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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毒婦重生向善記在線閱讀 - 第196節(jié)

第196節(jié)

    那中郎將見了花吟態(tài)度倒謙卑多了,又施了一禮,腰也躬的深了些,口內道:“貴人,這是陛下的旨意,請貴人稍安勿躁,待陛下撤銷了旨意,某自當放行。”

    花吟又與他分辯了幾句,但中郎將是奉旨辦事,眼看無果,還是鈴花自轎子內探出了頭,朝花吟搖了搖頭,花吟這才作罷。

    一行人退至角門內,鈴花因著自己回去不得,思及叔叔這幾日去西北執(zhí)行公務去了,府內只剩了身懷六甲的小嬸子并小堂弟,放心不下之余,和花吟打著手勢商量了下,又派了個婆子去拓跋府捎個口信。那中郎將聽了緣由,并未讓婆子回去,而是指了一名親兵去了拓跋府,花吟冷眼瞧著中郎將謹小慎微的態(tài)度,心里直嘆氣,暗道耶律瑾這次看來是鬧真的了,他就是那樣死腦筋的一個人,遇著事了總是轉不過來彎,不過她還是對他有點信心的,至少,應該不會傷害她的家人吧?

    花吟這般憂心忡忡的思來想去,最后竟也不那么確定了,又偏頭深深的看了鈴花一眼,如果說之前她熱絡的撮合她和花謙,只是單純的希望他們將來有個好的歸宿,現(xiàn)下,心里少不得有了私心,如果花家和烏丸家結了親,怎么著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障吧?

    因著拓跋府房間多,烏丸鈴花很快被安排了住處,花容氏又叫了鈴花曾經(jīng)的貼身大丫頭鶯哥貼身照顧,鶯哥自從和平安成了家后,便理所當然的住在了拓跋府,如今也被提拔成了大少奶奶身邊的管事嫂子。

    待一切安排停當,花吟回了房,剛換了衣裳,準備靠在軟榻上歇一會,不成想翠紅就過來了。

    花吟忙迎了上去,扶著嫂子上了榻,翠紅支開了伺候的丫鬟,屋內只剩了她姑嫂二人,也沒個鋪墊,直接說道:“你在宮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也別瞞我了,瞞不住的,你現(xiàn)在說出來,大家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話雖這么說,花吟還是不想叫他們憂心,心里準備?準備什么呢?是好是歹都不過是他耶律瑾一句話的事,況且他在那般盛怒之下都沒對她怎么樣,經(jīng)過了一日夜,冷靜下來,剩下的就是心里邁不過去那道坎罷了,左右解鈴還須系鈴人,耶律瑾心頭的癥結還是在她身上,他們不過是被殃及的池魚,再是掙扎也無用。

    “沒得大問題,不過是和陛下因為些子事鬧了情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人,小氣的很,等過段時間,他氣消了,自然就好了。”花吟盯著自己衣襟子的圖案,漫不經(jīng)心的說。

    翠紅握住她的手,蹙著眉頭說:“我現(xiàn)在也記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真的發(fā)生過了,前天晚上,我感覺自己正在夢中被人帶了出去,后來就見著了陛下,陛下問了我……那個孩子……”翠紅的臉微微發(fā)白,而后又懊惱的搖了搖頭,“只是我這腦子總也記不大真切,斷斷續(xù)續(xù)的,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真就發(fā)生過這樣的事。”

    花吟心里一咯噔,旋即釋然,看來翠紅那晚確實被帶出去審問過,不過事后被用了藥,混亂了記憶,虧得耶律瑾倒還記得翠紅是個膽小的,曾經(jīng)他還間接害的她流過一個孩子。念及此,花吟反握住了翠紅的手,說:“我雖和陛下有誤會,卻并不是因為這,嫂子盡管放了心,只是,這件事除了你我,你還告訴了其他人嗎?”

