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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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為自己有先見之明,帶上劉瑾,從兵部挖走王守仁,感到萬分慶幸。 “僉憲所言,下官已然了解。然天子欽差重任,縱是萬難,也不當后退。” “自然。”楊瓚重重點頭,“本官早有粉身碎骨之心!未知王主事可是一樣?” “下官亦然。” “善!” 楊瓚笑道:“既如此,本官有一計,需得王主事幫忙。” “僉憲盡管道來,下官責無旁貸!” “王主事果然國之棟梁,瓚佩服!” “僉憲過獎。” 整整一個多時辰,楊瓚和王守仁關在廂房里,這般如此,如此這般密謀一番。 謀劃到中途,劉公公也被拉入小團體,成為和江浙官員開掐的急先鋒。 錢寧守在門外,偶爾聽到只言片語,不甚分明。 越是聽不到,越是好奇,到最后,似有百爪撓心。 待三人計議完畢,房門開啟,劉公公率先走出,觀其神情,只兩句可以形容,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王主事慢其兩步,卻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離開時,不忘拱手道:“下官參圣人格物之道,今得僉事之言,隱有所悟,多謝!” “王主事客氣。” 楊瓚起身還禮,送走兩人,關上房門。 錢寧正要離開,忽聽室內傳出幾聲鈍響,轉過頭,鈍響已消。 聽錯了? 室內,楊瓚捂著膝蓋,疼得呲牙咧嘴,興奮卻是久久不消。 萬沒想到,他不過是提出框架,王守仁和劉瑾竟是主動加以完善,明槍暗箭齊出,陷坑深井無數。 仔細想想,他都有些同情江南官員。 遇上這兩位,當真會非同一般的酸爽。 翌日,欽差隊伍打點行裝,持登州府衙重新開具的海上關防印信,登上一艘可載五百人的海船,由兩艘小型戰船護送,一路南下。 城北大木閘拉起,船舶行出海面。 楊瓚站在船首,遙望藍天白云,振翅水鳥,正要發出一番感慨,忽遇浪頭打來,官船開始搖晃。 五秒不到,楊瓚臉色煞白。 方才想起,楊小舉人自幼長在內陸,別說海船,連河船都沒坐過! 船舶繼續搖晃,楊瓚忍了幾忍,終于沒忍住,好懸沒吐出一肚子酸水。 眩暈稍退,轉過頭,發現劉瑾和王守仁也沒好到哪里去,都是撐著欄桿,臉白如雪。 劉公公也就罷了,王主事出身江浙,怎么也會暈船? 王守仁苦笑,“下官習慣河船、湖船,乘海船卻是第一次……” 話沒說完,浪再次打來,船身又開始晃動。 三人同時表情一變,動作整齊的握緊欄桿,哇哇開吐。 楊瓚終于明白,什么叫不作不死。 他這樣的,純屬自己找罪受! 受了罪,還要強撐,安慰比他還難受的兩位,“沒事,時間長就習慣了。” 王守仁比較含蓄,好歹記著楊瓚高過他四級,自己找地方躺著,眼不見為凈。 劉瑾比較固執,面色青白,站都站不穩,仍怒視楊瓚,眼白充血,目似銅鈴。扛不住,扶著欄桿清空腸胃,還要再戳兩眼。 咱家豁出去了,就算挨抽,也要瞪個夠本! 第九十六章 第一處藏寶 船行數日,風浪漸小。 楊瓚慢慢開始適應船身晃動,不再睜眼就暈,動不動吐得天昏地暗。 王守仁適應得更快。早兩日,已隨船工在船首眺望,甚至請教船工,自制一條魚竿,玩起海釣。 釣不釣得上魚,暫且兩說。只這份心態,就甩下劉公公十萬八千里。 三人中,只劉瑾無法適應海上行船,依舊是整日歇在船艙里。休說到船頭吹一吹海風,欣賞一下海上美景,便是坐起身都困難。 饒是如此,每回見到楊瓚,仍堅持瞪上一眼。 