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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桃華在線閱讀 - 第62節

第62節

    “給陸盈診病當然可以,但大jiejie向皇上推薦我,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呢?”蔣梅華笑吟吟地道,“meimei本來不就是要幫陸寶林的嗎?meimei行善,我替meimei揚名,也讓皇上知道meimei的本事,這難道不是好事?”

    桃華盯著她看了片刻,收回了目光。蔣梅華是利用了她在皇帝面前賣好,這事實現在已經無法改變了,她也不必再多費口舌。

    桃華不說話,蔣梅華倒笑得更溫柔了:“meimei別擔心,我這也是為了三叔父好。當初叔祖父出了事,也連累得三叔父沒了前程,若是meimei能在皇上面前露了臉,皇上出面,說不定三叔父就又有了前程呢。”這個堂妹的脾氣果然不好辦,看來是不能讓她入宮的,真得了圣寵,就不是自己能壓服得住的,倒不如今日救了陸寶林,在皇帝面前立下一功對自己更有利。

    桃華再沒有說什么,只等小于氏跟蔣梅華說了幾句私房話,時辰一到就出了宮。

    一回到蔣府,桃華徑直去找了蔣老太爺,將今日宮中事說了一遍:“伯祖父,婕妤娘娘想要在皇上面前建功我完全理解,事實上她知道我與陸寶林是舊識,只要我聽說陸寶林重病,是定然要去為她醫治的,她完全不必到皇上面前去明白地舉薦。她今日的舉動已然是十分的急功近利了,我且不問她有沒有想過二房從前在先帝面前得的斷語,只說她有沒有問過我能不能治好陸寶林的病?如果我治不好陸寶林呢?”

    蔣老太爺沉默。治不好怎么辦?做為一個太醫,他太知道治不好宮中貴人的結果是什么了。蔣梅華根本沒有過問桃華的意思就直接在皇帝面前舉薦,她不但把自己賭上,還連桃華的命運也一起賭上了。說得更尖刻一點,倘若陸寶林不治身亡,蔣梅華只是舉薦不當,至多是降位份,桃華卻有可能被皇帝遷怒,若是有人再提起先帝當年的話,說桃華違背先帝旨意私自行醫,還醫死宮妃,那別說桃華,就連整個二房都可能丟了命。

    “伯祖父,當年婕妤娘娘為什么會入宮呢?”桃華是真覺得奇怪。本朝采選秀女要求并不是如清朝那般嚴格,只要有適齡女子都必須參選,不參選根本不許自己擇親。若是不想入宮的女子,只要申請免選,再進宮走個過場即可。除非皇帝非要選此女入宮,太后或皇后才會駁回申請。

    當然這種事不會擺到明面上來說,而如果皇帝對某家女表示過興趣,這家人也不會非要跟皇帝頂著干,硬要申請女兒免選。不過以蔣家的位置,皇帝顯然不會非要蔣梅華入宮不可,也就是說,如果蔣家自己不愿意,蔣梅華可以免選。

    “你大伯父,他不聽我的。”蔣老太爺終于長長嘆了口氣。說實在的,桃華現在說的這番話,實在不是她的身份應該說出來的,以侄孫女的身份來質問伯祖父——是的,桃華雖然語氣柔和,但這并不能改變這番話的實質——嚴重點說,這都是有點忤逆的嫌疑了。不過,蔣老太爺仍舊是回答了。

    這個答案簡直是在桃華意料之中的,不過,她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皇上登基多年,宮內妃嬪多有小產之人,可見皇后勢大,送女入宮,又有什么好處呢?”沒見靖海侯府就不讓女兒進宮嗎,而只有陸家那樣想攀附想瘋了的,才會想方設法把女兒送進去,至于女兒進宮之后過成什么樣子,他們是不管的。

    蔣家情況又略有不同。蔣鑄雖然熱心仕途,可蔣梅華畢竟是嫡長女,小于氏和于氏又顯然也是很寵愛她的,若是這兩人舍不得,蔣鑄即使不聽妻子的,也得聽一聽母親的吧。

    送女入宮,當然是想得寵,而得寵的結果,就是要生子。很顯然,蔣梅華也是往這條路上走的,可她如果有腦子,就該看到前頭小產的嬪妃們的前車之鑒,該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究竟是什么,讓她覺得自己能走好這條路呢?要說美貌,她也沒有到艷壓群芳的程度,要說精明,也沒有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呀。難道就是因為不夠精明,所以才錯誤地有了自信?桃華總覺得不太對勁兒。

    蔣老太爺又沉默了,過了許久才說:“你伯祖母也姓于。”

    就因為是同族?可是也沒見于家提攜蔣鑄啊?

