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四皇子要那種惹禍的東西干什么? 如果不是用來悅己,那就是想害人。 周成瑾去成王府找五皇子蕭文宬商議。 成王府早在開春就建成了,陸陸續續也安置了不少家具擺設,因為八月要大婚,內府衙門的太監正陪著五皇子四處巡查,看哪里需要添減更換。 成王府的布置跟五皇子慣常的行事方式一樣,低調卻不失奢華,乍看上去覺得極沒有雄偉大氣的宮殿樓宇,又沒有氣勢磅礴的山石盛景,可周成瑾明白,但是那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上,就種了好幾種價值不菲的藤蔓。 而且,外書房擺放著的書柜書案,都是用防火防蛀的鐵桐木制成。 那一屋子的家具,可以買上兩座三進宅院還有余。 兩人在溪邊大石上坐定,周成瑾直接說出來意。 五皇子沉吟片刻問道:“你是怎么想的?” 周成瑾展臂扯下一枝柳條叼在嘴邊,“我覺得四殿下沉不住氣了,前些日子我把祖母保管的一些金石玉器送進宮,皇上看過單子之后,轉手遞給了二殿下,卻沒說讓四殿下也看看……這小半年,皇上病情似乎又有反復,所以四殿下想有所動作也可以理解?!?/br> “你的意思是四皇兄是為二皇兄準備的?真要是這樣,咱們就坐山觀虎斗,等他們親兄弟鬧到明面上,把安國公的信抖出來,再加上三皇兄連續吃了兩次虧,心里憋著氣,肯定會伺機發動……到時候就熱鬧了,不過……”五皇子話音一轉,“那兩兄弟不足為懼,我擔心的是……”伸手指了指西邊。 先太子就圍禁在西山大營。 “咸魚還能翻身?”周成瑾訝然。 五皇子凝重地點點頭,“大局未定之前,誰也不敢說沒這個可能。昨夜我翻看父皇最近所讀經史,多是關于仁孝治國、以德化民的。大皇兄雖私德有虧,但頗有治國之才,與沈在野意見甚是相合……” 如果沈在野提出重新起用先太子,只要時機選得好,順德皇帝未必不會同意。 畢竟先太子擁躉不少,且占著嫡長的名分。 聽到沈在野的名字,周成瑾心里澀澀地泛著酸,臉上卻露出淡淡笑意,“沒有良機,沈大人不會輕易開口,至少在二殿下失勢之前不會,眼下還有時間,先張羅好你的親事為重,別的慢慢謀算?!?/br> 五皇子哈哈一笑,抬手拍在他肩頭,“我得好生跟你請教一二,是怎么跟楚家姑娘琴瑟相和的?” 周成瑾霍然起身,瞪他兩眼,“自個兒想去?!?/br> 出了成王府,周成瑾看著天色已臨近晌午,思量會兒策馬到熟食鋪子買了四只燒蹄膀,急匆匆地趕到衛國公府。 身為外男,自然不好直接到內院,他便到了楚晟那里。 楚晟正在練字,看到蹄膀就知道他是為了楚晴而來,笑呵呵地打趣他,“估摸著你會來,果然沒猜錯。后天就回去了,只差兩天還等不得?” 周成瑾沒作聲,熟門熟路地往太師椅上一坐,重重嘆了口氣。 小廝過來沏上茶。 楚晟將蹄膀分出兩只,用先前的荷葉包好,吩咐小廝,“送給六姑奶奶,說是姑爺買了送過來的,現下正在我這里,問六姑奶奶有沒有什么要交代的?!?/br> 小廝接著荷葉小跑著到了二門,托個相熟的婆子送到了倚水閣。 楚晴夜里睡得晚,早晨強撐著起床到寧安院請了安,半上午的時候吃了點飯,又做了會兒針線,兩眼就開始迷糊起來。 婆子送蹄膀進來,問秋進內室瞧了瞧,見楚晴睡得正香,實在不忍心喚醒她,便笑著給了婆子一角銀子,“多謝嬤嬤跑這一趟,還請跟姑爺回個話兒,姑娘這里諸般都好,沒什么需要的,再請姑爺不用費心買這些,左不過后天一早就回去了?!?/br> 小廝原樣把話告訴給周成瑾,周成瑾心里愈加不是滋味。 那天他負氣從妙應寺離開,也曾反省過,楚晴前往藏經樓只是避雨而已,她身邊有暮夏,而藏經樓里也有管經書的僧人。