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后來看到長子和郁敏敏離婚、郁敏敏死后的模樣,她漸漸地明白,自己當初可能真的做錯了。如今年紀越來越大,看法也不同了,很多事情看開后,回想當年逼迫長子的事情,知道自己那時候做的事生生將長子毀了。 當母親的,總比男人要感性一些,如何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當年江家差點瀕臨破產,為了江家,她犧牲了長子的幸福,不顧他的意愿,用長子成全了如今的江家。現在江氏再也沒人敢欺凌小瞧,可她最疼愛的兒子卻用了半輩子的時間來告訴她,他這輩子都不快活,寧愿這般孤獨地老去,都不肯放過自己。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江老夫人每次看到長子那滿不在乎又惡意嘲諷的模樣,就心疼得厲害,想要補償他,卻發現他最想要的,被他們親手毀了,無法補償。 江老夫人看著長子最疼的孫女,看著這張和郁敏敏極為相似的臉,以前確實不喜歡,現在看開后,也只余下嘆息。 “下次奚辭有空,就帶他回來吃個飯吧,都是一家人。”江老夫人說道,聲音軟和。 郁齡哦了一聲,微垂著眼瞼,沒答應也沒拒絕。 江老夫人神色微黯,知道她的心結,便不再說話了。 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能因為做錯事的人年紀大了,懺悔了,看著非常可憐,就可以被原諒的。 第213章 郁齡一向和江家的人沒什么好聊的,這緣于她小時候的經歷。 她天生記憶力好,幼年時母親去世后在江家的記憶太過可怕,以至于對她后來的成長造成了難以挽回的烙印,形成她這種看似冷情冷心的性格,有時候就算對最疼愛她的父親都沒給過什么好臉色。 江家的人都知道她的性格,覺得她的心簡直就像是石頭做的,特別是有江郁漪這個像正常人的meimei作對比后,更顯得她不討喜。也虧得江禹城眼瞎心瞎才能疼愛她如惜,不然以她這種性格,在江家這種大家族,只有被當作棄子的份兒。 可就是因為一個江禹城,導致江家人沒一個敢像她小時候那般忽視她。可惜想要討好她,只要看到她這張冷淡的臉,有種無處著手的感覺,非常令人頭疼。 所以,在江老夫人例行問話后,一時間整個大廳又安靜下來了。 今日江禹雅也帶三個兒女回來了。 鄭家姐妹倆在江家素來自在,比江家的女兒還要受寵,并且十分討厭江郁齡,見他們舅舅江禹城不在,姥姥神色也淡淡的,馬上就開始輪到她們姐妹倆上場了。 鄭可可用清脆的聲音開口道:“聽說最近大表姐可出名了,我的很多同學朋友都去看了《狂俠》,都說挺好看的,幾個主演現在紅遍大江南北,大表姐演的那女俠挺逗趣的。” “姐,這部電影一點也不好看!”鄭麗麗嘟著嘴道,“不過是些賣皮rou的戲子,只有那些想出名瘋了的平民才會跑去拍戲賣笑,有身份的人,哪里會去混那種污七八糟的地方?” “麗麗,別說得這么直白,心里知道就好,反正我們不去混那種地方就行了。” “就是,真是跌份。”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的,整個大廳都是她們的聲音。 江禹雅低頭看自己的指甲,仿佛不滿指甲上涂的顏色,壓根兒沒有制止兩個女兒的意思。 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冒然開口,省得兩邊都不討好。雖然他們想討好江郁齡,可等江禹城走了,他們要被兩老給責難,所以都當沒聽到。 郁齡慢慢地喝著傭人送上來的花茶,垂著眼睛沒作聲。 江郁漪一看她這模樣,就有點肝顫,暗含警告地叫了一聲:“可可,麗麗!”讓她們別去惹那可怕的大小姐。 鄭可可以為江郁漪害怕江禹城責備,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覺得她也太膽小沒用了,這模樣難怪得不到舅舅的寵愛,只能當個被忘在角落里的可憐蟲,好處都讓江郁齡給占去了。 “二表姐,你怕什么?這本來就是事實。”鄭麗麗叫道。 “你們說的是什么話?”江老夫人沉著臉開口。 可惜鄭家姐妹倆在江家自由慣了,又被江老夫人寵愛長大,哪里會在意姥姥的神色,一個接著一個地開口。 “姥姥,你不知道,最近網上到處都是大表姐的名字,姥爺知道后,非常生氣,上個月還罵人呢,可惜舅舅和表姐當時沒回來,不然姥爺準要拿拐杖打人,嫌丟了江家的臉。”鄭可可對江老夫人說道。 江老夫愣了下,她并不知道這事。 