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才進得正殿,就見李皇后坐在上位,下頭凌蕙斜著身子坐著,依舊是往日的裝扮,微微低著頭,臉上帶些歡喜嬌羞。玉娘先給李皇后行了禮,凌蕙也要給玉娘行禮,卻叫李皇后止住了,李皇后笑微微道:“你如今身子重,御醫(yī)也說了這些日子你行動要小心,就別拘這些虛禮了,謝才人素日寬厚懂事,不會同你計較這些。” 玉娘眼波微閃,嘴角帶些笑容,只道:“殿下說得很是。妾聽著凌采女的好消息,妾也是高興的。妾以為,便是圣上知道了,也是喜歡的。”她說話,素來不疾不徐,輕輕緩緩,卻說得凌蕙臉上一白,便是李皇后的笑也淡了些。 原來御醫(yī)診出凌蕙有孕之后,李皇后立時便遣人去稟告了乾元帝知道,不想乾元帝那里只給了三個字“知道了”竟是動靜全無,比之當時朱庶人有孕之后,乾元帝賞了個花斛更冷淡些。 玉娘這時說著乾元帝歡喜,無異于嘲諷,李皇后就在玉娘臉上盯了幾眼,見她神色從容,嘴角帶笑,倒象是真心實意地說那些話的,倒是不好訓斥她,只得問:“你這會子過來,可是有什么事?”玉娘就道:“方才承明殿淑妃娘娘遣人來喚妾,說是有個花樣子要妾過去看看,妾特來告訴殿下知道。若是殿下沒旁的吩咐,妾就過去回。” 李皇后不耐煩同玉娘說這些,揮了手道:“你去罷。”玉娘屈身告退,出得椒房殿,玉娘臉上的笑就淡了些,又微不可覺地嘆了口氣。她這口氣一嘆,跟在她身后一個叫做秀蘿的宮女察覺著,她看著珊瑚同秀云得玉娘青睞,心中羨慕,有意奉承,看著玉娘嘆氣,只以為她因凌蕙有孕,心上不快,就過來笑道:“才人何須嘆息。圣上那樣寵愛才人,十日里就有四五日在才人這里的,凌采女便是生下皇子,在圣上眼里也是越不過才人去的。” 這話才出了口,玉娘臉上就沒了笑模樣,斜了她一眼:“珊瑚。”珊瑚在秀蘿說這話時就知道不好,玉娘為人謹慎恭敬,怎么肯讓身邊的人言語這般無狀,果然見玉娘拉下了臉,忙屈身走到玉娘身邊,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才人。”玉娘就道:“她那話你也聽著了,圣上的心意也是她揣測得的?分明是拿我放火上烤呢。你帶她回去,好好問問她,那話是打哪來的。”這就是要珊瑚問秀蘿背后的人了。 秀蘿見著玉娘發(fā)怒,這才知道拍錯了馬屁,雙膝一軟已跪在地上,待要懇求一二,玉娘已帶著人走了。 另個喚作秀琴的宮娥瞥著玉娘臉上一無喜色,一樣以為玉娘不喜歡,她見秀蘿吃了虧,想了想,方道:“才人也無須心急,總是緣分沒到罷了。”玉娘聽說,轉了秋水看了她眼,臉上一笑,輕聲道:“我不急。” 朱德音陷害玉娘不成,自己反跌在地上,下shen血流不止,當時乾元帝已抱著玉娘回了椒房殿,事關龍裔,御醫(yī)就報給昌盛知道,昌盛又來稟告了乾元帝,乾元帝毫不在意:“隨她去。”玉娘在牀上聽了,不好不說話,只得道:“到底事關皇嗣,總要小心些。”不想乾元帝竟是道:“一個孩子罷了,朕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玉娘雖與乾元帝有抄家滅族之仇,從來知道乾元帝無情,但親耳聽著他連自己的孩子也不在心上,如浸冰水,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得。所以這回聽著凌蕙有孕,乾元帝一點歡喜的表示也沒有,玉娘毫不意外。 不想這回玉娘倒真是冤枉了乾元帝。未央宮也有兩三年沒孩子降生了,初聽著凌蕙有孕,乾元帝也自歡喜,就要晉凌蕙為御女,筆都拿了起來又頓住了,只怕晉了凌蕙,玉娘臉上須不好看。待要再將玉娘也晉一晉,偏玉娘承寵不到四個月,已是五品才人,再晉太打眼了。若這回是玉娘有孕,就好晉美人,待得她生下孩子,再封婕妤,也就能自己養(yǎng)孩子了,偏是凌蕙,就那么一回,怎么就有了呢。想在這里,乾元帝就有些意興闌珊,擲了筆道:“知道了。”