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驢子來弄觀賞景觀的事情換作是以前的她自然覺得沒什么，便是換成人力，她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對。

    但是在牛頭村那陣子，她就是連沙土都挑過，自然曉得那滋味。

    底下庸庸碌碌的人看起來生活得平實，但是其中艱苦，卻是那些貴族怎么也想不到的。

    什么都要親力親為，便是所有血汗都灑到了一方土地，還是得看天吃飯。

    顧遙怔怔地想了會，道：“不如找人改造出能夠適宜江南地勢的筒車來。”

    孟辭點點頭，那些事情尚且久遠。他的目光落到連綿的玉龍山脈上，終年不散的積雪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據說京都里傳來兩人死訊，宮里那兩位便飛快地開始栽贓出他養私兵，侯府已經被封鎖，怕是過不了幾日就要被抄了。

    至于阿杳在上蔡沒有什么有的，只有家仆守在哪里，但是她帶在身邊的顧隨怕是要受牽連。

    哪怕他這樣拼命在戰場上廝殺又一半的原因是阿杳。可只要是大齊男兒，何嘗不是滿腔熱血報天闕。既是大齊人，便誓死捍衛大齊疆土！

    可他所做的，上頭的那位卻視他為仇敵。

    便是視他為威脅，也是人之常情。可阿杳，便是當初自身難保地軟禁了，也用盡全力幫助自己這個搶了她皇位的堂弟。

    他如今倒好，直接將死里逃生的姊姊置于死地。

    若是他和阿杳又謀逆之心，早就擁兵自重卷土殺進上蔡，還等到今日人言沸反盈天？

    孟辭轉臉看顧遙，她專心地看四處地勢。雪白的一張臉被日光照得宛如冷玉，通透又疏離，氣度隱隱更勝當年。

    要怎么跟阿杳說？說她最為記掛的阿梓，此刻正謀劃著怎么殺死他們？

    話在口里轉了幾遭，孟辭還是沒有法子說出來。

    左右還有幾日他們兩人還活著的消息就要傳進京都，還是等著看宮里那兩位會是什么臉色好了。他既然還活著，就絕對不可能由著那兩人宰割。

    “你看，這里的地勢簡直是天然的屏障。若是我是月氏人，絕對會在此屯兵。而以少量的兵力詐引大齊掉以輕心，再從這四周包抄而出，直接來一個包餃子，齊軍就再沒有還手之力！”顧遙目光微冷。

    孟辭先是再在想別的，被顧遙一說，也有些驚愕。

    目光跟著顧遙移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峽谷。峽谷后是一座大山，卻在山后有一塊極好的土地，連接著月氏的部落。

    若是在空地屯兵，不光地勢極好，而且有山作為屏障，誰也不會想到那里還有兵力。最重要的是，鄰近月氏人的部落駐扎處，糧食衣裳和馬料都能得到供給，自然兵力不會弱。

    而那峽谷就離月亮城不遠，從四面包抄出來，簡直妙極。

    孟辭點點頭，“回去你就與李將軍安排，安排兩千精兵帶鋤鏟埋伏在雞鳴山，青木峰上。”他目光微瀾，顯得冰寒至極，渾身殺氣隱隱浮起。

    顧遙心里有一個模糊的猜測，于是道：“這是？”

    對方卻笑道：“阿杳怕是猜到了。”

    她就只好道：“以剩下的一千精銳將計就計，就在這個峽谷里兩軍對戰，再等月氏放出兩邊包抄的隱藏人馬。我軍在趁機撤退……這些山上都是松散的黃土，還有不少的疏松巖石，只消挖動幾鏟便會松動。屆時土石帶著樹木從山上砸下來。既然是峽谷，多半有水，如此便是一場能夠叫所有人葬身的泥石流。”一面說，她的腦子里已經有了畫面，這時才真正曉得戰爭的殘酷。

    孟辭點點頭，他必須速戰速決。

    必須在上蔡那兩位發難之前，先將月亮城的危機解決了。若是月亮城尚且被月氏人虎視眈眈，他就被召回京都與那兩位斗法。

    月亮城必然被月氏人攻破，玉門雁門守著的全是庸碌之輩，一旦失守，月氏軍隊長驅直入，緊隨其后的夏遼必定一齊發難。這三者合力，要瓜分大齊根本易如反掌！

    孟辭眉間微蹙，看著顧遙躍躍欲試的模樣，終于舒眉笑了笑。

    “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去看看那峽谷里是不是有河流，以及在那座小山后面是不是有軍隊。”顧遙眸子里迸射出明亮的光彩。

    孟辭點頭，揚鞭調轉馬頭。

    這邊和顧遙直往那峽谷去，果然見那峽谷十分安靜。

    兩人下了馬，在樹林的隱蔽下一路前行，果然見到一條河。只是這河不是十分大，若是真的鏟下土木，效果怕是不夠。

    再往前，果然看到有駐扎在此的軍隊。只見糧草供應十分充足，而且cao練十分認真。人數之眾，便是孟辭都隱隱皺眉。

    顧遙心里卻是狠狠咯噔一下子。果然，當初大齊國破絕對不是偶然。

    看這樣子，月氏一早就和金遼兩國有了勾結，對大齊虎視眈眈。單憑一個月氏，絕對沒有直打到上蔡的能力。

    兩人仔細將四處都查探了一番，將對方軍隊人數有了一個大致的數字，又估測了對方的糧草之后，這才悄悄地離開了。

    情況比兩人預想得還要嚴重，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怎么說話。

    直到到了軍營，顧遙才道：“我曾聽說過一日，能掐會算，星象天氣了然如心。若是在雨季，那條的河水暴漲，絕對能夠將月氏人徹底沒頂。”

    孟辭也覺得那條河的水不夠，于是道：“奇人異士自然是有的，難找罷了。”他頓了頓，忍不住笑起來，“阿杳說的是誰？”

    顧遙就趕緊擺擺手，道：“我不過是猜測罷了，等我找到了再給你說。”想了想，問道：“你可記得我先前做保送入軍中的沈余，我想與他一敘。”

    阿杳托他送進來的人，他自然記得。于是點頭道：“我晚些安排。”

    沈余他記得，是個江湖人士。他雖然在文武兩道都頗有人脈，到底是在朝野上，民間接觸最多也只是生意人。至于那些快意的江湖人，他倒是真的沒怎么了解過。

    據說江湖里多異士，若是當真能找出來這么一個人，的確是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