    翠紅頓了下,一臉羞愧道:“大meimei,你別嫌嫂子嘴大,實在是那日你大哥驚懼難安的自宮內回來,說……說陛下差點淹死你,我也不會情急之下將那事告訴了娘和你大哥……”翠紅紅了眼圈,又細細的將那日的情形并他們娘幾個一同往法華寺的經(jīng)過都給一一詳細的說了。

    花吟聽后,半晌過去,心內也理清了頭緒,人常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事本就是她思慮不周,如今鬧了出來,也怨不得他人,于是只柔聲安慰道:“孩子那事已經(jīng)過去了,我回來之前已經(jīng)去了法華寺一趟,日后嫂子只管忘了這一茬,別再和人提起就是了,娘那里我自會和她說,至于大哥,煩請嫂子多多提點一二。”

    正說著話,外頭突然傳來一道低泣聲,隨即花容氏就推門而入了。

    “娘……”花吟站起了身,花容氏卻疾走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心疼的不行,口內道:“我可憐的孩子,你吃了這么多的苦,卻從不吭一聲,娘心里難受啊。”

    花吟少不得又是好一頓勸,臨了,只解釋說自己編纂了一年多的《醫(yī)典》被陛下失手燒了,二人因此鬧了不愉快,她一怒之下要回娘家,這才有了拓跋府被官兵包圍的事,至于她吃避子丸,給耶律瑾下蠱等等,自是提都不敢提一句,且不說這隨便哪一樣都足夠耶律瑾震怒之下將花家男女老少殺個千百遍,還有就是,說了也無用,除了多幾個人寢食難安,并不能解決問題,如今,花吟自問,能做的,也就是一個字:等。

    到了晚間,花家人正要用膳,府門外突然又吵鬧了起來,聽了下人回報說是烏丸夫人大著肚子領著孩子也過來了。

    原是梁飛若一個人待在府里正無聊的發(fā)霉,聽說拓跋府被官兵圍住了,鈴花回不來了,后又聽說花吟也在府內,便也收拾了細軟,過府湊熱鬧來了。

    陛下有令,拓跋府禁止所有人等出入。中郎將盡忠職守,自是竭力勸阻。

    梁飛若自跟了烏丸猛后,被他慣的,脾氣大的不行,叉著腰,豎著眉,指著中郎將鼻子罵,“什么家里男人不在家,外頭的不管什么樣的男人都來欺負她們孤兒寡母來著,”又什么“我這一胎本就胎像不穩(wěn),你若是將我氣著了,一尸兩命,待大將軍回來,你是打算將你的老婆孩子賠給他?還是將你的老婆孩子賠給他?”

    中郎將被罵的額上青筋直跳,既不能動手又不能回罵,只得臉紅脖子粗的派人去了趟宮里請示陛下。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放行!”不過又交代,“既然進去了,除非烏丸猛來接,否則就不許出來了!”

    于是,花家人又將梁飛若的寢居安排在了鈴花的隔壁,如此,二人也好有個照應。

    是夜,花吟早早便歇下了,卻是怎么也睡不安寢,雖然心內一直安慰自己耶律瑾只是目前過不去這道坎,卻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之感。

    翻來覆去,長吁短嘆,好不容易睡了過去,卻不知不覺間,竟到了外面,黃沙漫天,霧靄沉沉,刺鼻的血腥味,花吟揉了揉眼,目之所及,橫尸遍野,花吟只覺腦殼一炸,整個人跌坐在尸山之中,恰在此,一人自遠處走了來,一手執(zhí)劍,步履踉蹌,待得近了,赫然竟是耶律瑾,半身浴血,裂開的鎧甲,身上數(shù)不清的傷口,眸色血紅,宛若修羅。

    花吟驚嚇之余,粗喘不已,掙扎著就要站起身將他抱住,他卻長劍一指,花吟只覺得脖頸一涼,劍尖正抵住她的喉頭。

    他說:“你騙了我。”

    “……”

    “說好了要陪我一輩子,你怎么就輕易放棄了?”

