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朝云與杜鵑的生死乾元帝全然不在心上,便是陳婕妤當著玉娘的面兒扯謊,乾元帝也不怎么惱,他倒是明白,陳婕妤自為從前得罪了玉娘,她自家是個心狠的,逮著機會必要報復,以己度人,這樣猜想玉娘也是常理。倒是景和那番舉措,卻叫乾元帝心上一沉:這還不是生死大事呢,這小畜生已然連著親生母親也能不顧,何況他人,自然更不能在他心上。他才這個年紀已然這樣涼薄狠毒,待得年紀長大些,那還了得?只怕弒父殺母這等滅絕人倫的事也做得來。 乾元帝對著景和的父子之情本就不多,一旦起了提防的心思,自然更是冷淡,是以在陳婕妤的請罪折子上來之后,便將陳婕妤與景和母子兩個都召了過來,與景和道:“你母妃犯下這樣大錯,你都肯替她轉圜,你這樣孝順明理,我很是喜歡?!?/br> 乾元帝口中雖是說著喜歡,可語氣略帶些譏諷,景和又怎么聽不出來,到底年輕,心上就忐忑起來,不由叩首請罪:“兒臣惶恐?!鼻畚⑽⒁恍?,又道:“你母后原是求了情的,道是你即將成婚,責罰了你與你母妃哪個與喜事都有妨礙,不如將此事暫且擱下,若有下回一并罰過也就是了?!?/br> 景和不意聽著玉娘替他們母子求情的話,不由得一怔,待要抬頭瞧一眼乾元帝面色,到底不敢,只得把頭俯的更低了些,口中道:“母后慈愛,兒臣銘記,不敢稍忘?!标愭兼ヒ嗫薜溃骸暗钕氯蕫郏辉撘孕∪酥亩戎?,愧煞妾了。景和是個好孩子,都是為著妾才受連累,還請圣上只罰妾一人,妾縱死無憾?!?/br> 乾元帝嗯了聲,又說:“哪里就說到死了呢?你便是不為自家想,也要為景和想一想,他那樣孝順,你怎么舍得拋下他一個呢?”說話語氣倒也和緩,卻是令陳婕妤不寒而栗,心中慌張,就把袖子捂臉,做個哭泣的模樣,一邊從袖口偷眼看了過去,卻見乾元帝正盯著景和瞧,臉上不辨喜怒,正是帝心難測,心中愈發不安起來。不想乾元帝仿佛覺著陳婕妤看他,又將眼光移了過來,嚇得陳婕妤將臉都埋進了袖子中。 便聽著乾元帝道:“婕妤,你素來也是個懂事的。只這回也太過了些,毆傷個宮人不過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可當著皇后的面兒扯謊卻是不敬不忠了,若是這個也恕得,日后人人效仿起來,還成什么規矩?” 陳婕妤正掩面哭泣,聽著乾元帝這話,哭聲不由自主地一頓,而后便由抽泣轉成了嗚咽,斷斷續續纏綿不絕,心腸軟些兒的叫她這么哭著也要跟著心酸,偏乾元帝連著眉頭也不曾動一動,繼問景和道:“你的意思如何?” 景和雖早知道乾元帝今日作態不過為著逼他們母子當他面做出母慈子孝的模樣來,可也不得不順著他的意思走,這時聽他問話,心中暗暗嘆息,若是他這是出面替陳婕妤求情,乾元帝必定順水推舟將他責罰;若是他不出聲,不獨昨兒在他跟前那一番話便全成了笑談,更有陳婕妤方才已將事兜攬了去,他這里推諉,自然更顯著不孝,乾元帝責罰他自是師出有名。 景和想在這里愈加將陳婕妤埋怨起來,恨她做事糊涂,自家犯了錯,橫豎自己領了便是,乾元帝與玉娘也不能為著個宮人就將她如何了。偏自作聰明要他去請乾元帝,乾元帝偏愛謝皇后,哪個不知?她竟能糊涂到要他去請乾元帝來,她當她是她么?乾元帝不分情由就肯護著?以至于此。饒是他心中埋怨,臉上依舊是個誠懇的模樣,道是:“兒臣素知母妃為人糊涂,然未善盡勸導之責,此乃兒臣之過。服訖只罪兒臣一人,于愿足矣?!?/br> 乾元帝臉上笑一笑,在書案后轉出身來,將手落在景和頭上又順著景和的后腦滑向了脖頸,在脖頸處停了停,這才移向景和肩膀,在他肩上拍了兩拍:“好孩子,你這樣孝順,我很是歡喜。細想來你母后所言也極是有理,這事且放一放,容后再說,你們都退下罷?!?/br> 陳婕妤與景和兩個聽著乾元帝竟是輕描淡寫地就將事揭過了,與他素日脾性迥異,母子倆個對瞧了眼,心上愈發地不安起來。