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拍著潘文恒的后背，“你倒是說說，什么樣的姑娘你才瞧得上？”

    羅校長說著說著，許是受到周圍純正的北方口音的影響，他也逐漸恢復(fù)了自己的東北口音，“姑娘也都是不等人的，你這年紀(jì)，該尋思尋思了！”

    見潘文恒不搭話，羅校長轉(zhuǎn)頭來問安馨，“你說是不是啊安馨。”

    安馨越過羅校長的視線，看到潘文恒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她微微笑起來，稍微抬高了音量對羅校長說，“這緣分可強求不來，該來的總會來的。”

    她這么一說，羅校長又歪頭想了一會兒，看看潘文恒，看看安馨，“說到緣分啊，你們倆這個緣分也還是挺深的，你們看啊，安馨想要資助小學(xué)，在網(wǎng)上一大堆信息里就認準(zhǔn)了你是可信的，”指著潘文恒，“偏偏你還和安馨一樣是b大的，還算是安馨的學(xué)長了，在學(xué)校沒能認識，倒是因為這個事情結(jié)緣，現(xiàn)在安馨也準(zhǔn)備去支教了，這志向也趨同，共同話題也就有了，你們看，要不，你倆考慮考慮對方？”

    安馨一聽，原來羅校長說了那么久，是打的這個主意啊，“校長，我有……”

    “剛剛才說了緣分不可強求，我都不著急，你著急什么？”潘文恒一邊往碗里夾著菜，一邊瞥一眼羅校長說道，一副完全不在意這個話題的樣子。

    羅校長訕笑，“我也就是這么一說，哈哈，你們年輕人想法多，自由發(fā)展，自由發(fā)展！”

    安馨的話被打斷，此時也有些應(yīng)對無力，夾著菜安安靜靜地吃。

    席間羅校長的話題還是有意無意的在兩人之間晃悠，安馨被他嘮著嘮著，感覺這頓飯好比相親似的，這令她感覺哭笑不得，潘文恒顯然和她是一個想法，兩人時不時的，在羅校長說得興起的時候，四目相對，給對方一個無奈的眼神，然后繼續(xù)低頭吃菜。

    羅校長上洗手間的空檔，潘文恒問起了早上接電話的事情，“安馨，你還要去嗎？”

    他說的直接，但是忽然提起，安馨有一點反應(yīng)不過來，隨即想起他以前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安馨抬眼，很認真地回答，“會去的。”

    “能呆多久？”

    這個問題倒是把安馨問住了。其實安馨之前，無牽無掛的時候，是想要長久地留在小山村里的，不記得是在哪一張報紙上看到一個志愿者團的宣傳了，安馨只是記得那張圖，小女孩坐在老舊的書桌前，仰望鏡頭，臟兮兮的小臉，卻有一雙無比澄澈的眼睛，眼睛里寫著渴望。圖下配文——老師，來了，能不能不要走。

    當(dāng)時安馨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什么東西敲擊了一下，鈍鈍的疼。

    也許因為心里本就無牽無掛，內(nèi)心深處也沒有什么東西與之博弈，安馨在填寫支教申請表的時候，毫不猶豫。下筆的時候看到身邊的同學(xué)在發(fā)呆，她當(dāng)時居然有些羨慕。

    而如今她的牽絆何止一點點，家庭，愛情，都在與她的初衷博弈。雖然沒有強制性規(guī)定，簽了就一定要去，況且對她來說，如果不想去了，也就是提一嘴的事情。

    然而，安馨覺得，這件事，就像是自己和孩子們定的盟約，既然有約在先，她就不能失約。即使盟約的對方并不知曉這個約定。

    安馨失神的時間有些久，潘文恒透過迷蒙的霧氣看著她，安馨在一群吵吵嚷嚷的食客中間靜得像個雕塑，她眼神不知道看著哪里，有些失焦，他了然地輕嘆一口氣，也不打擾她，就讓她靜靜地想。

    “安馨想什么呢？”

    安馨抬眼，是羅校長已經(jīng)落座，自己居然想了這么久？下意識地去看潘文恒，他微微笑著，了然的眼神有些刺痛安馨。

    說好的她請客，最后還是被潘文恒攔了下來，“你就讓我這清貧的人民教師當(dāng)一次土豪，撐撐臉行不行！”

