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楚晴聽出不對勁來,轉(zhuǎn)向周成瑾,周成瑾沉著地朝她點點頭,“這就走吧?” 兩人到寧安院知會聲,又跟明氏告別,及至上了馬車,楚晴才問:“到底怎么了?” 周成瑾將她抱在腿上,低聲道:“吉時定在酉初,過會兒五殿下會去親迎,應該有大事發(fā)生,我怕牽連到我,再累及你就不好了?!?/br> 楚晴思量片刻,抬手撫了撫他眉間疤痕,輕聲問道:“最壞會怎樣?” “興許會是個構(gòu)陷皇子的罪名,有祖母在,性命應是無礙,牢獄之災怕是免不了,或者還會流放。” “不死就行,”楚晴松口氣,將頭靠在他肩頭,“做牢也罷,流放也罷,我總歸要跟你一處?!?/br> “流放我肯定帶著你,要是下獄你就在外面等我,百媚閣有我存放的東西,也有一些人手,貞娘認得你,你找她便成……興許你這里已經(jīng)有了我的孩子,在外面好好撫養(yǎng)他長大,等著我出來團聚?!敝艹设H一口她發(fā)髻,伸手摸向她的肚子。 “這個月還來過小日子,哪里會有孩子?”楚晴伸手打落他的手。 周成瑾再次摸過去,卻是撩開裙子伸到里面,“說不定這次就有了。”手指熟練地探上她的羞澀之處。 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耳鬢廝磨,周成瑾已清楚地了解到她身體何處怕羞何處怕癢,什么地方最能讓她心動。 只片刻,楚晴已承受不住,軟著聲音告饒,“是在外頭呢,怕被人看到了,大爺放過我?!甭曇粞?,眼神媚得也似水。 周成瑾胡鬧歸胡鬧,終是不敢太過放肆,纏著她親了好幾下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低笑:“回屋接著再來,換過衣裳我就去喝喜酒,尋歡作樂都留在家,外面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自有他們應對,你好生等著我回來。” 明明是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卻被他在這種情形用這樣的方式說出來,這世間恐怕也只有周成瑾一人會如此。 楚晴哭笑不得,卻明顯感覺到不似先前那般緊張了。 一路上不再說話,只緊緊地貼在他胸膛。 甲胄冷硬硌得她難受,她卻渾不在意,反而莫名地覺得安心。 周成瑾擁著她,下巴輕輕抵住她的發(fā),面容平靜,心里卻好像滾動著驚濤駭浪。她說愿意與他同甘共苦,她推開他是因怕被人瞧見而不是排斥這種場合。 自從上次回門過后,兩人說開了一些事情,她就變了許多,變得信賴他順從他,也越來越溫柔體貼。 有時候他會提出些異想天開的想法,她雖是害羞,卻也會紅了臉縱容他。那般的乖巧與溫順,反而讓他不忍太過逾距,更加地憐愛她。 成親之前,他只是憑著一腔熱血認定了她,成親之后才慢慢發(fā)現(xiàn)她的種種好處。 聰明、大方、溫柔……上天真的偏愛他,給他慈祥睿智的祖母,又允他溫柔體貼的嬌妻。 這樣的好日子他還沒有過夠,才不愿受牢獄之苦或者徙刑之累。 周成瑾默默地回想著這陣子的行動,手下把楚晴擁得越發(fā)緊了些。 剛回到觀月軒,周成瑾正打算繼續(xù)馬車上沒做完的事兒,知書回稟說周琳來了。 周成瑾只好作罷,去衣柜里找出件緋色衣衫。 楚晴有陣子沒看到他穿這么張揚的顏色了,促狹地笑:“大爺穿成這樣,知道的是五殿下成親,不知道的還以為……”話音未落,已被周成瑾的唇堵了回去。 