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武安寧說道:“昨兒我的朝服可是送去了內務府?” 云瓶說道:“已經送去了。”朝服和里衣有血跡,朝服必須弄去內務府專門的浣衣處清洗,然后重新收回來,一般只有到了特定的節日或者祭拜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容不得朝服有半點皺痕。 “里衣呢?” 云瓶低聲說道:“秋兒已經拿下去清洗了。” “昨兒皇上問我身上用了香料,我怎么聞都沒聞到,你可有感覺?” 云瓶聽這么一說,也不由地一愣,主子一懷孕,這屋里就不燃香了,更沒有再用香料。 昨天主子的冊封,奉先殿倒是燃了香料……可是主子出來,她就一直跟在主子身邊扶著主子,挨得很近,可沒聞到什么香味。后來主子去了毓慶宮,毓慶宮李佳側福晉生產,想來也不會有什么香料……那主子身上的香料是怎么來的? “你去問問秋兒,不要告訴任何人?” 云瓶連忙點頭。 武安寧揮手讓她退下去。 人走后,武安寧就歪在暖炕上歇息,她身上的香料是怎么一回事,她最清楚不過了。 昨天一天,她去過的地方,就奉先殿有香料,雖然奉先殿的香料是極其普通的檀香,而夾雜在里面的特殊香料無色無味,到如今,香灰想來也給清理干凈了。 檀香所在的地方待得不久,這味道也容易散,所以武安寧也難沾上,出來奉先殿后就會消失得差不多。 武安寧受了算計又怎么就這么算了,但是她不能在冊封時作暈倒,否則這冊封過了吉時,誰知道以后會出什么差錯。也不能說奉先殿的香料有問題,若是讓皇上知道武安寧對香料這么敏感,昔日很多事就說不清了……所以武安寧只能事后謀算。 身上的香味的確沒有了,但是回到了永壽宮,武安寧會自己弄出點香料沾染在身上,而且是一種自個本身難以察覺,外人挨得近了就能隱隱察覺到。 所以昨天晚上康熙過問了一句她用了什么香料。 武安寧當然做無知,就說她什么香料也沒用,聽康熙說到她身上有香料,她還自個聞了聞,還是表示沒有。 康熙見武安寧精神得緊,也沒想過香料有害這個問題,加上香料香氣淺淡,康熙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第二日,康熙起來的時候,發現武安寧的臉有著不同尋常的蒼白,所以他難得叫喚她起來,然而武安寧早有準備,又豈能真的被叫醒,直到被康熙推了好幾回,她才慢慢睜開眼睛。 起來后的武安寧只說昨兒太累了,洗漱過后面色如常,康熙也就不再覺得有什么事,不過到底還是想著讓太醫過來看看,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武安寧要捅出這事卻決不能讓康熙覺察到是她發覺的,這不免多用了些心思。 因為她不急,奉先殿的證據早就沒了,她早捅出來和晚捅出來有什么區別,武安寧能做到將她在奉先殿遇毒香的事引出來讓康熙自個查到。 敢在奉先殿動手的,這對于康熙來說是無法容忍的。 奉先殿是什么地方?凡遇大慶典在這兒大祭;遇大節在這兒上香行禮;上徽號、冊立、冊封、御經筵、耕耤、謁陵、巡狩、回鑾及諸事等也得在這兒祗告。這是極其嚴肅的地方,也是前朝,在這里動手,可不就是膽大包天。 “陳太醫到了。” 武安寧撐住頭的手移開,然后說道:“帶他進來。” 云瓶領著陳太醫進來,陳太醫目不斜視,在暖炕下五步左右磕頭請安。 武安寧在云瓶的攙扶下坐起來,寒暄了一兩句,再由著太醫隔著絲帕把脈。 屋內很安靜。 陳太醫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武安寧頗有些吃驚的問道:“我的脈相可是有異樣?” 