只乾元帝叫他們下去,到底不敢耽擱,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謝皇后有孕的消息不幾日就傳遍了朝野,滿朝文武們都嘆道:“謝氏富貴矣?!鼻壅攭涯?,謝皇后也在妙齡,便是這一胎依舊是個公主,焉知下一回不是太子?就又有心思活絡的,知道謝家富貴已定,有意攀親,可瞧著承恩公家兒子們都已娶親,女兒也已出嫁,唯有個庶女在室,可才十來歲年紀,離著定親還有幾年呢,只是徒喚可惜。 不想轉眼乾元帝便下了旨意,只說皇后有孕不宜cao勞,將吳王婚事俱交在宗正與禮部手上。景淳成婚時,因乾元帝已廢李氏,新后未立,由宗正與禮部全盤負責,也是正理。如今新后即立,前頭已籌辦得七七八八了,忽然都交在了禮部與宗正手上,知道的,說是皇后卻是有孕,且懷相不好,圣上關愛嫡子,故此不肯叫皇后cao心也是正理;不知道的,便以為新后便是有孕了,前頭各種瑣事已籌備得差不離了,忽然不叫她管了,怕不是新后哪里得罪了乾元帝,不然如何能忽然這樣處理呢? 因有了這樣的猜測,朝臣們自家無從打聽,便使自家妻子往椒房殿遞帖子求見,探一探風聲,到底是乾元帝心痛謝皇后還是吳王因過失寵,一時間的命婦們更多了些。哪里曉得才過了兩日,乾元帝又下了旨意,令各家外命婦無事不要進宮打擾皇后休養。這旨意聽著仿佛是將皇后禁足了,不過是將話說得好聽些罷了,是以朝上那些看著承恩公謝逢春因女得貴,一朝沖天,心中羨慕的,看著謝皇后仿佛得罪,就有意效仿,無如乾元帝才親口言說不采選的,只得強自忍耐,可瞧著謝逢春父子們的眼神也多有異樣。 謝逢春聽著乾元帝那些旨意,想起從前的皇后李氏的下場,心上也有些驚慌。也虧謝顯榮謝懷德兄弟心思穩得住,把催著他們妻子進宮探聽消息的馬氏勸住,又與謝逢春道:“我們是什么人家?靠著殿下才得的富貴,圣上若是是真惱了殿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想來是那位吳王叫圣上不喜了,這是圣上的帝王心術,我們只管等著便是?!?/br> 果然沒幾日乾元帝又下口諭,特許承恩公夫人,世子夫人,承恩公次子太太隨時進宮陪伴謝皇后,謝氏父子們這才長出了口氣,安排了馮氏、梁氏兩個輪番入宮陪伴玉娘,馬氏也是不住地念彌陀,又親往孟姨娘所在的小佛堂進了幾回香不提。 只說乾元帝這一番動作瞧著是寵愛謝皇后,怕她累著了,為她設想周到。可明白些的人到了這時也都看明白,必然是吳王辦差了什么事,惹怒君父,只是成婚在即,不好明著罰,便籍此給吳王沒臉。 景和未來的岳父吳大用,并不是個糊涂的,自然也看明白了。自乾元帝下旨將吳大用之女指了給吳王為王妃,吳大用的身份一時間也水漲船高起來。從前品秩高于他的那些同僚們,也拿著笑臉來對他,吳大用自然多少有些得意。 吳大用瞧著謝逢春父子們的得意,自然心生羨慕,只望著吳王有一日身登大寶,他是吳王岳父,一般能有承恩公的風光。每逢逢朔望具衣冠求見吳芳蕤時也勸吳芳蕤道:“殿下圖謀深遠,你萬不可使殿下回府還要煩心?!眳欠嫁ㄗ允菨M口答應。 待得吳王的婚儀由皇后嫡母手上移到禮部手上,吳大用心上便是一沉,再看著乾元帝那幾道旨意,愈發覺著不妥,好在景和如今已住進了吳王府,他雖是外臣,到底也是吳王岳父,走上一遭兩遭的也不會被人說是皇子私自與外臣交通。是以吳大用這日晚間到了景和府中。 景和雖覺吳大用對他無甚助力,又對吳芳蕤無感,可在賜婚旨意下后,景和在人前對吳大用倒也做出一副賢孝子婿模樣,便是人后,也一樣謙謙,看著小內侍將吳大用引進書房,還親自起身接了一接,臉上竟還帶些笑:“吳大人?!?/br> ☆、第274章 疑問 雖景和一副謙和模樣,可吳大用又哪里真敢把他當子婿輩瞧,搶上兩步行了一禮,口中道:“臣吳大用見過吳王殿下?!本昂驮趨谴笥靡獜澫卵翱翱皩⑺凶。Φ溃骸皡谴笕?,何許如此多禮。”吳大用口中道著:“要的,要的?!眳s是將腰挺直了。景和眉間不為人注意地一皺,臉上依舊帶些笑容,與吳大用分賓主坐了。 