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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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朽的味道,鋪著草席的地面,四下里沾滿灰塵,粗糙的磚墻,似有道道刻痕……摸到冰涼的門欄,觸及環(huán)繞的鐵鏈,周瑛陡然一驚,拼命掀動眼皮,依靠僅余的一絲縫隙,驚惶的四下張望。 這里是……詔獄?! 辨明身處何地,頓時驚駭欲絕,股戰(zhàn)而栗。 呆滯兩秒,周瑛猛然撲向牢門,用力拍打著門欄,嘶聲吼道:“放我出去!我是慶云侯世子,放我出去!” 兩名獄卒巡視牢房,恰好經(jīng)過。聽到周瑛的叫聲,不覺半點驚訝,反而掏掏耳朵,嘖了一聲。 “這位侯世子倒是精神。” “聽說這位還領(lǐng)著錦衣衛(wèi)百戶一職?” “光領(lǐng)俸祿不辦事的主。”一名資格較老的獄卒道,“要是知道規(guī)矩,也不會白費力氣。” 連南鎮(zhèn)撫司都不過,直接押入詔獄,必是犯下大過,生死難料。 “我瞧著,班頭似對這位侯世子不滿?” “不滿?”被稱做班頭的獄卒道,“你才來半年,必是不曉得,這位世子可不是第一遭進詔獄。弘治十二年就來過一次,讓千戶大人好一頓收拾。” 弘治十二年? 獄卒嘴巴張開,滿臉驚訝。 看他的樣子,班頭嘿嘿笑了兩聲,閑來無事,便當(dāng)做排解無聊,開始“講古”。 同軍戶一樣,獄吏也是世襲。自曾祖輩起,班頭家中的男丁即在詔獄充吏。 “仔細算算,自我十五歲頂替父役,至今已有二十年。” 大拇指扣住腰間布帶,班頭的神情中很有些懷念。 “趕上大行皇帝垂統(tǒng)的年月,除了處置萬氏余黨,每日里閑得無事可做。偶爾抓捕幾個朝官,除罪大惡極,至多關(guān)上十余日,牢房就會騰空。早年間關(guān)押重犯的囚室,已有十多年不用。不是偶爾清查,鐵鎖都會生銹。” “關(guān)押重犯的囚室?” 班頭手一指,“瞧見沒有,就對面那幾間。” 他還想著,這輩子都見不著囚室進人。沒承想,慶云侯世子打破常例,送進來不到半個時辰,就被移了進去。 開鐵鎖時,獄卒尚不確定。直至傳令的錢百戶告訴他,是顧千戶親自下的命令,方才恍然大悟。 慶云侯世子和顧千戶不對付,承天門指揮千戶所和詔獄上下都是一清二楚。 前數(shù)幾年,周太皇太后還在時,如魏國公府這樣的功臣外戚之家都在金陵,周家和張家在神京城獨大,完全是橫著走。 張氏兄弟蠻橫,周侯父子霸道。 打架斗毆,欺男霸女,搶地爭田,奪取商鋪,都是常有的事。 別說順天府,刑部大理寺都拿這兩門外戚沒有辦法。 朝臣上疏彈劾多次,奈何大行皇帝耳根子軟,每次說要懲治,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風(fēng)頭一過,兩府依舊故我。 “弘治十二年,慶云侯世子酒醉調(diào)戲一商家女子,逼得對方含憤柱,當(dāng)日便氣絕身亡。跟著少女的幼弟受到驚嚇,發(fā)起高熱,人救回來,卻成了癡兒。” “這……不是說意外?” 獄卒瞪大雙眼,顯是記得這件事。 “意外?嘿!”班頭道,“你可曉得這家人后來是什么下場?” 獄卒咽了口口水,老實搖頭。 “女子的父親是茶商,家資頗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生出一場大病,幾日后也去了。女子的兄長讀過幾年書,也不將老父和親妹下葬,斷指寫下血狀,告上順天府。” 結(jié)果…… 想到這里,班頭不禁搖頭。 慶云侯府勢大,順天府判官親往拿人,竟被家人打了出來。 其后,侯府長史帶人打上茶商家宅,砸門毀梁,打斷茶商之子的兩條腿,連停在堂中的兩具棺木都砸個稀爛。 如此尚不罷休,更以“刁民jian商”“污蔑勛貴”為由,反告茶商,侵占茶商家產(chǎn),霸占了經(jīng)營數(shù)代的茶園。 如此慘事,簡直聳人聽聞。 聽完班頭講述,獄卒已是駭然色變。 “當(dāng)時有言官彈劾,天子終于下了狠心,令刑部大理寺嚴查。結(jié)果沒想到,朝堂剛傳出風(fēng)聲,茶商一家就在神京郊外被‘匪徒’殺死,尸體被一把火燒成飛灰,死無對證。” “都死了?” “都死了。” “事情就這么完了?” “不然怎么著?”班頭斜眼,“沒有苦主,怎么查?” 傷人的罪名被推到侯府屬官和幾名家人身上。慶云侯在朝堂上顛倒黑白,言jian商不法,都御使挾私怨,意圖污蔑侯府。 兩位都御史氣得滿臉鐵青,奈何證據(jù)都沒湮滅,宮內(nèi)又有周太皇太后,最后,只能看著慶云侯洋洋自得,束手無策。 然而,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不信邪的結(jié)果,必是踢到鐵板。 “事情過去兩年,再無人提起茶商一案。慶云侯府愈顯跋扈。” 班頭頓了頓,見獄卒滿臉憤然,笑道:“偏就在這個時候,慶云侯世子被錦衣衛(wèi)抓捕,下了詔獄。慶云侯怒沖沖趕來,直接被千戶大人攔在詔獄外,門都進不來。你是沒瞧見周侯爺當(dāng)時那個臉色,嘿!” 詔獄是什么地方,敢硬闖,別說是侯爺,就是國公,也吃不了兜著走。 當(dāng)時的情形,班頭記憶猶新。 有火不能發(fā),慶云侯只能守在詔獄外,苦苦等足半月,才見到狼狽不堪,走路都需人攙扶的兒子。 一怒之下,慶云侯進宮向太皇太后哭訴,意外被罵了回去。懷著一口怨氣,慶云侯不聽勸阻,上疏天子,不想惹來弘治帝怒火,差點被當(dāng)場奪爵。 心驚膽戰(zhàn)的回到家中,慶云侯遣家人四處查探,方才得知,兒子口無遮攔,竟口出污蔑景泰皇帝之言。 “嘶!此事當(dāng)真?!” 聽到這里,獄卒倒吸一口涼氣,班頭連忙道:“小聲點!” 土木堡之變,朝臣擁立新君。 奪門之變,英宗重奪帝位。景泰帝廢為郕王,軟禁西苑,英年早逝。 英宗不許景泰帝葬入皇陵,本就引來諸多非議。為堵天下人的口,憲宗皇帝追認郕王帝位,改謚封號。同理,弘治帝自然不會輕饒口出無狀的周瑛。 再者言,英宗一脈同景泰帝有齟齬,也是老朱家自己的事。區(qū)區(qū)一個外戚,對皇家出口不遜,哪怕是醉酒無狀,也要問罪。 止于自己,弘治帝可以寬容。涉及先帝,必不能輕放。 周太皇太后為何會將他罵出宮,天子為何會大怒,慶云侯終于想了個透徹。再不敢上疏,更不敢煩擾太皇太后,只能守在詔獄門外,等著兒子出來。 無論如何,天子總不會要了兒子的命。 自那之后,周瑛終于曉得祖訓(xùn)的厲害,行事再狂妄,也不敢沾染皇家。但對抽了他鞭子顧卿,卻是恨到心里。凡有機會找茬,必不會放過。 相比之下,慶云侯的態(tài)度則有些耐人尋味。一掃之前的跋扈不說,竟安下心來,在府中鉆研佛法。鎮(zhèn)日同番僧對坐講經(jīng),頗引來京中一番談?wù)摗?/br> 日子久了,朝中接連有大事發(fā)生,議論之聲方才淡去。 此番侯府出孝,周氏外戚重新走回眾人的視線。結(jié)果不到幾日,周瑛又被抓進詔獄。 “這都是報應(yīng)!”獄卒恨聲道。 慶云侯不是好佛法,怎么沒參透“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班頭沒接話,腰間掛著牢房鑰匙,快走幾步,停在關(guān)押周瑛的囚室前,手握短棍,用力敲在牢房門上。 “叫什么叫!省點力氣,等進了刑房,有你叫的時候。” “你!待本世子出去……” “得了!”班頭嘿嘿冷笑,“不怕告訴周世子,這間囚室不只關(guān)過世子,國公侯爺一個不落。結(jié)果怎么樣,一個都沒能出去。運氣好的直接送上法場,落得個痛快。頂?shù)姑沟模瑥奶祉槹四觋P(guān)到弘治初年,瘋死都沒出詔獄大門。” 緊緊握住門欄,周瑛渾身冰涼。 “你騙我,我不信!” “世子不信?”班頭再次冷笑,“那就騎驢看賬本,走著瞧。” 話落,又似想起什么,道:“慶云侯喜好念佛,世子怎么沒跟著學(xué)學(xué)?小的恍惚記著,那位西番灌頂大國師就經(jīng)常出入侯府?” 聽班頭提到此人,周瑛臉色乍變。 班頭掃他一眼,收起短棍,叫上獄卒,轉(zhuǎn)身走人。 當(dāng)日,周瑛癱坐在黑暗的囚室中,恍如置身冰窖。囚室外每傳來腳步聲,都是驚心悼膽,惶惶不安。 一夜之間,意氣風(fēng)發(fā)的周世子即萎靡不振,眼底掛上青黑,渾似老了十歲。 隔著牢門瞅兩眼,獄卒將情況告訴錢寧。 錢百戶二話沒說,立即呈報顧卿。 “千戶,此人無膽,將他提入刑房,三鞭子下去,必是有什么說什么。” 顧卿搖頭,只兩個字:“關(guān)著。” “千戶,夜長夢多,遲事恐生變。”錢寧還想爭取一下。 在壽寧侯府搜到密信,錢寧立下功勞,得了不少賞賜。如能再次立功,副千戶指日可待。運氣好,說不定能在天子面前露個臉。 “不必多言,先關(guān)著。” 顧卿端起茶盞,想起“偶遇”楊瓚上藥,掃到的一片青紫,眉尾眼角冷意更甚。 提審招供,給周瑛一個痛快? 也要看顧千戶許不許。 一日不提審,就要在詔獄中關(guān)上一日。 世人都道廠衛(wèi)如猛虎惡狼,刑罰之厲駭人聽聞。殊不知,真要收拾一個人,錦衣衛(wèi)和東廠輕易不會動刑。 先關(guān)上十天半個月,才是最常用的辦法。 獄卒都是門里出身,世代為吏,自然曉得如何讓人備受折磨,身上偏看不出丁點損傷。 楊瓚之前在詔獄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 自朱元璋開國便存在的廠衛(wèi),種種手段,遠超世人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