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招待所的時候，我媽還沒睡，她見我臉色不好看，問我吃飯了沒有，我說沒有，她便趕緊叫保姆下去給我打包點東西上來。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吃東西，不過看我媽那心疼的眼神，我怕她為我擔心，便沒攔著保姆。

    我本來是在和我媽在沙發上聊天等保姆給我買東西回來，可實在太困了，不知不覺的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等我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我身上蓋著一張被子，我媽就坐在我身前的輪椅上。她的眼睛有些紅腫，見我醒來她揉了幾下眼睛笑著問我：“睡醒了，我去叫小余和小杜去給你下樓買點東西吃……”

    我媽說完就滾動輪椅準備朝門口而去，但卻被我一把抓住了輪椅：“媽，你怎么哭了？”

    我媽扭頭看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又摸了摸我的頭，臉上突然留下兩行熱淚：“孩子，要是你爸在就好了，你就不用這么辛苦了……都是媽不好，如果不是媽腿腳不好，你也不用去當警察這么累……你爸走的早，媽的腿又那么早就瘸了，媽不僅幫不到你一點忙，還要拖累你……孩子，媽讓你受委屈了……”

    “媽，你別說了?！蔽业难劭粢呀浻行駶櫍骸皨?，你不該和我說這種話，當年不是你拼命把我推開，已經沒有現在的我了。再說了，你是我媽，就算你的腿不是因為救我瘸的，我也一樣要好好報答你，好好孝敬你，因為我是你兒子呀！”

    “可是孩子，你知道我看你累成這樣，媽心里有多痛嗎？”我媽說到這里的時候，早已泣不成聲。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許是因為這一個多月經歷了幾次危險差點回不來，我居然也沒忍住哭了起來。

    我和我媽哭了好一會兒，直到守在外面的杜輝和余旭敲門問出什么事了，我們才停下。

    我們母子兩收拾了一下心情后，我媽又問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擠出來一點笑容，說：“沒有！”

    “臭小子……”我媽笑罵道：“打你從我肚子出來那天起，你就一直不會撒謊，都在你臉上寫著呢！”

    “嘿嘿……沒事，真沒事?！蔽倚χf道。

    “你呀……”我媽笑著抓住我的雙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知道你是怕我為你擔心，不愿告訴我。我想說的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你都一定要堅強一點知道嗎，我相信不管什么困難都難不倒我兒子的，我兒子是最棒的！”

    “嗯！”我點了點頭，眼眶再次有點濕潤。我媽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沒有她的鼓勵，我也無法堅持從高中開始半工半讀一直讀到警官學院畢業。

    又和我媽聊了一會兒后，我便接到了嚴隊長的電話。嚴隊長說在招待所大廳等我，和我一起去心理健康中心看心理專家。

    當時我想的是，我既然沒問題為何不證明給嚴隊長看看，于是我啥也沒說就和嚴隊長去了。

    給我做心理咨詢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警官，名叫沈玉。長得還很不錯，挺秀氣的。她自稱是什么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聽她這頭銜是挺唬人的，我心里卻在暗笑看她到底能給我測出什么毛病來。

    然而，我做夢都沒想到的是，當我被她引導著，把近期一個多月遇到事情給她簡單說了一下之后，她給我的結論是：“林明俊，你的問題很嚴重。從心理學與精神病學方面來說，你這種情況屬于感知覺障礙和思維障礙混合型的嚴重精神分裂癥。這是精神分裂癥中最常見的兩種類型，根據臨床表現，你這種情況屬于以幻覺、妄想為主的偏執型精神分裂癥……”

    “扯淡！”沈玉話沒說完我一下就火了，我大叫了一聲，站起來轉身就走。

    “你看你，焦躁易怒，也是精神分裂癥的一種常見癥狀……”沈玉不溫不火地笑著說道：“你能靜下心來聽我把話說完嗎？如果你能靜得下來，我就相信你精神確實沒問題?！?/br>
    “好，我就看看你今天能說出個什么花樣來？”我強忍著內心的怒火再次坐下。

    “林明俊，你要擺正你現在的心態?！鄙蛴裥χf道：“我先給你舉個例子吧，2009年我們全國組織過一次專家團隊給云南10個州市的公安民警進行過一次心理健康狀況調查，結果表明：超過58%的民警出現了各種心理癥狀，近24%的民警在至少一種心理癥狀上已達到中等嚴重程度。出現比例較高的心理癥狀有：強迫癥狀、軀體化癥狀、敵意癥狀、抑郁癥狀、偏執癥狀、焦慮癥狀，妄想癥狀。”