內侍上茶畢,吳大用不待景和開口,先與景和道:“臣聽聞圣上降旨,不使皇后過問殿下婚事,皇后殿下到底是您的嫡母,就將她這樣拋開,與殿下賢名不利啊?!本昂吐犞@話,以己度人,不免對吳大用心中失望,靠著椅背,似笑非笑地瞧了眼吳大用:“即是父皇的旨意,與我何干?” 吳大用知道景和誤會了自家意思,以為他同那些人一般看著他失勢就疏遠了他。雖是問心無愧,倒也尷尬,假意咳了聲:“殿下,您可知圣上是個什么意思呢?” 景和微微笑了起來,皇后即是依舊深得圣心,那么那道宮中不再過問吳王婚事的指印便是沖著他來的,自從乾元帝這道旨意下后,從前在他門前走動的人便少了許多,只怕他這位岳丈也是怕他不得乾元帝喜歡,故而來試探一二。因他瞧不上吳芳蕤,自然更禁不住叫吳家冷淡,因而道:“吳大人,父皇賜婚旨意已下,令愛若是不嫁與我,也只好青燈古佛了此一生。是以父皇是個什么意思,又有什么要緊呢?” 吳大用聽著景和出言諷刺,心上微怒,可一想著自家前景是與眼前這人捆在一處的,若是他失了勢,他的岳家想片葉不沾身也是難上加難,只得道:“臣說句大膽的,殿下如今還能信著誰呢?正如殿下所言,圣上即已賜婚,自此以后,臣與殿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殿下有閃失,難道臣還能不受牽連嗎?”停了停又說,“若臣下能為殿下分憂,臣自當盡力?!?/br> 景和聽著吳大用這句,禁不住將眼光移到了墻上,吳大用不見景和說話,順著景和的眼光看去,卻見雪白的墻上掛著一幅洛神。那洛神只用濃淡墨勾染,婷婷嫋嫋,衣帶凌風,羅襪生塵,整張粉面上,只畫了一雙似笑非笑,似怒似怨含情目,拿焦墨點的雙瞳仿佛會隨著人的走動轉動一般。 吳大用一眼瞅著畫只覺畫風妖異,心上不由自主地一冷,只看得一眼便將眼轉了開去,可只過得一息,就覺著啦洛神的眼睛落在自家身上一般,禁不住又看了那洛神一眼,這一回仿佛。耳畔忽然聽著景和道:“這幾個人,還請吳大人查一查?!边@話叫吳大用回過神來,轉過頭時,正看著景和遞過一張紙來,上頭寫著:宮正司宮正樓氏、 承明殿宮人杜鵑、朝云。 吳大用將紙往袖中一收,想了想,還是問道:“臣有一事不明,請殿下賜教?!本昂臀⑽㈩M首。吳大用便道:“此三個皆是宮人,殿下在宮中探查也方便些,如何使臣在外頭探查,豈不是事倍功半?” 景和輕輕嘆息一聲,又將眼光投在了那張水墨洛神上,少刻才道:“你先去查罷?!眳s原來景和疑心自家這回的虧是玉娘設的局,那朝云頭一回去見玉娘,可是領了厚賜的。若不是玉娘主謀,宮正司宮正審案哪能這樣草草了結。可如今玉娘即是皇后,乾元帝又偏愛信重她,她若是要在其中做些手腳,誰敢不順著她。幾乎能說是易如反掌。是以只能先從宮外查去,待得查出些頭緒,再來宮中復查核對,也是有一樣的。 吳大用只能答應,又勸解了景和幾句,只說是便是叫皇后誕下皇子,到底年紀極小,到他成年,總還有十幾二十年。這許多年過去,他們同心合力的,能做下多少事來,便是那孩子占著嫡子的名分,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去。且那些年過去,乾元帝對著謝皇后如何,可還不知道呢。景和聽說,將眼光從洛神圖上轉了開來,落在了吳大用臉上,臉上倒是笑了笑。 又說,自乾元帝下旨許馮氏等人常常進宮陪伴,梁氏雖不知玉娘在謝家情狀,可她是個機敏的,擅能觀人顏色,從前進宮時,馬氏并馮氏婆媳兩個對著玉娘的態度,恭敬有之,親熱卻少。梁氏起先以為是馮氏馬氏兩個出身平凡,畏懼權勢,所以不敢親近??珊箢^又進宮了兩回,梁氏便也看出,玉娘對著她們也是平平,不然也不能平素都不召見,心上早有計較。 是以接著乾元帝的旨意,梁氏便與謝懷德商議道:“老爺,想妾等從前進宮,殿下見我們,總是勉力支持,強自忍耐。如今即是懷相不好,當以靜養為要。病中見著家人,哪有不喜歡的?與家人分別,自然更添憂傷。一喜一憂,心緒波動,只怕與保養胎胞不利。” 