等得凌蕙生下孩子,也是十個月后了,再一同晉玉娘也說得過去,所以就將封賞擱了下來。 玉娘哪里知道乾元帝的心思,只以為他十分無情,反倒有些慶幸,所以到承明殿前時,臉上倒還隱約有些笑意。 瓔珞是叫陳淑妃打發(fā)出來等玉娘的,本也以為玉娘如此得寵,偏叫個沒人瞧在眼里的凌采女占了先,多少有些難堪,不想玉娘竟是鎮(zhèn)定如常,不由暗道怨不得娘娘看重她:“才人安,娘娘在殿里等才人呢。”玉娘微微一笑:“知道了。”徐步從瓔珞身邊走過。 陳淑妃見著玉娘進來,倒也接過來,就想安慰幾句,不想玉娘依舊往日模樣,一些兒惱色也不見,不由就笑了,拉了玉娘的手道:“我還想著那凌采女有了身孕,多少不長眼的要笑meimei,怕meimei往心里去,不想meimei這樣有涵養(yǎng),倒是我想多了。” 玉娘由陳淑妃拉著手,兩個一起走到南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了,玉娘就道:“這也沒什么,圣上要寵誰,妾攔得住不成?不是她也會是旁人,也沒什么分別。”陳淑妃笑道:“meimei如此通透,我也就放心了。” 玉娘垂目看著陳淑妃按在自己膝上的手,素指纖纖,指甲上染得粉紅的丹蔻,潔白豐艷:“妾來前,去向皇后殿下稟告一聲。凌采女坐在殿下身邊。殿下笑得很喜歡。妾進宮這些日子,頭一回見著殿下笑得這么喜歡,想來,殿下是真喜歡孩子的。”一行說著,一行抬起頭看著陳淑妃,日頭從窗欞中照進來,照在她臉上,臉容晶瑩,流眄生嬌。 這個謝才人真是個妙人兒,看得通透不說,又伶俐至此,說李皇后的那話,似褒似貶,莫說是人后所說,便是李皇后親在,怕也只能一笑了之。陳淑妃掩蓋唇笑:“皇后殿下自然是喜歡孩子的,她是孩子們的嫡母呀。”玉娘盈盈笑道:“是。” 凌蕙這一胎,多少人盯著呢,李皇后固然想凌蕙生下這個孩子,好抱在她的膝下。高貴妃只怕容不得這個孩子,而余下的,還不知道有多少。能不能好好地生下來,也是個未知數,只不知道凌蕙自己知道不知道。 她二人正說話,忽然就有個小太監(jiān)急匆匆走了進來,對著陳淑妃就跪了下去,磕了個頭:“娘娘,奴婢等無能,不能保護殿下,殿下的臉傷了。”在承明殿稱殿下而不具名的,唯有陳淑妃的兒子皇次子景和。 陳淑妃聽著話,已霍然起身,臉上由紅而白,顧不得玉娘在場,厲聲喝道:“怎么會傷著的!哪個傷著殿下的?!我叫你好好跟著殿下,你們竟敢當我的話是馬耳東風,真當我好性兒,不敢打殺你們嗎?!” 玉娘也是見過景和兩次的,景和生得肖似陳淑妃,窄窄的臉兒,長長的睫毛,那張臉,比尋常女孩子還要秀麗些,真要傷了臉,倒是件可惜的事。見著陳淑妃大失常態(tài),也就輕聲勸道:“jiejie容他們說個明白,再罰他們也不遲。 陳淑妃心中怒極,若是景和臉上留了傷,除非乾元帝兒子死絕了,否則只怕真是要與大位無緣了,哪里聽得進玉娘的話,反將玉娘拉她的手甩了,左右一看,見美人榻邊擱著一只青玉漱盂,拿了起來朝著小太監(jiān)就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知道嗎? 阿冪的文檔在金山快盤里的,昨天晚上碼好了今天的更新,剛才想修改下發(fā)上來 結果發(fā)現,昨天碼好的一章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 阿冪只好憑著記憶再打一遍。 嗚嗚。好慘。 求安慰。 ☆、第61章 謀劃 陳淑妃盛怒之下,將只漱盂朝著小太監(jiān)擲了過去,也虧得是怒極出手,便沒了準頭,漱盂落在小太監(jiān)身側,一聲清脆,跌得粉碎,唬得那個小太監(jiān)體如篩糠一般。還是玉娘在一旁柔聲勸道:“你瞧你們娘娘都急成這樣了,還不快將話都說明白了?” 小太監(jiān)磕頭道:“是大皇子殿下硬要與殿下比劍,大皇子殿下叫殿下逼倒在地,殿下罷了手要去拉大殿下起身,不想……,虧得趙將軍在,將劍架開了,可殿下臉上還是劃著了。”