    “山溝里也沒處花，讓他來。”羅校長也在邊上加碼。

    安馨笑笑說：“好！那可說好了以后我過去我請客的！”

    潘文恒聞言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因為旅游團統(tǒng)一安排了游玩的路徑和時間，安馨就不需要當(dāng)導(dǎo)游了，下午他們兩人就要跟團去博物館，安馨想著怎么也得把人送回酒店比較好，羅校長卻堅持，“你一個女孩子，不用送不用送，我們送你回去還差不多。”

    “這怎么能行，你們?nèi)松夭皇斓摹！?/br>
    “你忘了小潘也是在這呆過幾年的人，而且打個車，哪里不能去。”

    “可是......”她畢竟是要盡地主之誼的。

    電話響起，安馨看看手機，微微皺眉，還是接起來。

    “我正好路過這邊，你們吃好了嗎？送你們一程。”

    顧司炎的聲音傳來，語調(diào)很自然，安馨聽不出什么異樣，但是她對他實在太了解。他的巧合次數(shù)太多，不僅地點，連時間都掐得很準(zhǔn)，每次都是一套說辭，都懶得換。安馨已經(jīng)有些適應(yīng)他神出鬼沒的巧合。正好路過？還真是巧得不行。

    第70章 憂心悄悄

    不過顧司炎的這通電話恰好解開了安馨的糾結(jié)，掛斷電話她笑笑，對羅校長說，“車子要過來了，先送你們過去我再回家。”

    “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流行用手機軟件叫專車，但是這多破費啊。”

    安馨有些哭笑不得，潘文恒也偷笑，早上的電話羅校長沒聽到，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一個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卻威嚴(yán)十足。

    瞥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安馨，潘文恒對羅校長道：“校長，現(xiàn)在的手機打車可比打出租便宜。”

    “這樣啊，那也還是先送安馨，免得司機對我們安馨有什么歹念。”

    大白天的能有什么歹念？這回沒等安馨表態(tài)，潘文恒已經(jīng)笑起來，聽聲音頗有調(diào)侃的意味，“那我們先看看司機長什么樣，到底猥不猥瑣。”

    安馨在餐廳里就能看見外頭，顧司炎的車在拐角放慢了速度，朝這邊過來。她說車子到了，羅校長往外張望，“這專車也太好了點。”

    于此同時安馨的手機響起來，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接起來，“嗯，看到了，等一會兒。”

    剛掛斷電話羅校長湊過來，“安馨，有男朋友了啊？”

    她驚訝，明明自己說的話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提示，“嗯，是。”

    她所不知道的是，情人之間的對話，即使只是簡單的音節(jié)，聽起來也是與其他不同的。

    羅校長瞬間尷尬，“那我之前的話你別介意啊，哈。”說完還一臉遺憾的看著潘文恒，潘文恒聳聳肩，“好好當(dāng)校長，沒事瞎做什么媒婆。”

    羅校長瞥他一眼，“還不是你小子，讓我cao心。”

    安馨忍不住笑，調(diào)侃潘文恒道：“是啊，潘老師早點解決人生大事才是正事。”

    顧司炎在車?yán)铮粗Y(jié)隊走過來的三人，言笑晏晏氣氛融洽的樣子，特別是安馨，笑得跟朵花一樣，他覺得有點刺眼。

    等三人走近，他下車在車邊等著。

    首先注意到顧司炎的，是潘文恒。第一眼他覺得這個男人有些眼熟，四目相對時他感受到背后一陣涼意，男人淡漠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緒，似乎掩藏得很好，但他就是覺得有似有若無的敵意。僅僅從眼神，他就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

    羅校長跟安馨說著學(xué)校里一些小孩的近況，一時沒有注意，等到了車前，他才抬眼，看到站在面前高大帥氣的男人。

    男人氣場很足，枉他年長，竟也有一瞬的愣怔，面前的人卻主動伸手，“羅校長，久仰。”

    雖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羅校長看他這氣度，就覺得自己擔(dān)不起這一聲久仰，趕忙伸手過去回握，“哪里哪里，幸會。”

