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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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不對勁。 聞昭嘴唇微張欲說話,三哥卻一步走到她身后,背對著她,語氣不無嚴厲地道,“你還未出閣,這樣三更半夜地與一個外男廝混,成何體統?!” 他的聲音有些顫,像是在極力克制。聞昭卻睜大了眼,心里滿是不可置信,三哥竟用了“廝混”這個詞!她雖不很守禮,卻是沒有越過雷池的,在三哥心里她就這樣不堪嗎?! “他都及冠了,你才十四,你知道一個成年男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嗎?你還趕著上去!” 姜聞熠說到后頭語調不可抑制地拔高,陡然一個轉身,卻見聞昭背對著他,身子微微顫著,像是秋天里瑟瑟發抖的枯葉,脆弱可憐。 聞昭想開口說話,為自己辯解一二,可她鼻子發酸、喉頭發堵,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姜聞熠意識到自己的用詞對聞昭而言或許重了些,傷她的心了,忽地慌起來??墒撬男倪€是密密匝匝地疼,怒火不住地舔舐他。 昭昭是爹爹寵大的,是他疼大的,現在卻三更半夜才回府,還是嘴唇紅腫、面有春色的模樣,姜聞熠不可抑制地猜想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他簡直要瘋了! 他雖然余怒未消,心里也還是疼的,卻軟了聲音喊她,“昭昭……” 聞昭仍是背對著他,身子顫得更厲害。 有時候就是這樣,在越信賴越親近的人面前,就越容易覺得委屈。而感到委屈的時候,若是被人軟聲一哄,卻會更委屈。難以克制。 姜聞熠上前一步,雙手按在聞昭肩上,低著頭從背后貼近她耳邊,慌亂地哄她,“是三哥說錯話了,三哥錯了,昭昭別聽三哥的?!?/br> 不,他方才說的就是他想要說的。他已經斥責地十分克制了。聞昭感覺自己淌了淚,忙低下頭藏著,不叫他看到。 可三哥卻仿佛知道她哭了,擁著她,雙手伸過來,胡亂卻輕柔地在她臉上抹著。 “拿開,當心碰著我眼睛。”聞昭偏頭躲他的手,賭氣似的道。她的鼻子堵著了,說話甕聲甕氣的,卻別有一番嬌憨。 “好好好,不碰著。”姜聞熠松開手,繞到聞昭前頭,蹲下身子仰面看她,眼里帶了歉意和些微祈求,“昭昭不難過了,原諒三哥這一回?” 三哥比她高許多,聞昭極少以這種視角看他。倒是小時候常常見他蹲下來,捉著她的雙手告訴她,書背不下來不要急,她已經比大多數孩子都要聰慧了。就算不喜歡母親也不要頂撞她,不然爹爹也不好辦。與別的孩子生了矛盾不要憋著,要說與他聽。摔倒了可以哭著喊他來抱,不必自己撐著爬起來。 每每叮囑她的時候就會蹲下來,緊緊盯著她的雙眼,咬字清晰又溫柔地與她說話,見她聽明白了、重重點頭了,便會笑著摸摸她的發頂,用大人一樣的口氣夸她,“昭昭真乖?!?/br> 聞昭的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又帶了些惆悵懷念。回過神來見三哥仍眼帶詢問地蹲著看她,聞昭不自在地別過頭,“我本就不太守禮,三哥說得也沒有錯。” 姜聞熠確實不能昧著良心說她沒有不守禮,他會這樣低姿態地認錯、哄她,不過是因為在乎她,不忍見她委屈難過罷了。 “這樣,我們各退一步,我為方才的話道歉,昭昭你也不能三更半夜去他那里了。可好?” 聞昭知道這個時候答應下來是最妥當的選擇,三哥的態度已經軟化了太多,她不能得寸進尺。 可她仍是忍不住為陸然辯解,也算是為自己辯解,“三哥,他很有分寸,我也有分寸的?!甭務严胝f陸然有那么多次機會煮米飯,卻到底沒有煮,可見他的人品還是有保障的。 可這話一說出來,估計三哥的怒火要一發不可收拾了。聞昭艱難地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姜聞熠面色緊繃了一些,淡笑問她,“昭昭答不答應?” 