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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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太多,積蓄消食。 顧卿看得有趣,沒有出聲,收好食盒,送出門外。 無需喚人,即有長隨來取。順帶送上熱水布巾,自外合攏房門。 楊瓚繼續踱步。 吃太多,當真撐到了。 顧卿搖搖頭,等他凈過手面,將他帶出室內。 圣祖高皇帝有明令,無論文武,官員營造房屋,不許歇山轉角,重檐重栱,不許繪藻井。 伯府營造,嚴格按照規制,無論廂房樓居,一切從簡。 從外部看,廳堂門匾,無半點奢華。走進內室,看到御賜的字畫擺件,祖傳的古玩兵器,才會發現,伯府底蘊之厚,非尋常可必。不提同朝的勛貴,宗室外戚也會被甩掉一大截。 月正當中,繁星點綴夜空。 銀輝灑落,星光正好。 回廊兩側,不見奇花異木,一株梅樹孤零零立在院中,伴著一張石桌,兩只圓凳,月光下,別有一番韻味。 “這株梅樹,種下已近百年。” “百年?” 顧卿頷首,引楊瓚步下回廊,行到樹旁,單手覆上樹干,神情中,帶著一絲道不明的悵惘。 “長安伯府本為公主府,是仁宗皇帝賜給曾祖母。” 公主府? 楊瓚很是詫異。 單從宅室布局,壓根看不出來。最可能的解釋,逾制的廳堂樓閣俱被拆除。其花費,足夠再起一座宅院。 月光中,顧卿立在樹下,青袍烏發,眉飛入鬢,整個人似白玉雕琢,精致絕倫,卻帶著說不出的寂寥。 “我從未見過曾祖母,僅從祖父和父親口中聽聞。” 顧卿抬起頭,視線穿透樹頂,遙望天幕。 “曾祖母極得仁宗皇帝喜愛,同當時的太子,日后的宣宗皇帝,關系甚篤。” 安靜的聽著,楊瓚沒有出聲。 “顧氏隨太宗皇帝靖難,因立有功,得封爵位。曾祖蒙兩代天子賞識,得尚公主。” 說到這里,顧卿收回視線,垂下雙眸。 “后經仁宗宣宗兩朝,至英宗朝,王振當道,引土木堡之戰,幾十萬精銳盡喪。曾祖父同當時的英國公,以及五十余名文臣武將,盡皆戰死。” 之后的事,顧卿無需再說,楊瓚都已知曉。即便不知,也能猜到。 大軍慘敗,天子為瓦剌挾持。 兵臨城下,以于謙為首,群臣勸服太后,扶立新君,誓不對瓦剌低頭。大明的錚錚鐵骨,文武的慨然浩氣,悲壯,卻著實令人欽佩。 攻不破厚重的城門,攀不上丈高的城墻,鏖戰七天七夜,留下一地尸體,瓦剌狼狽收兵。 英宗皇帝被放回,皇位上坐的卻成了郕王。 兵敗問罪,王振已死,同其沆瀣一氣的錦衣衛指揮使,被群臣當殿毆死。 英宗之責,群臣皆知,卻不能當真問罪。 為平天下之口,顧氏同少數武將文臣,名為敗軍之將,流放戍邊,實則成為天子的替罪羊。 “滿門獲罪,曾祖母棄公主之尊,以罪官家眷前往北疆,終身未再返回京城。” “祖父和父親戍衛薊州,連年抵御韃靼入侵,立下無數戰功。” “成化年,祖父去世,家父以戰功升任僉事。” “先帝登位,顧氏冤屈得雪,舉族奉召還京,發還家宅,恢復爵位。” “家父為一等侯,世襲罔替。兄長立為世子,入金吾衛,不久升任僉事。我入錦衣衛,后累功受封一等伯。” “自此,顧氏一門兩爵,恩榮一時無兩。” 話到這里,顧卿再次頓住。 “封爵的旨意下達,家父開宗祠,敬告祖宗,我從侯府搬出,同兄長分宗。” 分宗? 