    “哼哼……”我一臉不屑地笑道。

    “不瞞你說……”沈玉繼續笑著說道：“剛剛我上面說的七種癥狀你一個人就占了五種。你不僅有比較嚴重的強迫癥和妄想癥，還有抑郁癥、偏執癥、焦慮癥。

    你的強迫癥主要表現為：你剛剛一直在強調白曲縣的蓮花村一定和近期有人寄給你的包裹有關，這就是一種典型的強迫癥。這明明是兩個案子，加上另外一個案子已經結案了，上級都不準你繼續查了，你卻還要一查到底。還有，你這兩天所遇到的人和事明顯全是無稽之談，那些都只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在現實中根本沒發生過……”

    “夠了！”我突然一拍桌子，死死地盯著她：“你懂個屁啊，你知道這件案子有多復雜嗎，你有權發言嗎？”

    “你，你冷靜一點……”沈玉的臉色變了，就好像生怕我揍她似的。

    “好，你繼續說吧！”我怕把沈玉嚇著，便強壓住心里的怒火。因為一會兒還需要她開一份心理咨詢報告傳到我們上級領導那里去，我怕她瞎寫，所以便耐著性子打算繼續聽她瞎扯淡。

    可是，這回沈玉卻不說了，她笑著對我說道：“你稍等一下，我出去拿點資料。”

    沈玉說完就轉身出去了。我做夢都沒想到的是，不到兩分鐘時間，從門外突然沖進來七八名身強力壯的警察，他們一來啥也沒說就把我一下按倒在地。緊接著，就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她拿著一個針筒在我脖子上戳了一下，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穿著一身病號服被綁在一張病床上。

    我旁邊的病床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胖子，他也穿著病號服，頭上套著一條紅褲衩。此時他拿著一根筷子，筷子頭上綁著一根白色的鞋帶，鞋帶另外一頭吊著一只蟑螂，蟑螂垂在他腳下的臉盆里。臉盆里裝著半盆水，水里浮著兩只黃色的小玩具鴨子。

    看見如此一幕，我很好奇地隨口問了一句：“大哥，你這是干啥？”

    那胖子一臉緊張地對我做了一個噤聲動作：“噓，別吵，我在釣魚，你別把魚嚇跑了……”

    我終于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趕緊扭頭朝四周一看。

    透過窗戶，我看見遠處的一棟房子上掛著幾個非常醒目的大字：“寶山市精神療養院?！?/br>
    哼，這回帥呆了……

    第52章 我不是神經病

    望著眼前的一幕，我心里拔涼拔涼的。

    這一刻，我真的感覺就像做夢一樣。不過就算做夢我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送到精神病院來。

    此時我是真的連殺人的沖動都有了，我想殺的當然是那個沈玉。

    再次仔細打量了一下病房。病房里面加上我一共只有四個人。除了我旁邊這個釣魚的，對面還并排擺著兩張病床。

    其中一張病床上的那個人正拿著皮鞋扣在耳朵上在和他“老婆”打電話。說的那些情意綿綿的情話，我聽著都想吐。最奇葩的是，他一打完“電話”之后，馬上就從枕頭下拿出一張斯嘉麗。約翰遜的海報，然后對著她性感的大長腿摸了起來，還一邊摸一邊說：“小meimei，你的腿比我老婆的滑多了……”

    噗……我真特么懷疑他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另外一個就有點嚇人了，他骨瘦如柴，兩只眼眶凹陷的很深，尤其是他那雙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盯著我。

    看來看去，我反而覺得我旁邊那張病床上的胖子還最正常，只是他頭上的那條紅褲衩實在太扎眼了。

    “你看我干嘛？”胖子見我在看他，突然小聲問了我一句，那偷偷摸摸的樣子就好像在做賊一樣。

    我說：“大哥，你釣魚就釣魚，你把紅褲衩扣在頭上干嘛？”

    緊接著，那胖子對我說了一番話，差點沒把我活活氣死。

    “喔……我知道了，原來你是傻逼?！彼荒槺梢牡氐溃骸皼]聽說紅褲衩能給人帶來好運嗎？我不把紅褲衩戴在頭上能釣到魚嗎，傻逼……”

    聽完胖子的話后，我閉上眼睛睡了。

    那一刻，我心里好痛。沒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被一個神經病罵傻逼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

    不過我很清楚這絕對不是做夢，我是真的來到神經病院了。

    可我想不通的是，那個沈玉和我無冤無仇，她為什么要這么害我？

    “吱呀……”我在床上躺了沒多久，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

    扭頭一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男醫生和幾個女護士。

    男醫生背著手走到我跟前，先是翻開我眼皮看了一下，然后又掰開我的嘴左右瞧了瞧。最終他雙手舉在我面前，對我各伸出兩根手指問我：“二加二等于幾？”