梁氏話雖說得動聽,謝懷德卻也聽明白了,不過是玉娘不大喜歡見著家人,就不要去討嫌了。想及玉娘是叫謝逢春與馬氏扔在甘露寺,一十四書才接回來,接回來卻是為著送她去采選搏富貴的,因此心上有怨也是常理,如今這個當口,正是要緊的時候,萬不能惹得她不喜歡,聽著梁氏這話,不獨不喜歡,反倒是深以為然,只是其中真情卻是不能說與梁氏知道的,只做個聽進梁氏話的模樣,點頭笑道:“這話有理,你是個什么主意呢?” 梁氏就笑道:“妾能有甚主意?妾以為,若是殿下喜歡,妾等一旬進宮一回,陪著殿下說回子話,解解悶,想來也盡夠了。若是殿下想見妾等,一大家子都在京中,殿下下旨將妾等宣進宮去也容易,您瞧呢?!?/br> 謝懷德略想了想,也就點頭,因與梁氏道:“母親自聽著殿下有孕,格外看重,日日往小佛堂去不說,連著皇覺寺也去了幾回,又許了許多愿心,求佛祖保佑殿下能誕育太子,要聽著你這話,怕是要惱你怕辛苦躲懶。只當不知道,都由我去與母親說,母親素來疼我,便是不肯答應,也不能怪我,自然更怪不到你身上去?!?/br> 梁氏就笑說:“老爺果然聰明,妾正是這個意思呢?!敝x懷德也笑道:“你巴巴地與我說了這么久,自然是要借用我了,不然,你與大嫂的事,如何不與大嫂去商議,也就是我善解人意,才不用你點穿,還不謝我?!绷菏闲χ辶艘槐K茶,雙手奉與謝懷德道:“妾以茶代酒,敬過老爺。” 謝懷德接過茶盞,喝了口,瞧著房中無人,又與梁氏正色道:“你這回見著殿下,萬不可將母親的舉動告訴她。若是見著殿下憂慮,你勸勸她,晉王是叫圣上關過的,又有那樣的傳聞,除非圣上兒子死絕了,不然都與大位無緣;吳王,從前是有賢名,可經了這回,都知道圣上不喜他,誰又敢看重他呢?是以殿下這一胎平平安安就好,皇子還是公主倒是不緊要。說句殺頭的話,殿下身邊還有五殿下呢?!?/br> 梁氏點頭應允,又與謝懷德道:“殿下那樣聰明的人,還能不知道嗎?妾只怕多嘴多舌地惹她不喜歡呢?!敝x懷德將手上茶盞往一旁的幾上一擱,將梁氏的手一握,嘆了口氣道:“殿下雖聰敏,到底身在局中,難免看不清。我們做家人不能給她助力,勸解她幾句還使得?!绷菏蠞M口答應,含笑瞧著謝懷德,心上滿足,自覺謝懷德為人聰明練達又有些良心,能嫁著這樣的人也算不枉了。 果然如謝懷德所料,馬氏聽著謝懷德與她言說怕sao擾著玉娘,不叫馮氏與梁氏常進宮去,頓時就發了怒,指著謝懷德道:“你妹子在宮里舉目無親的可憐,七災八難的,好容易懷個太子,圣上疼她,許我們去陪她,這是天大的恩典,你竟還做夭,不領情,也不怕天譴!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人,莫不是你媳婦教的你?!你這糊涂東西,就是你的媳婦也是你妹子幫著挑的,你們怎么好辜負她!” 謝懷德忙笑道:“母親說哪里話來?梁氏倒是想著日日去呢,是兒子怕殿下辛苦,若是傷及太子,后悔可就來不及了?!瘪R氏到底是生過四個孩子的人,也知道若是懷相好,折騰些也無妨;若是懷相不好,可真是要加著十二萬分的小心,是以聽了謝懷德這話,自然遲疑起來。 謝懷德瞅著馬氏臉色松動,便又道:“我知道您巴望著望著太子,圣上只怕比您更盼望呢,整個御醫署都緊著殿下一人呢,您又急什么呢,要是叫殿下知道了您這樣慌張,豈不是給她添惱?您只管放寬心?!瘪R氏聽了這幾句,想了想方道:“一旬一回也太少了,五日一回罷,也好叫我放心?!敝x懷德知道馬氏再不能讓步,自然答應。 要說最為玉娘懷胎喜悅的,除著乾元帝與承恩公府,景寧也好算一個。自他曉得玉娘有孕,日日下學了就往椒房殿跑,因保姆告訴不能沖撞著皇后,景寧玉娘遠遠的,張了雙眼盯著玉娘瞧 ☆、第275章 刑罰 玉娘身孕才兩月有余,她本就生得身形纖細,是以絲毫不顯,依舊是纖腰一握,景寧瞧了許久都沒瞧出弟弟在哪里,待要捱近玉娘,卻又不敢,只遠遠地站在離玉娘兩丈遠處,還是玉娘招了手,景寧才敢挪到玉娘身前。