    “……”

    “我心入修羅之前你怎么不拉我一把,如今我要入阿鼻地獄了,我卻要拉著你同去!”言畢長劍一揮,直直朝她砍了去。

    花吟從噩夢中驚醒,天已大亮,她緩了有一刻鐘,直到聽見院子外頭響起花蕊歡快的銀鈴般的笑聲,才惶惶然回過神,一抹額頭,冷汗如雨下。

    ☆、第264章

    自那夜噩夢過后,花吟可以說是惶惶不可終日,只要一合眼不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就是耶律瑾一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也不說話了,光睜著那雙血紅的眸子盯著她看就足夠她一顆心都跟著碎了,花吟自問,若是擱以前,她恐怕只會覺得根根汗毛倒豎,而今除了心疼再也生不出旁的情緒了。

    此后三日,花吟避開花府眾人,數(shù)次與守衛(wèi)的黑甲兵交涉,奈何他們一個個莊嚴肅穆,半字也不肯多說一個,既不放她出去,也不替她跟宮里頭那位帶話。亦或者已經(jīng)傳過話了,只是那人不想見她而已。除了不能出府,府中一應眾人日常照舊,若有什么日需用品需得采購,每日辰時皆由黑甲兵抬進院內。府內眾人除了剛開始驚慌不已,后來見大將軍府的夫人和大小姐都住了進來,再加上花吟也在府內,聯(lián)想到王上自登基以來就這么一位礙于替老金王守孝尚未來得及冊封的娘娘,也就堅定不移的信了王上派了黑甲兵是保護府內眾人安全的說辭了。由此,雖然整個拓跋府被圍的銅鑄鐵打一般,府內一應仆從倒個個面上喜氣洋洋,都道是攤上了好福氣,放眼看去整個上京城,除了禁內,又有哪家府邸是由黑甲兵看家護院的?

    大氣!

    這天夜里,都已經(jīng)快過子時了,花吟的屋子里還亮著油燈,經(jīng)過了幾日的凄惶不安后,她也想明白了,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說到底她不過就是一小小女子,耶律瑾真要將她怎么著她也無能為力,如今,只能靜觀其變吧。心里靜不下來,就逼著自己冷靜,念及耶律瑾燒了她的手稿,那就重新再編纂吧,不過這回她學聰明了,再不想著編纂完了再發(fā)行出去,而是按照各個科別,分門別類,按冊編纂,寫好一份便叫人謄抄出來,惠及天下醫(yī)者,造福百姓。這般想著,她就執(zhí)筆開始寫框架。正蹙著眉頭專心致志,突聽的一人道:“我接你來了!”

    花吟起先還當自己耳鳴了,第一反應就是耶律瑾,再一回想,音色不對。耶律瑾的聲音素來低沉仿若帶著冷冽的寒氣,與她耳鬢廝磨時,卻又糅著春風化雨般的暖意,暖的直叫人心顫。但這一聲兒明明是個少年的嗓音。

    花吟正自疑惑,少年又說:“你在想什么?”

    花吟抬頭一看,就見一人倒掛在橫梁上,二人竟是面對面,鼻子差點貼著鼻子,花吟內心不可謂不強大,睜圓了眼,啞了。

    少年嘿嘿笑出了聲,勾住橫梁的腳尖一松,就跳了下來,落地無聲。

    “流風……”花吟認出來人,又驚又喜,那驚出去的魂魄總算歸位了。

    近三年不見,當年的稚氣少年也長成了半大小子,面容俊俏的緊,身量也抽長的比她還高出大半個腦袋。

    “流風,你怎么來了?你師父呢?他也來了?”心思一轉,又道:“不會是耶律瑾找上你師父了吧?他身上的蠱毒無解,你師父來了正好。”

    流風蹙著眉頭,似乎不明白她在說什么,只抱住手中長劍,兩手抱胸,道:“師父沒來,我來接你。”

    “接我?去哪兒?”

