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袁制片手這么冷,是不是在外面待很久了?這片場地不提供熱水,不過有自來水,可以自己燒。我們帶了水壺來,等會兒讓后勤燒幾壺熱水給你們送過去。天氣濕冷,小心凍傷。” “蘇憑……”袁向東愣了愣,頓覺一股暖意直沖心間,喉嚨微動,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盡管心里清楚,人家只是太會做人,不是真的對他有多上心,但這樣的關心來得太過及時,還是讓他非常感動。 所以說蘇憑的好人緣真的不是沒道理的,袁向東另一只手附上蘇憑的手背,拍了拍,言語中帶了些情真意切,沖他嘆著氣點了點頭:“是啊,大清早不到五點就來了,今天是我們劇組的最后一場戲,拍完整部電影就殺青了。這場戲難度很大,對群演的武打功底要求有點高,我們劇組的群演還是差點兒,現在正在想辦法教。” “臨時教哪能馬上用,太倉促了。”蘇憑搖頭,沒問為什么現在才發現群演不行,反正經費不夠總會催生各種問題,這不過是其中一種。他頓了頓,征詢地看了張盛一眼:“張導,既然他們是今天拍,我們只能改天再等了。群演現在也一起來了,不如先借他們劇組用一下?” 群演武打戲的好壞,對價格影響不大,只是需要花大力氣去挑,盡早下手。名氣越大的劇組越容易招到好群演,畢竟有點演技的人,都想去好劇組碰碰運氣,萬一被誰賞識了呢?是以《余溫》劇組的群演,肯定比《夜行》劇組要好。張盛微愣,沒想到蘇憑會為袁向東說話,但蘇憑是他的心頭好,沒必要駁他的面子,于是配合地點了點頭,沒多說話。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本以為他們是在搶地盤的,沒想到卻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袁向東又驚又喜,卻又覺得不太好意思,連連擺手,又有點舍不得推辭,一時間話說得極為糾結:“不不不,這怎么好意思……不過要是有了好群演,我們這場戲差不多就能過了,現在還是上午,一切順利的話到中午我們就能結束了,不知道你們下午開始拍的話,還來不來得及……?” 等得就是這句!張盛眼睛一亮,立刻點頭:“來得及,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你們上午拍,我們下午拍,那我們先進到場地把道具擱到一邊,先讓演員就位換好服裝,等你們結束我們就開拍,這樣不浪費時間。我們在旁邊不影響你們拍戲吧?” 承了人家這么大一個人情,袁向東還能說會影響嗎?也是連連否認。兩人就場地問題迅速達成了一致,各自都感到比較滿意,幾乎是同時向蘇憑投去了贊許的一瞥。 在齊湛肅然起敬的視線中,蘇憑笑得禮貌而標準,多余的話一句不講,深藏功與名。齊湛閑著沒什么事干,于是多看了他兩眼,恰好見到蘇憑標準的微笑保持了一路,進了場地后四下一看,視線落在一個方向,笑容突然加深了許多,終于顯出了三分真實的興致盎然。 齊湛好奇地看過去,視線來來回回地掃了幾遍,終于看到了蘇憑的視線方向,是個粗布麻衣,帶著斗笠,剛下了戲,正在喝水的人。 唔……女人。齊湛視線掃到對方的胸,不好意思地轉開視線。有點納悶地想,這誰啊,裝扮也看不出來,蘇憑為什么笑得那么開心,因為看到了人家的……胸? 不是吧,沒發現蘇憑以前是這樣的人啊。齊湛被自己的腦補驚到了,用看變態的眼神向旁邊看去。 這一看卻看了個空,齊湛茫然四顧:蘇憑人呢?哪兒去了? 。 這最后一場戲實在不太好拍,又一次慘遭ng,楚冰下了戲,皺著眉擰開一瓶礦泉水。冬天的水冷得冰牙,她喝得很慢,若有所思地垂著眸。周圍劇組的人來來往往,知道她有ng后回憶剛才表演的習慣,誰都沒有上前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臉頰上突然被貼了一個溫熱的柔軟物體,楚冰驟然回神,意外地轉過頭去,頓時發現了一個此時此刻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蘇憑拿著一個裹了毛絨套的玻璃瓶,站在她身后,見她看過來,還好整以暇地和她打了個招呼。 