再一次在三哥面上看到了隱忍的神情,聞昭抿著嘴角點點頭,嗡聲道,“答應了。” 姜聞熠的視線掃過聞昭平著的嘴角,知曉她定是不情不愿的。不過能得到她的應承,他也不追究聞昭到底是心甘情愿地答應還是勉勉強強地答應了。 站起身,姜聞熠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卻毫不耽擱地揉了揉聞昭的腦袋,笑道,“乖?!?/br> 聞昭輕咳一聲,堆起笑問他,“爹爹那邊……” 姜聞熠無奈看她,“你小時候闖了那些禍,我何時同爹告過狀?” “就知道三哥對我好!”聞昭歡呼一聲,又親熱地挽了上去。 這時三哥卻拉著她轉身朝案幾走去。案幾上放著一碗湯藥,棕黃的,清亮亮的。自從三哥得知她“不小心”落崖受了內傷之后,便尋了方子為她調養身子。剛開始兩個月還是一日一帖的,后來她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是藥又有三分毒,三哥便減了次數,隔上幾日才會叫她喝一碗。 這湯藥是飯后喝的,三哥應當是晚膳后不久就來了,算起來竟是在她房里等了幾個時辰。 而現在,湯藥上熱氣全無,早就冷透了。 “今日的藥就算了,明天補上。”說罷,姜聞熠便要端了湯碗出去。聞昭喊了他一聲,“叫丫鬟去倒掉就好,只不過糟蹋了三哥的一番心意了。” 聞昭高喊了一聲,便見扶搖和芙蕖兩個推門進來了。她就知道這兩個還沒有睡。 兩個丫鬟暗暗向聞昭投去歉意的眼神,聞昭輕輕搖了搖頭。她們做下人的怎么攔得住主子。 聞昭向來沒有與三哥鬧別扭超過一天的。翌日一早,兩人就像是昨晚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沒有人怒到口不擇言,也沒有人委屈落淚。 聞昭帶了禮,在路上遇見三哥,笑問他,“真巧,我也是給我的大侄子補禮呢。”大嫂沈秋桑誕下的兒子已經滿月了,并取了名兒叫姜清鉞。他們回來得晚這才錯過了滿月酒,但心意卻不能欠缺了。 聞昭已經聽說了阿鉞是大嫂在外邊生下的,且連個接生的都沒有。因此這時見到大嫂的笑容,心里卻酸酸澀澀的。 生了孩子的女子到底不大一樣,好似苦難都成了歲月的養料,叫一個原本高淡清雅的年輕妻子變成了一個溫柔又包容的母親。 她笑著走過來,懷里的阿鉞正半闔這眼睛,要睡不睡的。 仿佛聞到了生人的氣息,阿鉞將眼睛睜開了些,迷迷蒙蒙地往聞昭這邊看過來。 “小阿鉞~”聞昭輕喚一聲,伸出一指去勾他的小手,卻見阿鉞松開小拳,將她的手指握住。他的小手溫溫軟軟,還帶著些微潮濕,握得很輕很輕,卻叫聞昭一動不敢動地讓他握著。 “小阿鉞已經會握東西了呢?!?/br> 沈秋桑笑著搖頭,“這還算不得會抓握,還使不上力氣呢?!?/br> 聞昭聽罷便叮囑小阿鉞道,“快些長大啊小阿鉞,到時候就使得上力氣啦。”見小阿鉞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又笑道,“我是你姑姑,記著了?” 聞昭上輩子沒有成親,自然也沒有孩子,可她到底是喜歡孩子的,因此見了阿鉞之后眼里就全是阿鉞了。沈秋桑見聞昭自己就還是個孩子,卻在教阿鉞喊“姑姑”,越發孩子氣了,與她道,“阿鉞兩個月都還不到,是喊不了‘姑姑’的,再等上一段時日,我叫他見天兒地喊‘姑姑’,可好?” 聞昭眉眼俱笑地點頭。她自然知道小阿鉞現在不能喊人,她只是喜歡罷了。 姜聞熠看著聞昭,突然意識到,她本就不是個未及笄的小丫頭,前后兩世加起來也活了三十個年頭了。 出去的時候,外頭又落起雪來,聞曇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看見聞昭了眼睛一亮地喚她一起來,又嗔道,“娘親都不讓阿酉陪我一起玩!” 聞昭把手爐往姜聞熠懷里一塞,笑嘻嘻地叫他先回去,轉頭就與聞曇笑鬧得開心。姜聞熠無奈一笑,就算她活了三十個年頭,她也還是個小丫頭啊。 承平十三的年初,薛家上下落入獄中,度過了最凄清慘淡的一個年關。薛相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最趁手的一枚棋子會這樣算計他。且能做到這地步,拿到這么多證據,定是早早就開始謀劃了的。 