這一吻卻是久,久到楚晴幾乎喘不過氣來,周成瑾才松開她,手指摩挲著她酡紅的臉頰,心滿意足地笑笑,“等我喝完五殿下的酒,回來便與你洞房?!?/br> 楚晴白他一眼,仍是將他送到院子外,瞧著他走遠,才轉(zhuǎn)身去了悠然居。 周琳就站在悠然居門口,許是看到了楚晴送別周成瑾的情形,目光從她的頭發(fā)移到她的臉上,盯著看了好一陣子才道:“沒想到你跟他竟也合得來,還真是……你今天又出門了?” 楚晴淺淺一笑,“祖母身體不好,回去瞧病?!?/br> “還以為你又去逛鋪子了……老夫人怎么了,可請?zhí)t(yī)瞧過?”周琳客氣地問。 “這陣子換季時冷時熱的,老毛病又發(fā)作了,太醫(yī)只給開了養(yǎng)氣的方子,讓以后不能勞累,也不能生氣上火,總得好生養(yǎng)著?!?/br> 尋常病癥太醫(yī)是按病開方,可遇到治不好的病,為了安慰家眷,太醫(yī)就開養(yǎng)血養(yǎng)氣等吃不好但絕對吃不壞的太平方子。想必老夫人沒有太大壽數(shù)了。 周琳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安慰楚晴幾句,取出一張?zhí)觼?,“明遠侯府下個月二十二設宴,魏明珠給你也下了帖子,母親是要去的,你若不得空就算了?!?/br> 是不太想讓楚晴去的意思。 高氏本來看不上明遠侯府空有個侯爵名頭,里面全是一堆渣,可眼下周成瑜娶妻困難,又明擺著不可能承繼爵位,便覺得魏明珠也可以將就,想趁這個機會透個話兒過去。 楚晴心知肚明,本來也不是特別想去的,聽周琳這么說反而來了興致,成心想惡心一下高氏,笑道:“左右我也沒別的事情,正好看看四jiejie,這會兒肚子應該更大了,也不知懷相好不好?” 周琳啞口無言,沉默會兒才道:“反正還早著,到時候再說?!?/br> 楚晴笑著點點頭,問道:“你的嫁妝繡得怎么樣了,要不到時候一起去明遠侯府玩一天,把上次那個汪姑娘也叫上,以后都是親戚,應該多走動走動。” 提起汪悅,周琳頓時頭大,又不好明說,只道:“跟她不熟,貿(mào)然帶去不好,有機會再說吧。我還有事,不多耽擱了?!奔贝掖业仉x開。 楚晴瞧著她的背影冷笑,她與周成瑾是夫妻,處得好不該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難道非得貌合神離才稱了她們的心? 她們不想叫她好過,也別指望她會讓她們舒坦。 楚晴彈彈裙裾上并不存在的塵土,慢慢往觀月軒走。 太陽已經(jīng)西移,西邊的天際堆起斑斕的云彩,紅得像血。在夕陽的映照下,松柏林的影子斜斜地拉得老長。 暮色開始四合,五殿下想必迎親回來了吧? ☆、第156章 簡單地吃了點晚飯,楚晴將這幾天裁好的布料拿出來,是給周成瑾裁的秋衫,寶藍色的杭綢直綴,衣襟跟袍擺繡了松枝。周成瑾生得白,配寶藍色格外亮眼,楚晴覺得有些輕浮,就打算綴上道灰藍色的襕邊。 灰藍色穩(wěn)重優(yōu)雅,這樣顯得人穩(wěn)重。 暮夏挑亮蠟燭陪在旁邊打絡子,沒多久,頭像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楚晴見了好笑,推推她,“也累了一天,睡去吧,我這里不用人伺候?!?/br> “沒事,我熬得住,”暮夏揉揉眼睛,“問秋jiejie回去了,半夏來了小日子,那幾個新來的毛手毛腳,倒杯茶都能給灑一半?!?/br> 楚晴笑道:“反正她們也聽不見,你就隨便編排?!?