這回卻是不敢去抱玉娘的腿了,規規矩矩地站在玉娘身邊,喚了聲:“母后?!?/br> 玉娘摸摸景寧的頭,含笑道:“今兒怎么束手束腳的?”景寧在玉娘周身又瞧了瞧,遲疑地問:“母后,他們都說您有弟弟了,叫阿寧不能同往常一樣纏著您??傻艿茉谀睦?,阿寧瞧不見呢。”玉娘從前對景寧不過是面子情,可這幾年下來,也知道這孩子純善,便狠不下心來,便柔聲道:“弟弟現在還小呢,過幾個月阿寧就瞧得見啦?!本皩帯芭丁绷寺?,到底親近玉娘,舍不得離她遠,想了想就在玉娘腳邊席地而坐,玉娘待要喚他起來,景寧只是不肯。 珊瑚正端了一碟子名帖過來,瞧著景寧這幅模樣,她也算是看著景寧長大的,便笑道:“五殿下怎么坐地上了,一會子寶康公主見著,笑話您呢。”景寧想了想,搖了搖頭與珊瑚道:“這里離母后近呢?!鄙汉鞯脑挷耪f完沒一會,從殿后傳來“踏踏”的腳步聲,轉眼景琰就奔了出來,一手抓著一張紙直撲玉娘:“娘,阿琰寫完了?!?/br> 景寧倒是牢牢記得保姆與他說的話,看著景琰就要撲到玉娘身上,便站起來將景琰抱著,細聲細氣地哄道:“母后有弟弟呢,不好往母后身上爬的?!?/br> 景琰叫玉娘逼著寫二十張大字,好容易寫完,正要來與玉娘撒嬌好叫玉娘夸獎她,偏叫景寧忽然攔住,她是叫乾元帝寵慣的自然發怒,把手拍著景寧道:“那是我娘,又不是你娘,放手?!?nbsp;她這話一出口,景寧臉上就有些發白,抱著景琰的手也松了,腳下往后挪了幾步,仿佛要回頭看玉娘,到底忍住了。這副模樣,便是珊瑚瞧著也覺不忍,待要上前勸幾句,又礙著玉娘在,腳下就頓住了。 景琰一得自由還是要往玉娘身上撲,卻叫玉娘喝?。骸罢鞠?!方才那話是誰在你跟前說的?”景琰不足三歲,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是身邊有人嚼舌了,依著玉娘的性子,在她眼皮子底下竟有人敢作妖,她哪能不惱,這是其一;其二,這話若是傳了出去,她待景寧的那些好處,豈不是都成了做戲?外人如何想,玉娘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如今她才登后位,膝下空虛,若是叫乾元帝起了疑心,日后要費多少心思?是以對著景琰也顯出厲色來。 景琰年紀雖小也隱約覺得她的娘待她是不如她爹待她的,是以格外肯討好玉娘,好叫玉娘疼她。這時叫玉娘這一喝,頓時委屈起來,烏溜溜的眼瞳一轉,淚珠兒就落了下來,偷眼看了看玉娘臉上帶著怒氣,再不敢胡鬧,低了頭道:“是阿琰聽著幾個宮人說的,她們說五哥不是娘親生的?!?/br> 玉娘身上本就不太舒爽,聽著景琰這幾句,越發地胸悶氣短起來,把手指了金盛道:“將公主身邊的人都與我送去宮正司,查問是受了哪個指使,若是不肯招,只管用刑?!甭犞爸还苡眯獭彼膫€字,金盛便知玉娘是動了真怒,一個字也不敢說,垂手退下。 玉娘定了定神,招手把景寧與景琰兩個都招到身前,一手拉了一個。景琰實在年小,并不知道自家那話的輕重,叫玉娘厲色一喝,如何不委屈,只是到底對玉娘有幾分懼怕,并不敢狠哭,叫玉娘這一招,哪還忍得住,喚了聲“娘”,撲在玉娘膝上哭了起來。景寧雖也隱約知道自家生母并非玉娘,可從沒人在他面前喊破,驀然叫景琰叫破,又怕又急,只恐玉娘不再疼他,只是強忍眼淚罷了。叫玉娘這一招手,一般忍不住,撲在玉娘另一個膝蓋上也哭將起來。 玉娘忍著心口煩悶,將手分別擱在兩個孩子頭頂,輕聲道:“阿琰,你那樣的話,日后再叫我聽著,我可是要惱的?!?/br> 景琰哭得委屈一面將涕淚都擦在了玉娘的羅裙上一面點頭。玉娘又與景寧道:“阿琰不懂事,阿寧不要生她氣,好不好?!本皩幒瑴I道:“那阿寧還能喚您母后嗎?”玉娘微微笑道:“不獨你們,便是吳王,晉王,還有柔嘉,他們也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你們的母后?!?