咱家落到這個地步,都是誰害的! 行過大嵩所,三艘船將短暫停在海上。 海圖上標注的一處藏寶島,即在衛所東南方海域。 據番商說,該島由巨石構成,覆有廣袤植被,終年濃蔭蔽日,棲息有海鳥和小型野獸。 “兩石之間有一狹長水道,僅容小舟行過。藏寶即在水道之下。” 番商一邊說,一邊用炭筆勾畫。 線條粗陋,海島是兩個長方的條狀,緊緊挨在一起,中間留出縫隙,雜亂畫出幾個圓環。 “小的聽聞,這些地方藏著的都是金塊銀磚,還有從海女處換來的珍珠……都綁上石頭,沉入海里。” “沉入海里?” 楊瓚挑眉。 不是埋在地下?這要怎么取? 番商繼續解釋,當初海賊沉寶,只為短暫掩藏,以為很快就能取出。 “沒能想到,海賊竟然內訌。幾股大勢力把百十條船瓜分,不服的都被砍殺,丟進海里,整片海水都被染紅。” 未曾親眼看到當時的情形,卻從旁人嘴里聽了不下五六次。 勝利者乘船返回,留在海里的,無論是傷是死,是否還有一口氣,九成都得去見閻王。 血腥味最吸引鯊魚。 當時,整片海水被染紅,引來的可不是一兩條,而是整整一群。 被十幾條鯊魚圍攻,僥幸逃脫者,寥寥無幾。 “這些消息,都是小的從海匪處打聽來的。此處藏寶,小的有七成以上把握。” “恩。” 楊瓚點點頭,仔細看著番商繪出的簡圖,照其所言,官船和兵船都進不了水道,只能放下舢板小舟。 欲尋藏寶,必得水性好。 如他這般,下水只會狗刨,憋氣不過十五秒,壓根沒戲。 親手挖寶的愿望,暫時無法實現,楊瓚倒也未感沮喪。只要能挖出藏寶,是不是親自動手,又有何妨。 只不過,護送的兵船上,僅江彬幾人算得上熟面孔。加上錢寧趙橫等錦衣衛,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人。余下都是京衛和登州衛的水軍,是否能嚴守消息,楊瓚不敢打包票。 如果有哪個喝醉說漏嘴,朝中風聞,自己又會被扣上一堆帽子,噴一臉口水。 尋來的藏寶,內庫留不住,戶部和光祿寺必會想方設法分一杯羹。 東西可以分,但主動分和被動分總有區別。 金銀珍珠送進承運庫,由管庫太監明載簿冊,過了天子的眼,發軍餉還是充災銀,班班可考。縱有損耗,也不會出入太大。 若是進了戶部和光祿寺,中間的“損耗”,不會少于四成。 這還是從最好的角度計算。 為官不過一載,對某些人的胃口,楊御史炳如觀火,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楊僉憲可有為難之處?” 楊瓚的表情變化,瞞不過王守仁的眼睛。 詢問之后,知曉楊瓚擔憂,當即灑然一笑,道:“此事不難。如僉憲信任,便交于下官,如何?” “王主事已有對策?” “正是。”王守仁道,“無需二十人,只選十名善閉氣者,備小舟及粗繩漁網,隨下官前往即可。” 楊瓚微愣,十人? 王守仁點頭。 “下官水性尚佳,可在水下閉氣數息。如番商所言確實,箱沉不深,以粗繩漁網捆綁牢固,再由小舟拖曳回船。屆時,僉憲著人拉起粗繩即可。” 就這么簡單? 楊瓚輕輕敲擊桌案。 聽起來兒戲,卻非是不可行。如果能成,中間可省去不少麻煩。 斟酌片刻,楊瓚終于點頭。 “此事便交由王主事。” “謝僉憲信任!” 王守仁拱手,正要親往選人,門邊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咱家……也去。” 兩人回頭,見是劉瑾,心下都生出幾許佩服。 面白似鬼,扶著門框依舊站不穩,還能發出此等“豪言”,著實令人欽佩! 只不過,精神再豪邁,現實不允許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