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扶著您，您慢慢的起身。”芳韻上前來攙著賢妃的胳膊說道。

    “對了，芳韻，過年的時候本宮預(yù)備了好些小金錁子，原本是要散給你們的，好像還剩了好多都放在櫥柜第二個格子里，你去給本宮拿來。”賢妃又道。

    “是。”芳韻不知道賢妃要做什么，但還是轉(zhuǎn)身去把一個裝滿了金錁子的荷包給她拿了過來。

    賢妃從里面倒出十幾顆來攤在掌心里，見那黃橙橙的金錁子有海棠式，竹葉式，元寶式等，個個兒都做的十分精致。

    “喏，給你吧。今晚你真是辛苦了。”賢妃把手里的金錁子遞過去。

    “奴婢謝娘娘賞。”芳韻忙雙手接過，福身道謝。

    “好了，你下去吧。”

    “娘娘，奴婢扶您去床上……”

    “退下！”賢妃皺眉道。

    “是。”芳韻不敢忤逆賢妃，答應(yīng)了一聲小步退至臥房門外。

    “把門關(guān)上吧，本宮要一個人靜一靜。”賢妃又道。

    芳韻只得彎腰把房門關(guān)上，一時間隔著房門聽不見里面有任何動靜，芳韻只覺得害怕，一顆心突突跳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她已經(jīng)感覺到賢妃要干什么，可是她卻不敢喊人，也不能喊人。她拼死忍著心里的恐懼守在門口，抱著雙肩抖成一團。

    －－－－－－題外話－－－－－－

    關(guān)于賢妃，生命終于走到了盡頭。

    這本書里有各式各樣的母親，有時候，本珠在想，這本書根本不是言情也不是權(quán)謀，這就是披著穿越言情的外衣寫人性的扭曲的一本書。

    嗯，看我嚴(yán)肅臉。

    ☆、第七十七回，賢后

    芳韻躲在門口，期初是聽見了一些動靜的，但她迫于背后主子的叮囑一時也不敢動，只等了半個多時辰，聽著里面許久沒了動靜才輕輕地推開了房門。一腳買進去，芳韻便看見趴在梳妝臺上的賢妃，燈光下她慘白，唇上的胭脂如血一樣的艷麗，雙眸緊閉像是睡著了，可芳韻心里明白賢妃絕不可能就這么睡著。再看她手里散落的金錁子，芳韻頓時明白了一切。

    “來人……來人！來人啊——”芳韻的聲音由小及大，把里里外外的宮女太監(jiān)們從夢中驚醒。

    肅王趙潤這一個晚上睡得并不好，一開始是睡不著，來回的琢摸著自己該如何才能回上京城，回到皇上的身邊，回到權(quán)勢的中心去跟趙沐趙淳兩個人去爭去斗。到三更天后終于迷糊了一會兒，便又開始做夢，先是夢見公孫銓指責(zé)他沒良心，說他聽信讒言害了公孫一族數(shù)百口人的性命，之后又夢見趙沐冷笑的臉以及趙淳假惺惺的笑。

    正在他大罵趙沐趙潤二人時，他的母妃忽然盛裝而至，跟他說什么一切榮華富貴都是身外之物，不管在什么時候都要好好地活著，他這里正覺得莫名其妙呢，忽然被人用力推醒：“王爺，王爺快醒醒！娘娘不行了……”

    趙潤倏地一下被冷汗?jié)裢福话炎プ⊥扑奶O(jiān)，問：“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娘娘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老太監(jiān)說著，便帶了哭腔兒。

    趙潤把人一把推開，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就往外跑。

    “王爺，衣裳，衣裳！”

    ……

    “母妃？母妃！母妃啊……”趙潤抱著賢妃的尸體放聲痛哭。此時他的心里不僅僅是悲痛，更多的是后悔。后悔昨天自己從這里出去的時候還帶著情緒，甚至生出嫌棄埋怨自己母親的想法來，他覺得自己真是大大的不孝，真實該死。