聞聽此言,楊瓚詫異難掩。 后世之人,或許對此無感。然在當下,這兩字卻如千鈞之重。 分家,僅是劃分家產田宅,別府另居。無論老侯爺在世與否,后代子孫仍為一宗。 分宗,從本質上講,則成為實實在在的兩支。其后代子孫血緣相近,關系卻比表親更為疏遠。 “同知,這……” “四郎,”顧卿看著楊瓚,眸光流轉,聲音輕緩,“可喚我靖之?” “……” 楊瓚臉色微紅。 神智清醒,實在叫不出口。何況,如此嚴肅的話題,被突然打岔,哪里還能嚴肅得起來。 好在顧卿算不上強硬,笑了笑,就此揭過。 “古有言,盛極必衰。顧氏榮寵已極,分宗是為必然。” 楊瓚蹙眉,顧卿的話,猶如一枚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為顧氏全族慮,長安伯之爵萬不能延續,一代當止。” 祖上為靖難功臣,有公主血脈,幾番起落,父子皆戰功彪炳,名鎮北疆。 一門雙爵,世襲罔替,族人俱榮。 距功高震主僅差半步。 先帝能容,后世帝王豈會不生忌憚? 一旦落難,怕要禍及全族。 帝王心術,身為臣子,不能有半點僥幸。 一代? 驀的瞪大雙眼,楊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豈不是說,從最開始,顧卿便被顧家放棄? 但是,可能嗎? “伯爺,這其中是否有誤會?” “并無。”顧卿搖頭,側過身,指尖擦過楊瓚臉頰,小心避開擦傷,“當日,我于先祖牌位前立誓,此生不娶妻,不納妾,不留子嗣。” 聲音入耳,腦中嗡嗡作響。 楊瓚攥緊五指,掌心的傷口,開始陣陣發疼。 “楊僉憲歸鄉時,曾立同樣誓言,可對?” 咬了咬嘴唇,楊瓚點頭,艱難吐出一個“是”字。 “甚好。” 顧卿淺笑,指尖下滑,擦過頸側,托起下頜,俯身,輕輕含住楊瓚下唇。 星光愈亮,銀輝漸遠。 僵硬兩秒,楊瓚閉上雙眼,拽住青袍衣領,用力吻了回去。 “顧卿。” “恩?” “顧靖之。” 唇與唇輕觸,呼吸漸熱。 牙齒碰撞,熱意綿延不絕,自尾椎升起,蔓延四肢百骸。 “我非愚人,亦非善人。” 楊瓚退開些,手仍抓住顧卿衣領,目光灼灼,呼吸微促,聲音異常堅定。 “我知。” “你知?”楊瓚瞇眼,嘴角勾起一抹笑紋,“那你可知,招惹了我,會是如何?” “亦知。” 顧卿低頭,順著楊瓚的力道,拉近兩人距離。 “我知四郎,四郎也知我。”說話時,手環上楊瓚脊背,“既有鳳鸞之意,何妨白首共老。” “此言既出,便不容反悔。” 楊瓚看著顧卿,目秀眉清,笑容文雅,目光卻帶著一股狠意。 “自然。”抵上楊瓚額前,顧卿道,“四郎可知,自入我府,早無路可退。”、楊瓚無語,他就是掉進繩套的兔子!綁住不算,還主動幫忙,系得更緊。 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只能提醒自己,眼前這是錦衣衛,沒有什么不可能。 轉念一想,忽又笑了。 反手勾著顧卿下巴,眉眼彎起。 “得一代國色,瓚何需退路?” 夜風拂過,袍角微動。 正覺扳回一局,雙腳驟然離地,絲緞般的長發覆上肩頭。楊瓚眨眨眼,終于明白,和錦衣衛掰腕子,輸贏都要付出代價。 越過顧卿肩頭,看著漸遠的梅樹,眼珠子轉了轉,圈住顧卿頸項,對著屋檐上的某幾位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