/br> “千真萬確,我可是沒說半點假話,那次半夏手里頭忙,使喚谷雨倒杯水,剛燒開guntang的水就這么給端上來了,差點把半夏的舌頭燙熟了。一杯茶全灑了,剛好那天半夏穿了件新做的月白色裙子,茶漬染上去根本就洗不掉,只好繡了朵月季遮掩著,打破茶盅還被問秋jiejie罰了二十文。半夏再不敢指使小丫頭,使喚不起。” 楚晴笑得打跌,“確實太貴了,不過問秋罰得不公,半夏失手打破茶盅,可谷雨也有錯,兩人各罰十文才對。” “問秋jiejie是這么罰的,半夏說谷雨才六百的月錢,怎么著我們比她多了四百錢,就免了谷雨的,她自個都掏了。不過半夏也沒虧,問秋jiejie補給她兩條帕子……我是很服氣問秋,該罰的時候罰,該施恩的時候施恩,讓人心服口服?!?/br> “她可是徐嬤嬤手把手教出來的,還有以前的語秋……”楚晴稍頓,放下針線,抬頭轉(zhuǎn)轉(zhuǎn)脖頸,“你跟她學著點兒,以后當管事可不得恩威并施?” “我學著呢,”暮夏極有眼色地上前給她揉肩,忽地又笑,“問秋jiejie著急要孩子呢,前兒夜里我聽她在觀音前磕頭,說請菩薩賜給她個孩子,要是得償所愿,一定茹素三年早晚敬拜。懷了孩子最緊要是多滋補,哪能吃三年素?” 問秋跟石頭成親已近一年,著急孩子也是情理之中。 楚晴正色道:“在菩薩面前許愿可不能亂講……對了等問秋回來跟她商量,以后每隔十天讓她回去住兩天,或者一個月住五天,多住些日子興許就有了。她不在的時候,你可得管起事來,別的不提,單是嘴快就得先改了。” 暮夏面上訕訕地,“我也只跟奶奶說說罷了,以后肯定改,管住我這嘴巴。” 楚晴緩了臉色笑道:“不早了,你下去歇著吧,明天還得指望你當差,我過會兒也就睡了?!?/br> 暮夏應著,見床上被褥已鋪好,凈房里水也備著,暖窠里溫著茶,樣樣都齊備便退了下去。 跟暮夏聊這會兒,楚晴反倒更清醒了,仔細想想身邊這幾個丫頭,暮夏是個得力的,半夏老實管著衣物首飾分毫不差,春分跟谷雨還是小了點兒,就剩下個冬樂。這幾年下來,冬樂做事中規(guī)中矩的,不算出挑但也絕對沒犯過錯,以后也得讓問秋多提點她,萬一暮夏忙不過來,也好讓她頂上。 這樣想著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有把溫和的聲音傳來,“奶奶可歇下了?” 豈不正是冬樂? 楚晴揚聲道:“有事?” 冬樂撩了簾子進來,手里端著甜白瓷的茶盅,“剛沏了杯熱茶,又怕奶奶要歇著。” 茶盅里浮著兩朵桂花,七八片茶葉,澄碧色的茶湯下臥著數(shù)粒枸杞,正是楚晴素日常喝的桂花茶。 “怎么還沒睡,是暮夏讓你來的?”楚晴示意她將茶盅放到炕桌上,拔簪挑了挑燭芯。 冬樂避而不答,雙手局促地交握著,“奶奶趁熱嘗嘗合不合口味,因夜了沒多放茶葉?!?/br> 楚晴淺淺喝了兩口,笑道:“還行……我這里不用人伺候,你去歇著吧?!?/br> 冬樂應著,腳下卻不動,神情緊張地問:“奶奶可還記得我是因什么進府的?” 因什么? 楚晴仔細想了想,“先是語秋犯錯被攆出府,后來徐嬤嬤也放了出去,大伯母見我屋里人少又重新買了幾個進來……你跟著我也四年了吧?” “四年零兩個月,”冬樂很確定地說,“奶奶真是重情之人,到現(xiàn)在還記得語秋,奶奶可知語秋現(xiàn)在在哪里?” “不知道,”楚晴搖頭,“她跟問秋一般年紀,許是已經(jīng)嫁人了?!?/br> “她死了!”冬樂盯著楚晴,淡淡地道,“我進府那年死的,就死在我面前?!?/br> 楚晴愕然,詫異地看向冬樂。 “那人給語秋灌了砒~霜,跟我說,這就是完不成差事的下場,如果我也完不成,也會是同樣的結(jié)果。奶奶待人厚道從不苛責下人,可是我不想死?!倍瑯飞裆届o地說,“茶里放了藥,不是毒,就是讓人睡覺的,過會兒就會有人帶奶奶離開。” “冬樂!”楚晴滿眼的不可置信,“你為保命,我沒話可說,只想知道,我一個內(nèi)宅女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奶奶覺得如何,是不是手腳抬不起來了?”冬樂瞧一眼茶盅,端起來遞到楚晴唇邊,“奶奶再喝一口,我就告訴奶奶?!?/br> 楚晴想推開,卻無能為力,溫熱的茶水灌進去,楚晴嗆了下,溢得嘴邊都是。 冬樂細心地掏出帕子給她拭去,轉(zhuǎn)身到了內(nèi)間,翻箱倒柜把楚晴幾個不常用的妝盒都找出來,一一翻了遍,終于找出只玉佩,笑著晃了晃,“奶奶不認識這塊玉佩,大爺瞧見了肯定知道是誰的。” 楚晴定睛望去,是塊水頭極好的墨綠色的岫巖玉佩,雕著流云百福紋樣,上面系著半截紅色絡子。 想了半天終于記起來,國公爺六十壽誕那天,杏娘巴巴地找自己說四房院進了賊。賊人什么東西都沒偷,只把妝盒翻了個遍,窗邊卻多了這物。 時隔這些年,她早就忘了這塊玉佩。 冬樂將玉佩收在懷里,把雜七雜八的東西復又放回原處,“起先我來也是為了找那封信,不過信已經(jīng)到了主子手里,眼看著大事將成,主子說不能讓奶奶毀了大爺?shù)那俺獭!?/br> 沒頭沒腦的一席話。 楚晴腦中一閃念仿佛抓到了什么東西,驚叫道:“是五殿下?” 冬樂并未否認,自顧自地說:“大爺跟主子自□□好,甚至同吃同睡同榻而眠。主子若是得了江山也會分給大爺一半的,可大爺有了奶奶便想撒手,只愿當個閑散侯爺。好男兒當建功立業(yè),豈能耽于閨房之樂?奶奶沒有得罪人,就是嫁錯了人……”頓一下,眼神充滿了憐憫,“或者,該勸著大爺把心多用在主子身上,別獨占大爺?shù)男乃??!?/br> 楚晴有些接受無能,先前明懷遠對凌峰情有獨鐘,現(xiàn)在又有個五殿下對周成瑾,難不成男人都要去喜歡男人了?可今天還是五殿下大婚之日,新娘是他千挑萬選的江西廖氏之女?。?/br> 冬樂似乎看出楚晴的心思,嘆道:“主子肯定會迎娶廖氏,也會恩寵六宮……他是容不得任何人背叛。想必以后也會讓大爺續(xù)娶生子,只別把心思放在新奶奶身上便是?!被厣砬埔谎鄹皶r辰差不多了,二殿下那邊應該事發(fā),所有有干系或者沒干系的都會被搜查,大爺也免不了,主子吩咐的人就會趁亂把奶奶帶走……奶奶再喝口茶吧,睡過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著才是煎熬?!?/br> 仿佛為了驗證她的話一般,寂靜的夜里遠遠地有混雜的馬蹄聲傳來,夾雜著隱約的雞鳴狗叫聲,此起彼伏,很顯然已經(jīng)出事了。 馬蹄聲漸近又漸遠,也不知往何處去了。 楚晴緊抿著嘴,不再讓茶進口,冬樂無奈只得放下茶盅,坐在旁邊靜靜地等著。 “冬樂,別再逼我喝茶了,我便是死也想死得明白,這樣來世才能找對仇人。有一事我不明白,你每天身在內(nèi)宅,如何知曉外頭的事,是誰給你傳信發(fā)布命令?五殿下對大爺這份心,大爺可曾知曉?” 冬樂拿起楚晴適才縫的衣衫,對著燭光仔細地看了看,整整齊齊地疊好放進炕柜的抽屜里,“主子這么在意大爺,肯定是安插了人的。奶奶的繡工真好,收起來給大爺做個念想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