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好男不跟女斗。” 第二天有宋翊的戲,宋曼照例送他去片場。邵延庭和邵子瑜也來了,就坐在一邊看著。宋翊看到人就過去打招呼了。邵子瑜難得和他說了話,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埋在邵延庭的懷里。 這小子不會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待人親和歸親和,也沒見她對別人這么熱絡(luò)啊。 宋昱銘過來遞給她一瓶水。 宋曼說“謝謝”,又有疑惑:“沒你的戲?” 宋昱銘說:“下午第一場。” “真清閑。” “這話說著你不昧良心?” 宋曼正要懟他,前面卻傳來sao動聲。她拉住一個往那邊匆匆趕去的工作人員問:“這怎么了?” “自己看唄。”這人不耐煩她,抽了衣角加快步子往那邊走。 宋曼不明所以,回頭和宋昱銘換了個眼神,宋昱銘攤攤手,說他不清楚。宋曼開玩笑:“別是什么大巨星來探場了吧?” 宋昱銘說:“別逗了。” 這時旁邊有人小聲說:“徐徹,你看到了嗎?” 宋曼怔住,一雙耳朵頓時豎起來,整個人都有些發(fā)蒙了,遲疑地向說話那人望去。那是兩個女孩,正從對面過來,交頭接耳,聲音壓得很低,但還是藏不住興奮:“他不是息影了,現(xiàn)在改作投資了?” “誰知道,不過,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好看。” “我覺得比以前還好看了。” 兩人走遠(yuǎn),宋曼才回過神,躑躅了會兒才往那邊望去。徐徹是和助理盧安琪一起來的,身邊是制片人和導(dǎo)演。周莉以前和他合作拍過戲,也算是老朋友,見了面也是欣喜。 “想不到你還會來片場。” 徐徹笑了笑:“過去這么多年,還是有些懷念。” “所以,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息影呢?我們都覺得挺可惜的,你天生就該站在舞臺和熒屏上。”周莉打趣,“這么帥的臉,都浪費了。” “年紀(jì)一大把了,還說什么帥不帥的。” 制片人笑道:“是啊,咱不和那些小鮮rou搶飯碗。” 走到場地上,戲正開始拍攝,徐徹就和制片人在場地邊聊著天,周莉也不時插兩句話。不少人往這邊瞧,尤其是女生,都是奔徐徹去的。 “不愧是影帝,退圈這么久了,還這么多粉絲。想一睹他風(fēng)采的不勝枚舉。”宋昱銘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宋曼說:“怪不得你要模仿他。” “能說人話嗎?” 宋曼抬頭看他一眼:“我愛這么說。” “……” 忽然,宋曼的眼神凝住了,腳步有些退縮。宋昱銘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徐徹和他的助理正從對面走來,他的腳步也有些僵硬。宋昱銘在這世上最怕的,除了邵延庭就是徐徹了,前者是長期的積威,后者是心虛使然。 徐徹越走越近,他心里就越是緊張,天人交戰(zhàn),最后還是決定,跨前了一步:“徐老師……” 徐徹卻像沒看到他一樣,徑直越過了他,停到宋曼面前。宋昱銘仿佛被人在臉上打了一耳光,極為尷尬,又是羞惱。徐徹討厭他是正常的,但是,有討厭到在公眾場合都懶得敷衍的地步?宋昱銘臉上火燒火燎的。 “翊寶準(zhǔn)備去哪兒上學(xué)?”徐徹問宋曼。 宋曼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我還沒想好。” “沒打算回去?那才是他的老家。你打算讓他一直呆在香港?”徐徹從煙盒里撥了根煙出來。盧安琪熟練地掏出打火機,遞給他。徐徹說謝謝,點火的動作一氣呵成,低頭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 灰色的霧霾在他們之間縈繞,帶著嗆人的味道。宋曼掩住鼻子,打了一個噴嚏,眉頭皺成了“川”字。 徐徹把煙摁滅了。 兩個人之間,帶著熟悉的默契,又有無法逾越的距離。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誰也不開口,宋曼心酸地想要落淚。 