    “接你去給他當藥女。”

    花吟呆了下,笑了,“且不說兩年前耶律瑾贈了幽冥子大量的珍貴藥材,珠寶金銀替我償了我欠你師父的恩情,幽冥子也親口應承不用我去當藥女。就算是幽冥子非我不可,我和他之間是五年之約,如今也才過去三年,他這樣急急要我去做藥女,是不是也太心急了點?哎,你可不要告訴我是耶律瑾為了叫他治好身上的蠱毒,拿我抵了出去,旁的不說,這點我還是信他的,他那樣的人,就算叫我死在他手里,也絕不會將我送人。”

    流風聽的稀里糊涂,一臉茫然,蹙著眉頭,實話實說道:“你說的我聽不懂,但是師父說金國和周國開戰(zhàn),你和金王勢必恩斷義絕,屆時,你無處可去,自然會來尋他,可是我們早就搬離北地的雪域高原了,我怕你找不到,就過來接你了,”言畢,一臉興奮的握住花吟的胳膊,“走吧,師父見到你一定很開心。”

    他臉上的笑容真摯又單純,花吟卻只覺五雷轟頂,遍體生寒,好半會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金國和周國開戰(zhàn)?什么時候的事?”

    流風偏著頭,擰眉想了下,說:“師父說是陳國搞的鬼,但金王本就有稱雄天下的野心,二人狼狽為jian,都不是好東西。又說周國是塊大肥rou,只要是頭惡狼,無不想撕扯一口,但肥rou雖鮮美,卻也有幾塊難啃的骨頭,到頭來苦的還是天下黎民百姓,不過也不關他的屁事!”流風也就是口述幽冥子的話,至于其中厲害關節(jié),他是不懂的,他雖一身功夫登峰造極,心性卻單純如同稚子。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自去年入冬以來,大雪連綿數(shù)月不止,眼看已是初春時節(jié),卻依舊是極寒天氣,絲毫不見回暖,本就缺衣少糧,如今又要突然開戰(zhàn),若是久攻不下,只怕將士們沒被戰(zhàn)死就先凍死餓死了。可,若是周國城破……

    流風撓了撓頭發(fā),顯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但見花吟死死盯著他不放,又抿著唇使勁想了會道:“我過來的時候聽說金王的二十萬大軍已至大燕關。”

    大燕關與何谷渡本都是周國的腹地,亦是軍事要塞,后來因為耶律瑾設計,一同被割去給金國了,雖然如今周國局勢已穩(wěn),又立了廢太子之子為幼帝,鳳君默任皇叔攝政王,但鳳君默生性穩(wěn)重,并未騰出手來收復失地,況,要收回失地,免不了一場惡戰(zhàn),到時倆國百姓又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急不得,只能徐徐圖之。但沒了大燕關與何谷渡這倆個天然屏障,金國若要攻打周國,簡直就是一馬平川,鳳君莫也是考慮到了這點,后撤二十里,又新建了軍事駐地,由周國與陳國大戰(zhàn)中揚名的鄭西嶺駐守。

    如今周國守城將領是誰?周國又做了哪些防衛(wèi),這些花吟并不清楚。雖然她與耶律瑾好的時候,他時常帶著她在德政殿批閱奏章,那一封封秘奏也都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卻從未偷看過一角。但是她卻知道,如今托了這極寒天氣的福,何谷渡肯定結了鋼鐵般厚實的冰層,這倒是方便了金國的大軍了,大燕關門戶大開,何谷渡又無需乘船耽擱,那二十萬大軍不消幾日便能兵臨城下了。

    難怪……

    難怪他震怒之后,只是將她軟禁在這拓跋府,禁止任何人員出入,原來都不過是為了封鎖消息,只怕現(xiàn)在外頭早就傳的滿城風雨了吧,也只有這拓跋府眾人還活在世外桃源之中,不知外頭快要變天了。

    花吟只覺得喉頭發(fā)苦,幾欲暈厥,原來兜兜轉轉那么些年,最終都逃不開既定的命數(shù),如果說耶律瑾注定是要造下深重的殺孽,她這重活一生可就真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即使她現(xiàn)在只想帶著一家人逃離,她心里也清楚,逃不開的……

    天下雖大,而今展目四顧,卻無她容身之地!