/br> 景寧聽著玉娘這倆句,心上失落,他也想如阿琰那般喚玉娘“娘”而不是“母后”,可到底不愿違背玉娘,叫她失望,還是點了點頭,臉上甚而帶了些笑容:“母后,阿寧知道阿琰小呢,阿寧不會和她生氣的。母后,今兒師傅夸阿寧背書背得好,阿寧背給您聽啊,等弟弟大了,阿寧教他。” 玉娘笑道:“好啊,母后等著??赡銈儍蓚€哭得貓兒一樣,先叫杜若帶你們兩個洗個臉。”景寧看著玉娘臉上笑容一如往常,這才放心下來,就去拉景琰的手:“meimei,我們一起去?!本扮昙o即小景寧又肯讓著她,到了這時已將方才的不喜歡拋開了,兩個又手拉手,沒事人一般地跟著杜若下去了。 景寧與景琰兩個才下去,玉娘便靠向了椅背,將手按在了腹部,慢慢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額角也微微見了汗,珊瑚看著玉娘這樣,就要去宣楚御醫,卻叫玉娘攔著了,只道是:“一時震驚,岔了氣,不妨事的。你去瞧瞧金盛那里問得如何了,若是無人招供,一人二十板子,便與我著實打,若是不死,送去永巷,永不敘用。公主的保姆乳母也一并攆出去,如今公主也大了,只叫她們另選保姆來。” 珊瑚雖不放心,可轉念一想,玉娘如今再得個太子就是功德圓滿,她自家還能不看重這一胎嗎?她說無事自是無事的,也就退了出去,尋到宮正司處,就看著金盛坐鎮在那里,看著宮正司幾個典正訊問景琰跟前的保姆乳母與宮人太監。 宮正樓氏也認得珊瑚,雖珊瑚品秩不如自家高,可到底是皇后身邊的女官,不敢怠慢,堆了笑臉走到珊瑚面前,兩個互相廝見過,樓氏先道:“可是殿下有甚旨意?”珊瑚對著樓氏,倒也不敢將女官的架子搭足了,一般含笑道:“殿下使我來問問,可招了沒有。”樓氏臉上的笑便淡了些,慢慢地搖了搖頭。 宮正司是輔糾察宮闈、戒令謫罪之事,又多是內侍,而少了子孫根的內侍,心里上多少都有些異常,訊問起人來,可謂花樣百出,外頭瞧不出多少傷來,卻是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然當日朝云也不能認了掐死杜鵑的事。可今日一是有金盛坐鎮,許多齷蹉手段便不敢大用,更要緊的是,實在是無人主使。 說來宮人太監們整日在宮中,瞧慣了風云變幻,多少有些勢利。從前玉娘自家無子的時候養著景寧,宮人們都傳說這是謝皇后自家生不出來,故此抱養他人子為己子。憑她深得帝心,五皇子不是不能與那兩個年長的哥哥一爭??傻扔衲镉辛松碓械南⒁怀鰜?,這些人便以為對玉娘來說,景寧已成棄子,不然怎么能將他扔到廣明殿去,到底景寧才六歲,到底廣明殿偌大一個宮殿,除著景寧一個皇子,再無其他主人。 說來也怪不得這些人嘴碎,宮中寵妃無子,為著日后計抱養他人子,甚而將自家的宮人送上,養出皇子來充做己子的也多了,并不獨玉娘一個,并不算是忌諱,是以私下議論也是有的,哪成想偏巧叫景琰聽了去。 景琰還不足三歲,倒是將景寧看做嫡親兄長一般,她不敢問玉娘,便問著身邊的保姆。保姆也是拿著常理來推論,便是皇后依舊將五皇子殿下攏在身邊,日后為太子做助力,可也不會疼惜如往日了,雖不敢就此看輕景寧,比之從前少了些恭敬倒是有的。又以為景琰還小,聽不懂禮法規矩,不管景寧是不是玉娘親生的都得喚玉娘為母后這事告訴景琰,只含混其詞地認了宮人們所說是真。 哪曉得景琰年幼任性,當著玉娘的面將事嚷破,這才惹來這樁大禍。宮正司的刑罰落在身上,哭天不應,要他們編個主使人來,又如何編得出,只一個個滿口地嚷著冤枉,又互相推諉,都不肯認錯。金盛看得會,也覺煩躁,便與樓氏道:“殿下有旨,這些宮人內侍離間殿下與皇五子殿下、寶康公主之間的母子。兄妹情分,著實打。” 這刑杖分“打”、“著實打”、“用心打”,所謂“打”,打幾下便了,不過是個恫嚇的意思;“著實打”便是認真打的意思,待得規定的仗數打完,是死是活,全看天命了;而“用心打”便是杖斃了,是以比著罪名,玉娘這句“著實打”,看起來倒還是心存仁慈了??