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轉(zhuǎn)過身，冷冷的看著五名壯漢。

    后者聽到趙榆的話，心知事情瞞不住。他們能扛住鞭子，那幾個番商瞧著就是軟蛋。

    拋開最后一絲僥幸，五人終于開口，將搶劫海圖的目的和盤托出。

    “我等搶奪海圖，不為其他，只為圖上銀礦及倭人藏寶。”

    銀礦？倭人藏寶？

    顧卿挑眉，再看海圖，發(fā)現(xiàn)仍是看不明白，表情更冷。

    見千戶臉色難看，校尉力士會錯意，又舉起鞭子。

    壯漢們齊齊吐血，很是哀怨。

    不說要打，說了也要打。

    就算最沒人性的海盜，也不會這般兇惡！

    還讓不讓人活？

    詔獄中，番商和壯漢心肝發(fā)顫，一片水深火熱。

    燈市內(nèi)，朱厚照左手提燈，右手握著兩個糖人，看什么都好奇。

    楊瓚隨駕，提著一盞繪有花鳥蟲魚的走馬燈，不時為朱厚照講解燈上的故事，偶爾駐足某個攤位，等天子猜謎。

    發(fā)現(xiàn)天子皺眉，楊侍讀立即讓開位置，笑瞇瞇抬手，請謝丕顧晣臣上前。

    “還請兩位仁兄幫忙。”

    他不會猜謎，早有備案。

    有兩位貨真價(jià)實(shí)的大才子在，也輪不到他出場。

    沒法拒絕，兩位被坑的才子只能認(rèn)命。幾次下來，隨行家人都沒能空手，彩燈不算，作為彩頭的筆墨紙硯、釵環(huán)玉佩堆成小山。

    錦衣衛(wèi)忙著搭建“人墻”，沒法幫忙。王忠和嚴(yán)嵩自告奮勇，為天子提燈。

    “卿等果然忠心。”

    忠心？

    王給諫和嚴(yán)給諫互相看看，除了苦笑，唯有苦笑。

    不過，能在天子跟前混個臉熟，也算得償所愿。

    從街頭走到巷尾，凡是有燈謎的攤位，都遭到一行人的“掃蕩”。

    才高八斗的謝丕，足夠讓攤主頭疼，加上學(xué)富五車的顧晣臣，堪比臺風(fēng)過境，席卷起來，不留半點(diǎn)渣滓。

    兩人合力，壓根沒有猜不出的燈謎。

    如果不是人太多，怕壞了生意，左右攤位的工匠商人當(dāng)真想揮舞掃把趕人。

    這是猜謎？

    分明是砸場子！

    好在謝狀元和顧榜眼知曉人情世故，沒把事情做絕。既讓朱厚照拍手，又給攤主留下余地。

    幾次下來，朱厚照對兩人觀感大好，不及楊瓚地位，也多出幾分親厚。

    離開最后一個攤位，朱厚照手里的糖人只剩細(xì)桿。

    “前方有間茶肆，老爺不妨過去歇歇腳。”

    張永抱著一堆錦囊木盒，半點(diǎn)不妨礙說話。

    “也好。”

    朱厚照接受提議，道：“楊先生，快些。”

    楊瓚提著彩燈，路過張永時，不著痕跡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間茶肆有錦衣衛(wèi)看守，比福來樓更為安全。

    朱厚照半點(diǎn)不曉得內(nèi)情，到了地方，噔噔噔跑上二樓，等伙計(jì)送茶時，令張永谷大用挑出幾只木盒。

    “這支釵上有佛文，太皇太后必定喜歡。”

    “玉鐲給太妃。”

    “簪子送給母后。”

    擺出三個盒子，朱厚照仍沒有停手。

    “這方硯臺是朕猜謎所得，送給楊先生。”

    楊瓚微愣，他也有？

    “謝陛下。”

    “不用。”

    朱厚照揮揮手，繼續(xù)在彩頭里撥拉，又選出兩支筆，兩個造型奇巧的筆筒，推到謝丕嚴(yán)嵩四人跟前。

    “幾位愛卿辛苦。”