他薛守義竟然將一頭狼養在身邊五年之久!不乖他識人不清,只怪那頭狼偽裝得太好。他雖然有學識見地和一些無傷大雅的心機,卻也會與后來受重用的學生一爭高下,偶爾也會像其他年輕人那樣沉不住氣。如果這些都是故意給他看的,那他的這個學生也太可怕了些,且必定所圖不小。 而朝中的大臣雖對陸然揭發老師的行徑褒貶不一,卻不約而同地選擇緘口不言。因為有點眼力見的都看得出來此時不簡單。薛守義的罪名定得含糊其辭,皇上發落的決心卻非同一般。另外……薛守義前腳下了獄,沒多久皇后又因為李嵌摔磕了牙而被禁了足。此事聽起來本沒有什么,李嵌腦子不清白,本就容易出事,可皇上偏因為這個大發雷霆,斥責皇后照顧不周。蹊蹺的是,時至今日皇上也沒有收回這個禁足令。 將兩件事一聯系,這些人精們紛紛裝聾作啞了起來。 年關過后的第一天上朝,那些個薛派官員瞧著都瘦了一圈,偶爾投向陸然的眼神也是恨恨的,而陸然則毫無所覺地靜候著。 皇上進殿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的景象,盡管那些官員很快低下頭去,他還是看見了那些恨不得扒皮飲血一樣的眼神。皇上又將視線移到陸然身上,見他雖然收拾得齊整,但面上仍是泄露了一絲絲的疲憊與憔悴?;噬习蛋迭c頭。 平身后,不少官員進言上奏,卻都提起了罷相之后空缺的官職。三省的長官薛守義就占了其二,而剩下的那個尚書令的職位早已被先帝收回,至今沒有人坐上這個位置。 皇上早就猜到這些大臣會說這些。畢竟中書令與門下令的官位那般打眼,常人不眼熱都難。 “眾愛卿有何人選?”皇上笑瞇瞇地問。 底下的人見皇上的心情不錯的樣子,紛紛大著膽子推舉。那些個人選里邊多為六部的尚書,年紀大、資歷夠,因此也能服眾。 易擇卻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提議將他由門下侍郎升為門下令,抬眼一看,那提議的人正是太子一系的官員,所以這就是太子的意思了。易擇垂下眼,并不打算站出來說話。 底下的人嘰嘰喳喳地爭了一會兒,皇上卻淡淡開口,“陸愛卿,你以為如何?” 陸然稍稍提起精神,鄭重回道,“臣以為戶部尚書張大人才能出眾、cao行廉直,堪任宰相之職。” 皇上神色莫辨地問他,“你這般知恩,為何揭發罪相?” 陸然的面色越發肅穆,面上還有一股子執拗,“張大人對微臣有提攜之恩,微臣不敢忘懷,然今日推舉張大人實在是因為張大人的才德cao行令臣折服,并不全然出于私心?!?/br> ☆、第89章 中書門下 皇上需要一枚知恩又忠君的棋子,有一些無傷大雅的野心與功利心反而更好掌控,而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大概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了。 從龍椅上走下來,徐徐開口,“是嗎。朕倒有一個更好的人選,陸愛卿不妨一聽。”群臣聽到這話紛紛豎起耳朵朝這邊看來。 皇上伸手拍了拍陸然的肩,面上滿是和藹的笑意。朝周圍看過來的臣子掃了一眼,面色忽然一肅,“中書侍郎陸懷卿聽口諭?!币娝读艘汇吨蟛畔婆酃蛳拢噬闲σ鈹U大,朗聲道,“陸懷卿狀元出身,為官五年,官績斐然,清明廉直。逢罪相入獄,職位空缺,朕命你為正二品中書令,掌軍國之政令,輔佐于朕。謝恩吧,陸相?!?/br> 陸然面上帶了惶恐之色,有意推辭,“皇上,這……” 卻有人比他還著急地開口,“皇上,這不可??!陸懷卿才入朝五年,如何能勝任中書令一職?!” “是啊,是啊。”這些個大臣面面相覷,或是驚疑嗔目,或是大搖其頭,都覺得皇上任命一個這般年輕的中書令當真是兒戲! 皇上淡淡掃他們一眼,“朕既然說出了口,就絕無收回的道理。爾等若是反對,就拿陸愛卿其他的不足說話吧,年紀與資歷在朕這里,還真算不得什么。我華夏,需要新鮮血液啊……”皇上的語氣又強硬轉為無奈,到后頭還嘆息了一聲。 這聲嘆息卻叫那些反對的聲音小了些,可仍是有人面色忿忿地站出列,“年輕人固然有想法有熱情,但中書令一職委實太過重要,若是出了差錯,勢必危及江山社稷啊!” 這話一出,又有人附和起來。 