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這步境地?她回首往事,知道自己干了很多蠢事,但是她記不清了,很多頭腦發(fā)熱干下的蠢事、說過的蠢話,她如今都不愿意去回想。 她記得他以前不怎么抽煙的。 她想了想還是說:“我還沒想好。” 盧安琪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悄悄退到了一旁。 第42章 夜晚,這條街上燈火燈火通明,舉目都是夜店,只是門店狹小,大同小異,一路走來并沒有什么新意。倒是常常瞧見老外,手里端一杯酒,當(dāng)街談笑的不少。 這是單向街道,道路逼仄,自然沒有什么車輛往來。但是人流匯聚,一不留神就會被淹沒在人海里。往前就是出口了,交通擁擠,徐徹把她往內(nèi)帶了帶。 宋曼怔了怔,抬頭看他。 這時后面有人擠過來,把她撞入徐徹的懷里。徐徹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宋曼的心快速地跳了一下,更加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徐徹的手還是溫暖的,讓她想起久別重逢的過去,他的溫暖和包容。宋曼心底格外沉默,很多事情都無從說起。身邊人少了,徐徹才松開她朝前面走去。 過了這條街就是海濱路,兩人沿著圍欄慢慢地走著。耳邊有游輪的轟鳴,鼻息間充釋著咸澀的海風(fēng)。 宋曼深吸一口氣,終于抬頭正視他的背影。徐徹還是高挑的,只是較為清瘦,一只手插在褲袋里,有點兒不羈,但更多的是沉默和寥落。 徐徹從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那天晚上宋曼就收到了他打過來的錢。看到那一排數(shù)字后面的“0”,還有他寄過來的東西,從小孩子的衣服到鞋子、書包,應(yīng)有盡有,比她這個mama還盡心,她心里有些慚愧。 “你考慮好了嗎?”徐徹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怼?/br> 宋曼怔了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 徐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翊寶上學(xué)的事。” 宋曼又低下頭,想了會兒才悶悶地說:“我不想回大陸。” 徐徹沉默了會兒:“我明白了。” 宋曼沒來海邊以前,覺得沿海的風(fēng)景一定不錯,事實上,海水是渾濁的,和她印象里蔚藍(lán)無際的大海相去甚遠(yuǎn)。 很多想象中的,其實不如想象。她想過很多次和徐徹重逢,或一笑泯恩仇,或互相怨懟,而非這樣只剩沉默。 “這些年,你好嗎?”宋曼還是忍不住打開話茬。 徐徹說:“你問哪方面?” 宋曼抬頭望向他,恰逢他這時也低下頭,目光安靜地落在她臉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宋曼總覺得他的眼神中帶著哂笑。 她復(fù)又低下頭,想說一聲對不起,卻難以開口。一句“對不起”是歉疚,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就惹人厭煩了,徒有做戲嫌疑。 徐徹說:“宋曼,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再像我一樣容忍你。”他望著她,輕輕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這個世界不是永遠(yuǎn)都會圍著你轉(zhuǎn),你這么作天作地,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你覺得這份感情永遠(yuǎn)都不會被消磨掉嗎?” 宋曼心里微微一顫,不敢應(yīng)答。 “我那會兒在醫(yī)院里醒來,身邊都是醫(yī)生,我問他們你在哪里,沒有一個人告訴我。我告訴自己,你很忙,苦于丑聞,所以不來看我。