又磕頭道,“奴婢等相救不及,請娘娘責罰。”小太監(jiān)語焉不詳,到底陳淑妃同玉娘還是聽明白了,無非是景淳不肯服輸,在景和去拉他的時候施以偷襲,以至于傷了景和。陳淑妃身上一軟,跌坐在榻上,不住落淚。 淳者,質樸敦厚也。澆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樸。皇長子景淳,名中有個淳字,為人卻與質樸醇厚沒有半分關系,自為是乾元帝長子,便時常擺出長兄氣派來,處處要強過幾個弟妹,略有不和,便拿捏著兄長架勢訓斥幾句。陳淑妃在外是個光風霽月的性子,自然拘著景和,不許他和景淳爭馳,不想今日竟然鬧出這樣的事來。 玉娘略想了想,就道:“妾進宮那日,在宮道上見過趙大人,凜然如劍在匣而欲飛,妾氣弱,瞧著便有些怕。而后妾在掖庭時,也曾聽聞趙將軍家事。趙將軍為母雪恨,可謂至孝,而置生父與不仁不義不慈之地,又可為至忍,妾竟不知趙將軍是何秉性,娘娘可知道?”那樣一個人,誰也不知道他會在乾元帝跟前說什么。 陳淑妃聽著玉娘的話,眼淚竟是慢慢收住了,又將玉娘瞧了瞧,臉上竟是露出一絲笑容來:“我知道了。”又放緩了聲音問道,“殿下如今在何處?”景淳闖了這樣的禍,自然不能等著乾元帝來尋他說話,總要尋個靠山。他是高貴妃長子,高貴妃自然護著他,與其等高貴妃往乾元帝處撒嬌,說景和不敬兄長。倒不如拉著傷了臉的景和往乾元帝跟前認個錯,也好叫高貴妃無處下手,倒還便宜。 小太監(jiān)跪在地上,聽著那位替自己說話的聲音和緩的女子講了段趙將軍的過往,自家這個外柔內剛的淑妃娘娘竟是立時轉了態(tài)度,心中詫異,到底不敢抬頭,只跪了道:“殿下如今在殿外。” 陳淑妃聽著這話,險些又怒了起來,到底耐住了性子,似笑非笑道:“倒是有出息了,叫他進來罷。”小太監(jiān)得了吩咐,哎了聲,倒爬著退了好幾步,這才站起身來,飛一樣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大殿正門處緩緩走來一個半大不大的少年,身上穿了皇子常服,臉容白皙秀麗,只是左邊臉頰上添了道血痕,略有些紅腫,模樣看著頗有些可憐。陳淑妃看著景明臉上帶傷,眼圈兒一紅,又要哭,終究忍下了。看著景和走到近前跪下請安,這才道:“好有出息,竟曉得叫人打前站了。” 景和雖還未封爵,到底是皇子,玉娘看著他跪下,不敢托大,已起身閃避在一邊,這回聽著陳淑妃要教子,自然更不好留,又向后退了兩步,見陳淑妃盯著景和,點手招了瓔珞過來,同她輕聲說了兩句,悄悄地走了出去。 又說乾元帝原打算過椒房殿安撫玉娘,才要動身,就見高貴妃帶了景淳過來了,見著乾元帝,高貴妃就推景淳跪下,掩面哭道:“都是妾的不是,妾不會教孩子。大郎性子這樣執(zhí)拗,比劍略輸了場就不肯罷休,糾纏著要再戰(zhàn),不想錯手傷了二郎。二郎那樣俊秀的一個孩子,偏傷在臉上,若是留個什么,便是淑妃meimei不怪妾,妾此生也不能心安。”又把手拍了景淳幾下,怒道,“方才你在我跟前怎么說的?這會子啞了?你知道錯了嗎?你叫我日后怎么見你陳母妃!”又哭幾聲。這話看著是在訓斥景淳,可話里話外的都是指著陳淑妃不肯讓人,偏陳淑妃這會子不在,竟是辯駁不得。 乾元帝果然道:“罷了,淑妃只得景和一個孩子,心疼些也是有的。”高貴妃見話入了港,應承道:“是,便是淑妃meimei怪妾,也是妾該受的,誰讓大郎傷了二郎呢。”景淳跪在地上,臉上漲得飛紅,過了片刻才道:“母妃說什么話,都是兒臣不該糾纏景和,都是兒臣不認輸,便是陳母妃要打要罰兒臣,兒臣再沒怨言的。”景淳說的是不認輸,而不是不服輸。 一個不認輸,一個不服輸,認者,應允,承擔也。服者,順從也。一字之差,聽在乾元帝耳中卻是天差地遠,倒是覺得景淳有傲氣,知進退,反而喜歡,便笑道:“兄弟間比劃,失手傷了也是有的,哪里就用得到罰。