    流風再是遲鈍也察覺到她不對勁了,遲疑道:“你不想跟我走?”他面上的失望顯而易見,眉頭動了動,也不說告別的話,就要飛身離開,花吟卻一把握住他的小臂,煞白了臉,神情肅穆,“走!你帶我走!帶我去找耶律瑾!”

    流風低頭想了想,幽冥子確實說過要他將花吟帶過去的話,但也是在周國國破后,流風乍聽此言,高興非常,一時忍耐不住,就偷跑了來,他一身絕頂輕功,來去自如,這點小事,于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因此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

    大燕關外,春寒料峭,紛飛的大雪鋪天蓋地,耶律瑾自王帳內掀了一角朝外看去,漫天漫地的白,仿似戴了孝一般,他不由的想到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心內嘆了口氣。嘆完后,他也很吃驚,自古男兒在戰(zhàn)場廝殺本就是理所當然,他何時竟也生出這婦人之仁了?不其然的又想到她,心內也跟著一痛,捏住氈帳的手也不自覺緊握成拳,骨節(jié)分明。

    “陛下……”王泰鴻裹了一身厚實的動物皮毛,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頭雪地里蹣跚而行的黑熊。

    耶律瑾后撤一步,將他讓進帳內,也不落座,張口便問,“陳王那里可回話了?”

    王泰鴻面有難色,道:“兩國交戰(zhàn)在即,陛下突然提出與陳王易質子,事出突然,就算給陳王時間思量,也來不及了啊。”陳國的軍隊已經(jīng)在西邊和周國打起來了,而金國的軍隊卻只是停在周國東北邊的城門外按兵不動,擺起了譜,耶律瑾臨時起意,突然從陳國索要質子,名為穩(wěn)固軍心,陳王就這么生生的被耶律瑾擺了一道,可不叫他急火攻心!若不是他身子還算強健,只怕是一口老血噴出,就此命送黃泉了。但戰(zhàn)事已起,總不能半點好處沒撈到,白白損兵折將,為賭一口氣就此罷手了!陳王忍了又忍,終將一口老血咬牙憋住,忙派使節(jié)千里加急修書一封,先是套了近乎,說倆國本就是結了秦晉之好,情誼非比尋常,又陳述此一戰(zhàn)利害關系,言辭懇切,希望金王及早出兵,莫要延誤戰(zhàn)機。

    “他誆孤以傾巢之力與孤聯(lián)盟攻周,卻只出了陳國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他這是打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算盤呢,孤的大軍駐扎在此,一日不撤,周國便不敢集中兵力與陳國迎戰(zhàn),就憑這點,陳王那老匹夫也該對孤磕三個響頭了。”

    那您也打著二十萬大軍的幌子,卻只帶了不到八萬人虛張聲勢啊,王泰鴻心內腹誹道,他忽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總覺得陛下之前氣勢擺得足,誓要謀奪天下,而今看來,仿似仍在猶豫,顧慮重重。

    再說這倆國易質子,世人皆知老陳王只有嫡子一名,卻被耶律瑾斬殺于赤鹿原,繼王后嫁與陳王多年無所出,庶子倒是有十幾個,但那好歹也都是親生兒子啊。哪像金王一個兒子都沒,卻說出要易質子這樣的話。這分明就是想拿個假王子換他的真王子,坐地起價,簡直是厚顏無恥之極!

