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臼嬰是被人用九九八十一個嬰靈強制煉成,嬰靈本是一種因為母體發生意外沒能出生的產物,沒有沾染世俗,純潔而美好,縱使成了嬰靈,也只是下意識地去尋找能再次將它們生下來的母體,不會主動去害人。 然而當它們被強制煉成臼嬰時,那是八十一個單獨的個體強制融合,就像拿八十一個不同的人將他們的rou體重組一樣,那種痛苦可想而知。煉制的過程中,也導致純潔無瑕的嬰靈終于生出怨懟之氣,煞氣叢生,待臼嬰大成,便成為這等殺傷力巨大的鬼嬰,刀劍難傷,煞氣沖天,常人難以對付。 被煉制成的臼嬰已經不是純潔的嬰靈,而是一種可怕的人間鬼煞,同情根本沒有必要,只有將之超渡才是根本。 奚辭從半空中旋身落地,青銅劍拄在地上,給人一種輕盈優雅的感覺,雖然這種彈跳力比不上武俠小說里的高手,但是在普通人看來已經極為厲害了。 郁齡從驅使渡厄鈴聲中回過神時,就看到這一幕,心里頓時產生了幾分異樣,總覺得奚辭厲害得不太像人類了。云修然也很厲害,身手十分靈活,聽說從小修習云家的一種功,能益壽延年,身手靈活,使他一舉一動都有幾分靈性優雅,可依然比不上奚辭。 驚訝只是一下子,郁齡見一分為二的臼嬰已經失去大勢,不如先前難對付,連這種開過光的古老青銅劍都難傷一下,便也不再擔心,而是看向手上的鈴鐺手鏈。 “外公,這是什么?” “渡厄鈴,我們郁家祖傳的法器之一。”郁天競回答道,“原本我想等你大點再給你,以保你平安,誰知世事難料……” 郁齡明白他的未竟之意。 外公在她三歲的時候意外去世的,雖然那時候她年紀小,很多事情已經不記得了,卻仍是記得在突然見不到外公的那段時間,家里的氣氛非常壓抑,不管是外婆還是mama,都非常傷心,外婆甚至幾度崩潰,mama為了照顧外婆,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導致她沒人看顧,有一次自己走丟了…… 走丟了后呢?發生什么事了? 郁齡微微皺眉,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么事。 外公在她三歲去世,根本等不及她長大將這東西交給她,而他死后沒有進入黃泉路,而是被人捉去煉成人間鬼王,二十余年才再次回到人間,卻是被控制為惡殺人,所殺還是至親,于他而言是一件痛苦之事。 就在她琢磨著外公的事情時,突然就見困住外公的陣法上的白光開始變得不穩定,郁天競身上屬于鬼王的霸道鬼氣也開始翻騰不休,幾次欲沖擊囚禁他的陣,那張僵硬陰冷的臉上越發的森冷,森冷中又有幾分克制的痛苦。 他的眼睛漸漸變成血紅色,理智開始流失。 “郁……齡,別將我……的事……告訴你……阿婆……”郁天競困難地開口,“我……將失去自我意識……到時,你們……攻擊我……” “外公!” 然則已經由不得她再說什么,郁天競手中的長.槍往幻化成白色囚籠的陣上一揮,光芒像水般蕩漾起來,開始變得不穩定。在郁天競的鬼王之氣和長.槍的攻擊下,北斗七星符陣和七星囚煞陣開始岌岌可危,光芒明滅不定…… “不好,他要破開陣了。”米天師一劍斬斷一只鬼物的腦袋,隨手甩了一張黃符讓它灰飛煙滅后,忙趕過來,意圖再用陣將他困住。 那邊奚辭將臼嬰一分為八,已經大大地削弱了臼嬰的力量,也忙回身援助。 他們的速度仍是慢了一步,兩個法陣呯然一聲破滅,白光四濺,郁天競一夕失去陣法束縛,煞氣沖天,手中的長.槍一抖,便朝院前的郁齡再次刺去。 院子里的陣法并不能擋住鬼王級別的兇煞鬼物,那長.槍彌漫著屬于鬼王的驚天煞氣,凡人觸之必亡。 郁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長.槍.刺來,下意識地雙手舉起擋在胸前。 她以為自己會被那長.槍.