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到底是嫡親的外甥女,如今又懷著自己嫡親的孫子,宋氏的冷臉自然也沒有擺多久,提點她:“這般大事,她是不會亂說的。說不得過些時候,朝里也要有大事了。你也是,自己顧好便是了,別總盯著她院子里。” 李氏手里擰著帕子,忍著氣應道:“媳婦知道了。” 宋氏看李氏的模樣就知道她還是放不下,不免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本覺得自己比她好些,可如今她不僅身子好了就連與恒之的關系也融洽許多,你心里自然不舒服,這才每每都要找她麻煩。”宋氏難得苦口婆心,輕聲勸道,“日子不是比出來而是過出來的。你啊,現在最要緊的是好好養好身子。” 李氏眼睛一紅,眼淚就掉下來了;“娘說的我都明白。可二爺他......”有些話,她都說不出口!明明是嫡親的兄弟,王恒之院里只有謝晚春一個,可王游之院子里的通房姨娘卻是一個接一個。李氏也是世家千金,自小仰慕的便是王恒之這般芝蘭玉樹的人物,哪里受得了王游之這般胡鬧。 宋氏想起二兒子也頭疼,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都要做娘了,怎么還說哭就哭?”說罷,沉吟道,“可不能再賭氣了。晚上我把二郎叫來說一頓,你再和他說幾句軟話,夫妻兩個,感情是要養出來的。” 李氏聞言哽咽了幾聲,微不可查的點了點。 29|第二十九章 李氏和宋氏自有一番私密話要談,便是謝晚春帶著瓊枝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溫聲的與她說了一句:“這回是我思慮不周,確是不該把你一人丟在珠光閣。” “奴婢不敢......”瓊枝聞言頗有幾分受寵若驚,正要跪下卻被謝晚春扶了一把。 伸手將人扶起來了,謝晚春這才徐徐道:“好了,不必跪了,我說的是實話。就站這兒,我和你說幾句話。”她這般說著,漫不經心的伸手從炕幾上拿起拿了個蜜橘,一邊剝開橘皮一邊斟酌著字句。 瓊枝則是垂了頭,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 直到纖細白皙的指尖染了淡淡的橘色,謝晚春這才吃了一瓣橘子,開口道:“我自來多病,有時候脾氣也不好,是不大好伺候。但我對身邊丫頭的要求一貫不高——聽話、忠心,只要做到這兩點,我便虧待不了人。”說到這里,她抬頭看了瓊枝一眼,“今日我只帶了你出門,你應該知道這是為什么吧?” 瓊枝不由得握緊了手掌,忐忑的道:“奴婢都省得,少奶奶盡管放心好了。”她細白的掌心皆是細細的汗珠子:謝晚春這回出門單單帶上自己,這已算是拿自己當做心腹看待了。若是換在以往也沒什么要緊的,可自從自家少奶奶這回病好起便轉了性子,她們這些伺候的人也跟著要加倍小心。 謝晚春點點頭,耐心的用指尖撕開一條條白色的橘絡,笑著道:“那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讓碧珠畫屏她們幾個過來伺候便是了。”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等會叫畫衣拿十兩給你,自去買些零嘴首飾什么的,也算是讓你壓壓驚吧。”如今房里管賬的正是畫衣,十兩也不算是個小數目,至少買件金飾了。 瓊枝連連躬身謝過,行了禮后方才小心的起身離開。她心里原本因為無辜遭受宋氏訓斥而生出的一點不滿也跟著這一番連打帶敲而煙消云散的,只余下幾分小心和感激。她想:少奶奶這回醒來果真是變了許多,雖然說話的時候懶洋洋的卻偏偏帶這種說不出的氣派,叫底下的人單單是聽著都覺得受寵若驚。 謝晚春本是懶得多話,只是今日見著朱寒那副白眼狼的模樣就覺得有些東西是要和身邊的人說清楚。她一邊思忖,一邊慢吞吞的吃了一整個橘子,見碧珠幾個進屋伺候便干脆讓人擺了晚膳。 雖說橘子有些開胃,但謝晚春晚間另有事情也不敢多吃,只用了半碗飯,喝了點奶白色的鯽魚湯,吃了幾塊時蔬和牛rou便叫人把東西端下去了,另外還囑咐了一聲:“你們都出去守著吧,我要歇會兒,若是旁的人來尋我便說我是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說。” 碧珠連忙點頭,又問道:“可要準備沐浴?” “遲點吧,”謝晚春從椅子上起來,隨口道,“等會兒我吩咐后再準備。” 碧珠脆生生的應了下來,領著幾個小丫頭端著東西出去了,還很是小心的替謝晚春合了門。 直到門關上了,謝晚春這才從懷里掏出那個從胡三處取來木匣子,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從里面拿出那個羊脂白玉的藥瓶,倒了一顆雪蓮丹出來。 