楚冰:“……就說怎么感覺剛才片場有點吵。你為什么在這里?” “來看你是怎么死的啊,紀念學習一下。”蘇憑笑瞇瞇地回答。楚冰眉頭大皺,忍住朝他的笑臉上揍一拳的莫名沖動,涼颼颼地回他:“沒看到劇本不要胡亂猜測,我好著呢。” “是嗎?”蘇憑無辜地說,“可他不是這么跟我說的啊。” 他抬手指向身后,楚冰尋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正看見已經壯烈犧牲的羅銘坐在旁邊看她熱鬧,看她看過來,還沒心沒肺地朝她打了個招呼,根本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多說了什么。 ……這個豬隊友,跟自己的冤家對頭說什么話?楚冰看羅銘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尸體,冷不防蘇憑又重新將杯子貼在了她的臉上。楚冰怒而轉頭,抬手就要把杯子拿下來扔到蘇憑身上,蘇憑卻在她碰杯子時便松了手,讓她自己拿著。 “上次來時占用了你的保溫杯,這次人多眼雜,不方便拿回來給你,賠你一個新的。” 楚冰還保持著拿杯子的手勢瞪著他看,幾秒種后微微抿唇,扭頭看向一邊。 “……哦。” 有了這個保溫杯做緩沖,他們終于能比較正常地說話了。楚冰戲服沒換,身上的這件還染著血,與蘇憑說了幾句話后就去換衣服。換好戲服出來的時候,已經又是一件干凈的粗布麻衣,帶著斗笠看不清臉,只露出一個尖尖的美麗下巴。蘇憑視線從她的下巴落到她手上,掃到手腕的時候微微一頓。 “手腕那里的傷口怎么回事?”蘇憑收起笑容,眉頭微皺。楚冰也抬手看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 “剛才拍戲時誤傷到了,已經不流血了,沒事。” “照顧自己都不會,你還是個姑娘家嗎?”蘇憑被她的話氣笑了,朝她伸出手去。 “把手給我。” 第二十三章 意外變故 面對蘇憑伸出來的手,楚冰沒有動。 “干什么?”她問,雙手交疊環在胸前,擺出一副拒不合作的態度。蘇憑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盯著她看,一副不解決這件事不罷休的架勢。楚冰明白他是好意,自覺不太占理,片刻后便將視線轉向一邊,微微皺眉,輕聲嘀咕。 “這雙手是要入鏡的,對打過程中也要出血。多此一舉包扎太麻煩了,而且不劃算,會給化妝師增加新的任務。我自己不小心弄出的麻煩,后果不需要別人一起承擔。” 別扭要強到這個份上的,實在也很罕見,不過他居然覺得有點習慣了。蘇憑心下一嘆,搖了搖頭,不和她再多廢話,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楚冰一驚,第一反應便要用力掙脫,被蘇憑輕描淡寫地反手在麻筋上一按,手勁頓時就xiele下來。 “楚小師妹。”蘇憑抬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達者為先,師兄的本事還是比你多那么一點兒。” 怎么就打不過他呢。楚冰內心咬牙切齒,怒氣橫生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撇過頭去,臉色冰冷地看向四周遮遮掩掩向這邊看的人群,視線簡直可以殺人。不少人被她這么一眼瞪到,都訕訕地收回視線,暗罵自己要八卦不要命。不過這個時候,不少人也開始在心下暗自嘀咕:看著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樣子,也不太像是……關系破裂的樣子啊? 人是非常有多面性的,有比較怕死的,當然也有為了八卦可以完全不怕死的。