刺穿身體,然則長.槍卻刺在了她手上的鈴鐺手鏈上,再也無法更進一步,懸在那兒,輕輕地顫動著。 接著手掌心開始發熱發脹,一道熾亮的紫芒綻放,光芒如有意識一般匯集在手鏈上,那鑲嵌在鈴鐺上的七顆貓眼石突然被激活了一般,發出一道更燦爛的青色亮光,不僅將這片天地的陰煞之氣一掃而凈,甚至連郁天競身上的鬼王厲氣也受到了影響。 郁天競一雙血紅色的眼眸終于恢復了幾分黑色,神智回歸幾分,錯愕地看著她,克制著要避開那種幾乎要焚毀一切的可怕潔凈之光,雙眼流出泊泊血淚,整個人變得更猙獰可怖,顯然在這種能凈化兇煞的光芒中,遭到了強烈的反噬。 “外公!”郁齡驚叫著。 郁天競卻朝她笑了笑,身后的空間扭曲,出現一個黑色不祥的洞口,快速地將他拽進去,消失在其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米天師和奚辭趕過來時,郁天競已經被拽走了。 郁齡盯著消失的黑洞,回過神來,已經無聲地淚流滿面。 奚辭翻進欄柵,將她摟進懷里。 然而這一切仍未結束,米天師見奚辭為了老婆拋下院子外的臼嬰和鬼物,只得再次任勞任怨地繼續收拾它們。幸運的是,臼嬰被奚辭破了其真身,分裂成八個,兇煞之氣大打折扣,雖然對他這小天師而言仍是有點難應付,卻也不會像剛出世時那般兇煞,危及性命。 米天師手一撫,星羅盤出現在手中,將它朝天空拋去。 此時恰好渡厄鈴驅逐天地之間的陰煞之氣,露出天空中的星子,星羅盤在星空之下,吸收星辰之力,化作漫天星河,疾飛向那八只小臼嬰。 臼嬰在星羅盤的星辰之光下發出凄厲的號叫,雙眼流出黑色血淚,面上已經沒有了猙獰的鬼面,而是出現一張稚嫩可愛的嬰兒臉,可憐巴巴地看著米天師,仿佛在質問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地傷害它們,明明它們那么乖。 米天師不為所動,繼續驅使星羅盤困住它們,消減它們身上的惡煞之氣。 突然他側身滾到一旁,朝遠處怒吼一聲:“豬黑黑,快點和你的同伴將這些鬼物撕了,不然別想我給你們好處。” 黑色野豬身后,還有幾只動物,黑頸長雉、金貓、狐貍,而且體積看起來都比正常的動物要大幾倍,不必說也知道,這些是山里已經開了靈智但沒有成精的妖類。 豬黑黑哼哼一聲,四蹄一蹶,再次沖向一只鬼物,和小伙伴們一起圍毆。 沒有鬼物干擾,米天師繼續對付臼嬰。 郁齡的情緒失控只在一瞬間,很快便冷靜下來,在他懷里蹭了蹭,蹭掉了淚痕,扭頭繼續看向院子外的情況,聲音沙啞地問,“外公……走了,那邊的人會不會還有后手?” “不會。”奚辭很冷靜地說,“他們只來了申濤一人,他的法力不能驅使太多的兇煞鬼物,這些應該是他的極限了。”話落,眼里滑過一道深幽紫芒,望向村長家的方向。 郁齡半信半疑,看米天師圍著那幾只臼嬰又跳又跑的樣子,然后又問,“不需要幫米天師么?” “……不用,他能解決。”只是要花點時間。 郁齡不再問了。 這時,天空中懸浮著的星羅盤已經積贊夠了星辰之力,星光再次涌動,仿佛落了一天幕的流星雨,美得如夢似幻,然則在這樣的美麗中,給予臼嬰的卻是無窮的痛苦。 幾只臼嬰發現不管如何示弱,對方都不會放過它,頓時兇性再起,一張嬰兒臉再次變成猙獰的鬼臉,張嘴尖嘯出聲,噴出一股股的煞氣攻擊那星羅盤。 星羅盤旋轉著,煞氣在星光下被消抵,再度降下一道潔凈的星光,地上那八只小臼嬰發出一陣尖叫,接著像消融的雪水一般,身體冒出一陣陣黑色霧氣,很快黑氣便遮掩了其中的情形。 “乾指東坤,疾!” 米天師雙手掐訣,念了一聲念了一聲咒語,星羅盤將地上的黑霧悉數吸收后,回到他手中。 當臼嬰消失的那一刻,村長家的一間客房里,一個中年男人噗地噴出一口血。 “申天師!”守在旁邊的錢昆驚叫一聲。 