    “王爺，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哇！娘娘仙逝是大事兒，得先通報宮里給陛下知道哇！”賢妃身邊的老太監(jiān)上前勸道。

    趙潤哭了好一會子，才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報，你去找人進京通報……”

    “王爺，太醫(yī)就在外面，要不要……”老太監(jiān)又問。

    這會兒工夫，趙潤的理智回籠了一些，知道派人去京城匯報總要有死因，于是又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叫他們進來吧。”

    老太監(jiān)答應(yīng)了一聲出去叫了兩個太醫(yī)進來，抬手指了指已經(jīng)躺在床上的賢妃，說道：“請二位給娘娘診個脈吧。”

    太醫(yī)進來一看，二人相視一眼各自心照不宣——這人都死透了，還診什么脈呢？

    倒是看看死者手中攥著的荷包以及兩顆落在地上的金錁子便可斷定，這人是吞金而亡。

    “吞金？”趙潤驚訝的看著賢妃手里的荷包，愣了半天，方頹然坐在椅子上。

    “王爺，您看是派誰回京給陛下報信呢？”老太監(jiān)小聲問。

    “派誰都無所謂，只要把話說明白就行了——不，還是你去吧。你去見父皇，把這里的事情如實相告，父皇有什么旨意下來你也能說個明白。”趙潤說道。

    “是，那老奴現(xiàn)在就去了。”老太監(jiān)說道。

    “去吧。”趙潤看著老太監(jiān)出了門，便朝著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門外一個太監(jiān)應(yīng)聲而入，趙潤看見是個太監(jiān)便皺起了眉頭，不悅的說道：“怎么是你們？本王的護衛(wèi)都死絕了嗎？”

    小太監(jiān)忙應(yīng)道：“回王爺，因為是娘娘的寢宮，所以護衛(wèi)們都在外面守護，奴才們這就去通傳。”

    “不用了，你傳本王的話，娘娘寢宮內(nèi)外值夜的人全都看管起來，等候查問。”趙潤吩咐道。

    “是。”小太監(jiān)答應(yīng)著出去，沒多會兒一隊護衛(wèi)進門來，把昨晚在賢妃寢宮內(nèi)外值夜的宮女太監(jiān)包括芳韻一并帶走，沒人一間小屋嚴(yán)密看管起來，在皇上派人來查問之前這些人不準(zhǔn)跟任何人見面。

    *

    已經(jīng)是二月中旬的時節(jié)，北燕專門派了迎親特使來上京城迎接安平公主入燕，周皇后這幾天都拉著謹(jǐn)妃一起給安平公主查點嫁妝以及陪嫁過去的宮女奴仆護衛(wèi)等繁雜事宜。忽然總管太監(jiān)趙萬康進來回說賢妃歿了，周皇后還以為自己聽岔了。

    謹(jǐn)妃卻生氣的啐道：“呸！真是晦氣！后日湄兒就要出嫁了，偏偏這個時候死！”

    周皇后微微皺眉，問趙萬康：“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你是如何知道的？”

    “西長京那邊是李存德跑回來報信的，奴才剛才正好經(jīng)過乾元殿，跟李存德撞到了，看他那一臉吊喪的樣子奴才便多了一句嘴，才知道他是受肅王殿下派遣，專程跑回來給皇上送信兒的。據(jù)說是昨兒晚上賢妃娘娘自己吞了金子，今兒一早五更天就斷了氣了。”趙萬康回道。

    “自殺？！”周皇后還以為賢妃怎么著也不可能甘心去死，就算是死也得是病死的，萬萬沒想到她會吞金自殺。

    “是的，據(jù)說賢妃娘娘臨死手里還攥著金錁子。”趙萬康說道。

    “哼，她是怕到了那邊沒人給她燒紙呢吧？”謹(jǐn)妃刻薄的說道。

    “好了！她死都死了，你還說這些做什么？”周皇后起身，吩咐旁邊的宮女：“把這些都收起來吧，給本宮更衣，本宮要去乾元殿。”