    “這都是從前的事了,現在再說也無益了。”蔣老太爺長長嘆了口氣,“你現在如何打算的,是想——回無錫?”一旦回了無錫,山高皇帝遠,就算蔣梅華再想利用她也鞭長莫及。

    這下輪到桃華猶豫了:“總要等陸寶林好了……”現在她可真是不放心陸盈,雖然也知道幫不上什么大忙,可總要看著她痊愈了才走得安心。

    蔣老太爺又嘆了口氣:“你若治好陸寶林,皇上那里定然是歡喜的,可是皇后就……”他原想將侄孫女留在京城,給她找門好親事,可若是桃華真被皇后記恨上,那可不是件好事。

    桃華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下了決心:“等陸寶林好了,我們立刻回無錫。”本來她還想看看有沒有辦法把玉雕水仙從靖海侯府弄回來,現在看來也只能放棄了。

    桃華離開后,蔣老太爺在椅子上坐了良久,終于站起身來,往里屋走去。屋里墻上有個暗格,打開來,里頭是兩個牌位。蔣老太爺看了一會兒牌位,苦笑了一下:“二弟,當初害了你,如今又要害了桃姐兒嗎?我這個大哥,無能啊。”

    桃華并不知道蔣老太爺屋里還供著自己祖父祖母的牌位,回了房,就吩咐薄荷悄悄地開始收拾東西。陸盈的病治起來并不困難,只是咳得久了要好好調養,想來也用不了一個月。到時候,她一定要趕緊離開京城了。

    薄荷一邊收拾一邊道:“奴婢一會兒去與白果jiejie說一句,還有萱草那里。”說著,向曹氏屋子的方向看了看,“老爺在屋里呢。”

    “她總算明白了?”桃華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回來總算聽見了一個好消息。

    “太太這些日子可殷勤呢,對老爺噓寒問暖的。”薄荷見屋里無人,便小聲道,“老爺前幾日都是冷冷的不愛理人,今兒一回來,太太說做了新衣,把老爺請到屋里去了。”

    桃華嘆了口氣:“謝天謝地。但得她有這一項好處,也就夠了……”終于不用考慮老爹后半輩子沒人體貼怎么辦了。

    “姑娘——”桔梗兒從外頭走了起來,“三七送了封信過來。”

    “是無錫來的信嗎?”桃華隨口問道,伸手接了過來,卻見信封上的字并不是宋賬房的筆跡,拆開一瞧,里頭一張紙上鐵劃銀鉤,倒是一筆好字。

    “姑娘,信里寫了什么?”薄荷在旁,見桃華看了信臉色復雜,連忙問道。

    “是——安郡王寫來的。”桃華微微皺起眉頭,“他約我過幾日在外頭見面,要——談一筆生意。”

    ☆、第77章 相約

    南華郡主的賞花會舉辦得極其成功,所有的花木都賣了出去,其中當然是皇帝送出來的一棵一人多高的狀元紅牡丹賣出了最高價——整整八千兩銀子!

    按皇帝事前所說,這筆銀子是要送到興教寺為太后祈福的,不過即使將這八千兩銀子劃出去,此次賞花會籌到的銀子也有十萬六千二百兩之多。

    “這筆銀子都算是你籌到的,比安郡王所捐的五萬兩多得多了。”南華郡主看著一疊銀票,雖然身上疲憊,精神卻十分興奮。

    江郡馬看的卻不是那疊銀票,而是在看南華郡主。于夏日里忙活了一天,雖然屋里都擺著冰盆,但花木畢竟都擺在院中,少不得要去外頭觀看,南華郡主面上的脂粉已經被汗水沖得略有些痕跡,聲音也微微沙啞。

    “郡主喝杯茶。”江郡馬提起茶壺,倒了一杯微溫的茶水,“這些銀子都是郡主的功勞。”倘若不是南華郡主,賞花會未必有這樣的規模和成績。

    “什么你的我的,還不是一樣。”南華郡主接了茶杯,很是高興,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連忙補充,“銀子就捐給西北軍,你可不許去西北!”