自從兒女長大后,江老夫人和丈夫雖然仍住在祖宅中,卻是各過各的生活,除了每個月的家庭聚餐,平時并不怎么坐一起說話,你玩你的花草鳥獸,我出門去尋老姐妹說話。所以她也不太清楚丈夫對于孫女進娛樂圈發展的反應。 江老夫人是知道大孫女跑去娛樂圈拍戲當明星了,可她爸都不管她,她這個奶奶哪里管得著?何況只要涉及到長子的事情,她就不想管,更不想因為郁齡的原因和長子爭吵。平時她和一些老姐妹們聚會說話,思想不如丈夫保守,并不覺得那些明星拍戲有什么不好。 所以江老夫人對于大孫女的事情抱著一種隨她自己玩的意思。 可丈夫和她不同,丈夫是個典型的封建大家長,一輩子都改變不了那些老舊思想,這會兒將長子叫上去,估計除了因為剛才的事情外,還有大孫女去拍戲當明星的原因。 鄭家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告著狀,只有鄭旭陽有些不安地瞅著江郁齡,擔心他那兩個蠢jiejie再說下去,江郁齡就要爆發了,到時候…… 正擔心著,就見聽到他那兩個蠢jiejie竟然說起江郁齡已經死去的母親郁敏敏的壞話,果然見江郁齡終于忍無可忍地起身,在眾人反應不及時,非常干脆利落地直接給了鄭可可姐妹倆一人一巴掌。 那清脆的巴掌聲非常響亮,整個大廳都安靜了。 鄭旭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小肥臉,覺得兩個蠢jiejie活該,明明知道江郁齡的兇殘,以前沒少被她兇,現在竟然還拿她mama說事,是個人都不能忍。 江郁漪聽到那巴掌聲,同樣忍不住想要捂臉。 當初她被大小姐煽巴掌時挺疼的,現在看到大小姐煽別人,不知道為什么,有種高興的感覺。 終于有人和她一樣的經歷了,挺好的。 鄭可可姐妹倆驚住了,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馬上尖叫起來,鄭可可怒吼道:“你干什么?江郁齡,你是野蠻人么?動不動就動手打人!” 鄭麗麗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被郁齡一腳踹在地上,甚至還直接一腳踩在她的屁股上。 姐妹倆武力值太低了,根本不夠郁齡一腳踩的,她甚至都還沒有怎么使力,姐妹倆就陣亡了,這讓郁齡覺得有些無趣。 比起那些耐砍耐摔的妖魔鬼怪,姐妹倆確實不夠看。 江禹雅見兩個女兒吃虧,氣得指著郁齡罵道:“你、你……這就是你的家教?” 郁齡若無其事地回到座位,說道:“我只打嘴臟的人,很講理的。姑姑,你與其擔心我的家教,還不如擔心一下可可她們。姑姑,是不是有人說你是婊.子賤.人,應該去死時,你也覺得可可她們絕對不能生氣,也不能打人,是不是?” 江禹雅噎了下,想說她是江家的大小姐,能和一個鄉下來的狐媚子女人比的么? 要不是郁敏敏,她大哥會忤逆長輩,會為了她要死要活,最后差點毀了趙家么?現在人都死了快二十年了,大哥依然一副為了她要死要活的樣子,除了狐貍精外,誰能將一個男人迷成這樣? 江禹雅打從心里瞧不起郁敏敏,在兒女面前從來不掩飾這種鄙視,所以他的三個兒女從小就不喜歡江郁齡,每次見面都要欺負她,想將她從江家趕出去。 今天這種事情,以前也常發生,不過沒有像今天這樣,江郁齡一言不合就直接上來扇兩巴掌,無所顧忌。 “姑姑,你要是這樣說我媽,我連你都打。”郁齡又道,神色認真到可怕。 江禹雅氣得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郁齡!”江老夫人怒道,“你怎么和長輩說話的?禹雅是你長輩,別動不動就說要打人,女孩子家戾氣別那么重。” 郁齡哦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江郁漪。 江郁漪被那雙黑浚浚的眼睛一看,打了個哆嗦,忙道:“奶奶,你別生氣,先坐下來。這事也是可可她們不對,俗話說,先撩者賤,是她們先說大姐的……母親,也不怪大姐生氣。” 鄭可可姐妹倆聽到這話,更氣了。 “江郁漪,你這膽小鬼,你到底是哪邊的?”鄭麗麗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哭一邊叫。 江郁漪瞥了她一眼,心說她現在哪邊都不是,只要不和大小姐作對就行了,省得哪天她召只鬼過來,晚上找她聊天。 大小姐太兇殘了,只要識時務的人都不會和她對上的。 鄭可可姐妹倆被寵壞了,根本就不懂得適可而止,所以才會明知道江郁齡不好欺負,依然每次見面時就要欺負她一下,最后反而自己受委屈,真是挨打不記數的,鄭旭陽和她們一比,倒是顯得聰明多了。 