楚冰對著零零星星的窺覷有氣發不出,不由又瞪向蘇憑,正見他動作流暢自然地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里面的一截白色繃帶,利落地三下五除二拆了下來。 楚冰一怔,盯著他的手腕問:“受傷了?” “恩?沒有。”蘇憑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繃帶,搖了搖頭,“道具繃帶,拍戲時有一段要把繃帶露出來,先給你用了。” 楚冰認真地思索了一下,微皺著眉反駁:“我的戲手上會沾紅顏料,殺青之后開始洗的話,下午你拍戲時應該不會干。” “是嗎?”蘇憑將繃帶一圈圈均勻地繞在她的手腕上,他動作嫻熟,類似的事情顯然不是第一次做,聞言頓時失笑:“你還真的認真在想啊?” 不然呢?楚冰哼了一聲。蘇憑低笑,隨即說道:“我還有多余的替換繃帶,那這一條就送你了吧,以后《夜行》播出,它也算代替我,在電影里露了回臉。” 你蘇憑會在意這么稀奇古怪的露臉?楚冰沒有說話,看著他的動作,覺得該說些什么,卻又無話可說,一時陷入沉默。蘇憑往常都是長袖善舞、面面俱到,鮮少讓同伴陷入這樣的窘境里,這一次卻同樣什么也沒說。兩人相顧無言,各自沉默,卻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眼中,究竟是怎樣一番風景。 凜冽暮冬稀薄的日光里,艷光照人的姑娘摘了斗笠,露出尖尖的下巴與美麗冰冷的眼睛,微抬起頭,看向她對面的男人,粗布麻衣與枯草的顏色混為一體,被泛黃的秋意點染,整個人都帶著三分蕭瑟。蘇憑來找她時已經換了戲裝,他年前最后一場是訣別戲碼,這個時候已經吃了不少苦頭。曾經吃穿不愁的少爺,如今連衣服都是破的,誰都能看出他處境艱難,只剩那一雙眼睛中,尚有壓抑不住的暗火,此時此刻,衣衫襤褸的落魄少爺,將繃帶一圈圈纏在赴死殺手的手上。陸三的手腕纏著繃帶,就像折情的刀柄上綁著布條,一點點將戾氣與狠意壓下來。楚冰的眼神帶著些若有所思,目光卻十分平靜,不帶一點殺意,兩人之間似乎真的籠著一層淡淡的溫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但看看現在的美麗畫面,聯想起以后兩人的經歷與結局,不少人心中都開始不舒服起來。 生離愁死別苦,兩部電影合到一起看居然有這個效果,真是絕了。 這一幕看著長,其實蘇憑的動作利落,綁好不過是片刻功夫的事,快到讓人幾乎來不及生出些許異樣感,蘇憑就已經放下了手。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或是和顏悅色交談,看起來真的是純正的友誼,和大家喜聞樂見的大種有很多不同。 大家都是業內人士,少有幾個不是人精,見兩個當事人都沒有借機炒作的意思,頓時也明白了他們的主張,都極為上地道對剛才一幕避而不談。《夜行》劇組的化妝師過來跟楚冰上妝,正聽見蘇憑公事公辦地通知她:“楚小姐下午是不是有殺青宴?那麻煩結束后稍微等我一下,軒霆有點事情找我們兩個,一起過去。” 恩。楚冰默不作聲地點點頭,不動聲色地瞥他一眼——軒霆真的有事? 假的,反正完全順路,一起回去方便叫車。蘇憑笑著抬了下眉,和她隱蔽地對視一下,兩人各自轉開眼,極有默契地開始各干各的。片刻之后,《夜行》的最后一場戲再次開機拍攝,楚冰一切準備就緒,背著折情,慢慢走入了鏡頭的范圍里。 這部《夜行》,夜戲幾乎占了整部電影時長的一半,殺手這種職業,天生注定了很難行走在陽光之下。而這一次,陸折情帶著斗笠,走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刀背在身后,坐在簡陋的茶棚里,慢慢喝著一碗茶。前方浩浩蕩蕩地走過來一列隊伍,是謝凜高中探花的義子回京赴任。三年歷練,他從地方一步步走回了京城,從此就要在京城扎根,有謝凜這座靠山,前方一路坦途。 