即便她與沈在野見過面,可并非男女獨處,自己實在不應該胡亂猜疑,以至于錯過與她見面。 算起來,他已經四五天沒有見到她,這次就盼望著能夠看她兩眼。 沒想到,她根本沒打算出來相見,而且還只說了這么幾句冠冕堂皇的話。 周成瑾再待不下去,起身便要告辭,楚晟瞧他臉色不太好,笑道:“已經晌午了,我讓廚房加個菜,咱倆喝兩杯?!?/br> 周成瑾猶豫片刻應了。 兩人推杯換盞喝了一小壇,周成瑾看楚晟已有些不勝酒力,也沒再喝,打馬回了沐恩伯府。 尚未發散的郁氣被酒力一催,更加膨脹,周成瑾覺得滿肚子火氣沒處發泄,揚聲喚過尋歡作樂,拉開架勢,“來,你們兩個一起,咱們比劃比劃。” 尋歡跟作樂雖然會幾下拳腳功夫,可怎比得上周成瑾正經請了名師指點,三兩下被揍得爬不起來。 作樂連忙求饒,“大爺,饒了小的吧,那邊幾個護院天天偷懶,大爺考??夹K麄儾攀钦?。” 周成瑾“嗯”一聲,“把他們叫過來。” 觀月軒的護院共八個,個個都是正經八百的武師出身。 周成瑾一柄長劍在手,隨意指了四人,“一塊兒上吧!” 護院起初不敢,怕傷了周成瑾,只左右閃躲沒有出招,周成瑾打著不過癮,喝道:“就這點本事,府里養著你們作甚?” 護院血氣上來,終是顧忌著刀劍無眼,只取了棍棒迎戰。 這會兒護院們使出了真功夫,四人你攻我守,你進我退,堪堪使出個小陣法。 周成瑾雖勇猛,終是獨木難支,生生捱了好幾下,才棄劍認輸。 不大一會兒,周成瑾身上泛出疼來,尋歡掀開他的衣襟一瞧,后背腰側十幾道紫紅的印子,有些地方甚至見了血。 作樂嚇了一跳,急忙找來傷藥往上敷,一邊揉一邊罵:“這群兔崽子,下手真沒個輕重,這是拿大爺當賊人了?” 尋歡止住他,“你消停點兒吧?!?/br> 身上的痛多少抵消了心里的痛。 周成瑾臥床養了一天傷,轉過天騎了馬去接楚晴。 楚晴小日子已經是第四天,身子輕快了許多,早早就起床梳妝打扮好,只等著周成瑾來接。 明氏見了就笑,“到底是女大不中留,聽說回家,比哪天起得都早。” 楚晴鬧了個大紅臉,見到周成瑾時因怕明氏再打趣自己,便強忍著只環顧左右而不去看他。 這番情形落在周成瑾眼里,更添了幾分苦澀,面上卻不露,跟往常一樣,小心地攙扶著楚晴上了車。他卻沒有跟著進去,而是翻身上了馬。 楚晴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太在意,只是坐在車里,卻忍不住撩了車簾往外瞧。 周成瑾穿件藏青色道袍,顏色有些老氣,可完全無損于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了一些穩重沉著。 尤其騎在馬上,身形顯得格外高大魁梧,如山岳般挺拔,看來就讓人心安。 楚晴微微翹了唇,到底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鮮亮的看著俊朗,暗沉的顯得穩重……都讓她心動。 沒多大功夫,便到了沐恩伯府。 楚晴正等著周成瑾扶她下去,不意卻瞧見尋歡顛顛地搬了車凳過來。 這是要她自己下車了。 楚晴心里詫異,朝周成瑾望去,見他正皺了眉頭,淡淡地說:“你回屋歇著,這里交給我?!?/br> 楚晴應一聲,回到觀月軒后叫了叫了知書達理進來,問道:“這幾天府里發生了什么事?” 知書與達理對視一眼,“府里這些日子都在忙著準備大長公主壽辰,沒別的事兒?!?/br> 楚晴百思不得其解,也沒有工夫糾結太多,先換過衣裳分別往樂安居和正房院請安。 大長公主氣色不錯,笑著問了問國公爺和老夫人的身體,以及楚溥與明氏的情況,楚晴據實一一作答。 高氏神情卻非常憔悴,眼底泛著青紫,根本無心搭理她,只淡淡說了句,“回來就好,你自歇著吧,我這里一堆事情等著。” 