第58章 錢昆雙眼緊緊地盯著盤腿坐在房間里特地布置出來的一個陣中的中年男人,看到他突然吐血,面如金紙,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感。 “臼嬰……被誅了。”申濤喃喃地道,滿臉不可思議,甚至不敢置信。 他不相信連續派出了鬼王和臼嬰這樣可怕的鬼煞,竟然被對方滅了,他們到底是何方神圣? 錢昆有些驚悚地看著他,同樣也是不敢置信。 申濤今晚打算出手時,錢昆也挺期待的,這種期待是建立在對申濤的實力的信任之上。他見識過申濤的厲害,那種玄之又玄的天師術法,簡直是打破了普通人的正常三觀,覺得只要他出手,沒有誰是他的對手,就算烏莫村是個生活了很多妖類的地方,他們也不用怕。 所以午夜時分,申濤設壇做法時,他也興致勃勃地留下來了。 剛開始做法時,雖然他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那瞬間烏莫村天地氣息的改變,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覺得出來,他為此非常興奮,就等著申濤將守在這村子里的妖都制服了,然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雖說鬼王出世時,整個烏莫村瞬間如墜入陰冷的地獄的感覺讓他有點驚懼,但在申濤說這鬼王是一只人間鬼王,有人借他為他們一行護衛的時,他便放心了。 鬼王是什么概念?就算只是一個人間鬼王,也是鬼煞中的最可怕的兇煞之物,就算再厲害的天師也奈鬼王沒轍,根本沒有能力誅除,只能困住,而且這只人間鬼王還是為他們所用,不管這烏莫村中還有什么庇護的大妖或其他,都是不怕的! 就在他信心滿滿時,誰知申濤說鬼王好像被厲害的陣法困住了,申濤只能派上他近年煉制的一只臼嬰。 老實說,當看到那只臼嬰出現時,錢昆差點就要嚇尿了,不管是視覺上還是心理上的沖擊,都非常可怕。 直到臼嬰離開,往村東而去,屋子里依然是一股排遣不散的陰冷之氣,連皮膚都發麻了。 可是,發現連續派了兩個非常厲害的鬼煞過去,竟然仍是失敗了,錢昆是不敢置信的,然后直覺地感覺到了一種危險。 錢昆還沒有分清楚這種危險是什么,就見申濤又噴出一口血,手中捏著的玉骨扇出現了裂痕,骨脊中的那條血色若隱若現,看起來好像被抽取了靈性,突然變得非常虛弱的樣子。 申濤的臉色更難看了,金中帶青,仿佛隨時都要咽氣的樣子。 正當錢昆看得頭皮發麻,想著要不要去隔壁叫來助理將他趕緊送去醫院時,申濤突然翻身而起,“不好,快離開這里!” 錢昆一臉懵逼地看著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申濤已經跑到門口,開門就要出去時,突然見幾道黑色的蛇影伸了進來,將他卷了出去,接著外面傳來了申濤短促的慘叫聲,就像剛要叫出來,就被什么堵住,痛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那是什么? 錢昆驚恐地看著大開的門,門外黑漆漆一片,屋子里的燈光仿佛根本照不到一樣,沒有一絲光亮,使得他也看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而申濤先前又是被什么東西卷出去的。這反常的一幕,不僅無形中放大了人們心中的恐怖,也讓人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 “啊……” 又是一陣悶哼傳來,錢昆嚇得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正在這時,一種什么東西爬過地面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好像有什么東西朝著這兒爬過來了。 