    短暫的握手，對方的手還有些涼，羅校長的手心竟似有薄汗。顧司炎又簡單的和潘文恒握手，禮貌卻疏離。

    安馨覺得顧司炎有些奇怪，又說不出來哪里奇怪，他們握完手安馨才記得要介紹一下，“這是希望小學(xué)的羅校長，政府表彰的勞動模范，這是潘老師，志愿者團的支教老師。這是......”頓了頓，“這是顧司炎，我男朋友。”

    剛介紹完氣氛有一些尷尬，手也握過了這個時候就不知道要干嘛，除了顧司炎氣定神閑，其他人都有些不自然起來。顧司炎自然的摟過安馨的肩膀，對兩人說：“上車吧。”

    原來是顧司炎，潘文恒神色微動，即使在網(wǎng)絡(luò)不發(fā)達的山村里，他還是時常關(guān)注經(jīng)濟政治，對這個名字倒是耳熟能詳。他第一次覺得，有人能與安馨佳偶天成。

    因為顧司炎在，氣氛忽然有些冷下來，大家聊天沒有之前那么肆無忌憚，時常一個人接過話茬之后就沒有人再應(yīng)答，車廂里時不時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只有悶悶的音樂聲。安馨剛想問問羅校長cao場的事，顧司炎在一旁開了話茬，“潘老師支教多少年了？”

    忽然說到自己，潘文恒顯然有些訝異，愣了一瞬才回答，“三年了。”

    “真了不起，聽說潘老師是b大畢業(yè)的，有沒有意向回來工作？”

    “回是要回的，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那，顧氏誠摯邀請呢？”顧司炎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放松，指尖在方向盤上一扣一扣，安馨看出來，這是他思考問題時不自主的動作。

    不僅是潘文恒，羅校長的神情也有些驚訝，雖然不知道顧司炎所說的顧氏是什么樣的公司，但是就像顧司炎這個人給他的感覺一樣，顧氏，是一個不簡單的公司。

    潘文恒微微笑起來，“顧總此話真是讓潘某受寵若驚，但是目前，我還是想呆在學(xué)校。”

    顧司炎沒有這么邀請過誰，自然也沒有被拒絕過，安馨以為他會語出驚人，然而他只是挑挑眉，“不著急，你想回來的時候，請優(yōu)先考慮我們公司。”

    這語氣，還真是像足了求賢若渴的老板在招攬人才，安馨瞥他一眼，他似是有感應(yīng)一般，轉(zhuǎn)頭過來對上她意味不明的眼神，微微勾唇。

    潘文恒豈能不知道顧司炎那點心思，他對安馨的占有欲毫不掩飾，絲毫碰不得，自己什么學(xué)識自己是清楚的，b大畢業(yè)證雖然是求職很有利的敲門磚，可是對于人才濟濟的顧氏，真的不算什么，海外名校留學(xué)回來的比比皆是，再不濟都是研究生以上學(xué)歷，自己這樣的水平哪能勞動總裁親自邀請，顧司炎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他看一眼坐在前座和顧司炎眼神交流的安馨，神色沉郁，似有心事——這樣一個人，你如何離得開。

    車子停在酒店門外，安馨下車送人，羅校長還是客客氣氣的謝謝安馨的招待，她受之有愧，自己根本連一餐飯錢都沒有機會付，哪里談得上什么接待，兩人又在酒店門口糾結(jié)了幾句，安馨和他們約好等行程結(jié)束的時候再來送他們。

    安馨正要離開，潘文恒叫住她，“安馨，這兩天有空吃個飯吧，就我和你。”

    她腳步一頓，轉(zhuǎn)頭對上潘文恒欲語還休的眼神，點點頭，“嗯，好。”

    安馨走出酒店的時候，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抬手在眼前擋了一下，顧司炎在車?yán)镆恢弊⒁曋藭r她修長的手指在陽光照射下愈發(fā)顯得白皙，非常漂亮，顧司炎看著她空空的指節(jié)，微微出神。

    她剛上車，顧司炎抓過她的手臂按在懷里就是一通親吻，安馨使勁掙開他，慌忙看著四周，似乎沒有人看著這邊，松了口氣，這個人能不能看看場合，即使在車?yán)铮@光天化日的，還是很有傷風(fēng)化好不好。