云瓶也是一驚,原本聽了香料的事,她心中也疑惑,這會人太醫這樣子,她就由不得多想! 陳太醫立刻收回了手,說道:“娘娘脈相萎靡,喜脈也虛弱了許多……已然動了胎氣。” 武安寧立即皺起眉頭:“可我沒有任何不適。” 陳太醫就是因為如此,才覺得奇怪,動了胎氣的人不會有這般好氣色。 陳太醫雖然奇怪,但是心里已經有了設想,他在宮里做太醫的時間已經有不少年,這樣的脈相真不算奇怪,因為奇怪的脈相很多,后宮的手段太過層出不窮了。 “娘娘暫且安心,微臣給娘娘開幾副方子,定然能保娘娘和龍胎無事的。” 雖然脈相奇怪,可是卻也不危險,喝寫補胎藥也就慢慢好了,至于什么原因引起的,光憑著脈相,他還無法查出。 武安寧一聽便松了一口氣,說道:“一切有勞陳太醫了。” 陳太醫行了一禮,武安寧可沒打算就這么放過他,說道:“可是因為勞累?”昨天她真的很勞累。 陳太醫已經知道不可能這么含糊過去了,他也肯定不會是勞累。 “并非如此。” 武安寧目光肅然起來,盯著陳太醫,陳太醫這兩個月來一直奉皇上的旨意給寧嬪診脈,每一次寧嬪都好脾氣得緊,今天第一次讓他覺得寧嬪的目光很可怕。 云瓶面色也一緊,若非勞累,那定是有其他問題了,后宮陰私……終于還是出手了。 “那是因為什么原因?” 陳太醫行了一禮,說道:“請娘娘恕罪,微臣所得甚少,不能確定。” 武安寧慢慢收回手,說道:“那就請太醫為我這永壽宮查上一查。”說香料的事還不到時候,因為這得讓云瓶提示出來。 陳太醫聽了,自是迅速應下來了。 他也懷疑是永壽宮動了手腳,前些日子寧嬪還好好的,這才搬到主殿來就出事了,很可能就是主殿有什么有害的東西。 但是陳太醫注定在永壽宮主殿找不到有害的東西,因為,這早就被云瓶和何其恭清理的干干凈凈,武安寧自個也是見識廣闊的,想在她宮里弄出有害的東西,只能說很難很難。 陳太醫慢慢在屋里查著,終于,秋兒抱著衣服回來了。 按照宮里的規矩,嬪妃的衣服可以放去辛者庫的浣衣局去,永壽宮的人手少,一大早自然就送過去了,云瓶去問了問秋兒衣服上可有香味,秋兒還真聞到了一點,不過她聞到得太淺了,還以為是娘娘身上本身所有的,也就沒當一回事就送了過去,這聽了云瓶的重視,想著自個才剛送過去一刻鐘都沒有,娘娘主子們的衣物可不是隨便清洗,做準備的工作,安排妥當的人也得需要一段時間,一刻兩刻鐘的時間,浣衣局的嬤嬤肯定還沒安排好,于是就急急忙忙地出了宮要將衣裳帶回來。 拿到了衣服,秋兒重重的聞了聞,還這有淺淡的香味,這就又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 云瓶一見秋兒和手上捧著的衣服,見寧嬪疑惑的目光,她微微點了點頭。 武安寧知道云瓶這是告訴她,衣物上有香料的事。 云瓶將衣物拿到手里,然后讓陳太醫過來查檢。 ☆、第0059章 陳太醫立即慎重起來,當下就接過來仔細查驗了一番,他說道:“這里確實有香料,但是與寧嬪無礙。” 云瓶微怔,武安寧微微皺眉:“罷了,你再查查屋里其他東西,屋外也去看看。” 陳太醫點了點頭。 陳太醫檢查了許久,屋里還是沒有什么異樣,他只能請求去屋外瞧了瞧。 屋里只剩下云瓶和武安寧兩個。 武安寧嘆了一口氣,說道:“外面……想來陳太醫也發現不了什么,以后小心吧。”充滿了無奈和疲憊。 云瓶點了點頭,這次的幕后兇手可真是隱藏得夠深。 “主子……”云瓶遲疑起來,武安寧疑惑地看她,云瓶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是否要告知皇上?” 武安寧微怔,她沉吟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云瓶以為沒有答案的時候,就聽見寧嬪說了:“你尋個機會悄悄地和顧聞行說一聲,他應當知道如何稟報,還有,今日莫xiele消息。” 