    謹(jǐn)妃聽了這話自然不敢多說，便起身告退。

    周皇后換了一身素潔的衣裳又叫人把小廚房里燉的燕窩裝了一盅帶上往乾元殿去。

    皇上聽說賢妃去世的消息正在黯然傷神，抬頭看見皇后來了，便悠悠的嘆了口氣，伸手說道：“你來了，坐朕跟前來。”

    周皇后福身謝坐后方往前去坐在皇上旁邊，又轉(zhuǎn)身從宮女手里接過燕窩送到皇上面前，輕聲勸道：“賢妃meimei的事兒臣妾已經(jīng)聽說了，陛下千萬要節(jié)哀順變，保重龍體啊。”

    “朕知道。”皇上接過燕窩來放在面前的炕桌上，只管悲傷的嘆息著，“朕原以為讓她搬去西長京清清靜靜地養(yǎng)病。她的病就是因為想的事情太多，摻和的事情太多的緣故！卻沒料到她都這個年紀(jì)了，心氣兒還這么高！居然吞金自盡！”

    “陛下說的是。臣妾跟賢妃meimei做了二十幾年的姐妹，她心氣兒高臣妾自然是知道的。所以這自盡一說，臣妾覺得其中必有緣故，陛下還是要下旨徹查才行。”周皇后一邊說一邊低頭拿帕子擦淚。

    “你也這么覺得？”皇上詫異的問。

    “臣妾只是覺得前陣子她在宮里住著的時候病的那樣厲害都沒想要自盡，后來宰相府出事兒之后她也沒想著自盡，怎么到了這個時候了反而忽然就自盡了呢？難道這不蹊蹺嗎？”周皇后嘆道。

    “嗯，有道理。”皇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陛下是知道臣妾的，臣妾一直對賢妃meimei和德妃meimei兩個人有著不一樣的感情，我們老姐妹三個素日里雖然也有個口角之爭，但二十來年的姐妹感情卻摻不得假。如今賢妃meimei忽然就去了，德妃meimei那里有四皇子需要照顧自然是不便出門，臣妾便想親自去一趟西長京看著賢妃meimei入殮，然后再把她的棺槨迎回京城來發(fā)喪。陛下說可好？”

    皇上聽了這話，沉吟道：“你對賢妃的姐妹情誼朕心里很明白，只是如今湄兒出嫁在即，你這個做母后的若是不在宮中可怎么樣呢？西長京那邊有肅王在，他的母妃去世，他應(yīng)該盡心料理，你就不必辛苦這一趟了吧。”

    周皇后忙道：“湄兒的事情，臣妾都已經(jīng)打點妥當(dāng)，剩下的不過都是些枝梢末節(jié)的小事。再說，臣妾不在，謹(jǐn)妃也在。陛下放心，她是湄兒的親娘，對湄兒的事情必定事事上心，絕不會出岔子的。陛下說西長京那邊有肅王在，從道理上說親生兒子料理自己母親的喪事自然是妥帖的，但臣妾是擔(dān)心肅王傷心過度，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人照顧，賢妃meimei已經(jīng)去了，若肅王再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臣妾將來去了地下也難見列祖列宗。”

    皇上聽了這番話，不僅喟然長嘆，握著周皇后的手說道：“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哇！”

    “陛下別這么說，臣妾不管做什么，都是為了陛下。只要陛下能好好地保重龍體，臣妾就都值了。”周皇后說著，又低頭垂淚。

    “嗯，你放心，朕答應(yīng)你，一定會好好的。”皇上說著，拿了帕子給周皇后擦淚。

    周皇后又抬頭看著皇上，真誠的說道：“陛下，還有一句話，臣妾一直壓在心里，原本想跟陛下說，又怕陛下聽了生氣。今兒聽了賢妃meimei這事兒，便覺得人生苦短，有些話原不該悶在心里的。”