    顧司炎被她的動作和眼神刺激到，有些不爽，沉默著不做聲，啟動車子離開。

    看到他似乎來了脾氣的樣子，安馨就更火大了，氣鼓鼓的看著窗外，懶得給他好臉色。

    顧司炎輕嘆口氣，沒話找話起來，“剛剛怎么那么久才出來，聊什么了？”

    他的語氣其實很輕，安馨卻莫名的聽出了職責(zé)的意味，想起他剛剛在車上有意無意的給潘文恒示威，她就渾身不舒服，這男人也太小氣了點，她再說話的時候語氣就不怎么友善，“你怎么那么小氣，就說會兒話怎么了。”

    顧司炎有些莫名其妙，絲毫不明白怎么又觸到了小祖宗的逆鱗，剛想解釋，安馨轉(zhuǎn)過頭來，“潘老師請我吃飯罷了，沒聊什么。”

    說完她轉(zhuǎn)過頭去，不知道是有意氣他，還是因為根本不敢看他的反應(yīng)。顧司炎卻沉默了，安馨似乎聽到他的嘆氣聲，又似乎沒有。

    一路無話，一直到了公寓，車子停在樓下，顧司炎沒說話，安馨也不肯下車，兩個人僵持著，顧司炎伸手碰碰她氣鼓鼓的臉，被甩開，無奈，還是率先打破沉默，“到家了。”

    安馨看他給了臺階，正想著要不要下，電話就響起來，她見是史建東，趕忙接起來，那邊史建東的聲音像是無奈，“安馨啊，今天回家嗎？”

    安馨瞥一眼顧司炎，那斯神色莫名，她問史建東，“怎么了？”

    “你回來一趟吧，我和你mama，吵架了。她不吃飯，我完全沒有辦法......你要回家嗎？”

    史建東語氣很是擔(dān)憂，安馨卻莫名的覺得萌，“嗯，我要回家。”

    顧司炎聽不清那頭說了什么，只聽見安馨說她要回家，沒等她掛電話，他重新啟動車子開出去，車子的性能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完美的體現(xiàn)，車速提得很快，安馨受慣性作用撞在椅背上，雖然不疼，但她還是被激怒了，沖著眼神冷冽的顧司炎吼：“顧司炎你有毛病嗎？”

    她音調(diào)很高，顧司炎一聽，完全不顧自己正在超速，他轉(zhuǎn)過頭看，直直地看著她，“你就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要跟我生氣嗎！”

    顧司炎受了她的影響，聲調(diào)也有些高，加上男人本就厚重的音色，聲音在密閉的車廂里傳開，像是帶著殺氣，讓安馨感覺后背一涼。她已經(jīng)完全忽略他說話的內(nèi)容，只覺得他此時無比恐怖，與那個溫柔細致的他完全兩個樣子。

    他居然兇她啊，這么一點小事就要兇她啊，車開那么快不知道她會怕嗎？

    果然說得再好聽，想發(fā)脾氣的時候還是不會控制的。安馨瞪大的眼睛逐漸恢復(fù)正常，她眸色黯淡下去，也不再說什么話，靜靜地坐在位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路況，連眨眼睛的頻率都慢了下來。

    顧司炎只覺得心慌。

    第71章 桑之未落

    車速降下來，顧司炎隔一會兒就看看她，然而安馨目不斜視，打定了主意不肯理他。顧司炎也覺得自己聲音有些拔高，應(yīng)該是嚇著她了，此時滿心愧意，卻見安馨冷冷淡淡不愿說話的樣子，他只能訕訕的回頭認真開車。

    到了西山，顧司炎想湊過去給安馨解安全帶，她卻快速的按了拓扣，伸手開車門。無奈他還沒有解鎖，安馨掰了兩下打不開，沒好氣地轉(zhuǎn)身過來甩臉色，“開門！。”

    她兇巴巴的，顧司炎竟被她唬住，乖乖按了解鎖，安馨完全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開了門就下車。安馨幾乎是小跑著往家里走，顧司炎趕忙跟著下車，然而也只能看到安馨進門時的背影。

    默默嘆氣，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