這樣最好不過了,這事透著詭異,不捅出來私下查更方便,其次,有這手段的,身份上可能有慮,鬧大了也不好。 過了好一會兒,陳太醫果然無果地回來請罪。 武安寧也不怪罪他,就讓云瓶送他走了。 武安寧一個人在房間里,手接觸了下桌子上的衣服,這當然不會有危害,武安寧不會做的那么明顯,更不會在這時去做自損的事。 這其實就是個很簡單的引局,衣服上的香料是個引子,混了別的香就是活血毒香而已。 *** 顧聞行接到云瓶的回話,他的手下劉進忠在顧聞行一早的吩咐下,陳太醫一回到太醫院就去要了寧嬪的脈相,誰叫今天早上是皇上吩咐給寧嬪請太醫呢?為了準備皇上隨時的發問,他們這做貼身伺候的,都得準備妥當了。 得了消息,劉進忠不由地一驚,寧嬪竟然大動了胎氣。 他連忙告訴顧聞行,顧聞行因為云瓶和乾清宮近,他比劉進忠從太醫院得來的消息還要快些,所以聽到劉進忠的稟報,他什么異樣都沒有,只是讓劉進忠平靜地退了下去。 康熙忙完了政事,果然記起來早上的事,立即過問了下,顧聞行毫無隱瞞地全部是說了出來。 這聽事情來去,康熙本能的就意識到了一個大陰謀。 他皺起眉頭,說道:“查,必須查清楚。”人無緣無故地差點小產,不接觸香料的人身上突然帶著香料,這中間的意味可就大了。 如果是其他人,康熙不會知道,也不會在意知不知道,但是現在的人不同,那么事情也就變得不同了。 “再讓徐太醫去一趟。”康熙沉吟了一會兒就吩咐道。 徐太醫便是康熙和太后直屬太醫,也是太醫院最高院判。他親自出手診治的,除了康熙和太后,就是兩位囑咐的人,其余的人誰也不敢勞動他。 顧聞行一聽,就知道皇上是要追究到底了。 不過想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皇上現在正寵著寧嬪,放在心上的人出了這么大的事,哪里能當做沒看見,更何況,寧嬪還剛剛和太子有了恩典,皇上怎么著也得顧念一下寧嬪的好心。 “是……”顧聞行應下了,卻還有話說。 康熙聽出來了說:“還有什么要說的?” 顧聞行低聲說道:“永壽宮封了消息,徐院判一過去,這消息就封不了了。”這事情手筆這么大,沒點身份地位的,根本做不了,真差出來,黑手可能是后宮的大人物,到時候動亂后宮格局也說不準。 康熙一聽就完全清楚顧聞行的用意,立即說道:“此事無需封鎖,該怎么查就怎么查。” 現在的他,哪里還需要顧及查到了什么人不能處置的?只看他的心情和愿不愿意給后宮一些跟了他多年的老人體面。不過也因此,對于寧嬪這么小心翼翼不想惹事,他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些憐惜。 康熙卻不知,武安寧這么封鎖著消息,哪里是為了康熙,只是她捅出來的事真的不宜張揚而已。 “遵旨。”顧聞行接了旨意,就連忙派人下去辦事了。 武安寧休息了一會兒,徐院判的到來是她的意料之中,陳太醫的用處不過是讓康熙知道她的身子出了大問題,還有將衣裳有香料的事擺在明面上方便徐院判進一步盤查。 徐院判到底比陳太醫要多了二十多年的行醫經驗,更經過兩帝后宮,這一查就查出了武安寧之前的衣裳香料有問題。 這香料能融入檀香變得無色無味,融入后點燃,對于孕婦來說,就是活血的毒物。 這話一出,事情就大條了。 劉進忠臉色大變,寧嬪以前用香料也是花制香,寧嬪雖然愛佛,卻也沒有在自個宮里燃檀香,更別說寧嬪一懷孕,這香料就全部封存了。想著昨日寧嬪的行程,有檀香的就一個地方,那就是奉先殿。 竟然在奉先殿動手!還用了這樣混合的手段,已然超出了皇上的底線。 劉進忠能不驚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