就在江禹雅氣得罵人,鄭可可姐妹倆又哭又鬧時,江禹城和江老爺子從書房出來了。 “干什么?”江老爺子喝問了一聲。 江老爺子年紀大了,又是個固執的,很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哭鬧,就算是晚輩,也只喜歡他們乖巧可人,要是在他面前撤沷打鬧,他便不喜。 鄭可可姐妹倆知道姥爺的脾氣,馬上收住了哭聲,只是依然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想去告狀,卻見到站在外公身邊的大舅舅,又有些怯了。 江禹城的積威不僅在商場上,連在親戚間,也極少有人敢對上他的。 江老爺子黑著臉下來,看到兩個外孫女臉上清晰的巴掌印,皺起眉頭,問道:“怎么回事?又打架了?” 對于孩子們動不動就打架,江老爺子是知道的,而且也知道打人的是誰。這在江老爺子看來,簡直就是沒規矩,可孩子們依然私底下打來打去,不是罵了就改的——其中的大孫女根本不吃他這套。 江禹雅見父親來了,馬上將先前的事情和父親說了,不過掐去了中間兩個女兒罵郁敏敏的那段,只說江郁齡兇暴,沒有手足親情,告狀告得非常理直氣壯。 要是在別人家,這種事情就算江郁齡占理,也因為她先動手打人而吃虧,但在江家卻不同。 江禹雅剛告完狀,江禹城就笑了,“我家郁齡打了可可姐妹?她愛打就打,打了又如何?”然后不等江禹雅震驚地大叫,又慢條斯理地道:“郁齡一向懶得搭理人,能讓她打人,一定觸及了她的底線。旭陽,你說說,先前怎么回事?” 江老爺子一腔話被長子截了,氣得要死,抿著嘴不說話。 江老夫人想開口時,就見外孫已經怯生生地站起來,像個小學生一樣乖乖地回答,將先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重復了一遍。 了解前因后果后,江禹城嘲諷地看了一眼臉色更黑的江老爺子,說道:“爸,你怎么說?” 江老爺子沒吭聲。 他不覺得兩個外孫女說錯了,對郁敏敏這個已經死了、卻毀了他長子的女人,他也是不喜歡的,可人都死了,而且還是為了救長子而死,也不好再計較什么。 江禹城臉上的諷意更深了,轉頭對meimei道:“禹雅,你知道我脾氣的,可可姐妹幾個被你們夫妻拖累了,瞧瞧你們教成了什么樣子?要是出門,別說是我江禹城的外甥。這樣吧,你以后別再去參加這個聚會那個酒會的,留多點時間好好教育孩子們,應該讓他們知道什么事該說,什么不該說。要是可可姐弟幾個還是這樣,別怪我停了江氏和鄭家的合作。” 這話捏中了江禹雅的軟肋,有些嚇住了。 她知道這個兄長其實就是個神經病,說到做到,根本不管什么骨rou親情,要是真的停了江氏和鄭家的合作,鄭家一定會受打擊,到時候鄭鵬對她不滿,只怕會將外頭的小三和私生子弄進鄭家…… 江禹雅臉色乍青乍紅,最后憋著氣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教管可可他們的。” 鄭可可姐妹倆聽到這話,頓時又不開心了,叫了一聲“舅舅”,被江禹城看了一眼過來,又怯了,只能委委屈屈地看著江禹城走過去,親昵地攬住神色冷淡的江郁齡,低頭溫柔地和她說話,寵得像什么似的。 明明這是她們嫡親的舅舅,為什么舅舅總是偏向那討厭的江郁齡? 等江禹城帶著女兒離開后,鄭麗麗就委屈地抱怨了。 “切,江郁齡是舅舅的女兒,你們只是舅舅的外甥,說得好像你們才是舅舅的女兒似的。”鄭旭陽拿了自己的玩具,一臉不屑地說:“難不成你們以為全天下都應該圍著你們轉?我這中二少年都沒這么想,你們哪來這么大的臉?” 鄭麗麗氣得要掐他。 鄭旭陽躲到江老夫人身后,朝她扮了個鬼臉,“還有,你們在二表姐面前這么說,不覺得不好意思么?那是二表姐的爸爸,又不是你們的,有什么好抱怨的?” 其他人看著姐弟幾個鬧,聽到這話,忍不住看向江郁漪。 江郁漪不想看這些人的臉色,起身回房了。 這種事情她早就知道了,現在……其實已經習慣了。 **** 在江家祖宅打了人后,江禹城父女倆都像沒事人一樣,準備回烏莫村過年的事情。 對于江禹城來說,閨女打人從來不是事,因為若是閨女不打人,她就要挨打,那還是閨女兇殘一點吧。他知道郁齡小時候因為他這當爸爸的疏忽,沒少受那些表姐妹們欺負,他們聚在一起合伙打郁齡,有一次甚至打得她吐血進醫院。 知道這事后,他痛苦后悔,于是每次聽到閨女又打了誰后,不管是誰對誰錯,他只偏著女兒。 所以,這次閨女打人事件,他壓根本就不覺得她錯了——原本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