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面店老板點了點頭。 他的下顎全是胡茬,粗一截,短一截,泛著淺淺的青灰色,突顯出他的憔悴以及焦慮。 他失魂落魄地說:“我很愛阿離,但是我知道她一心喜歡那個白老板。所以我想幫她,我先是綁架了季嵐的兒子,本來想威脅她離婚。但是她報警了,警方查得嚴,我慌了,又覺得既然這樣,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殺了她,這樣阿離就能順理成章和白老板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改個錯字~~ 今天會有雙更,但是下一更是周一的份,也就是草燈周一不更新! 大家不要棄我而去,也不要養肥,好嗎? ☆、第十九集 余念說:“不過,綁架季嵐兒子的時候,出現了兩個人,你的同伴是誰?” “同伴?”老板忽的抬起頭,難以置信地說:“就我一個人,真的沒有其他人。當時我聽到季嵐上樓的聲音,特別慌,不小心撞開了窗戶。一害怕,就捂住孩子的嘴躲在衣柜里。結果不知怎么回事,她就跑出門了。”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沒有找人偽裝成姑獲鳥?” “什么姑獲鳥?”他是真不知道,唇瓣微張,啞然。 “季嵐看到窗戶大開著,對面墻上有個披著羽毛的人,以為孩子是他綁架的,然后就沖下樓了。”余念說。 “怎么可能?”他抿唇。 余念苦笑:“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如果沒說謊的話,那個出現在墻頭的鳥人又是誰? 總不可能真有姑獲鳥吧? 她可不信! 余念問:“那孩子呢?” “我本來把他關在廢舊工廠里,每天去送飯,但昨天去看的時候,他不見了!” “你這說話一套一套兒的,讓我怎么相信你?孩子是你綁架的,你又說他不見了,作案時分明有兩個人,你又說只有自己一個人。你在包庇阿離嗎?” “沒有!真的沒有!”他大驚失色,忽的揪住了余念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提起來,“阿離這樣好,她什么都沒做,都是我,真的都是我!” 余念握住他的手腕,卻不急于掙脫。她是故意激怒他的,就想看這個男人情急之下,會不會露出什么破綻。 可惜沒有,他說聽到沒同伙時,臉上雖驚訝,卻沒有刻意做出震驚的表情,符合常理。 余念使出殺手锏,一字一頓地說:“阿離是白然前妻,對嗎?” 老板緩緩松開她的衣領,抿唇,不說話。 “是不是?” 老板手搭在膝蓋上,像是陰謀敗露了似的,垂著頭,一句話都不肯講了。 “我希望她不是。”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蒼老,像是少年經過刻骨銘心的傷痛,一夜之間白了頭一樣,欲說什么,卻又熄了聲。 老板這句話,就相當于是間接承認祁栗的身份。 “鑰匙是你偷的?不用回答,不管是真話假話,我都知道你會這么說,把所有的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是不是在拿到鑰匙的時候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這個可憐的男人自顧自垂著頭,沒說話。 余念不能理解這樣深刻到蟄進骨髓的愛戀。 為什么有人甘愿以自身去掩蓋對方皮下早已潰爛的膿包,愿意以一輩子庇護那個人。 無論對或是錯,不計較得失,以跟世界為敵的代價,全心全意對一個人好。 她竟會有點羨慕,卻知道這種情愫是羨慕不來的。 余念勸道:“她是個好人,要是想報復什么人,不該用這種辦法。你以為你這樣做,她就會放下仇恨,然后獲得幸福?” 老板的身影被籠罩在白熾燈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暈打在他的頭頂上,折返了清冷的白芒。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僵硬又生澀地重復:“是我做的,阿離這么好……都是我做的。” 余念說:“別傻了,她原本就是要死的人。為什么又活過來了?她不會聽你的話乖乖收手的,你這個替罪羊也是白當,她不會領你的情,也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都是我做的,全部都是我做的。”他夢囈般一次又一次重復。 “她憑著一股蠻橫的勁從生死邊緣爬回來,要的不就是復仇嗎?她的希望本就是絕望,你暖不了她的心,也無法給予她求生的力量。” 老板噤聲,抿唇,聽著。 當一個人沒有求生欲時,做任何事情安撫她都是徒勞。 “她一直在自我毀滅的路上,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不是你替她鋪好了路,攬下一切罪孽,她就會心甘情愿放下仇恨,從頭開始的。” “她那么好的一個人……” “如果你不提供證詞,我們就無法出警。她還要殺白然,你沒看出來嗎?就算你幫她擋下了季嵐之死又有什么用?只要她再殺一個人,她就是有罪的。但如果現在出動,及時制止她,沒犯下人命罪,你又咬死了季嵐的死是自己所為。最后怎么判,就有待商榷了。”余念給了他一個曖昧的抉擇,這其實已經是瀕臨法線邊沿,是潛規則,不該由她來說的。 “人是我殺的,孩子也是我綁架的。她只是給了我鑰匙,暗示我去做而已。”老板編了一個足以讓余念等人出警行動,緝拿同伙的理由,否則他們沒有拘留一個人的權力。 語畢,老板突然捂住臉,嚎啕大哭。 如瀕死的野獸呼出最后一口濁氣,夾雜著絕望和不甘。 余念錯開眼。 建立在罪孽之上的愛情,終有一日會轟雷般倒塌。 沒有希望化作太陽引路,路盡頭,也只是無盡的絕望,無盡的黑暗。 很快,她就走了,不想看到一個男人崩潰的樣子。 余念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拯救即將墜入地獄的阿離。 然而,還沒等她做出行動,就收到了一條短信,是來自阿離的。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點開微信,詳細看里頭的訊息——“最后一封殺人預告。請不要關機,我將陸續傾訴完我的故事,包括我所有的罪行。” 很顯然,阿離并不想讓老板幫她背黑鍋。 她想下地獄,不想連累任何人。 一想到老板,那個傻到無藥可救的男人…… 余念徐徐嘆了一口氣。 她通知了徐隊長,讓他去搜索阿離以及白然的去向。 戰役打響了,這是一場生死角逐戰。 “滴滴。” 微信又一次發來了。 余念點開,里頭逐字逐句寫明了犯案的全過程:“想必你已經知道季嵐半夜會看見姑獲鳥的事情了,其實那都是我做的。 最開始,我的確是想利用老板,也曾暗示過有關我的身份,甚至是暗示他去綁架季嵐的孩子。不過我并不想威脅她離婚,我只是想讓她痛不欲生而已。可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偷了鑰匙,潛入季嵐家中帶走她的兒子。 于是,我為了讓他不被發現,披上羽衣,吸引季嵐的視線,然后開白然送我的深黑轎車離開了。之后幾日,我也跟蹤過老板,為了不讓他身陷險境,我帶走了孩子,送他去了福利院,你們之后可以去打聽他的下落。 我不想傷害他,這與他無關。” 余念回了微信:“那么,半夜十二點出現的姑獲鳥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白然的水里混了安眠藥,他睡得沉了,我就偷偷離開,等到恐嚇完季嵐,再返回屋內。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傻,但我也很想讓她嘗嘗看被背叛以及生活在恐懼之中的感覺。 最后,我親自結束了她的生命,這是她欠我的。” 余念舔了舔下唇:“那現在呢?你打算怎么辦?” “余小姐,你很好,所以請不要干涉我了,我并不想傷害你。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是最后一起案子。你只需要當做一個局外人,旁觀就好了。” 阿離給她彈過來一個視頻。 她猶豫著接起,最先躍入眼簾的是阿離的臉。 她微笑著,說:“余小姐,你不必說話,我聽不見的。你只需要看著就好了,事成以后,我會告訴你位置,你們來逮捕我就好了。” 余念讓刑偵隊的技術工確定對方微信號的位置,然而這需要時間,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功找到的事情。 余念深吸一口氣,將手機放到了桌上。 徐隊長已經派人出去行動了,她幫不上忙,索性盯著視頻里面的一舉一動,看看有沒有什么暴露地點的訊息。 視頻里,有一面棕色的長桌。 四周的色調偏淡雅,墻面上有一副畫,繪著艷紅似火的玫瑰,被光一打,映出岌岌可危的美麗。 余念面朝她微笑,倒了紅酒,薄薄的高腳杯壁彰顯出酒水的剔透感。 她對著攝像頭高舉酒杯,以邀請姿勢,仰頭飲了一口。 隨之,在另外一杯紅酒杯里放入一顆白色藥丸。 她拿著銀勺子漾啊漾,將藥丸完美溶解在其中。 恐怕,那是致命的毒藥,抑或是讓人渾身癱軟乏力的鎮靜藥劑。 白然洗了澡,裹著浴袍坐到桌前。 他慵懶地笑了,既沒有因妻子的死而傷神,也絲毫未覺察出危險的到來,“還要喝酒嗎?” 阿離回了一個溫婉的笑顏,“嗯,喝一點再睡?” “好。” 白然端起酒杯,抿到唇邊。 他剛要咽下…… 忽的,又被白皙且細長的食指抵住杯口,阿離制止了他,“等一下再喝,我們聊一會兒天。” “你想聊什么?” “你妻子死了,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