玉山雪蓮乃是藥中圣品卻也有個十分明顯的副作用——雪蓮性寒,容易有損經脈。故而在煉制雪蓮丹的時候加了不少熱性的藥材用以平衡,如此一來,難免會讓服用之人體內寒熱交替,難受不已。 借用宋天河的一句話來說“東西雖好,但服用時候難免會使人意亂神迷,也算得上是天下最昂貴的迷情藥了”,雖然謝池春因為這話罵宋天河“下流”,狠狠的踢了他好幾腳,但她到底還是記在了心上。所以,她并沒有直接就在珠光閣服用而是特意選在自己的房里,獨自服用。 等把東西都收拾好了,謝晚春這才走到床邊坐下,用茶水把那一粒雪蓮丹吞服而下。 丹藥觸之冰冷,茶水溫溫,服用的時候甚至還有幾分涼意。但是不過片刻的時間,體內仿佛就點了一簇火,細細的火苗飛快竄起,噼里啪啦、不緊不慢的燒著血管里的血液,那種guntang的溫度險些讓她以為自己是掉到火里了。 謝晚春用額頭抵住冰涼的床柱,閉上眼睛,忍耐著想道:真熱啊。 她還從來沒有這么熱過呢。 她怕冷又怕熱,一貫都嬌氣得很。以往在宮里的時候,每逢炎暑,殿里總是會擺很多很多的冰,涼爽極了。記得有一回外頭進了一盆極精致的冰雕,雕的是鳳凰銜珠。 鳳凰的羽翼極其豐滿,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眼部則嵌了兩顆黑曜石,似有神采。它狹長的嘴里銜著一顆極小極小的紅寶石珠子,伸手去撥的時候還能看見珠子在里面滾動。 謝池春那時候極喜歡這盆冰雕,偏偏齊天樂少時最愛捉弄她,有一回竟是把鳳凰銜著的紅寶石珠子給扣下來了。 謝池春那會兒才十歲,氣得狠了,便嗔他:“快放回去,要不然下回不讓你來我殿里了。” 齊天樂這才有點悔了,偏偏又塞不回去,最后不知怎么想的竟是把寶石塞到自己嘴里,低頭吻住謝池春。 謝池春簡直要被他氣死了,又覺得臟透了,偏偏一時間還推不開人,只得睜大眼睛瞪著齊天樂。 齊天樂比謝池春大兩歲,五官輪廓已然分明,眉峰明顯,鼻梁高挺,英氣勃然,好看的不可思議,以至于當時的謝池春甚至覺得:宮里也許再尋不出一個比齊天樂更好看的男人了。 那是齊天樂和謝池春的第一個吻,都是初吻,謝池春氣得要死,齊天樂卻羞極了。他雙頰浮著兩團霞紅,薄唇里正含著那顆冰涼涼的紅寶石珠子,舌尖輕輕舔吻過謝晚春貝齒時很是溫存的把那顆紅寶石珠子遞送到她的齒間,慢慢的碾滾過去,強硬而溫柔的打開了她的貝齒。 唇齒交纏、口涎交替的時候,那顆冰涼涼的珠子也跟著輕輕的滾動著,一時兒熱一時兒冷,叫人差點連呼吸都忘了。 開始的時候,謝池春一顆心一半嫌棄臟,一半害怕會把珠子吞下去,可吻到最后心臟跳得厲害,竟全都忘光了。直到結束了,她才能勉強揚著下巴和齊天樂說:“我只原諒你這一次。” 就在謝晚春回憶起那些遺忘得差不多了的舊日情.事時,忽而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阻攔聲。 “大爺,少奶奶已經.......” 話聲還未落下,雕花木門便被推開了。 謝晚春恍惚的回過神,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看向門外:是王恒之來了。 30|第三十章 謝晚春并不知道自己現下是什么模樣,伸手一探能摸到額上和頰邊的熱汗,掌心都是濕漉漉的,就連注意力都沒法子集中。她實在不知道王恒之這個時候湊過來做什么,只得勉強擦了擦汗,抬眼問道:“你怎么來了?” 王恒之背對著她,順手合上門,不答反問的道:“你今日去了靖平侯府?”他身上穿了件寶藍色銀絲繡暗紋的圓領直裰,越發顯得身姿挺拔清瘦,猶如松柏。 謝晚春慢半拍的“嗯”了一聲,然后才慢吞吞的把之前和宋氏以及李氏說過的話又重復說了一遍,快刀斬亂麻的問道:“....那個,還有什么事嗎?” 沒事了就趕緊滾,我還要躺一會兒呢。 王恒之從門口處走過來,只是略看了一眼謝晚春,見她坐在床邊便克制的轉開目光,抬步往到了窗邊走去。他的一雙黑眸如同凝了一層薄冰的黑寶石,濃密而秀氣的眼睫輕輕垂下,遮去了些微的寒氣,使得眸光冷淡深邃。 他站在透過紗窗照入的光色里,寶藍色的袍裾被照得微微發白,銀絲繡出的暗紋似水一般流動。依稀仿佛荒原月下流淌的長河,流淌著皎然的月華,俊美而冷淡。 謝晚春既是是享受又是難耐的看著王恒之那冰雪一般的神容,一直被熱氣蒸騰發散的注意力總算集中了一些。于是,她盡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又問了一遍:“還有什么事嗎?我準備要休息了。”以她對王恒之的了解,一般聽到后半句委婉的送客詞就要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