倒是你是哥哥,總該有些心胸,過去賠個禮也就罷了。”景淳自然答應,順勢就站了起來。 高貴妃去后不久,陳淑妃也過來了回,她倒是獨個兒來的。陳淑妃雖不知道高貴妃在乾元帝跟前說了什么,倒是也溫婉和順地很,滿口都是孩子們自己比試,失手傷著也是有的,萬不能因此責怪孩子,倒叫她不安云云。說得乾元帝也有些動容,就將自己兒時用過的一方澄泥硯賞了景和,陳淑妃笑吟吟地替景和領賞謝恩。 至此,景淳“失手”傷了景和一事,看著是揭過了,可在高貴妃同陳淑妃心中各生了警惕。 又說乾元帝打發(fā)走了陳淑妃,這才得空擺駕椒房殿。依著規(guī)矩,便乾元帝不是來瞧李皇后的,也要到李皇后處略坐坐,說上幾句話,算是給皇后體面。李皇后接著乾元帝,奉了茶,看了乾元帝臉上并無不悅,小心地道:“凌采女如今有了身孕,自是不比往日,妾想著給她挪一挪,搬個寬敞些的住處,圣上看著按什么份位鋪宮的好?”乾元帝聽了,略想了想就道:“御女吧。” 乾元帝說了按御女鋪宮,而如今凌蕙尚未獲晉位,顯然這個御女就是她日后能到的位置了。李皇后心中就有些歡喜,臉上笑道:“那就御女罷。今兒凌采女來給妾請安,竟是吐了,妾以為她病了,就叫了御醫(yī),不承想是大喜事。妾原以為,”話到嘴邊又頓住了。 乾元帝聽著李皇后欲言又止,挑了眉看她,李皇后叫乾元帝看得心虛,到了嘴邊的話又頓住了,她本想說的是,以乾元帝對玉娘之寵,一個月里幾乎有一半兒時間是在她那兒的,有好消息的該是玉娘才是,不想竟是只叫乾元帝幸了一回的凌采女。 還是唐氏聽李皇后抱怨過乾元帝如何寵愛玉娘,到底覺得玉娘太過得寵,拿捏不住便是第二個高貴妃,便勸了李皇后,教李皇后將凌蕙推上來。凌蕙不得乾元帝喜歡,拿捏起來自是容易些。 李皇后也是無奈,思量了幾日,才拿了主意。 乾元帝雖不大喜李皇后,倒也沒破臉,還肯給她些體面,初一十五總是歇在她處,李皇后便是趁著這個機緣,只推說自己頭痛,就將凌蕙推給了乾元帝。又依著黃女官的建議,將凌蕙照著高貴妃年輕時的模樣打扮了,果然乾元帝就收用了凌蕙。可收用了之后,乾元帝也就拋在了腦后,要不是凌蕙實在爭氣,一舉有了身孕,只怕乾元帝再也不會想起她來。 可說到這里,李皇后不免又想著自己,便是乾元帝待她平平,可她嫁于乾元帝,從太子妃起到如今,也好有十二三年了,雖御醫(yī)也說她身子康健,偏只沒動靜,實在叫人氣餒,不然也不能推凌采女出來,心中自然泛酸,強笑道:“妾也沒想著,凌采女倒是個有福氣的,竟是比妾強。” 乾元帝聽了李皇后這話,就將茶盞擱下了,將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把李皇后上下看了看,微微笑道:“若是生了女兒,就教你養(yǎng),也免得你寂寞。”若是皇子,那就罷了。 李皇后打的什么算盤,乾元帝如何能不知道,不過是想借腹生子罷了。將凌蕙所生之子抱在她的膝下,充作中宮養(yǎng)子,頂好記在她的名下,那便是嫡子,為的無非是那大位,不然也不能在乾元帝到她宮中時將凌蕙推上來。 乾元帝抬手在李皇后臉上摸了摸,笑道:“到時再說。”乾元帝少年時就儀容俊美,蕭蕭肅肅,又做了這些年的太子、天子,可說尊貴清華,風度儼然,又正當盛年,最是惑人的時候,這么一動,就叫李皇后臉上緋紅,正要反握住乾元帝的手,乾元帝已站了起來,“皇后歇著罷。”抬腳就出去了。李皇后抬起的手就僵在那里,臉上慢慢漲紅,眼中珠淚一滾而落。 乾元帝從李皇后這里出去,就到了玉娘處。他來玉娘這里時,從前有幾回為著顯示對玉娘的恩寵,便不叫人通報。不想有一回玉娘恰好在梳妝,乾元帝在一旁看著,只覺玉娘旁妍側媚,嬌婉動人;又一回,玉娘午睡方醒,云鬢微松,星眼朦朧,嬌柔欲墮,動人心魄;如此種種,各有嬌態(tài)。較之聽著圣上駕到,嚴妝打扮了來接駕,倒更是動人,所以有時便不肯叫人通報,今日便是如此。 