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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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將玉米分給三位閣老試種,不是吃! 朱厚照有田,閣老田產同樣不少。 論起莊頭管事實力,未必弱于皇莊。說不定經驗更豐富,能育出更高產的糧種。 本為讓天子賣個人情,哪里想到,人情的確賣出,卻與主旨背道而馳。 看著天子閣老分玉米,翻食譜,楊瓚默默望向屋頂。 果然吃貨的世界,常人不能理解。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圣眷 玉米分完,三位閣老心滿意足,當即拜謝圣恩,離宮還家。 臨走不忘打包,除先時收好的玉米甘薯,楊瓚敬上的玉米糖也沒放過。 兩指寬、半指長的硬糖,甜糯的玉米粒,混合碾碎的堅果仁和炒熟的芝麻,包裹蜂蜜色的糖漿,嚼在嘴里,咯吱作響,滿口生香。 剛吃一口,朱厚照就雙眼發亮。 數著盤子里的糖塊,思量幾塊分給皇后,幾塊送去兩宮,自己又能還留下多少。 沒等分完,就見三位閣老折返,三下五除二,將玉米糖瓜分大半。 朱厚照忙道:這糖很硬,三位先生怕是咬不動。尚膳監有糖糕,給三位先生帶走。 閣老齊齊搖頭。 謝陛下關心。老夫牙口不好,并無大礙,可分給孫子曾孫。 這且不算,楊瓚獻上的食譜都被順走,言交翰林院抄錄,散于民間,以彰顯天子仁德。 “陛下隆恩,萬歲萬萬歲!” 朱厚照鼓起腮幫,不停運氣。 三位老先生淡定如常。 行禮之后,起身退暖閣。其速度,壓根不似古稀老人。 坐在御案后,看著空空的碟子,少年天子氣得發根直立。 “楊先生,你看,你看看!都欺負朕!” 楊瓚沉默。 天子猶不能反抗,進而指著閣老鼻子開罵,他能如何? 最好的選擇,沉默是金。 薊州一行,增長的不只是武力值,更有官場經驗,做人智慧。 “陛下仁心仁德,體念臣下,圣君所為。” “楊先生?”朱厚照不解。 “陛下稍安勿躁。” 楊瓚抬起頭,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巴掌寬,厚度相當可觀。 比起被順走那本,這本明顯制作簡單,連封皮都沒有。卻是以圖配字,更為直觀,也更為詳盡。 其內容,比前者多出兩倍不止。 “陛下請看,此中不只玉米,更有甘薯,還有名為土豆之物……” 見朱厚照感興趣,楊瓚告罪一聲,上前兩步,翻過幾頁,指著炭筆勾畫的配圖,道:“此物產自海外,長于地下,沙地可種,產量十分可觀。實用之法甚多,可蒸可燉可煮,可煎可炒可炸。可為干糧,亦可制作菜肴。” “朕記得,楊先生曾提過。” 楊瓚點頭,繼續道:“臣聽聞,幾種番糧同產海外之土。今能尋得番薯玉米,必也能尋得土豆。比較產量和種植條件,土豆更優。” 朱厚照聽得入神,靈光閃過,忽然拍案道:“那個佛郎機人,曾同朕提過此物。言其曾于番船上見過。” 佛郎機人? 楊瓚仔細回憶,道:“陛下所言,可是番人船長亞歷山德羅?” “對,就是他!” “陛下,他是意大利人,受封佛郎機男爵。” “這不重要。”朱厚照擺擺手,道,“據他所言,海員食用此物,接連中毒,甚是痛苦,無藥可解。傳言是當地土人詛咒。” 說到這里,朱厚照頓了頓,微有些擔憂。 “楊先生,此物不同玉米甘薯,如真有毒,不可種于我朝。” 