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鞭調轉馬頭，卻是刁鉆地催著馬直對白楊樹后踢去。

    若是有人，一準被踢得五內俱傷。但是樹后沒有人，顧遙詫異了一瞬間，就抬頭往上望去。

    果不其然，有一個衣角。

    顧遙唇角微勾，腕上銀針即將射出。

    孟辭卻按住了她的手，自己腰間軟劍錚地出鞘，雪光一閃便對樹上刺去。

    “錚”地一聲，顧遙猜測樹上那人大約是躲過了。但是有來查看他兩人的，約莫是要有點本事。

    今日沒必要跟這樣的人計較，所以兩人倒是沒有停下來非要揪出樹上的那個人。

    直到兩人都走遠了，樹上的人才跳下來。

    唇角微勾，笑得玩味又兇狠：“不錯。”

    他看著兩人越走越遠，又懶洋洋地飛身上書，懶洋洋地看越來越明亮的太陽。

    *

    兩人勒馬在危崖前，一片連綿山脈就呈現在顧遙面前。

    顧遙一點一點給顧遙講：“這一帶的玉龍山脈自古便是屏障，不光氣候嚴寒，地勢險峻。且多年來草木風貌，多有猛獸出沒，極難越過。這也是月氏只在月亮城一帶小規模打鬧的原因，一旦大舉進攻大齊，必定要從玉龍山脈領兵入關。月氏多騎兵，而馬不善走這樣險峻的山路。一旦棄馬而過玉龍山脈，則會兵力大減，便是成功入關，也不過是給齊軍送腦袋罷了。”

    顧遙隨著他手所指看過去，只見山脈連綿曲折如蒼龍，一半蒼翠一半覆蓋終年不散的皚皚積雪，顯得蒼古安寧。

    雪白的寒氣籠罩在山頂山腰處，顯得神秘莫測。

    顧遙低聲道：“玉龍山脈是大齊最重要的屏障，若非玉龍山脈橫亙在此，大齊子民守著水草肥美的中原地帶，絕對不會安寧那么多年。”

    孟辭點了點頭，也確實如此。

    但是顧遙話音一轉，道：“可也是因此，月氏騎兵如此精銳驍勇，我們大齊卻幾乎連半分都不曾學來。”顧遙頓了頓，音色清亮，“這一道屏障，既是抵御外敵的屏障，又是圈住大齊人的籠子。”

    此時孟辭心底微驚，并未說話。

    “阿遙以為如何？”

    “將月氏人趕回陰山以北，狠狠壓制住月氏的氣焰。再用好處籠絡，開通商貿往來。月氏彈丸之地，產出的良馬比整個大齊多上兩倍不止。而大齊的瓷器綾羅與茶葉，則是月氏等北方部落的貴族爭相哄搶之物。若是開通商貿往來，不過使大齊獲利，同樣帶著月氏等北方游牧部落獲利。一旦獲利，哪里還想著掠奪征戰？再說了，大齊經貿遠勝這些小部落，為了籠絡大齊，怕是爭相來俯首帖耳，哪里還敢縱著軍隊來月亮城如此放肆？”

    孟辭微微含笑，繼續問道：“雖然大齊軍隊人數眾，可你也知道，步兵對騎兵差距之大。便是保住月亮城，都不是輕松之事。那要做到將月氏人趕出陰山以北，該怎么做？”

    但是顧遙不慌不忙，這些她也是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才會開始說前面那些話……不過就是為了鋪墊，自己要怎么趕走月氏人。

    “其實第一步我已經做了。將月氏人趕出月亮城五十里外，其實已經是告訴了月氏人，大齊不好惹。第二步，便是徹底擊潰月氏軍心。”顧遙說到這里猶豫了一下子，她目前的想法還有些粗疏，這樣大敕咧咧地說出來，反倒不好。

    于是故意一眨眼，道：“我與你打個賭，便賭三天后月氏軍隊會不會攻打月亮城。”

    孟辭挑挑眉，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子里經年不散的寒霧，此時顯得柔和溫軟：“若是我輸了，你要什么？”

    其實他一點也不懷阿杳會勝，他也一定會讓阿杳勝出。畢竟，他希望她越來越能獨當一面。

    這話簡直是說到她心坎里去了，這下子越發激動起來，于是不自覺地忽略了，孟辭只問了若是她贏了要什么，卻并沒有問若是她輸了要怎么樣。

    “若是你輸了……”她嘴邊的話猛地咽下去，這才剛開始，要冷靜，這才緩緩道：“兩國之間需要一場大戰，無論是月氏還是大齊，總要挑起來的。那時，我希望你能出面掛帥，讓我做你的參謀就好。”頓了頓，有些郁悶地道：“我既然是要做你的參謀，起碼一半的事情要交由我處理或是出謀劃策。”

    孟辭勒著馬，若有所思，然后愉快地點點頭道：“這自然可以。”

    顧遙暗自歡喜了一會，左右顧盼地欣賞了會子風景。

    一面看一看一面和孟辭閑談：“江南那個地方，四處都是水沼，一到秋冬，那些樹林泥沼邊上是終日不散的瘴氣。若是吸進去了，嚴重的當場就沒了命……也不知道那些瘴氣是怎么來的，白白浪費了不少好地方，若是種上菰米稻米都是極好的……”

    “……”

    過了好一會，孟辭才道：“是水的緣故，四季都是水沼，最容易生出骯臟不潔之物。若是能定時排出污水，在酷夏之時，曝曬干透了，或是秋冬放干水來晾一晾，使水土清潔，自然不會如此。”

    顧遙就皺眉，這何其之難。

    排水意味著一要開墾堤壩，重新修整水路，何其困難。

    尤其是，有瘴氣之處，幾乎是有去無回，哪里還能梳理水土呢？

    “其實越是那些泥沼之處，水泥淤澤，反倒最是肥沃。若是能將水路修整出來，江南瘴疬之地，反倒會成為最為肥沃富饒之地。”顧遙語調緩緩的，她在貴州待過，貴州的瘴氣最為厲害，但是那些地方也確實植被生長得最好，只是動物和人無法待下去罷了。

    甚至不少來南方的北地官員死于瘴疬，可見瘴氣之可怕。

    孟辭點點頭，道：“你可記得崔五家莊子里的筒車？”仔細說起來，那時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雖然隔著冪離，但是到底看到了彼此一眼。

    顧遙點點頭，道：“若是用在地勢平緩的南方，怕是不行。”只有北地的有錢人家，才會用驢子拉著弄出個觀賞的筒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