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這樣的衣服雖然看起來有點怪,但穿在他身上倒是挺好看的,她也沒有說什么。 空氣中的味道像一種甜膩的花香,并不難聞。 郁齡分辯了下,不由得聯想到奚辭身上的味道,感覺、似乎,就是他身上的味道突然放大了好幾倍。 半晌,她掀開被子下床。 剛打開門時,一陣帶著冷意的夜風吹來,冷得她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又折回室內,找了一件外套披上。 現在已經是九月份了,雖然城市里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但在這深山里,夜里卻顯得比白天冷了許多,有種進入深秋的感覺。 裹著外套,郁齡走到木屋的廊前,朝山谷里看去。 此時雖然已是深夜,但世界并不是漆黑一片,山谷的上空中懸掛著一彎上弦月,朦朧的月光灑在山谷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木屋前的花圃和不遠處的湖面泛起的波紋。 世界很安靜,這種安靜比之昨晚進山時的動靜,讓人心頭有些發毛。 郁齡摸著手腕上的渡厄鈴,深吸了口氣,走下臺階。 她穿過花圃,來到湖邊,在湖邊的草叢上找了找,找到一個兔子窩,那里窩了一只肥兔子。 郁齡蹲在兔子窩前,伸手去戳了下肥兔子的尾巴,叫了一聲:“阿肥。” 肥兔子就是白天時被她嚇得摔進湖里的那只兔子,以前在烏莫村里也是見過的,還和它一起吃過地莓呢。上次她回烏莫村,金剛鸚鵡和她一起進山認山里的動物時,也有這只肥兔子阿肥。 金剛鸚鵡說過,這只肥兔子其實是一只膽大包天的兔子精,膽子并不小。也是因為這膽子不小,以前還曾想喝她的血,后來可能被奚辭或者其他的妖恐嚇過,所以今天在這里突然看到她時,才會被她嚇得摔進湖里。 阿肥一雙紅兔子眼看著她,趴在湖邊的草叢間不說話。 郁齡也沒期望一只沒成精的兔子說話,對它道:“我知道你聽懂我的話,告訴我,奚展王在哪里。如果你不說……” 阿肥抬頭看她,短尾巴動了下,不說又怎么樣? 它可是一只威武不能屈的兔子精,和東北的那只永遠長不大的老白兔精可是不一樣的,格調比她高多了。 “那我明天就告訴奚展王,我想吃紅燒兔rou。”郁齡非常和氣地說,“反正我也是吃rou的。” 阿肥:gt__lt…這人類雌性真可怕!果然人類最兇殘了,它再也不敢覬覦她的血rou了。 迫于人類兇殘的威脅,阿肥只好從草窩里出來,朝前蹦去。 郁齡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跟在兔子身后。 周圍傳來一陣沙沙聲,朦朧的月光下,只見草叢搖晃著,她也看不清楚有什么,想到白天時的那群動物,默念著它們是妖,這是奚辭的地盤,不會隨便跑出來咬人的,便不再關注。 跟著兔子的腳步,郁齡繞過湖,來到占據了整個山谷半個面積的樹林前。 樹林里陰森森的,月光無法浸進樹林,不過來到這里后,那甜膩的香味更濃了。 阿肥來到這里后,說什么都不肯進去了。 郁齡蹲下身拉了下它的兔耳朵,“奚展王在里面,確定?” 阿肥朝她亮了亮自己的爪子,齜了下自己的兔牙,一副兇狠的樣子,仿佛她如果再不相信兔爺它就要動粗了。 郁齡一巴掌拍過去。 阿肥趕緊收起爪子,一雙兔子眼無辜地看著她,心里飆淚。 果然人類雌性真是太兇殘了! 郁齡也不為難它,深吸了口氣,拿著手電筒進了樹林。 樹林里的樹非常高大,給人一種生長了幾百年的感覺,周圍到處都是雜草,并不好走。郁齡也不知道怎么走,她只能循著那甜膩的花香一路走過去,走著走著,郁齡突然想起了三月份時,因為外婆生病她回到烏莫村的第一個晚上所做的夢。 此時那夢突然變得非常清晰,就像放映機一樣清楚地涌上腦海。 夢里,夜涼如水,她走在一處茂密的密林之中,周圍都是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月光從樹稍篩落下來,星星點點地跳落到樹下的雜草上。 她踩著腿肚高的雜草一路前行。 和此時此刻的情形如此的吻合。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記得在夢里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卻一直不肯停,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指引著她前進,就算累得不行,依然莫名地堅持著。 而此刻,空氣中那無處不在的甜膩的花香,就像一道信息,引導著她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和夢里一樣,她開始感覺到很累,從樹稍灑下來的月光越發的朦朧,眼睛因為汗水不小心浸進去而有些難受,汗一滴一滴地沿著臉頰滑落,滑入衣襟中。 再堅持一下! 她這樣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等會兒就會像夢里一樣,整個天地間會豁然開朗,到時候她會看到一片碧翠流云般的濃綠…… 伸手拂開面前擋路的藤條雜草,突然之前,眼前不再是一片遮擋了月光的昏暗樹林,而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綠色汪洋。 天上的月亮依然是不夠飽滿的缺月,月光卻比剛才要明亮許多,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一樣,明亮的月色可以讓她看清楚前方那一片綠色的汪洋,從遠處傾頹而下,爬滿了整個世界,綠得如夢似幻。 那濃綠之中,點綴著紫色的花,那花非常美麗,如同紫水晶一般點綴的碧翠色的枝葉間,看起來有點兒不像真實的,在月光中泛著瑩瑩的光澤。此時空氣中的味道更濃郁了,甜膩的花香,撲鼻而來,又多了些許清甜的味道,聞到后反而有點兒醒神。 