楊瓚蹙眉。 食用土豆中毒? 一種可能,亞歷山德羅沒見過實物,不敢道出實情,干脆編出故事,添油加醋,以詛咒之說蒙混過去。另有一種可能,亞歷山德羅沒有說謊,船員食用的土豆,確實有毒。 后世人都知道,發芽的土豆不能吃。相隔幾百年的歐羅巴人卻未必知曉。 再者,印第安人食用的原種土豆,的確有微毒。運到歐羅巴,種植改良之后,方才可以放心食用。 無論是哪種,要引進土豆,推廣種植,必須打消朱厚照的顧慮。 歐羅巴人能改良種植,國朝幾千年的農耕文明,豈會做不到。 “陛下,臣未見過實物,無法斷言。然有毒無毒,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妨先令沿海衛所及市舶司尋找,當面驗證。” 見朱厚照意動,楊瓚再接再厲。 “如真有毒,當地人敢食用,必有克制之法。況且,交于農人,改良種植,能為可食用之糧,也未可知。” 如此高產作物,不要求種植條件,就此放棄,實在可惜。 因噎廢食,萬不可取。 “楊先生所言甚是。” 朱厚照終被說服。 假若有毒,此物必不可種植。更要警訊市貨海船,遇此物,挖不能食用。 如果沒毒,以其產量,配種谷麥大豆,足可解決多地災困,緩解民生艱難。 君臣議定,此事暫不聞朝中,只令廠衛攜密令南下,至江浙衛所及市舶司,搜尋往來商船,尋獲實物。 “張伴伴,備筆墨。” 朱厚照當場動筆,寫下敕諭,加蓋寶印。 “交給北鎮撫司和兩廠,安排妥當人選,盡快出京。” 楊瓚立在旁側,感嘆天子果決,雷厲風行之余,也不免暗中嘆息,為侄兒準備的畫冊,怕是要不回來。半個月的辛苦全打水漂,又得重繪。 至此,不免對三位閣老生出怨念。 一本食譜也要搶,說出去誰會相信? 清風傲骨呢? 高情逸態呢? 歷落嵚崎呢? 正直和嚴肅都哪里去了? 縱觀正史野史,明明不該是這樣! 谷大用剛從坤寧宮返回,又被抓壯丁,急匆匆派出宮城,直奔北鎮撫司衙門。 東廠處,王岳年事已高,戴義兼管司禮監,忙得腳不沾地,提督事務逐步交于張永。西廠處,自是劉瑾獨掌大權。 東廠和錦衣衛互別苗頭,分庭抗禮的局面,早被打破。現如今,鎮撫司和兩廠,實打實的三足鼎立。 尋找土豆,豐實糧儲,關系國計民生,重要性可見一斑。 廠衛之間,定又是一場龍爭虎斗,你爭我奪。 皇令之下,即是圣恩。 東暖閣內,張永和劉瑾已開始瞪眼。非是朱厚照在上,兩人九成會擼起袖子,單挑一場。 經過南下剿匪,劉公公磨練出身手。 縱然干不過谷大用,和張公公過幾招,還是綽綽有余。 十月間,白晝漸短。 宮門未下鑰,各殿已陸續掌燈。 朱厚照談性不減,留楊瓚用膳,還想帶他去坤寧宮,看看一雙公主,一個皇子。 “陛下,萬萬不可!” 楊瓚嚇出一頭冷汗。 后宮之地,僅天子一人可涉足。除十二監中官,診脈胡子花白的太醫,雄性生物盡數絕跡。 去坤寧宮看皇子公主? 除非不要腦袋。 楊瓚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去,堅決不去! 朱厚照頓感可惜。 新為人父,正處于興奮階段。無人可以炫耀,當真是寂寞。 “不然,朕讓人把公主抱來?” 此話出口,震驚的不只是楊瓚。 殿內之人,有一個算一個,不約而同,雙腿發軟。 開玩笑,三位小殿下是幾位娘娘的心肝。才幾個月大,哪里能抱出坤寧宮。萬一吹了風,哪里不適,被兩宮知曉,御前伺候之人,十成十要吃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