    江郡馬略有幾分無奈:“郡主,皇上的意思,是讓我負責將這些銀子購買一些糧食和藥材……”

    南華郡主拉長了臉:“皇上只是讓你買,并沒說讓你跑一趟西北。”當年江郡馬就是被上司派回京城獻捷的時候,被她看中的,從此再未能回西北。南華郡主很知道他對西北的眷戀和對縱馬殺敵的向往,所以這些年來可以放他長時間住在江南,可是絕對不許去西北。

    “我只是去送一趟東西,犒一犒軍。”

    “不行!”南華郡主發起脾氣來,蠻橫地道,“我說不許去就是不許去!皇上把這差事交給你,不過是為了不讓那安郡王出風頭罷了,并不是真要你這樣費心。咱們家的鋪子上自然有會做生意的人,讓他們出去采買,再送過去就是了,到時還不是你的名義嗎?”

    江郡馬嘴唇動了動,終于把爭辯的話咽了下去,只道:“這筆銀錢若是讓我們的人去采買,難免有人懷疑我們中飽私囊,郡主費了這許多的力氣,可不值得再被人這樣指點。我想,不如讓安郡王找糧商藥商,我們只管看賬付錢,到時候西北那邊也沒話可說。”

    “這主意好!”南華郡主只要他不去西北,就滿意了,“定北侯年年都為什么軍糧軍衣的事來打麻煩,現下叫他的外甥采買,好與不好,都不關別人的事。”

    南華郡主是個使力不使心的,銀子既然到手,她便不管后頭的事了,只叫人將銀票送到江郡馬的書房去,自己只管拿著祈福的八千兩銀子,準備叫人去興教寺定法事了。江郡馬看著那八千兩銀子,心里實在覺得可惜,隨口問道:“太后這些日子怎樣了?”

    南華郡主對太后是有真情的,雖然在籌備賞花會期間,也不忘時常進宮問疾,聞言便道:“是脾胃不適,時常作嘔。太醫們已經換了兩次方子,不知怎的就是無效。”

    江郡馬微微皺眉道:“不是說太后眼睛不適,怎么又多了脾胃的毛病?”

    “說的正是呢。大約苦夏之故吧。如今賞花會的事也完了,我明日再進宮去瞧瞧母后。”

    江郡馬輕輕嘆了口氣:“郡主有孝心自是好的,只是天氣炎熱,郡主也要仔細自己的身子。”

    南華郡主聽他關心就覺得歡喜了,眉開眼笑地道:“我不過進進宮,宮外乘著馬車,宮里自有冰盆,倒是郡馬要出外忙碌,才要仔細身子呢。”

    江郡馬笑了笑:“我也不過是見見安郡王,不算什么勞累事的。”

    南華郡主受太后影響,自然是很不喜歡沈數的,哼了一聲道:“要不是他掀起這場事來,郡馬也不至于受累。如今倒弄得太后皇后和皇上都沒臉,朝廷上也是亂糟糟的。”

    江郡馬淡淡一笑:“朝廷上也是該清理一下了,這些人,貪的還不都是皇上的銀子么。修建一處郡王府就能貪幾萬兩銀子,想想別的地方還不知貪了多少。長此以往,恐怕朝廷的銀子都搬到這些人口袋里去了。”

    南華郡主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這次清理的人當中也有于氏一黨,所以太后心里很不痛快,現在身子不適大概也與心情不暢有關。但是南華郡主就算再偏向,也不能說貪污銀子就是對的。

    江郡馬只當沒看見她的神色,續道:“這些人當中竟然還有于氏族人。這些人借了太后娘娘的勢才能為官,卻不想著替娘娘掙臉面,反而偏要做些丟臉的事。娘娘恐怕就是被他們氣到了,才會身子不適。”

    “這倒也是……”南華郡主猶豫著,最后還是不得不承認,至少這些事鬧出來,太后的確是很惱火,“這些人也真不省心,就連母后身邊那黃公公也——真是給母后丟臉!”

    “郡主入宮多勸勸太后。其實這些人做錯事也不關太后的事,皇上自會處置的,太后如今正該在后宮享清福,何苦為這些無謂的人cao心。于氏族人太多,不成材的自然免不了,太后若是沾了于姓便cao心,也實在是顧不過來。眼看圣壽節就要到了,這些人也該早些處置了,若不然難道還要讓他們影響圣壽節不成?”

    南華郡主覺得丈夫說的話句句有理:“你說的是,我進宮便勸勸母后,這時候正該享福了,何苦費心。”

    第二日南華郡主果然吩咐人備了車馬入宮。江郡馬也同樣吩咐下人備車,才走到門口,就見小兒子笑嘻嘻從路邊上岔了過來:“父親,這是要出門?”

