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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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言,楊瓚愈發(fā)恭敬,消失的緊張感重新回來,神經(jīng)立時緊繃。 “哦。” 弘治帝頓了頓,又開始咳嗽。 扶安當即送上溫水,將驟起的咳嗽微微壓下。然聲音變得沙啞,再不如之前清晰。 “如朕令爾為太子講學(xué),經(jīng)史子集,爾欲擇何篇?” 不是講習(xí),而是講學(xué)? 楊瓚吃了一驚。 唯有內(nèi)閣三位相公,翰林院兩位學(xué)士,六部尚書才有如此尊榮。換句話說,只有太子的老師,才能用“講學(xué)”兩個字。 小小的翰林院編修,膽敢為太子“講學(xué)”,活膩了不成? 天子不是口誤? 楊瓚腦中閃過多個念頭,一個比一個驚悚,頓時心如擂鼓。 “陛下,臣才識不逮,沖弱寡能,不敢妄言為太子講學(xué)。” “朕知你非cao刀傷錦之人,只好藏巧守拙。今日暖閣內(nèi),盡可暢言。言語魯莽無罪,不盡不實必罰。” 得天子此言,楊瓚絲毫沒有松口氣的感覺。 重新跪倒,不及哀嘆膝蓋撞在青石磚上的鈍痛,小心自懷中取出寫好的文章。三層粗布均被浸濕,展開紙頁,墨跡已是模糊一片。 楊瓚不禁皺眉。 早該想到,這么大的雨,人淋成落湯雞,三層粗布能頂什么事。 “陛下,臣日前偶有所得,成文兩篇。本欲上呈太子,然經(jīng)雨水浸泡,已無法觀瀾。” 將幾張紙團成一團,楊瓚深吸一口氣,道:“蒙陛下洪恩,臣欲當面闡述,如有拙笨之言,缺漏不當之處,還望陛下寬赦。” “講。” 楊瓚寫了什么,弘治帝并不十分清楚。 昏迷這些時日,錦衣衛(wèi)奏報的消息都堆積在案頭。現(xiàn)下醒來,卻知大限將臨,無暇翻閱。急匆匆安排身后諸事,余下的,只能隨之去了。 內(nèi)閣三位相公才干卓絕,輔佐太子綽綽有余,足以扛鼎,托付江山社稷。然出于慈父之心,他仍強打起精神,宣召楊瓚。 太子能夠定心向?qū)W,楊瓚功勞不小。為日后著想,他必須當面確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 楊瓚十分清楚,這是弘治帝“最后”的考驗。 能不能安全過關(guān),他心中沒底。然事情至此,已沒有退路。在走進乾清宮的那一刻,他的命運再不容自己選擇。 是輔佐新君,青云直上,還是打落塵埃,重回詔獄。 是福是禍,全在奏對之中,亦在天子一念之間。 “臣不才,鄉(xiāng)野泛泛之人,賜墻及肩。蒙陛下隆恩,金榜題名,點入翰林,復(fù)選弘文館,不盡惶恐。同太子殿下講習(xí),常懷忐忑,唯恐才學(xué)不濟,愧負君恩。” “廟堂諸公皆抱玉握珠,滿腹經(jīng)綸,才望高雅。” “臣才疏學(xué)淺,位卑職輕,不敢言經(jīng)世治國之語,然蒙陛下隆恩,太子殿下厚意,為東宮計,條陳三事,以呈上御。” 一番話說完,楊瓚氣態(tài)沉穩(wěn),表情愈發(fā)肅然。 弘治帝精神不濟,雙眼仍聚在楊瓚身上,隱隱有所期待。 朱厚照沒有出言,卻是雙眼微眨,對楊瓚所言三事十分感興趣。 “臣言其一,勤孝義。乞以《孝經(jīng)》常備經(jīng)筵,講讀弘文館。促殿下明德正禮,束身修儀。” “準。” “臣言其二,明用人。古人有言,親賢德遠jian佞。寧為君子責方,勿為小人諂媚。引才望老成之士,述人心善惡,講內(nèi)廷讒臣之禍,以正殿下之心。” “善。” “臣言其三,慎擇輔。”楊瓚頓了頓,方道,“乞選國士入東宮,為殿下講學(xué)。少言堯舜禮讓,多講前朝興衰,王朝輪替,高皇帝開創(chuàng)之艱,后繼守業(yè)之難。復(fù)以賊蠻之兇,北疆之危,民生之困,閭閻之苦。” 話至此,楊瓚再頓首,朗聲道:“太子殿下天性睿智,良善純孝。習(xí)以帝王之治,輔以扛鼎之臣,必當承圣祖之基業(yè),垂統(tǒng)萬民,治功可成!” “大善!” 弘治帝猛的拍手,激動之下,臉膛潮紅,比劉健三人在時還要精神百倍。 “楊瓚。” “臣在。” “你且起來。” “是。” 楊瓚起身,弘治帝撐著手臂,單手壓在朱厚照背上,微微發(fā)顫。 “照兒。” “兒臣在。” “自今日起,爾見楊瓚,當敬以學(xué)士之禮。” “陛下,萬萬不可!” 咚的一聲,楊瓚又結(jié)結(jié)實實跪下了。 光是聽著聲響,心尖都會打顫。 “照兒,”弘治帝收回手,仍道,“行禮。” 不等楊瓚再言,寧瑾和扶安雙雙上前,將楊小探花“扶”了起來。后者站穩(wěn),仍沒有松開手。直到太子上前,彎腰行禮,遵楊瓚為“師”,方得弘治帝示意,躬身退下。 被皇帝趕鴨子上架,楊瓚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條陳呈上,本為“出獄”考量,順便為官途做鋪墊,期望今后的路能走得順暢些。哪里想到,效果竟然這么大,直接打動天子,講學(xué)東宮! 事聞朝堂,楊瓚無法想象,會有多少明槍暗箭。 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定會成為明晃晃的靶子,腦門上直接刻字:來扎! 為生命考量,楊瓚決定大膽一次,咬住腮幫,朗聲道:“陛下,臣有請。” “講。” “請陛下賜臣一把鐵尺。” 鐵尺? 弘治帝不曉得用途,朱厚照卻是明白。想起楊瓚講過的“打手板”,立時全身僵硬。 “殿下純善,睿智聰慧,更有向?qū)W之心。然人心難測,臣恐有不肖之徒諂詞令色,欺之以方。故臣請陛下賜臣鐵尺,許臣破jian發(fā)伏,式遏寇虐,嚴如鈇鉞,絕不容情!” 簡言之,太子殿下是好的,愛玩好動,仍可管束改正。但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突然冒出某個諂媚小人,巧言令色,將太子殿下引上歪道。 遇到這種情況,內(nèi)閣相公翰林學(xué)士尚有辦法。楊瓚一個七品小官,有名無權(quán),別說訓(xùn)斥,官大一級,都能抬腳將他踩死。 如天子能賜下鐵尺,情況就完全不同。 手握御賜之物,便是捧著上諭。 誘惑太子分心,打! 攛掇太子貪玩,不好好學(xué)習(xí),狠狠的打! 進讒言,將太子往歪路上牽引,往死里打! 天子強按牛頭,楊瓚沒法反抗,只能另辟蹊徑,為自己尋求保障。無論從哪個方面考量,要一把鐵尺均無可厚非。 手握御賜鐵尺,將“夫子”形象堅持到底。無論是誰,楊小探花統(tǒng)統(tǒng)不懼! 聽到不是打自己,朱厚照松了口氣。 弘治帝很快明白楊瓚的意圖,當即令扶安開內(nèi)庫,鐵尺沒有,金尺倒有一把。 “臣謝陛下!” 上打昏君下打讒臣,那是傳說中的神話。但金尺在手,收拾幾個宦官卻沒有多大問題。尤其是江湖有名的“立皇帝”,是打是抽,是抽個半死還是全死,全看楊編修心意。 君臣一番奏對,弘治帝又了卻一樁心事。放松之下,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榻上。 “父皇!” 朱厚照焦急出聲,寧瑾立刻遣人尋候在偏殿的太醫(yī)。 楊瓚不能再留,被扶安引出暖閣。 出了暖閣,扶安當面取出一枚牙牌,上刻“文”字,四緣繞以金絲,雙手奉與楊瓚。 “楊編修收好。”扶安道,“此乃內(nèi)府所制,陛下親賜。與朝參牙牌同懸,出入宮禁之時,內(nèi)衛(wèi)不得阻攔。” 鄭重接過牙牌,楊瓚隔著殿門,謝天子隆恩。 “楊編修既出詔獄,且不必急著回翰林院點卯。” 扶安攏著袖子,神情中難掩戚色。 “明后日當有圣詔頒下,楊編修靜待即可。” “多謝公公提點。” 楊瓚拱手,扶安點了點頭。到了扶安這個級別,誠心感謝比金銀更為實在。 扶安折身返回,早有中官送來雨帽罩袍。 收起牙牌金尺,楊瓚戴上雨帽,邁步走出殿門。 一瞬間,雷聲砸落,閃電轟鳴,風雨聲乍然入耳。 駐足石階,楊瓚轉(zhuǎn)首回望。 廊檐下,內(nèi)衛(wèi)鎧甲鮮明,手持長戟昂然而立,風卷不搖,雨打不動,仿佛成為王朝的柱石,與宮殿融為一體。 殿門忽而開啟,一名中官倉皇奔出,腳下打滑,幾步滾下石階。爬起身,顧不得擦去額角血跡,直直沖入大雨之中。 廊下有中官宮人匆匆行過,紫衫紅裙流動,像是映在雨中的虛幻剪影。 殿門合攏,門軸的吱呀聲穿透雨幕,似重錘砸在楊瓚心頭。 壓下雨帽,攏緊罩袍,楊瓚步下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