伞爸鴮嵈颉笔腔屎蟮目谥I,行刑的太監們哪個敢手下留情,一頓板子下來,十個里死了三四個,傷得不能動的更多些,永巷中又缺醫少藥,這樣一去多半也是活不成的了。 自玉娘得幸以來,從來以和善示人,便是服侍的宮人內侍有過失,也通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般動怒是頭一回,未央宮上下無人不為之驚詫,都覺著從前錯看了謝皇后,不由心生警惕,加倍的小心當差起來。 可乾元帝聽著起因,倒覺著玉娘動怒也是應該的,好容易將景寧養得將她看做親娘,若是叫人離間生分了,可不可惜。且玉娘如今已懷龍胎,若是生下個皇子來自然是太子,背后議論的只怕更多,是以殺雞儆猴一回也是應有之義。倒還與玉娘道:“如何?我早說御下一味寬和,容易叫人生出輕慢來,你早該如此立一回威。只是你手段還軟了些,那樣胡攪,很叫他們用心打?!?/br> 清涼殿次日也收著了謝皇后因寶康公主身邊的宮人嚼了舌頭,就將人打了頓之后都送去了永巷的消息,萬貴太妃皺紋縱橫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來,因與盧雪道:“當今倒是好眼光。” ☆、第276章 藥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葉子扔的一顆地雷。 當年萬貴太妃伺候永興帝時,一般也是寵妃,且后位虛懸多年,饒是這樣,永興帝也只是叫萬貴太妃掌管宮務,莫說是立她為后了,只怕連這個念頭也沒起過。而萬貴太妃因知永興帝敬重敬賢皇后,連帶著也看重乾元帝,不然不能處處嚴加訓教又指了個得力的岳家給乾元帝,是以哪里敢錯待他,饒是這樣,乾元帝這個量窄的,依舊將他們母子看做了眼中釘。永興帝駕崩之后,他們母子就被他磨搓至今。 如今也算是因果循環,他這樣一個多疑猜忌的人,偏叫他得了謝氏。自打謝氏進宮以后,李庶人動輒得咎,可見謝氏野心勃勃,自進宮就是沖著皇后位去的。巫蠱一案,李氏被廢自盡,李源一家子的性命都折了進去,得意得益的是誰?李庶人到底是皇后,乾元帝一日廢后旨意未下,她一日是國母,李庶人也是素無大過,乾元帝要廢她也不容易,且李源也是萬馬軍中殺出來的人物,心中自有丘壑,未必會行此險招,巫蠱一案,若是說其中一點沒謝氏的影子,只怕也只有當今這位才能信了。 如今謝氏為著兩句話,就以人離間她母子情分為由,活活打殺了十數人。,乾元帝不獨不覺得他狠心,還依舊將她看做嬌花嫩柳,心慈手軟的人物,這眼光可不是少有的好,與謝氏倒好說一聲絕配了。 盧雪得萬貴太妃信用,自是明白她話意,含笑道:“也只有謝皇后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當今圣上哩?!?/br> 萬貴太妃又道:“去,就說我聽著皇后有孕,心中喜歡,特將我在佛前供奉了兩年的《藥師琉璃光如來本愿功德經》與皇后,請皇后早晚誦讀一二,也好使佛祖保佑我大殷。想皇后從前在庵堂持修過,自然知道此經的妙處?!?/br>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愿功德經》為唐三藏法師玄奘所譯,敘述佛陀因曼殊室利的啟請,而為在毘舍離國樂音樹下的大比丘、大菩薩、國王、大臣等,盛陳東方凈琉璃世界藥師如來的功德,并詳述藥師如來因地所發的十二大愿,是,其中一愿即是,眾生心中隨所樂求,一切皆遂。求長壽得長壽。求富饒得富饒。求官位得官位。求男女得男女。 盧雪聽了,碎步走在如來像前,把香案最底下的一本經書抽了出來,將上頭的浮灰拍干凈,先拿來與萬貴太妃瞧了。萬貴太妃點了點頭,臉上帶出一絲遺憾來,惋惜自家無旨不能擅出清涼殿,不然也能親眼瞧瞧那位謝氏。 乾元帝只說萬貴太妃為先帝祈福,將她禁閉在清涼殿中,為著掩人耳目,并未將萬貴太妃身邊的人一并關了,能隨意走動的人中,盧雪便是一個,且盧雪從前是內侍少監,如今雖叫乾元帝扔去了清涼殿,可品秩到底還在,是以一路行來也沒受著多少刁難,一路行到椒房殿,將腰板兒一挺,瞥了眼殿門前守著的幾個小內侍,清了清嗓子:“奴婢清涼殿內侍少監盧雪,奉萬貴太妃口諭,求見殿下?!?