    “你說吧。”皇上說道。

    周皇后嘆了口氣，方緩緩地說道：“臣妾覺得，那個江湖殺手的案子已經(jīng)了結(jié)了，事情查明跟靖西候世子并無關(guān)系，那么淑妃meimei在清風(fēng)觀受的苦也該到頭了。即便當(dāng)時她朝著陛下使小性子的確是不應(yīng)該，可畢竟是沁兒的親娘。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當(dāng)可憐可憐沁兒，就把淑妃meimei接回宮里來吧。”

    皇上聽了這番話什么也沒說，只是伸手去握住周皇后的手捏了半晌。

    周皇后知道皇上這是動了心卻還沒下決心的意思，反正該說的話她已經(jīng)說完了，接下來就是皇上自己安靜的回味自己的賢德的時候了。于是她起身告退，說要回去準(zhǔn)備一下明日一早動身去西長京。

    “好，今天晚上朕來鳳陽宮用晚膳。”皇上柔聲說道。

    周皇后立刻幸福的笑了，福身道：“那臣妾回去準(zhǔn)備陛下最愛吃的菜。”

    *

    第二天，周皇后的鳳輦出皇宮北門往西城門的方向去，一行護衛(wèi)浩浩蕩蕩的前呼后擁，賢妃去世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容昭的耳朵里。

    “自殺？”容昭驚訝的看著前來報信的盛穹，好笑的問：“她那樣的人怎么會自殺？其中必有緣故吧？”

    “皇后娘娘已經(jīng)親自往西長京行宮去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盛穹說道。

    “皇后去了西長京？”容昭忍不住笑了。

    “是的，公子覺得有什么不妥嗎？”盛穹問。

    “沒什么不妥，只是覺得這皇后娘娘也著實太賢惠了些。賢惠的叫人心里發(fā)毛……你說，一個整天跟她爭跟她搶的女人死了，她著急麻黃的趕過去是為了什么？你可別告訴我是為了什么狗屁的姐妹之情。”容昭冷笑道。

    “當(dāng)然不是什么姐妹之情。屬下以為，她應(yīng)該是著急去銷毀證據(jù)的。”盛穹低聲說道。

    “披著賢惠的外衣，行毒婦之事。”容昭冷笑道。

    “那我們怎么辦？”盛穹問。

    “我們？我們什么也不辦。”容昭往后一仰身子靠在背后的枕上，悠然嘆道，“終于輪到咱們坐山觀虎斗了哇！這回且得好好地看戲。”

    “是。一有消息，屬下就來回報公子。”盛情說道。

    “好。”容昭滿意的點頭。

    *

    果然是春困秋乏，容昭這幾天總是覺得自己睡不夠，尤其是葵水君再次到訪，讓他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精神來。然而老天總是不隨人愿，午睡還沒醒就被徐堅給吵了起來，非要拉著他出去喝酒。

    容昭不想去，因懶在榻上不動彈，讓徐堅去找衛(wèi)承。

    徐堅賴在旁邊不走，扁嘴道：“他還在孝期，怎么可能陪著我花天酒地。”

    “你也是，想喝酒就在家里喝，多少酒喝不得？非要跑出去折騰，是不是顯擺你家老爺子的權(quán)勢啊？”容昭嘲諷道。

    “惜之！你這話說的可就沒意思了。”徐堅不滿的說道。

    容昭原本也是開個無心的玩笑，因見徐堅真的惱了，忙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喝個酒嗎？把衛(wèi)承叫來咱們?nèi)齻€一起在我這里喝個痛快，怎么樣？”

    “我在醉仙樓定了桌，約了北燕來的時辰耶律龍崎，你們不去給我助陣？”徐堅一臉不樂意的說道。

    “你這家伙！”容昭無奈的點了點徐堅的腦門，嘆道：“你說你鬧的哪門子情緒呢？不就是送親的差事黃了嗎？至于嗎？回頭這耶律龍崎回到北燕跟他皇兄告一狀，說你徐公子不仗義。”

    “誰他娘的跟那些蠻子仗義？老子就是要喝死他！”徐堅憤憤地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