乾元帝到時,玉娘正低了頭站在書桌前,身上穿著件青蓮色繡纏枝西番蓮的收腰長襖,愈發(fā)顯得纖腰盈盈,不足一握。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乾元帝不是昏君。 但不是昏君,不代表他在女色上不會昏頭。 ☆、第62章 挑釁 乾元帝見著玉娘身影,心上就是一松,示意了偏殿中服侍的眾人不許說話,自己輕手輕腳走到玉娘身后,注目往書桌上一瞧,玉娘默著《心經》,正寫到“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槃字最后一筆落下,乾元帝就笑道:“你這一筆捺無力了,字無力則不立。”就在玉娘身后握住她的右手,順著繼續(xù)寫下去:“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雖說默寫心經不過是玉娘做給乾元帝看的,但乾元帝這般做,到底太輕慢了,玉娘欲要掙扎,無奈整個人都叫乾元帝攏在懷中,動彈不得,只得看著由著乾元帝握著她的手將《心經》寫下去,忽然聽著乾元帝在她耳邊道:“今兒有人到你跟前說了酸話?”不然好端端地寫什么心經? 玉娘就遲遲疑疑地道:“妾只是想靜一靜心,并沒人委屈著妾。”玉娘越是如此說,乾元帝便越是疑心著玉娘受了委屈,她身在椒房殿,哪里有人敢來生事端,若真有不長眼的,怕也是李皇后默許的了,乾元帝想著李皇后的打算,就道:“你放心,朕不會委屈你。”玉娘詫異地轉過頭去,櫻唇恰從乾元帝臉頰上擦過,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痕,乾元帝臉上不禁一笑,手上寫著“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一面道:“若是她生下個兒子,朕就交給你養(yǎng),好不好?” 玉娘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乾元帝的意思,無非是凌蕙身份太低,不好自己養(yǎng)孩子,若是交給李皇后養(yǎng),護國公府無疑是多了一大依仗,以乾元帝的性子,如何能肯,放眼宮中,得他意的高貴妃膝下已有兩子一女,乾元帝自然不能將孩子給她,就是陳淑妃也有了一子,剩下的大都不得他意,倒是只剩自己即得他的意,又沒孩子,更妙的是,自家出身寒微,是禍是福都在他一念間,倒是隨他拿捏。玉娘心跳如擂,就道:“妾不敢。妾身在椒房殿,哪有越過殿下的理。再者殿下為天下母,小皇子交在殿下手上,對小皇子也好。” 乾元帝將筆擲在桌上,狼毫在紙上滾了兩滾,將一篇默得的心經染上了一道墨跡。“連你都知道養(yǎng)在皇后身下對皇子好?”說著輕輕彈了彈玉娘的鼻子,俯下身在玉娘耳邊道,“皇后會不知道。真是糊涂孩子。”玉娘這才道:“只怕凌采女心上不愿。”乾元帝又笑道:“這事兒由不得她們。”說了牽起玉娘的手走回寢宮,自己在美人榻上坐了,又將玉娘攬在懷中問她:“你閑著無事就在宮里轉一轉,有幾處屋子空著,你喜歡哪處說給朕知道,朕叫人收拾去。” 依大殷朝規(guī)矩,婕妤以上方能獨居一殿,乾元帝話中意思便是要將玉娘晉為婕妤了,玉娘飛快地抬起眼來,瞧了乾元帝一眼。乾元帝因見玉娘看他,就道:“朕知道你恭順,不過白囑咐句,這些日子只怕還有人在你跟前放肆,你也忍一忍,日后朕自然替你做主。” 又說玉娘自打承寵以來,一直榮寵不衰,與高貴妃有分庭抗禮的勢頭。高貴妃身為貴妃,膝下又有兩子,妃嬪們便是吃醋也不敢到她面前放肆。玉娘不過是個五品才人,初初進宮,就如此得勢,瞧不慣她的人自然不少,只是礙著乾元帝是個偏心的,不敢拿玉娘如何。這回聽著椒房殿的凌蕙倒是先有了,自然歡喜,難免會想奚落玉娘幾句,而今夜乾元帝依舊歇在玉娘這里,可見她隆寵不衰,只要蠢得不是太厲害,就輕易不敢起釁。