這是謝西辰離世的第四年,謝凜痛失親子,如今已經徹底放下芥蒂,將養子當做自己的接班人了。或許他當時對兒子的死是有疑問的,但那又如何呢?他已經沒了一個兒子,沒有任何在失去另一個兒子的機會了。 他這四年間美美地當著自己的大官,只有一件事如鯁在喉:從謝西辰死的那天起,陸折情邊也一起沒了蹤影。或許人是她殺的,遠走他鄉只為避風頭。這種說法雖然也沒有太大紕漏,但謝凜心里還是非常明白,陸折情只怕是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以及進行自己漫長的復仇呢吧。 她的報仇會波及到他的養子嗎?謝凜憂心忡忡,心有又不好的預感。這次養子回京,派出了自己手下最好的人馬,只為以防萬一。最后的醫者、最好的教頭、最好的侍衛……最好的一切都聚在在這里,只除了一個人。 最好的殺手,陸折情。 這一次她要殺的人,時間在白天,地點是人來人往的官道。她要面對的對手里,有久仰大名的江湖名家、朝夕相處的昔日前輩,還有她打不過的大內侍衛。 但是沒關系。 陸折情站起身,慢慢抽出刀,一步步走了過去。 。 隨著聶遠平導演的一聲卡,《夜行》這部電影,歷時四個月,終于迎來了殺青。楚冰剛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就被扮演謝凜養子的演員沖上來用力抱住。而后其他人也都依次抱了上來,一群人亂七八糟地相擁在一起連蹦帶笑,百十來號成年人全都像個孩子。 張盛率《余溫》劇組全體,向聶遠平表示了祝賀。但畢竟再好的事都是別人家的事,《夜行》拍完了,《余溫》還要趕進度。張盛簡單寒暄兩句后便立刻召集工作人員,《夜行》的道具組還在撤東西,《余溫》的道具組已經行動起來,將自己的家當都拖了過來。 道具精美,rou眼可見價值不菲。《夜行》劇組的道具們看得眼睛都紅了,羨慕嫉妒恨地搬著自己的破馬鞍一地刀劍碎片,眼淚在心里淚流成河。蘇憑的戲是今天第一場,和其他第一場的演員一起,就朝鏡頭范圍走了過去。 正和《夜行》劇組一群剛出來的人擦肩而過,楚冰被他們眾星捧月般擁在中間,兩人側身而過時,忽而心有靈犀般對看了一眼。 各自是人群中的中心,但同一片夜空上,最明亮的那顆星,從來只有一個。 。 由于開始拍攝的時間晚,拍攝任務也是場大戲,饒是蘇憑狀態不錯,下戲時也已經是深夜了,還有半個小時農歷小年就要過去。夜里起了北風,吹得面頰生冷,透骨陰寒。蘇憑在風中站了一會兒,還記得自己說要楚冰等自己一起回去,看了下時間,又自顧自搖了搖頭。 他這么說的時候,可沒想到今天會拍到這么晚。殺青宴不過是一頓飯而已,不會久留人,她應該是真走了,看著天氣又要下雨,趁早回去才是硬道理。 影視城的晚上也是有燈的,多少個劇組都在夜色中趕著戲份,制作出一部部或好或壞的作品。借著遠處依稀的燈,蘇憑走到停車場,找到自己車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車旁邊有一個人,端正地抱膝坐著,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蘇憑驀然站住,盯著這個熟悉的身影看了很久,聲音里帶著點異樣地問:“……楚冰?” 他頓了頓,聲音放低,帶著點低回柔和的意味:“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在等我?” 楚冰聞聲抬頭投來,視線相接的一剎那,蘇憑立刻就明白自己會錯意了。楚冰神色中帶著許多陌生的詫異,仿佛他問了個極其愚蠢的問題,讓她甚至隱約有些惱火。 “我為什么是等你?”楚冰看著他,皺緊眉頭抬高聲音問,“你是誰?” ……這。蘇憑沉默兩秒。 “你……喝醉了?” “沒有。”楚冰斷然否認,頓了兩秒,又問:“喝醉是什么意思?” 蘇憑:“……” 第二十四章 醉夢夜行 瑟瑟的夜風里,蘇憑攏緊身上的大衣,探究地看了楚冰好一會兒。 也不知道她醉成這樣,人都不認識了,是怎么找到他的車的。