/br> 椒房殿外的內侍就有知道萬貴太妃的,又看著盧雪手捧蓋著黃絹的托盤,轉身就往殿內跑,片刻之后,金盛迎了出來,見著盧雪臉上先笑了起來,幾步走到盧雪跟前雙手扶在盧雪雙手上:“竟是盧哥哥,哥哥今日不伺候貴太妃娘娘嗎?” 盧雪將金盛上下一瞧,口角微微一翹:“如今您是長秋監了,我可當不起您這聲哥哥。”金盛又笑說:“當得起,當得起。”說了又把眼光在盧雪手上的托盤上掃過,看得光明正大。盧雪見狀,便含笑道:“這是貴太妃送與殿下的,要緊著呢?!苯鹗⒋舆^,無人盧雪不肯撒手,只得抓著盧雪的一只手腕,笑說:“即是貴太妃所賜,盧少監請隨我來?!闭f著手上用力將盧雪帶了進去。 玉娘聽說清涼殿竟是遣了人來,來的人又是盧雪,心上不由疑惑起來:先是疑心乾元帝又猜疑起了她,是以故意試探;轉而倒是又否了,若是乾元帝當真要試她,當時也不能攔了她,不許她去。那么,該真是萬貴太妃遣了人來,可她為著甚呢?玉娘心上疑問,便使金盛親自接出去。 少刻,就看著一四五十歲模樣的少監隨在金盛身后走了進來。走在殿中,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大禮,又將個蓋著黃絹的托盤高高舉過頭頂:“奴婢清涼殿內侍盧雪奉萬貴太妃口諭,特送《藥師琉璃光如來本愿功德經》與殿下,請殿下早晚誦讀,使如來保佑我大殷。” 玉娘向珊瑚看了眼,珊瑚過去從盧雪手上接過托盤,先將黃絹一掀,她倒也識字,看著書名沒差,又仔細一聞味道,只有香煙味,這才轉奉在玉娘面前。玉娘在珊瑚手上看了,便與盧雪笑道:“少監回去告訴貴太妃,就說我多謝她想得周到?!?/br> 盧雪笑道:“奴婢領旨?!表槃莅杨^一抬,將玉娘打量兩眼,原來盧雪無事不出清涼殿,雖久聞玉娘聲名,也不過是玉娘偶爾從清涼殿下經過時瞧一兩眼影子,看著本人面目,竟還是頭一回。他一瞧清玉娘面目,心上就是一跳,不禁將雙眼張了張,又怕露出形容來,忙將頭低了下去。 玉娘又道:“我雖久欲探望貴太妃,可貴太妃在清涼殿為父皇祈福,想來也不便打擾,還請貴太妃勿怪?!?nbsp;盧雪應聲道:“殿下所言聲是。貴太妃娘娘清修已久,早不慣熱鬧了。” 說著禁不住又瞧了玉娘眼,復又將頭低下。 他這般一眼眼瞧過來,玉娘哪能不察覺,心上只覺有異,卻是不好問的,便使辛夷取了兩匹厚絹,一匣子檀香,一掛一百單八顆的紫檀數珠來,道是送與萬貴太妃的,盧雪叩謝,雙手接過,倒退著出了椒房殿。 盧雪出得椒房殿,腳下生風一般地往清涼殿走,氣喘吁吁地來在萬貴太妃面前,臉上已滿是汗水。 萬貴太妃看著盧雪這副形容,便將眉皺了:“你這般蝎蝎螫螫地做甚?”盧雪滿是汗水的臉上忽然笑開,卻不開口,而是將左右一看。萬貴太妃見盧雪這樣,揮手令人退下,方道:“可是有什么要緊事?”盧雪在萬貴太妃面前轉了兩轉,方輕聲道:“您是沒見著謝氏,奴婢才見著這位謝氏,可是嚇了一跳?!闭f著,雙眼之中精光一閃,看在萬貴太妃眼中,不由自主地將手上的數珠握緊了。 又說椒房殿那里,珊瑚正與玉娘道:“殿下,這經書您看擱哪里好?”金盛送了盧雪出去,正走回來,聽見珊瑚問話,忙上來道:“殿下,依著奴婢淺見,這經書您還是不留的好,那位貴太妃不是個好相與的。當年先帝雖也寵她,可一般也時常臨幸旁的妃嬪,可那十來年,宮中只出了兩個公主,其中一個還早夭了,其中要說沒有這位貴妃的手筆可就見鬼了。如今好端端地送了這部經書來,焉知其中沒有做手腳呢。” 玉娘笑道:“她送的又不是吃食,且這樣光天化日的過來,若是其中做了手腳,可不是自家害自家嗎?”話雖如此,到底也不敢將這本《藥師琉璃光如來本愿功德經》放在身邊,只叫人送去偏殿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