這樣的道理,任誰都明白,而乾元帝卻說有人在你跟前放肆,分明就是囑咐玉娘不可將乾元帝要將凌蕙的孩子交她養(yǎng)說出去。 玉娘果然十分恭順地道:“妾明白了。”說明白,而不說知道,便是表示她聽懂了乾元帝深意。 這便是玉娘進宮前,孟姨娘告訴了她知道,憑是哪個男人,都喜歡自己的女人柔順些,可又不能太蠢。若是長得花容月貌,偏是聽不懂人話,在新鮮頭上也就罷了,日子一久也就厭了。何況乾元帝這樣的身份,又日理萬機,絕不能耐煩和個蠢貨周旋。所以見玉娘這樣聞弦歌而知雅意,乾元帝果然笑了,道是:“傳膳吧,朕餓了。” 果然到得次日,妃嬪們來給李皇后請安,大多堆著笑臉來恭喜李皇后,也有幾個心胸狹窄的,礙著乾元帝,不敢挑釁玉娘,到底還是酸了幾句。中間就有個劉美人,倒是笑吟吟道:“謝才人也不用心急,兒女緣這回事可是說不準的,指不定明兒就來了,也指不定就慢慢地過個十年八年的再來,急也是無用的。”說了抿嘴一笑。 她便是玉娘摔下高臺時,阻止乾元帝去看玉娘的那個美人,當日她叫乾元帝當著全宮的妃嬪們打了掌,顏面盡失,不敢恨乾元帝,自把玉娘恨上了,這回看著玉娘叫凌蕙占了先,自然得意,忍不住就出言諷刺。不想這話說得失了分寸,竟是將李皇后也牽連了進去,還渾然未覺。不想李皇后正好從寢宮里出來,聽個正著,膝下無子原是她的心病,臉上微微有些紅漲,禁不住就冷笑道:“劉美人看來對兒女緣上心得很。”劉美人還渾然未覺,聽著李皇后的話,還笑問:“殿下,凌采女怎么沒出來?這等大喜事,我們也該恭喜恭喜她才是。”一面拿眼角去瞥玉娘。 玉娘黛眉微蹙,正要說話,就聽著身后有人道:“知道的,是劉美人心善勸解謝才人幾句,不知道的,還以為劉美人是鐵口直斷的算命先生呢。”說了,也是笑了幾聲。說話間就走過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麗人,生得一張瓜子臉,一雙水杏眼,嘴角帶了顆美人痣,竟是王婕妤。 王婕妤從來以高貴妃馬首是瞻,高貴妃笑她便笑,高貴妃說是她便點頭,這會子忽然出來替玉娘說話,了解她的都有些驚詫。所謂反常即妖,宮中女子都不是太笨,且高貴妃她們得罪不起,謝才人么,也是得罪不得的。可若是高貴妃同謝才人自己斗起來,乾元帝也不能怪在她們頭上,倒是有志一同地噤了聲,笑吟吟地看著王婕妤走到了玉娘身邊。王婕妤笑眼彎彎地同玉娘道:“你不用理她,她是叫圣上打了一掌,遷怒在你身上呢。” 劉美人叫王婕妤一語道破心思,臉上漲得通紅,待要說什么,就聽著李皇后道:“你們一個個的將女誡宮規(guī)都忘記了嗎?”李皇后雖不得乾元帝寵愛,乾元帝倒也不曾如何下過李皇后臉面,她在未央宮中還有威信,這話出了口,眾人不敢再說。 倒是高貴妃笑了聲道:“殿下說的是。有的人莫說是將女誡宮規(guī)都忘了,怕是自己是誰都忘了呢。”說了目光就在王婕妤身上溜了兩溜,這幾乎就是明著說王婕妤看著玉娘得寵,所以身為婕妤,反向個才人示好。王婕妤臉上自是漲得通紅,將玉娘的手放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玉娘臉上也是一紅,高貴妃抿著唇將玉娘上下打量了會,哈哈笑了兩聲,道:“謝才人不要多心,我不過與王婕妤說著玩的。你才來,不知道,她從前是跟著我的,我們這樣鬧慣了的。”玉娘雖已坐下,聽著高貴妃同自己說話,說不得站起身來,淺笑著應承。 在場諸妃們原以為兩個寵妃說不得要對上,不想高貴妃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謝才人這里更是避其鋒芒,都覺著無趣。還是陳淑妃笑道:“說來凌采女腹中這孩子倒是有些運氣,日后降生,少不得要殿下多費心了。”李皇后聽了陳淑妃這話,臉上就笑了,因道:“他們母子住在我這里,說不得我要費心些。” 說話間凌采女也過來來,要給李皇后行禮,李皇后命人扶住了,又笑道:“我說了你身上重就不用出來了,如何又過來了?”