    我被他氣得一下就火了，我沖他大聲吼道：“我不是神經病……”

    “回答錯誤……”醫生一本正經地道：“再給你一次機會，答對了有糖吃喔……”

    “我答你麻痹，我都說了我不是神經病，快點放我走！”我冷聲吼了一句，開始掙扎。此時如果不是我雙手雙腳全都被捆在病床上，我一定煽這傻逼醫生一巴掌。

    “典型的狂躁癥，他的情緒很激動，趕緊給他注射一支鎮靜劑……”醫生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醫生，我真的不是神經病，求你放我走吧！”我終于妥協求饒了。

    那名醫生轉身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對另外三人說了一句：“你們幾個有精神病嗎？”

    “沒有！”那三個“室友”的回答出奇的一致。

    “哼哼……”醫生對我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啊……”我突然發出一聲驚天怒吼：“草泥馬，放我出去，我不是神經病，我沒有精神病……”

    “我們也沒有精神病……”那三個“室友”再次一起說道。

    “我草泥馬……”我不停地掙扎，試圖掙開捆在我手上的皮扣。只可惜，此時的我連幾個女護士都能輕松制服，他們把我死死地按在病床上，我居然一動也不能動。

    就在其中一名護士拿著注射器正準備插進我脖子的時候，病房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吼：“住手！”

    緊接著，我就看見幾名警察從病房外面走進來了。

    為首的正是我們懸案偵查組的組長，朱明智。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嚴隊長、吳剛以及那個精神咨詢師沈玉。旁邊還有幾個醫院領導模樣的人，其中那個剛剛給我看病的醫生也在。

    “組長……”看見自己的領導來了，我激動的都快哭了。

    “你們在干什么？”朱明智沖著那幾名護士厲聲吼道。

    那幾個護士站在我身邊一動也不敢動，朱明智那么一聲大吼，不僅把那幾個護士鎮住了，把他身邊那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也全都嚇著了。

    其中一名年紀比較大的醫生朝之前給我看病的醫生冷聲說道：“彭醫生，這是怎么回事？”

    那個被稱作彭醫生的人臉色一白，趕緊應道：“院長，我……”

    “你不要和我解釋，你自己和公安廳的領導解釋……”院長冷聲吼道。

    “領，領導……”彭醫生誠惶誠恐地望著朱明智，然后指著我說道：“他情緒有點激動，所以我就叫人給他打一針鎮靜劑……”

    “混賬！”朱明智一聲大吼，一臉怒容地看向院長：“你是院長是吧？你們這是精神療養院，我下屬是來你們這里做精神治療的，你們應該做的是開導他，疏導他的情緒，不是動不動就打鎮靜劑。這對病情好轉有用嗎！”朱明智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嚇得院長幾人渾身一顫。

    “是是是……領導批評的是，我們以后一定改正一定改正！”院長額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我這個下屬還這么年輕，你們一定要盡快把他給我治好?！敝烀髦窃俅卫渎暫鸬?。

    “是是是……”院長又連聲應是，然后便見他對著那個彭醫生一聲大吼：“彭醫生，你馬上給我寫份報告，你不把這件事情給我解釋清楚，你這醫生就別干了！”

    “……”彭醫生滿臉煞白，呆呆立在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行了，你們醫院的事情我管不著，你們都下去吧！”朱明智擺了擺手：“把那幾個精神病人也帶走，我和我下屬談談。”

    院長帶著那幾個醫生和精神病人走了，一出門口我就聽見他又在訓那個彭醫生……

    這一刻，我心里暗爽不已。

    朱明智在單位很有威信，最喜歡大聲吼人，很多同事都很討厭他，我也不例外。可今天看他吼人我心里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爽。

    等病房的人一走，現場就只剩下我和朱明智、嚴隊長、沈玉、吳剛幾人了。

    朱明智一臉關心地笑道：“呵呵……小林，你還好吧？”

    “嘿嘿，我沒事……”我高興地道：“謝謝組長?！?/br>
    “哎……”朱明智輕嘆一聲：“我一聽說你被送來這里就馬上趕過來了，你好好在這里療養，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考慮了。我向你保證，只要你恢復的好，出院之后，你還是可以繼續留在我的懸案組?！?/br>
    聽見朱明智那么一說，我一下傻眼了，很明顯他并不是來救我回去的。于是我急忙解釋道：“組長，我精神沒有問題，我沒有神經病?！?/br>
    “哈哈……”朱明智爽朗地大笑道：“誰說你是神經病了，你這只是精神分裂癥而已，沒事，你一定能治好的，放心?！?/br>
    尼瑪，精神分裂癥不就是神經病嗎？

    “組長，我真沒事，請你讓我回去吧！”我哭喪著臉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