,火紅的燈籠高掛在兩座高聳的塔樓上。他微微一笑:“到了,停車!” 車夫驚恐道:“這里就是五十里寨,大爺要在這兒下車?” “沒錯!” 車夫停下車,聲音顫抖道:“莫非大爺是山寨里的人。” 袁一走出車外,將一錠銀子丟給車夫:“不是,我是來串門子的!” 說著,他將罌粟扶下車,對車夫擺了擺手:“可以走了!” 罌粟沉默了一會兒,道:“你要將我托付給誰?” “刀不留人。” 開門的嘍啰見袁一深夜前來,開口便要見當家刀不留人,便客氣地將他與罌粟領了進來,繞了些山路,來到一處地勢險峻房子。 走近,罌粟瞧見門前懸掛著用骷髏頭做成的門簾,嚇得臉色蒼白,連連后退,袁一見狀,低聲道:“土匪都喜歡虛張聲勢,待會你閉上眼睛,抓著我的衣袖,我帶你進去。” 罌粟點點頭,抓著他的衣袖,閉上眼跟著他往里走。 他撥開陰森的骷髏簾子,對身后的嘍啰笑道:“你們當家也太摳門了吧!別人都門上都是玉簾,珠簾,你們卻掛這些寒磣玩意,錢倒是省了,可也不能把寨子弄得像墳地似的,讓我感覺不帶些冥錢香紙,都不好意思進門了!” 這時,閉著眼的罌粟“撲哧”一笑,輕聲道:“明明是件毛骨悚然的事,被你這么一說,倒也妙趣橫生了。” 聽他說“到了”罌粟睜開眼看到屋中十分寬敞,似乎能容納二三百人,兩邊靠墻擺放著百來把刀,劍,戈,棍,斧等兵器,正前的房梁上懸掛著一塊“結義堂”的匾額,下面放著一張虎皮座。 罌粟見房中央擺著一桿大秤,不解道:“這是用來干嘛的?” 招呼他們進來的嘍啰上前道:“這是當家給我們分金銀用的。”說著,指著堂中的一張長桌,道:“兩位稍作休息,我這就去向當家稟報。” 袁一與罌粟剛坐下,就有人送來茶與點心,罌粟端起茶,道:“書中描述的匪人都是無惡不作,可今日一見,他們待人有禮,招呼周到,覺得書里說的有些以偏概全了。” 見她要喝茶,袁一阻止道:“別喝!”他看了眼送茶來的嘍啰:“你們是不是有這樣一個毛病?凡是來到結義堂的陌生人,都習慣在他的茶水里撒兩把蒙汗藥?” 嘍啰拉下臉,冷冷一笑:“是,又怎樣?我們當家最煩晚上不請自來的人,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不會自討沒趣!所以,你這不來路不明的家伙,犯得著跟你客氣嗎?” “我又跟他不熟,怎么知道他有這些破規矩!” 嘍啰陰陰一笑:“那就好辦了!”說完,一吹口哨,上百匪人持著明晃晃的大刀涌進了結義堂。 見此,袁一搖頭嘆氣道:“我真搞不懂,你們武刀弄槍,真比向當家通報一聲,更省力氣些嗎?” “別跟他廢話,上!”聽到號令,上百人一齊揮刀向前。 他急忙抱起罌粟踏上桌子,一躍上了房梁,將罌粟放到一處橫梁上,道:“刀劍無眼,你先在這兒待會兒。” 罌粟見堂下已成了刀海,不由得擔心道:“我們會不會來錯地方了?” “不是說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