蘇憑蹲下身,用跟三四歲小朋友談話的哄騙語氣,循循善誘地問:“你還記得自己為什么坐在這兒嗎?” 楚冰聞聲看他,眼睛一眨不眨,以從未有過的專注眼神看著他。蘇憑明知道她是醉得眼神發直,不知道為什么,卻被盯得微微有點不自在。好在楚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覺得看不出什么結果后就轉移了注意力,皺起眉思考著他的問題,認真想了半天:“……等人?” 還有印象就好。蘇憑松了口氣,趕緊自我表明身份:“你等的就是我。現在我來了,我們回去吧?真的是我,你看……” 蘇憑頓了一下,迅速回想能證明自己確實和楚冰認識的證據,回憶了半天,發現居然完全沒有。在楚冰狐疑的視線中沉吟片刻,最后在手機里翻了好一會兒,搜出一條古早媒體新聞給楚冰看:“看,我們的合照——你就這么把我忘了,我也是很傷心啊。” 他找的是兩人剛進組時的新聞,八月底那會兒媒體還在傳兩人私交甚篤,頭條上也不是合照,只是一張ps的強行同框,勉強騙騙醉得一塌糊涂的楚冰。楚冰在暗處坐的久了,現在被手機屏幕的強光一照,頓覺難受地瞇起了眼睛,朦朦朧朧地半閉著眼,循著手機屏幕光亮的移動,頭也輕微地跟著擺來擺去。 樣子就像被小魚干香氣叫醒時的旺財一樣。蘇憑失笑,惡趣味發作,緩緩挪動手機屏幕,逗貓一樣逗了楚冰一會兒。很快就把楚冰弄得不勝其煩,啪地一掌糊上蘇憑的臉按住固定好,另一手抓住手機,在蘇憑的悶哼聲中湊近了仔細去看。 行吧,這也算是給旺財報仇了,一人一貓真是緣分不淺。蘇憑被楚冰用力按住臉,自作自受,挺直的鼻子被壓得生疼。他嘗試了一下把楚冰的手移開,無果,酒醉的人死勁本來就大,他也不能真的對楚冰下重手。最后沒有辦法,只得在楚冰的掌心上輕輕吹了口氣。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楚冰雖然喝多了,但是語言順序不亂,明顯還保有一些基本的個人意識。在他吹氣的下一秒就馬上收回手,惱火地瞪著他:“你有病啊?!” “有啊,病很多年了,無藥可治。”蘇憑聳肩,收回手機,波瀾不驚地隨口回答:“這么戳一個病人的傷口真的好嗎?我幼小脆弱的心靈都要被你的嘴炮捅成蜂窩煤了。” 如果是清醒時候的楚冰,聽見他用幼小脆弱這種詞形容自己,估計就不是覺得他有病,而是覺得他是個變態了……蘇憑非常切實地想,對自己的認知定義十分清晰。然而現在他對上的是意識一片混沌的楚冰,聽見他的話后沉思片刻,隨后居然點了點頭,朝他看了過來。 “那……對不起?”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非常正式地朝蘇憑鞠了個躬,“罵人不揭短,我不是有意的,不好意思。” 剛才的那句有病蘇憑沒覺得什么,這個正式的道歉卻讓他微微一怔。蘇憑摸摸下巴,輕笑了一下,低聲自言自語:“喝醉了比清醒時可愛多了。” “你說什么?”楚冰沒聽清,皺著眉看他。蘇憑搖了搖頭,權當自己沒聽到楚冰的疑問,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走上前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沒什么,我們回去吧,上車。” “我不。”楚冰搖頭,在蘇憑詫異的視線中后退兩步以示決心,“我不跟你一起,你自己回去,我也自己回去。” “你不是等我到現在嗎?”蘇憑揚起眉。 “我不是等你,只是等一個結果。”楚冰不高興地鼓起臉。她從來沒做過這么情緒化的表情,蘇憑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楚冰在夜風中打了個寒噤,意識好像被凍得清醒了點,說話的思路也清晰流暢起來。 “我們約好的時間你……你沒有來。我在這兒等是因為我答應了要等,但其實沒等到人,我很不高興,也不想原諒你。你言而……無信,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