    知子莫若父,江郡馬一見江恒便板起臉:“你母親不是讓你在書房讀書嗎?”

    江恒嘿嘿笑道:“父親,書已經讀完了。”見江郡馬板著臉,連忙再補上一句,“父親不是常說不要死讀書,也該出門見見世面,兒子已經閉門讀書好幾日了,今天該出門見世面了。”

    江郡馬又是好笑又要板臉:“胡說!明年就該下場了,還不認真些。莫以為明年秋闈還遠,你這般不珍惜時光,時光便一轉眼就過去了。”

    江恒自幼受寵,既不害怕母親也不害怕父親,仍舊猴上來拉了父親的袖子道:“父親不是要出門見安郡王嗎?兒子也想去。”

    江郡馬神色略和緩了些,道:“你見安郡王做什么?”

    江恒認真道:“兒子聽說他在西北還上陣殺北蠻的,兒子想聽他講講西北的事。之前沒什么機會,母親不喜,兒子也怕貿然與他接近會給家里招來麻煩,可現在……”他小時候就常聽江郡馬講西北故事,心里其實覺得西北軍十分了不起,只是跟著南華郡主進宮多了,便知道宮里從太后開始就不喜歡西北人事,所以縱然心中有一二向往,也不表露出來。如今江郡馬名正言順要去見安郡王,便有些忍不住了。

    江郡馬神色更加緩和,抬手如在他小時候一般摸了摸他的頭頂:“那就走吧。”

    江郡馬與安郡王相約之處在酒樓之中一間雅室,江郡馬帶著江恒進去之時,沈數已在相候了。彼此見過禮,兩個丫鬟斟上茶來,江郡馬便取出一疊銀票道:“賞花會賬目都在此處,王爺清點一下吧。”

    沈數接過來仔細看了,遞給蟬衣:“將宗人府查出來的四萬六千兩加進去。”這是他追回來的修建王府的錢。

    “西北軍所最需,無非糧食、被服、藥材三類,王爺打算在何處采購?”江郡馬雖說不愿用南華郡主手下的人,江家卻還有幾個慣于采買的,“我在江南住過些日子,無論米糧還是絲綿,其價都較北地便宜,只是運送太遠,難免損耗。至于藥材,我卻不太懂得了。”

    沈數點頭笑道:“我也有意往江南采購,不過暫且稍等,我今日還約了一人,來商談藥材之事。”

    正說著,雅室門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先是慢慢敲了兩下,接著是急促的三下,沈數一笑,親自起身開門:“人來了。”

    桃華沒想到來開門的居然是沈數,才怔了一下,就聽見屋子里連續響起兩個聲音,一個略年長的咦了一聲,另一個年輕些的直接叫了出來:“蔣姑娘?”

    江恒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桃華,先叫了一聲又聽見父親的聲音,不由得怔了一下:“父親?”

    “果然是蔣家姑娘。”江郡馬也立了起來,“蔣姑娘可還認得我嗎?”那天白鹿在興教寺認出了蔣錫,之后江郡馬曾讓她去打聽一下桃華的身份,但桃華總不出門,白鹿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守在蔣府外頭,沒想到今日倒在這里見著了。

    “哦,是在九江口——”桃華不能說自己早就猜到江郡馬的身份了,只能裝糊涂。

    “九江口?”江恒睜大眼睛,“父親,難道您說的看出您是痛風之癥的就是蔣姑娘嗎?”

    沈數失笑:“原來都是相識的?那就更好了。郡馬,我請蔣姑娘來就是商談采購藥材之事的。”

    不要說江郡馬和江恒沒有料到會在此處見到桃華,就連蝶衣和蟬衣事前都不知道,蝶衣眼睛睜得大大的,勉強忍住了沖到嘴邊的一聲驚呼,低頭斟茶。

    桃華自己也沒料到。沈數送來的信上語焉不詳,她還以為是要問問金創藥或者番椒的事兒,沒想到又說到采購藥材。不過賞花會之事鬧得沸沸揚揚,現在兩下里聯系起來一想,也就知道是要用這批銀子來購藥了。

    雖說大家其實都是見過面的,沈數還是向桃華介紹了一下江郡馬的身份:“我于江南不甚熟悉,糧米及棉布的采購都要勞煩郡馬,只是藥材之事,需有個內行掌眼才好,且最好制些成藥,送入軍中也方便使用。”