凌蕙輕聲道:“殿下不叫妾來,是殿下體恤妾,可禮不可廢。”她沒來前,無子無寵的妃嬪們中有羨慕她的,可真見著了人,羨慕之意倒是少了許多。凌蕙臉上施了脂粉也蓋不住眼下微微的青痕,想來她有了身孕,乾元帝不光沒加封,昨夜更是睡在謝才人處,這般沒臉,憔悴些也是有的。 想在這里,諸人不免又去看玉娘,玉娘依舊花貌雪膚,是個美人態(tài)度,顯見得對凌蕙搶在她前頭有孕毫不在意,謝才人之所以能毫不在意,無非是乾元帝依舊寵她。想明白這個道理,諸妃們各自心中滋味難言。 又說李皇后不耐煩乾元帝的這些鶯鶯燕燕在自己跟前久坐,聽著她們說了幾句,也就打發(fā)她們回去,諸人告退。玉娘正隨著眾人要出去,卻叫李皇后叫著了:“謝才人,你且站一站。”玉娘無奈,只得站下腳,聆聽李皇后訓話。李皇后只不做聲,看著人都走沒了,這才笑微微地道:“我知道圣上愛重你,若是平日我也不說什么。可如今凌采女將將有了身子,正是不穩(wěn)的時候,若是圣上能安慰幾句,倒是比吃藥還好些。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想來也該知道怎么做。” 這便是要玉娘在乾元帝來時將乾元帝往凌蕙處推了,一來,左右凌蕙是有了身子的,便是乾元帝多去她那兒,也不過是說說話,倒是玉娘這里,侍寢就少了;二來,如今乾元帝不將凌蕙看在眼里,可真去多了,未必不將她的孩子看在眼里,真是一舉兩得。 玉娘只做不懂,滿口答應了。不想李皇后竟又道:“我知道你的性子,答應得好好的,未必肯用心做。”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大家都去過圣誕了嗎? ☆、第63章 訓斥 李皇后看著玉娘叫自己幾句話說得臉上慢慢地漲紅了,心下也覺得快意,又道:“我知道你年紀小,圣上又寵愛你,性子驕傲些也是有的,往日里才不同你理論。如今凌采女身子重,你就擔待一二,懂事些才是道理。” 擔待兩字就說得重了,玉娘眼中終于落下淚來,雙膝跪倒在李皇后面前道:“妾并不敢。” 在從前,乾元帝再寵著高貴妃,橫豎是往昭陽殿去的,不在李皇后這里晃,李皇后倒還忍耐得住,只當是眼不見為凈。可自打乾元帝將玉娘送來,一個活生生的美人兒擱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乾元帝如今一個月里倒是有半個月是往椒房殿來的,可除了初一十五兩日,都是歇在玉娘那里。便是歇在她正殿的那兩日,夫婦之間敦倫也是沒有的,這幾個月熬下來,便是李皇后再寬和,瞧著玉娘又怎么能順眼,只是礙著乾元帝偏寵,玉娘素日說話行事又溫軟,挑不出大錯來,只得忍氣。今兒好容易逮著了凌蕙有孕這個由頭,自然逼著玉娘將乾元帝往外推,故此又道:“方才劉美人講得也不錯,兒女緣這回事,你只放寬心就是了,哪里是你急得著的。” 她說這話時倒是忘了自己十幾年不曾有孕了,話里話外的指著玉娘急于懷上身孕,故此霸著乾元帝不放。玉娘素來嬌怯,哪里受得住這種話,叫李皇后說得都匐在了地上,肩膀微微地顫抖,顯見得哭得傷心。 李皇后心下暢快,到底是受出身所限,且平日端著規(guī)矩慣的,一時也想不出什么難聽的話來,便道:“我今兒說的,自己回去好生想想罷。”玉娘低聲答應,這才從地上站起來身來,李皇后看著她臉上帶著淚痕,眼圈兒紅紅的,鼻尖上都帶了些胭脂色,比之平日那副清婉模樣更可憐些,不由更覺刺目,已忘了自己初衷不過是要玉娘將乾元帝往凌蕙那里推,不免再教訓幾句:“謝氏!你哭成這樣,可是我委屈你了?” 李皇后身為中宮皇后乃是君,莫說只是說個妃嬪幾句,便是杖責了,妃嬪也不能說委屈,說了委屈,那便是怨望,真要扣了這個罪名,便是乾元帝也不能保得她全身而退。 玉娘哪里肯叫李皇后扣她這個罪名,當即又跪倒在地,又將發(fā)髻上的簪環(huán)統統除下,一頭云發(fā)就散了下來,披散在兩肩,含淚伏地請罪:“妾萬死。”李皇后還待再說,一旁黃女官已端了茶來。