    四人謝恩，拿起天子賞賜，禁不住心頭發(fā)熱。

    此物粗陋，不及尋常所用半分，卻比任何賞賜都顯珍貴。

    送出禮物，朱厚照拍拍手，袖子一揮，猜燈謎所得之物，在場人人有份。不夠分，自己商量，劈成幾瓣也沒關(guān)系。

    不夠分就劈開？

    眾人跪地謝恩，表情都有些扭曲。

    該感動嗎？

    應(yīng)該。

    可這樣不靠譜的賞賜，當(dāng)真是世間少有，平生僅見。

    楊瓚默默轉(zhuǎn)頭，不知該說什么，唯有不發(fā)表意見。

    第八十三章 藏寶

    在茶肆稍歇，亥時中，朱厚照起駕返回宮城。

    頭頂繁星閃亮，月如銀盤。

    燈市人流穿梭，接踵摩肩，火燭光照，仿佛一條長龍。

    難得出宮一次，行在路上，目及左右，頗有些戀戀不舍。

    “天色已晚，夜風(fēng)漸冷，不好多做停留。”楊瓚提著彩燈，將一張蔥油餅遞到朱厚照面前，“陛下欲再出行，日后總有機(jī)會。”

    不能遍覽名山大川，偶爾出宮城一趟，絕不是問題。

    歷史上，朱厚照幾次跑出神京，差點(diǎn)住到北疆。現(xiàn)如今，多出楊瓚這個變數(shù)，天子未必會偷溜出京，北疆之行仍不可避免。

    朱厚照最崇拜的不是親爹，而是太宗皇帝。

    想同朱棣一般武功赫赫，威懾草原，韃靼的小王子必須拍扁。

    親自拍，遠(yuǎn)超借他人之力。

    至于朝中的阻力……絞盡腦汁，拉上謝狀元顧榜眼，應(yīng)該能想到辦法。

    無論如何，事先制定計(jì)劃，帶著禁衛(wèi)出行，總比熊孩子偷溜更安全。

    “真的？”

    “真的。”楊瓚道，“臣可曾在陛下面前妄言？”

    “朕信楊先生。”

    得到楊瓚承諾，朱厚照心情大好。

    接過蔥油餅，咬一口，滿嘴脆香。

    “比御膳房的手藝好。”

    又是一口，腮幫鼓起，小半張餅已然下腹。

    楊瓚沒接話，張永和谷大用記在心里，回宮之后，必要到尚膳監(jiān)走一趟。

    天子奉行節(jié)儉，每日膳食，均按圣祖高皇帝傳下的規(guī)矩。

    節(jié)儉歸節(jié)儉，伺候的可不能偷懶。

    為宮中奉膳，不好新奇，手藝總該過得去。其他倒還罷了，面食做得不好，也不嫌丟人。尚膳監(jiān)掌印都該找塊豆腐撞死。

    張永和谷大用互相看看，暗中交換過眼神，打定主意，事情趕早不趕晚，回宮就去！

    一張蔥油餅沒多大分量，朱厚照幾口吃完，擦擦嘴，道：“朕往奉天門，楊先生同幾位卿家無需隨駕。”

    楊瓚幾人拱手行禮，目送朱厚照走遠(yuǎn)，卻沒有真的各回各家，而是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確定天子進(jìn)了宮城，繃緊的心弦才告放松。

    幸虧天子說到做到，沒有再偷溜，否則，今夜別想安穩(wěn)。

    “謝兄，小弟尚有事，就此告辭。”

    提心海圖之事，楊瓚先出言，同謝丕等人告辭。

    謝丕顧晣臣決定返家，向楊瓚拱手。

    王忠和嚴(yán)嵩則需再往燈市，明日罷燈，依照傳統(tǒng)，家中妻兒將繞城走百病，需買兩盞新燈。

    “告辭。”

    幾人各懷心事，互相道別，在奉天門前分頭而行。

    謝府家人分作兩撥，一撥護(hù)送謝丕返家，余下拿著銀角銅錢，往幾個精致攤位前購燈。

    顧晣臣登上馬車，轉(zhuǎn)向城南。

    王忠和嚴(yán)嵩先后走進(jìn)人群，頃刻不見蹤影。

    伯府家人候在茶肆前，見楊瓚行來，立即挽馬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