    桃華一聽就明白了,要一個內行來幫忙掌眼藥材是真,但更多的是為了把那一萬包金創藥的事加進去,免得讓外人知道蔣家人自己送了西北軍一批藥材。

    沈數這考慮是極周到的。由他出面讓蔣家人購藥,外人知道了只會說當年蔣家因醫治賢妃不利而獲罪,因此安郡王使喚蔣家,蔣家不敢不聽。而蔣家制出的金創藥成本便宜,也可以推脫說是安郡王拼命壓價。總之便宜是安郡王占了,蔣家只是白跑腿干吃虧,就是太后知道了,也得說一聲蔣家倒霉,而不好嫌蔣家太過用心出力。

    總之這種做法,沈數會拉走后黨絕大部分的仇恨,既得到了便宜的藥材,又最大限度地保護了蔣家。

    桃華輕咳了一聲:“既然王爺相信蔣家,我們自當效力。”這會兒她都有點慚愧以前對沈數的敵意了。雖然賢妃的死是后宮爭斗的結果,而他的眼睛應該也不是孕中用藥失誤所致,但在不懂醫術的人看來,蔣方回是脫不了干系的。在這種情況下,沈數還能替蔣家著想,已經很難得了。

    投桃報李,桃華自然要再為沈數多考慮些:“藥材之事,我還要回去與父親商量一下。”還有二伯父蔣鈞,他做藥材買賣多年,應該渠道更多一些,不過金創藥是一定要蔣家藥堂自己炮制的,這樣也可以保住配方不外泄。

    相比之下,購買米糧和棉布更簡單一些,需要考慮的主要是如何運輸才能方便快捷,減少損耗。江郡馬幾乎每年都要在江南住幾個月,對這些情況十分熟悉,只要定下購買數量,他立刻就可以差手下人去辦。

    沈數最后推了個人出來:“之后的事宜,煩請郡馬派人與鄔先生商談即可。郡馬也不宜親自出面。”這次賞花會雖是南華郡主出面,但卻是因江郡馬也要捐銀引起的,難說于氏一黨不記恨江郡馬。

    江郡馬笑了一笑,想說什么,看見江恒,又把話咽了回去,只向鄔正點了點頭:“我會派人與鄔先生聯系。蔣姑娘倘若有什么不便,也可遣人來尋我。”瞧瞧時間已經不早,估摸著南華郡主快從宮中出來了,便起身告辭。

    江恒本來想跟桃華說幾句話的,但因商討起藥材的事來,他插不上嘴,只能在旁邊聽著,倒是越聽越安靜了。直到江郡馬起身告辭,他才匆匆跟桃華說了兩句話,就跟著父親走了。

    江郡馬因腿不好,出門都是坐馬車的,來時江恒一直纏著他說話,回去的時候馬車里卻靜悄悄的。江郡馬坐了一會兒,轉頭看看兒子:“怎么不說話了?之前還說想見見安郡王,怎么見了安郡王也沒聽你說話呢?”

    “父親——”江恒也轉頭看著他,“方才安郡王說父親不宜出面,是為了避著母親和太后嗎?”

    江郡馬沉默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是。”江恒是幼子,從小又聰明又俊俏還愛讀書,且幼子又不比長子有立家之責,因此不單南華郡主愛如心頭rou,他也是寵愛為多。江恒平日里書畫皆宜,但對朝廷政事卻知之不多,今日忽然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倒叫江郡馬不知心里是個什么滋味了。

    江恒也沉默了一下,又問:“都說太后忌憚安郡王,難道因此也要排擠西北軍嗎?”

    “定北侯是安郡王的舅父。”

    “可是多年來西北軍一直在守護西北,即使當年賢妃故去,定北侯也沒有表示過什么呀。”

    江郡馬沉吟了一下:“或許定北侯如果肯放棄兵權,西北軍便不會被排擠了。”

    “可是朝中有人能比定北侯更好地率領西北軍嗎?”

    江郡馬肯定地說:“沒有。”不說本人領兵作戰的能力,單說威望,定北侯數代鎮守西北,兩軍陣前死傷多少子弟才能威鎮西北,單論這個,就算是在東南抗倭名聲赫赫的陸大將軍過去,也取代不了定北侯,更不必說如今于氏一黨中那些所謂的將才了,大部分都根本沒有上過戰場,領兵剿個匪就算是戰績輝煌了。

    “那母親——”江恒說了三個字,又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