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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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榻旁,朱厚照不忌諱旁人,握著夏皇后的手,面帶憂心。 “朕聽說有安胎藥,皇后不用?” “回陛下,皇后娘娘康健,無需用藥?!?/br> 是藥三分毒,能不吃,還是不吃的好。 朱厚照點頭,表示明白。 穩妥起見,李院判提筆,對照脈案,仔細填補注意事項。重點叮囑,膳食定時,糕點適量?;屎竽贻p,又可能是雙胎,必須注意。 “本宮知道了。” 夏福坐起身,接過紙,仔細看過,交給貼身宮人。 “勞煩院判?!?/br> 李院判告退,宮人中官退到殿門旁。 朱厚照忽然咧嘴,道:“梓童,朕聽說,這個月份的孩兒已經會動?!?/br> “陛下聽誰說的?”夏皇后雙眼圓睜,低下頭,白玉似的一雙手,輕輕覆上腰間,烏發垂落,面頰豐盈,膚白嬌嫩,愈發顯得吹彈可破。 “張伴伴說的。” “張……” 夏皇后眼睛瞪得更大,差點沒被口水嗆到。 太醫也就罷了,中官說這話,能信嗎? “劉伴伴也這么說。” 盯著夏皇后的肚子,朱厚照道:“梓童察覺沒有?朕想摸摸看?!?/br> 夏皇后無語。 仔細想想,好似真有輕動。只不過年紀輕,又是初次懷胎,沒能馬上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猶豫兩秒,到底牽起朱厚照的手,輕輕覆在身上。 朱厚照正要說話,忽然感覺到什么,剎那愣住。 “陛下?” “在動!”少年天子興奮得雙頰泛紅,“朕的小公主在動!” 夏福先是臉頰暈紅,繼而現出幾許詫異。 公主? “陛下為何說妾懷的是公主?” “朕喜歡?!敝旌裾招⌒囊崎_手,將頭貼在夏皇后身前,雙眼晶亮,“福兒,為朕生個公主,可好?” “好?!毕母nh首,笑容綻放,如含苞多時,即將盛放的牡丹。 “有了公主,福兒再為朕生個皇子?!?/br> “好。” “然后再生一個公主?!?/br> “……好?!?/br> “再是皇子?!?/br> “……” “不能像圣祖高皇帝,也要像太宗皇帝一樣?!敝旌裾贞割^,笑得十足傻氣,“朕要五個公主,都像福兒。珍珠寶石,綾羅綢緞,朕給她們最好的一切。誰敢欺負朕的公主,讓朕的兒子揍他!” 朱厚照說得興起,夏皇后很是無語。 實在聽不下去,直接手一撈,提著天子的領口,直接按在榻上。 “陛下,妾有些乏?!?/br> 朱厚照眨眨眼,“朕為福兒捏捏?谷伴伴手藝不錯,朕也學了些?!?/br> “陛下……” 小夫妻正說話,坤寧宮管事太監在門外稟報,乾清宮中官丘聚求見天子。 “丘伴伴?” 朱厚照坐起身,整了整衣領,道:“福兒先歇著,朕去看看。” “妾送陛下?!?/br> “不用。” 朱厚照很想大丈夫一回,將皇后按回榻上。 結果發現,力氣不夠,按不住。 摸摸鼻子,免去皇后禮,大步走出殿外。 “丘伴伴何事?” “回陛下,是李閣老和謝閣老……” 丘聚沒有啰嗦,三言兩語將事情稟明。 朱厚照立時變了神情。 “兩位先生真這么說?” “回陛下,句句屬實?!?/br> “擺駕,回乾清宮?!边~出兩步,朱厚照忽然停住,對坤寧宮管事太監道,“好好伺候皇后?!?/br> “是!” 眾人恭送,朱厚照不乘車輿,直接步行。 天子長腿邁開,丘聚等人都是一路小跑。 李東陽和謝遷候在西暖閣前,見到天子,拱手行禮。 “免禮?!敝旌裾债斚茸哌M暖閣,道,“兩位先生進內說話。” “臣遵旨?!?/br> 正德元年,十二月辛未,內閣覲見天子。 翌日,天子病愈,升殿早朝。 “升賞慶平侯世子顧鼎,長安伯顧卿,都察院僉都御使楊瓚,兵部武庫司郎中謝丕,國子監司業顧晣臣,錦衣衛南鎮撫司僉事趙榆等十六人,錄其鎮虜營御敵有功。” “營州左屯衛指揮使才方,忠烈有功,進階右軍都督府僉事,追贈太子少保。子三人,御敵有功,升一級,賞銀五十兩,布帛十匹?!?/br> “營州左屯衛同知孫連,失于戒諭,懈于設備,懷私挾怨,外不能御虜邊塞,內不能保聚人畜,逮治錦衣獄。罪證確實,于闕下杖三十,重枷長安左門外。除一幼子,兒孫發北疆戍衛,五代不赦。” 群臣都沒料到,升殿當日,天子不問諸事,先下敕令。 唯內閣三人表情平靜,似早有預料。 “敕升英國公世子張銘錦衣衛僉事,為副總兵官,率京衛兩千馳援鎮虜營。命會昌侯孫銘領奮武營,設防牛欄山?!?/br> “下章程兵、戶兩部,諸事俱備,不得延誤!” 敕命下得太急,群臣未有準備。有兵部官員想要出列,立即被同僚拉住。 后者搖頭,示意三位閣老。 前者蹙眉,正自不解,忽見李東陽出列,平舉笏板,朗聲道:“臣等遵旨,陛下圣明!” 戶部兩次地震,尚書韓文之下,侍郎僅存一人,辦事官員少去大半。不及填補缺額,遇京衛北上,忙得腳不沾地,生生累病。 此時,韓尚書告病未朝,李東陽掛戶部尚書銜,出列領旨,部中上下誰敢反對? 閣老率先表態,別說戶部,兵部也不敢有二言。 本該商討幾日的敕令,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當殿敲定。 驚訝過甚,群臣尚未回神,刑科、兵科先后有給事中出列,以災異劾南京六部及都察院官員。 “孝陵遇雷,水旱地動連月不絕,禮部條奏災異?!?/br> “臣等竊觀,災異之相,皆有微意?!?/br> “北者,夷狄為患,虜賊叩邊,百姓涂炭。將兵死戰,糧餉難濟,邊患至今未解。南者,鹽法敗壞,南京六部留中不報。將老之臣不安其位,索賄弄權,顛倒是非,指賢為佞,引天示警,落雷焚木。” “今以災異劾南京吏部尚書林翰,戶部右侍郎陳金,太常寺卿呂等,國子監祭酒章懋不職,請俱罷黜?!?/br> “劾南京工部侍郎葉贄,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史雍不法;南京光祿寺卿胡諒,浙江按察使李善,參政李文安,唐錦舟侵克災銀,請移文巡撫官核實其罪,下有司逮問,俱罷官追銀,依律懲治!” 閣老要收拾一個人,無需親自動手,自有學生部科官甘為馬前卒。 六科彈劾,不過是開胃菜。 縱能定罪,依律嚴懲,也不過是罷官去職。 戴銑遞送的奏疏,才真是要命。其中例舉南京六部及三法司種種不法,皆查有實據,尤以都察院為最。 不知曉內情者,都會以為戴給諫剛正不阿,身染誣名,歷經起伏,愈發嫉惡如仇。 唯有戴銑自己清楚,旁人都是幌子,史都憲才是最終目標。 經歷前事,戴給諫輕易輕易不信同僚。從寫好奏疏到遞送入京,未經南京衙門,只請南京守備太監傅容相助。 反正要得罪人,不如得罪個遍。將六部三法司一起拉上,人數多了,彼此猜疑牽制,反倒更加安全。 就算要報復,也要等風頭過去。屆時,他是否留在南京,早成未知數。 況且,彈劾范圍越大,呈至御前,才會更有說服力。不至被他事壓下,留在文淵閣落灰。 只不過,戴銑萬萬沒有想到,這封奏疏,遠比想象中力度更足,掀起的風浪更大。 陰差陽錯,藩王安插在金陵的釘子,都被連根拔起。 歷史上,戴給諫死在劉瑾之手,廷杖之下。這一回,彈劾奏疏遞到京城,劉瑾奉天子之命,親自安排番役南下,護衛戴銑北上。 該說是歷史慣性,有關聯之人總會“走”到一起,還是老天惡作劇,開出這樣的玩笑? 無論哪一個,彈劾遞至御前,天子震怒,風浪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