終于等到我出院,回到家看到的卻是離婚協(xié)議書,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傻子,特別智障。” “……” 徐徹望著她笑了笑:“你覺得呢?” 宋曼抿住唇,無言以對。 轉(zhuǎn)眼之間,到了初秋。港島的氣溫一年四季都鮮少有大幅度降溫的,只是日常的短袖變成了單薄的長袖。9月初旬,《皇太極》拍攝完畢。 電視劇先在港臺首播,其次才是內(nèi)地。果不其然,宋翊飾演的少年皇太極一經(jīng)播出就俘獲了大筆粉絲,他的微博賬號粉絲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破了百萬,登上熱搜名人榜前十,某涯論壇還專門為他開了不少貼。 “周莉這次終于拍了部良心劇了,別的不說,這演皇太極的小童星真是神了。長得那么好看,演技還這么溜,真不是某個影帝的私生子嗎?” “扒出來了,叫宋翊。沒有姓宋的影帝吧?但是,我覺得這小臉兒怎么這么像一個人呢。” “樓上的,你不說我還沒覺得,你一說我這種既視感就更強了。可是,就是死活想不起來,要死了。” “這不就是演《神妙寶貝》的那個小寶貝嗎?問兩廣總督的mama嘛,督媽肯定知道啊。” “我微博了督媽,可是督媽沒回答我啊。越來越好奇了,求扒!” …… 宋翊現(xiàn)在每天出行都要戴鴨舌帽和墨鏡,離開劇組的時候,一大幫劇組人員和他要簽名。宋曼和他說:“你現(xiàn)在也是個小名人了。” “可以幫曼曼賺錢了。” “瞎說什么?我是這樣的人?你得好好上學(xué),學(xué)業(yè)為主。”宋曼說著把他塞進(jìn)車?yán)铩\囬_到澳元大道停下來,宋曼付了車錢,牽著他的手進(jìn)了校門。 是所私立的貴族寄托學(xué)校,來報名的不少,第一環(huán)節(jié)還得面試。宋曼親手把宋翊送到面試地點,負(fù)責(zé)人卻告訴她,得孩子的爸爸簽字。宋曼犯了難,猶豫著要不要給徐徹致電。 旁邊有人嗤笑了一聲。 宋曼回頭望去。許久不見的康怡送兒子康靖來上學(xué),身邊陪著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雖然有些謝頂,模樣還算周正。不過也算不上好看就是了。 身邊有男人的女人,哪怕已經(jīng)離婚,迎面碰上一個只帶著兒子的單身婦女,多少是有些優(yōu)越感的。宋曼很能理解她的這種比較心理,不過沒打算理她。 康怡卻存心找茬:“你男人沒陪著你?新生報名,要雙方家長簽字的。”語氣倒像好心提醒。 宋曼覺得好笑,正要懟回去,身后走過來一人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宋曼怔了怔,躑躅著回頭。徐徹就在她身側(cè),彎腰在那桌上的文件上簽了名。他西裝革履,頭發(fā)梳地一絲不茍,似乎剛剛參加會議回來。身邊是他的得力助手盧安琪,手里還抱著幾分合同。宋曼有些機械地說:“你……你……” “公司有事兒,來晚了,你不要在意。” 他神態(tài)自然,宋曼一句話被堵了回去。 康怡臉色不大好看,拉了自己老公快速退走。盧安琪都笑了:對比太明顯,再留下來也是丟人現(xiàn)言了。 宋曼這才對徐徹說:“你怎么會過來?” 徐徹一邊掏證件一邊回答她:“學(xué)校是我選的,兒子開學(xué)的日子,難道我不來?” “……你不是很忙嗎?” 徐徹簽完字,彎著的腰挺直了,回頭看她,輕哂一聲:“宋曼,我不是你。” 簡單的一句話,卻像針扎一樣刺入了她的心里。宋曼很想說,她已經(jīng)知道錯了,已經(jīng)改邪歸正了。但是,嘴唇囁嚅著還是沒有開口。 徐徹彎腰拍了拍宋翊的腦袋,蹲下來和他說了幾句。宋翊眨巴著大眼睛聽他講著,點點頭,說他知道了,從一開始的疑惑到親近,似乎也就那么短短幾分鐘。徐徹好像就有這樣的親和力。宋曼在旁邊看得咂舌,又是氣短。她覺得兒子背叛了她! 送完孩子,兩人一起出去。初秋時節(jié),校園里風(fēng)光正好。清晨下過一場雨,林蔭間濕漉漉的,空氣清新寧靜。宋曼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印,無聊地踩著腳底下的一片片落葉。 “謝謝你。”快出校門的時候,她忽然提高了聲音叫住了前面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