    自然,以上都是陳王的謾罵,耶律瑾心中卻另有所想,金國雖然也遭受嚴重雪災,但百姓大略是之前被慧嫻妖后摧殘的很了,早就麻木不堪了,如今耶律瑾登基,屢施仁政,百姓無不感恩戴德,山呼“吾王英明”,無不安分度日,由此國內矛盾并不如陳國那般激烈。況,圍繞在金國周邊的小部族一直如跗骨之蛆般,時不時的暴動,引得金國局勢動蕩,一直是耶律瑾的心頭大患,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內患不除,安能謀天下?還有,花吟曾再三念叨的一句話點醒了他,如今積雪深厚,待春暖花開,冰雪消融,只怕會有洪災,洪災過后必有瘟疫,需得及早做好完全準備,防患于未然。一旦兩國交戰(zhàn),只怕也沒得心神分出來加固堤防,治理洪澇了。他陳國是破罐子破摔了,若是抱著“先破而后立”的想法,他可不愿被他也拽入這泥沼之中,沾染一身污垢!

    二人正說著話,一紅色披風黑甲兵口內唱和著“報!”,遠遠的托著尾音,手執(zhí)戰(zhàn)報就急急跑了過來。

    耶律瑾單手接過,快速掃了一眼,嘴角輕蔑一笑,丟給王泰鴻。

    王泰鴻一目十行,原來是陳王與周國戰(zhàn)事吃緊,陳王不堪周國的瘋狂反撲,進退維谷。又言質子已在送來的途中,此番無論如何請求金王先攻城,緩一緩他的壓力。

    目下,與陳國作戰(zhàn)的領兵元帥是鳳君默。

    耶律瑾暗笑,“看著他溫溫吞吞,卻不想是塊打仗的料。”心思一轉,又暗恨如今守著薊門關的不是鳳君默,若是他的話,耶律瑾轉了轉玉扳指,眸中寒光畢現(xiàn)。

    王泰鴻不敢妄自揣度圣心,正要相問。

    耶律瑾卻攬了攬滾金邊的黑袍,“也罷,既然陳王都做到這份上了,孤也得做個樣子,他要是那么快就被打垮了,這戲也沒法唱下去了。”

    ☆、第265章

    鄭西嶺站在數(shù)丈高的城樓上,極目遠眺,刺目的白讓他睜不開眼,他心內焦灼難安,卻又不能在面上表現(xiàn)出來,如今他是一城守將,若是連他都沉不住氣,那底下的將士豈不是要心浮氣躁的亂了章法!

    此次金陳兩國突然攻周,周國并不是一點風聲都沒有的,在這之前陳王遣了使臣意欲游說周國聯(lián)合攻打金國,但鳳君默覺得金國地處北地,民風彪悍,土地廣袤貧瘠,就算是攻下了,也沒有那精力去治理,更何況鳳君默對開疆擴土戰(zhàn)場廝殺無甚興趣,他一貫秉持君子之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由安身立命之宗旨延伸至治國方針,這幾年來除了掃平國內動亂,只一門心思的鉆研富國強民之策,為民造福。

    雖然周國數(shù)年動蕩皆是耶律瑾一手所為,鳳君默對他不可謂不恨之入骨,但自古國與國之間的斗爭從無正義可言,他權衡利弊,認為周國完全沒有現(xiàn)下就聯(lián)合陳國攻金的必要。若是因為陳國三言兩語,巧舌如簧,就陷家國于戰(zhàn)火,那就得不償失了。因此鳳君默并未多想就斷然回絕了。當時陳國使臣也說了,若是周國無意攻金,那陳王恐怕就要聯(lián)合金國攻周了,到時候周國百姓一樣避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與其做待宰的羔羊,不若當豺狼餓虎!但鳳君默當時只道使臣是危言聳聽,且不說陳王與金王有弒子之仇,就是以金國如今的國力,也該當休養(yǎng)生息,而不是再起戰(zhàn)亂致民怨沸騰。鳳君默覺得耶律瑾雖然冷酷無情,但也不是看不透,昔年他不擇手段是為了王權,如今王權在手,他何至于冒這么大風險,陪著陳王蹚這趟渾水。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耶律瑾不僅欣然應允了,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兵二十萬御駕親征!