周琳送楚晴出門,歉然地說:“娘忙過了頭,不是針對你,你別往心里去。”沉默會兒,又開口,“父親本想來個雙喜臨門,前陣子寫折子請立世子,沒想到吏部給駁了,怎么打聽又打聽不出緣由來?!?/br> 楚晴心里自是明白卻不好說,只道:“母親說家里一堆事情,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周琳笑道:“都是根據往年的例,用不著勞動你,就是壽誕那天,咱倆要幫著招待客人,回頭我把賓客名單給你,心里也好有個數?!?/br> “好,”楚晴笑著答應。 少頃,尋歡將楚晴帶回來的禮品送了進來。 禮單是楚晴與明氏商量著一道擬定的,楚晴心里早有了數,帶了丫鬟將諸人的分派出來,她再沒出面,只打發問秋與暮夏往各處送。 而此時,周成瑾正赤著身子,“哎喲哎喲”地呼痛。 作樂一邊給他上藥一邊喋喋不休地嘮叨,“大爺這會兒知道疼了,昨天勸著別沖井水,大爺怎就不聽?還有腰上這兩棍傷得不輕根本騎不了馬,大爺怎么就不坐車了?” 周成瑾沉著臉道:“閉嘴!” ☆、第145章 楚晴抽空將周琳送來的名單看了看,女眷約莫四五十家,其中年紀稍長的,由忠勇侯夫人幫忙接待,幾位十幾歲的小姑娘是周琳負責,其余十余位年青婦人則由楚晴招呼。 這十幾人便是沒見過也聽說過名頭,其中楚暖也在內,還有那個嫁給千戶的謝依芹。 算起來楚暖已經四五個月了,這個時候走動并無大礙,可想到她的性子,楚晴不免撫額,但愿別鬧出什么事端才好。 想到楚暖,楚晴又想到件事情,吩咐問秋道:“去打聽一下,那幾人是生過孩子的,大概有多大,哪些是還沒生育的?!?/br> 生過孩子的喜歡談論育兒經,屆時把她們安排到一處,更有共同的話題,而且萬一有人親自哺乳,沒準兒還有忌口的東西。 關于安排座次準備宴席以及送年節禮等事情,明氏早幾年都曾細細與她提過,還說稍微講究的人家都會提前打聽客人們的口味和忌諱,一來方便廚上備菜,二來安排席位可以放到鄰近。 不過,楚晴并沒打算管這些,席面是高氏一手安排吩咐的,只有腦子不清楚的人才會胡亂伸手。她只要照看好這十幾位婦人,讓她們玩得開心舒服就行。 與名單一同送來的還有兩只雞翅木的匣子,就是先前楚晴打發人去要的。 說是雞翅木難得,這是用打衣柜剩下的木料邊角做得,一共就做成六只,其中兩只高氏正用著,余下的四只都在楚晴手里了。 匣子做得著實精致,上面的紋樣都是依照木紋順勢刻成,渾若天成,而且木料還有淡淡的香味,清雅又持久。 楚晴愛不釋手,覺得用來盛點心或者藥丸未免沖了氣味,倒是盛首飾絹花相得益彰,索性叫了半夏過來,把妝奩盒里平常用得著的首飾一股腦兒倒出來,兩人重新按照材質分門別類。 絹花放在刻著芍藥花的匣子里,銀質的釵簪和手鐲放在刻著蘭花的匣子里。 正折騰著,問秋笑著問:“廚房里說午飯已經好了,問奶奶幾時擺飯?!?/br> 楚晴抬頭瞧了瞧更漏,差一刻正午,便道:“去問問大爺幾時吃飯?!?/br> 問秋應聲而去,少頃回來,“大爺說他還有事,就在摘星樓吃了,讓奶奶自個兒先用?!?/br> 楚晴聞言,驟然失了興致,懨懨地說:“那就現在擺吧。” 半夏覷著楚晴臉色,急忙把余下的首飾仍放回妝奩盒里,端了銅盆皂角伺候楚晴凈手。 午飯很精致,燒了雞翅,燉了奶白的魚湯外加兩道賣相極好的應急菜蔬,可楚晴卻毫無胃口,就著半只卷酥喝了淺淺的半碗魚湯,便吩咐撤了下去。 暮夏瞧著幾乎原樣端下去的菜肴,朝內室努努嘴,“怎么沒吃?” 問秋拉著她退到門外,低聲問:“你剛才請大爺吃飯時,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