夢中的畫面清晰地展現在面前,郁齡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她看著面前這一片無處不在的綠色汪洋,忍不住轉頭四顧,發現周圍的樹都隔著一段距離,使得這一片地帶的月色最好,連著那無邊無際的翠綠汪洋也有些不真實。 她明明是來找奚辭的,怎么最后卻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個夢,然后將夢里的情況和現實結合在一起了?等會兒不會是像夢里那樣,這些綠色的植物變成一個囚籠將她密密實實地圍起來,然后有一根蜿蜒的黑影兜頭襲來…… 郁齡目光深沉地看著這一片地方,正要慢慢地退回去時,突然腰間一緊,身體騰空而起。 郁齡:“……” 要不要尖叫?還是別叫了,在這大晚上的,叫起來挺不只難聽還擾人清夢…… 她糾結了下,身體已經從這頭被卷到那頭,然后被甩到了一個冰冷的懷里。 “郁齡……” 箍住她腰的怪物用冰冷的東西纏著她,用一種柔得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叫她的名字。 這時,一只手從她的脖子摸上她的臉,將她的臉板過來,然后她對上一雙艷到極致的紫眸,那雙眸子里閃爍著冰冷的色澤。 她愣了下,“奚辭?” 此時臉上爬滿了紫色妖紋的妖聲音雖然柔和,卻藏不住天性里的冷漠,“你來這里做什么?” 郁齡沒吭聲,此時她的身體變得非常僵硬,特別是靠著身后冰冷的身軀,讓她冷得都忍不住打哆嗦。 此刻的一幕,再次和小時候的惡夢重疊在一起。 漫天的綠色汪洋,碧翠的色澤,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的藤蔓,以及躺在藤蔓上的妖…… 他等會兒不會要吸她的血吧? 感覺到她的僵硬,他依然緊緊摟住她的腰,將臉埋進她的脖頸間,隔著脆弱白晳的皮膚,深深地吸著皮膚下的血管中的味道,鮮美甜密,蠱惑著所有的妖魔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他伸出冰冷的舌尖舔了一口,忍不住又舔一口。 她的雞皮疙瘩都被這種冰冷得像蛇一樣的舔舐弄出來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好像在品嘗著美味一樣舔了會兒,才將她轉過身,與他面對面。 看清楚月光下他的模樣時,她就算神經再堅韌,也嚇得往后一仰差點摔倒,接著身后躥出兩根藤蔓網住了她,又被他伸手撈回懷里。 郁齡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覺得世界觀可能又要重新組裝一下,不然面前這些怎么解釋? 她甚至有種那托著奚辭的藤蔓其實是他一樣,就算不是他,也是受他控制的。 他低頭看她,唇色就像剛吸了血的惡妖一樣地鮮艷,勾起一個不怎么溫柔的笑,說道:“三更半夜不睡覺,你來這里干什么?” 他實在不愿意讓她看到自己這樣子。 不用照鏡子,他也能知道全身布滿紫色紋路的自己看起來有多邪惡,甚至隱藏不住妖類特有的冷漠。 郁齡的呼吸有些粗重,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開口道:“我突然醒了,見你不在,就問了只兔子精,過來找你……” 發現自己的聲音還很平穩,她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很好,繼續維持。 他垂下眼眸,長發隨之滑下來,半掩住了臉上恐怖的紫色脈絡。 郁齡僵硬地看著他,目光往下滑,看到他敞開的衣襟上的肌膚,也爬滿了這種紫色的脈絡,還有手……這樣的紫,倒是和那藤蔓上的花的色澤非常相似。 過了會兒,他開口道:“看到我這樣……害怕么?” 她沒吱聲。 他繼續道,“我并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是不是很難看?”他嘆了口氣,聲音依然有些冰冷,就像他身上的溫度一樣,“我是妖,受傷了,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療傷,人類的治療方式對我們沒用……” 郁齡依然沒吱聲。 他也不開口,只是將她往懷里攬了攬,用自己冰冷的臉蹭著她溫暖的臉蛋,眼睛卻像最兇惡的狼一樣密集地關注她,哪怕她露出一點恐怖或者厭惡的神色,都會讓他受不了。 幸好,她很端得住,沒有流露出什么異樣。 郁齡也覺得自己很端得住,大慨是早有預感了,事到臨頭雖然又嚇到,卻沒有太過失態,感覺自己棒棒噠。 她深吸了口氣,問道:“你身上怎么會這么冷?” 奚辭笑了下,笑容也有一種冰冷邪惡的味道,“因為,我就是……它啊。” 郁齡遲鈍地看著他,目光落到拱托著他的那些看不到盡頭的藤蔓,他就坐在這上面,甚至隨著他的舉動,那些藤蔓上的綠葉會簇動起來,周圍還有無數的藤枝穿梭。 手腕緊了下,郁齡低頭,看到不知從哪里爬來的一根翠綠色的藤蔓纏住她的手腕。 她抬頭,就見月光下的妖朝她笑起來。 她再深吸了口氣,聲音依然很穩,“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是……植物精?” 所以,她這是嫁了一顆植物精當老公了么? 怨不得他長得那么美,看這些植物開的花,也挺好看的。 夠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吧? 他將臉擱到她的頸窩間悶笑了下,然后在她耳邊呵著冰冷的氣,“是啊,我原本是一株深受龍氣蘊養的植物,占據這山間的天地之氣修煉成精……” 她木然地聽著,嘴里下意識地問,“這是什么種類的植物?我看不出來。” 他的雙手又在她腰間收緊了,緊得她忍不住吸氣。 媽呀,痛死了,妖的力氣一向這么大的么? 他放松了許多,不過仍是將她摟得死緊,仿佛這樣她就不會害怕他一樣,甚至連周圍那些藤蔓都在蠢蠢欲動,想將她束縛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