    鳳君默失算了,他來不及去揣摩耶律瑾心中到底是何算計,陳國的大軍已經(jīng)壓境了,鳳君默不得不打疊精神,召集兵馬趕赴邊境,又給鄭西嶺下了死命令,與金國不可硬拼,全在一個“拖”字。

    鄭西嶺煩悶就在這個“拖”字訣上,他倒是很想痛痛快快打一仗,可是他也知道,兩面受敵,不僅國內兵力不支,一旦城破,周國危矣。況,他此刻也是在虛張聲勢,明面上他這座薊門城因為地勢平坦,不易守城,派了重兵把守。實則早在之前陳國剛有異動,鳳君默就將大軍調走了,如今守城的不過兩萬余人。

    鳳君默的戰(zhàn)略很冒險,既然這場大戰(zhàn)是陳國挑起來的,那就先集中兵力打退陳國,陳國敗了,那原本就與陳國有嫌隙的金國也會自動退兵。鳳君默需要時間,就算金王不愿退兵,他也有足夠的底氣與他談判,乃至兵戎相見。

    然,金國的先遣大軍早就在四日前就過了何谷渡,鄭西嶺本以為金軍會直接攻城,卻不想大軍在二十里外何谷渡邊直接安營扎寨了,但見炊煙裊裊,竟是生火做飯了。

    鄭西嶺與一眾大將都道這金人是要吃一頓飽飯,要一鼓作氣攻下薊門關,眾將士無不膽寒,以二萬對抗二十萬,可想而知,他們這些守城將領唯有死路一條,索性也學那金人,開灶做飯,填飽了肚子,就算是輸了人數(shù)也不能輸了氣勢!

    鄭西嶺更是灌了一壇烈酒,想到家中嬌妻稚子,雖有視死如歸的決心,但也暗暗告誡自己,只要拖住金軍,援軍就會到,他絕不能死在這里,就算爬也要爬回去!

    本以為吃飽喝足就會有一場惡戰(zhàn),卻不想風停了,雪也小了,金國的大軍卻遲遲沒有動靜,而周國將士腦子里的那根弦無不繃的緊緊的。

    一日過去了……

    兩日過去了……

    鄭西嶺忽然回過味來,莫不是這金王在跟自己玩心理戰(zhàn)?亦或者,金王也在觀望?也是,金國與陳國有宿仇,雖說聯(lián)軍,又能有幾分誠意?鄭西嶺心內千回百轉,一面告誡自己不能放松警惕,一面卻傳話下去,讓將士們分批休息,養(yǎng)足精神,別仗還沒打就自己先把自己給熬死了。

    果不其然,又過了漫長的一日,金國那邊仍舊毫無動靜,但越是這樣,周國的將士越覺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這樣半死不活的被人吊著可比豁出去把命一搏要憋屈多了。卻又想,攝政王給他們的軍令狀不就是拖得了一日是一日么,如此,倒還正中下懷了。

    到了第四日,西邊戰(zhàn)報頻傳,那邊鳳君默與陳王的軍隊正處于白熱化,鄭西嶺站在城墻上,心里琢磨著金王一直按兵不動到底意欲何為?難道是想看著陳國與周國兩敗俱傷,再收割成果?他暗笑,陳王那只老狐貍平素不是詭詐多變么,怎么這會兒金王明顯的是在坑他,他還是執(zhí)迷不悟,非與周國死磕到底!難不成死了兒子,腦子也跟著壞掉了?

    鄭西嶺正胡思亂想著,黑壓壓的一片突然出現(xiàn)在天際盡頭,鄭西嶺起先還當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待有人高呼一聲,“黑甲兵!金國的黑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