這些反對陸然為相的人可分為幾撥,清流是因為他的年紀資歷而反對,太子一系則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反對,薛派官員卻是因為仇恨而反對?;噬闲睦镩T兒清。 看了看靜立著的陸然,皇上開口道,“可是陸愛卿自為官以來,就沒有出過差錯。倒是你們這些出聲反對的才是一路磕磕絆絆、大錯小錯都犯過。國舅,去年的縱馬案朕還記著呢?!被噬险f著,視線突然就掃到了國舅爺那里,國舅當場打了個激靈,稍稍向后躲了些。他的jiejie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皇上了,竟因為一件小事被禁足到現在,叫他也不太敢作威作福了。 四下里默了一瞬,皇上平靜開口,“這件事就這么決定了,若是陸愛卿無法勝任此職,朕親自將他撤下。陸愛卿以為呢?” 陸然這才畢恭畢敬地謝恩,正色道,“臣定當竭盡所能,不負皇上厚望?!被噬瞎戳斯醋旖牵凰查g深不見底。 眾臣見事已成定局,有些啞口無言,看上去面色扭曲又隱忍。 此時一人站出列,提議道,“門下侍中一職尚空缺著,既然皇上覺得年紀和資歷不成問題,那么臣以為易侍郎是門下侍中一職的不二人選。若中書侍郎可以勝任中書令一職,那么門下侍郎自然也可以填補侍中的空缺。” 這人是太子一系的官員,話里話還都在捧易擇,并巧妙地用陸然的事情向皇上施壓。 皇上并不想讓親近太子的官員在他的朝堂前列蹦跶,這易擇已然倒向了太子,哪怕他再有本事,皇上也不樂意命他為侍中,“朕以為門下執掌審核諸事,應當以穩重老練為先,所以打算從諸位尚書中選一人升任此職。既然你說說看,易侍郎比起諸位尚書,勝在何處?” 這明顯是在刁難人了,一句話不好便容易得罪這些德高望重的尚書大人。方才說話的人拱著手,面色有些漲紅,咬著牙回道,“陸懷卿也不見得比諸位尚書大人更能勝任中書令一職,皇上莫為難臣了。” 該官員的同朝好友見他被皇上下了絆子,心中不忿,站出列道,“皇上,微臣有事啟奏。” “說?!被噬系此胫@正是商量著侍中一職的關鍵時候,竟有人要另起一事,不過這樣也好,能將侍中一事岔開。 那人面色恭敬,口中的話卻叫皇上黑了臉,“據臣所知,有人看見廣安王出現在京郊,消息已被核實,只待將王爺帶回來了。請皇上明鑒,廣安王失蹤一案,實在與太子無關??!” 這一句話叫朝堂上再一次炸開了。想著皇上先前因為廣安王一事差點把太子給廢了,要不是太子搬出先后遺書叫皇上亂了陣腳,誤了時機,現在的太子就只是一個“大皇子”了。 眾臣小聲討論起來,看向太子的眼神都帶了些同情。有這么個胡亂冤枉兒子的爹當真可憐,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皇上抖了抖面皮,恨不得去把廣安王揪出來罵一頓。他都與這個蠢弟弟說了,雖然太子沒有廢成,但是他這個叔叔的無故失蹤絕對是太子無法抹除的污點??伤谷粵]有藏好!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皇上雖然難堪又氣憤,面上卻激動地生出紅光來,“當真?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被噬蟻砘仵庵阶?,那些個臣子的目光也追隨著他,只是里頭的意味實在叫他忍不住要黑臉。 “這實在是這段時日最令朕寬慰的事了!傳朕旨意,速速將廣安王帶回!”皇上火急火燎地吩咐了下去,卻見太子一系的官員仍是不依不饒地看他,好似要等他一個說法,那些個清流也是神色復雜,這才擺擺手道,“罷了,就依你們,擢易侍郎為侍中,與陸愛卿一道上任!” 那些太子一系的官員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們總算將自己人捧上去了。這到底還是要歸功于廣安王的現身,叫皇上就冤枉太子一事對他們作出補償,好堵住悠悠眾口。 但是這態度卻是截然相反。陸然是皇上親自提上來的,為了他皇上還力排眾議,但到了易擇這里卻是“罷了就依你們”。當真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