李皇后說了這回,也口渴,起手要去接,卻見黃女官對自己遞過個眼色來,倒是頓了頓,黃女官這才輕聲道:“圣上該下朝了。” 李皇后知道乾元帝素來偏心,從前護著高貴妃一個,如今是護著高貴妃同謝才人兩個,只得咬牙,喝了兩口茶才緩聲道:“我也沒說著你什么,你倒脫簪請罪起來,可見是個謹慎的,也只望你一直記得這份謹慎。去罷。”玉娘心頭一松,這才叩首道:“妾謝殿下不罪之恩。”這才起身。 玉娘謝罪時,將發(fā)髻上的簪環(huán)都摘了下來,都放在她身前的地上,這時起身,倒也不好自己撿的,她隨身的宮娥又在外頭等著,黃女官只得叫了個小宮娥過來替玉娘撿了,又看玉娘站著都顫顫巍巍,顯見得哭得狠了,只得叫這個小宮娥過來將玉娘扶出去。 李皇后瞧著玉娘腳下飄云一般地出去,長發(fā)如一匹墨緞一般自肩背逶迤而下幾可垂至地面,又嘆息了聲,轉頭向黃女官道:“你瞧她這副模樣,說幾句就哭紅了眼,倒象我委屈了她一般,圣上看見了只怕又要心疼。如今我也不想別的了,只盼凌氏爭口氣。”能借著身子將乾元帝拖住,便是不能將乾元帝拖住,好歹也要生個皇子下來,乾元帝倒是答應了將孩子養(yǎng)在她的膝下,有了皇子,她還愁什么,乾元帝愛寵哪個寵哪個去。 玉娘出得正殿,就有珊瑚過來從椒房殿正殿的宮娥手上將玉娘接了,那宮娥仿佛是個伶俐的,因賠笑道:“殿下不過心疼皇子,并沒同才人生氣。才人只管放寬心。”玉娘出來時,正拿帕子捂著臉,聽了宮娥這話,微微松手,瞟了那宮娥一眼,見她不過十三四歲模樣,眉目生得倒也俏麗,雙眼尤其精靈,心上就有了計較,扶著珊瑚的手就回去了。 回到殿中,玉娘才將掩面的帕子扔開,臉上帶些淚痕,眼兒紅紅的,留在偏殿的秀云,秀琴等看著這樣,知道是李皇后給玉娘氣受了,她們如今也算熟知玉娘性情,不聲不響地打了熱水來,服侍著玉娘凈了面,卻不拿冷帕子渥眼睛,只薄薄地施了層脂粉,若是細看,倒還看得出眼圈兒四周微紅。又重梳了個反綰髻,連著簪環(huán)衣裳一并換過,模樣兒就同乾元帝上朝前全不一樣。 乾元帝回來時見著玉娘從頭到腳都換過了裝扮,果然注意了,打量了回,見玉娘淺淡梳妝,如明月梨花一般,也就笑道:“怎么換了衣裳了,倒也好。”玉娘一邊奉過茶來一邊道:“妾今兒在殿下那里見著凌采女,臉色黃黃的,想是才有了身子,心上慌,失了保養(yǎng),圣上不如去看看她罷,圣上是萬乘之尊,有圣上在,凌采女也就安心了。” 玉娘這個模樣,又是無緣無故地這番說話,乾元帝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無非是皇后在她跟前說話了,玉娘素來性子嬌懦,自己尚且不忍加以言辭,皇后倒是忍心勒逼她,當下就有些惱,因叫:“昌盛。” 昌盛正在殿外守著,聽見乾元帝叫他,忙跑了進來:“圣上,才人。”乾元帝便道:“傳朕口諭,去御醫(yī)院宣兩個御醫(yī)來服侍凌采女,瞧瞧她身子哪兒不好了。”玉娘聽著乾元帝發(fā)怒,忙從他身邊走開幾步,在昌盛出門前先跪在地上,含淚道:“求圣上給妾一個體面,今兒就往凌采女那里走一回罷。”說著長長的睫毛顫一顫,珠淚連串地落了下來。 乾元帝見玉娘叫逼成這樣,不由大怒,待要發(fā)作,就叫玉娘扯住了袍袖:“圣上就當可憐可憐妾。”又揚起粉面來看乾元帝,她臉上妝容本就極淡,叫淚水一沖,敷著的薄薄的一層粉就掉了,露出泛紅的眼圈來,格外的楚楚可憐,看得乾元帝又氣又憐,俯下身來將玉娘扶了起來,從一旁的宮娥手中接過帕子,替玉娘擦了,冷笑道:“沒出息的,有朕在,你怕著哪個。你只管叫她們收拾了你常用的,過兩日跟著朕往西山去住幾天。” 乾元帝口中的話帶些怒氣,手上倒是輕,給玉娘擦過淚,又牽著玉娘的手攜著她進了寢宮,叫了宮娥進來,服侍著玉娘脫衣卸妝上牀歇了,這才轉身出來,就到了凌蕙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