然后,在他驚恐的目光中,就見條條黑色長影那從窗口和門口出現,它們像惡魔一樣張牙舞爪地揮舞著,在燈影中像條粗壯的蛇類一樣妙曼狂舞。 “蛇……蛇蛇!!”錢昆驚喘地叫起來,“好、好多蛇……” 他想跑,但是根本站不起來,眼眶欲裂,宛若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接著,他眼睛一閉,就這么昏厥了過去,以至于沒有看到那從窗口和門口擠進來的東西,張牙舞爪地拖起他的腿,將他拖出門外,直到腦袋狠狠地磕到那高高的門檻時,將他磕醒了。 醒來時,他還是暈暈乎乎的,特別是眼前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清楚周圍是哪里,直到又聽到了一道悶痛聲,接著,憑空亮起了一小團的火光。 是一張燃燒的符紙。 錢昆下意識地看去,就看到一個吊在半空中的滿臉都是血的吊死鬼,差點又嚇得魂飛魄散,身下突然一熱,嚇得失禁了。 他剛嚇得失禁,一道怒喝響起,“蠢貨!你竟然用你骯臟的尿液壞了我的陣!” 錢昆暈暈乎乎地看去,終于發現那吊在半空中滿臉血的其實不是鬼,而是申濤。 他被吊在半空中,手上的符依然燃燒著,在這種半空中飄搖的火光中,看起來就像一個吊死鬼。 錢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申濤此時確實要被這豬隊友給氣炸了,他沒想到今晚和他斗法的天師會這么厲害,甚至暗地里還有一個大妖幫助,導致他不僅輸得一敗涂地,現在還要被妖類折辱,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妖之本性自私涼薄,jian滑狡詐,從來不在意人類如何,惹著他們,殺人是常事。 原本他以為烏莫村附近的妖不會管人類的事情,哪知道這烏莫村卻是特類,那只大妖竟然真的出手了。 勒著脖子的藤蔓起來越緊,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漸漸地流失,手中的黃符漸漸地熄滅,如同他的生命一般…… “住手,別弄死他,拜托了。” 意識模糊中,好像聽到有誰說話,可惜下一刻,他完全失去了意識。 錢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從遠處跑來的一個……天師,他手中拎著一把桃木劍,用劍挑起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申濤,看得他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覺得渾身都疼得厲害。 米天師檢查完地上申濤的情況,發現他雖然只剩下一口氣但還算是活著,頓時松了口氣,再仔細檢查,發現他的魂魄有些不穩,想來是今晚連續受傷失了精血,快要支撐不住了,便拿出一張符貼在他身上,以保他的靈魂不離體。 接著又和那一叢張牙舞爪的妖藤交涉,“奚展王已經答應只要這個人不死,就交給我處理。今天麻煩你們啦,你們可以回去了。” 妖藤迎風飛舞,仿佛在估量他的話,直到得到了來自奚展王的指示,才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退去。 妖藤退去后,米天師暗暗擦了擦汗,目光看向一旁坐在地上的男人,走得近了,能聞到一股子的尿sao味,頓時明白了什么,呵呵地笑道:“錢二少爺是吧?你想死還是想活?” 錢昆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嘴巴哆嗦著,根本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