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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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袍角翻飛,朱厚照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后,張皇后突然失去渾身的力氣,癱軟在榻上。 丈夫不見她,兒子又突然生分,甚至不愿幫兩個舅舅。 事情怎么會這樣,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前半生的歲月仿佛一場幻夢,她終于領會到,紅墻之內,深宮之中,究竟有多冷。也終于明白,娘家人再好,丈夫和兒子才是她所有的依靠。 可是……還來得及嗎? “娘娘?” “出去!” 錢蘭被杖斃,坤寧宮再無貼心人。 斥退宮人,張皇后伏在榻上,淚水沿著眼角滑落,痛哭失聲。 乾清宮中,弘治帝靠在榻上,半閉著眼,好似睡著一般。 寧瑾拿著沾濕的布巾,小心潤著天子的嘴角。感受到天子微弱的氣息,手隱隱有些發抖。 牟斌跪在地上,很是猶豫不定。 天子重病至此,實不能再生氣怒。查明之事,當奏還是不當奏?如不今日奏明,放任其行,他日恐再生大禍。 “牟斌。” “臣在。” “起來。” 弘治帝沉疴難起,瘦成一把骨頭。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過。 “事情……咳!” 剛說兩個字,弘治帝便開始咳嗽。 寧瑾忙捧上溫水,自袖中取出一瓶丹藥。 “陛下,小心龍體。” “無礙。” 艱難飲下兩口溫水,服下兩丸丹藥,弘治帝仍沒力氣說話,只以眼神示意寧瑾。 寧瑾領會天子之意,側過身,對牟斌道:“牟指揮使,事情查清,當稟于陛下。” 牟斌臉頰緊繃,眼神微凝,正要開口,扶安走進殿中,輕聲道:“陛下,天子殿下問安。” “太子?” 聽是太子,弘治帝終于有了些精神,道:“扶朕起來。” 朱厚照走進內殿,見到弘治帝憔悴的模樣,嗓子里像堵住一塊石頭。 “兒臣見過父皇!” “免。” 弘治帝說話艱難,將朱厚照召至身邊,道:“牟斌有事稟朕,你也聽聽。” “是。” 見天子主意已定,太子殿下亦在一旁,牟斌咬了咬腮幫,終下定決心,道:“臣所奏,乃是今科探花楊瓚宮門前驚馬一事。” “楊編修驚馬?”朱厚照微愣,“孤為何不知?” “回殿下,事發突然,且楊編修并未受傷,故未呈報御上。千戶顧卿察覺有異,報知于臣,臣不敢輕忽,令錦衣衛暗中查訪,現已真相大白。因涉及皇親,故上奏陛下,以請敕諭。” 牽涉到皇親? 朱厚照不明白。 楊瓚出身鄉間,未有同族在朝中做官。上數五代,連秀才都沒有。觀其平日,秉節持重,行必矩步,甚至被馬尚書稱“小夫子”。 這樣的人品性格,實在不像會輕易得罪人,為何就惹上了皇親? “牟斌,你真查清了?” “殿下,臣不敢妄言。”牟斌道,“因驚馬被換,楊編修實是無故受累。其欲傷之人,實為今科狀元,翰林修撰謝丕。” “謝丕?” 朱厚照更覺詫異。 謝丕又得罪了誰? “北鎮撫司查問當日內衛,尤其牽馬之人,最終核實,是象房中的兩名象奴為人收買,在草料和馬鞍上動過手腳。因牽馬的內衛突然調換,后者不知內情,狀元和探花的馬被弄錯,方才致楊編修驚馬,謝狀元躲過一劫。” 一番話落,朱厚照陷入沉思,弘治帝緩緩閉上雙眼。 如此不擇手段,因由未必在謝丕身上。若是針對謝閣老,倒說得通。 肆無忌憚,加害今科狀元,且能買通宮中象奴,瞞過內衛雙眼。掰著指頭數一數,不會超過十人。 藩王有嫌疑,寧王和晉王的嫌疑最大。 轉念想一想,這么做對他們有什么好處?事情敗露,平白得罪閣臣,更要惹來天子側目,吃力不討好,圖的是什么? 是皇親,卻不是藩王。專門針對謝丕,必是和謝家有怨。 滿朝之上,神京之中,唯有兩人。 弘治帝睜開眼,目光落在朱厚照臉上。 他早知道,皇后召太子去了坤寧宮,也知道為的是什么。太子能守住分寸,無論作為一國之君,還是一個父親,他都很欣慰。 原本想著,大行之后,令張氏兄弟為他守陵,應是萬無一失。現今看來,恐要再多幾分思量。 他走了,皇后便是太后。 王太后和吳太妃年事已高,又能壓得住幾年? 弘治帝沉思之時,牟斌已將事情主謀道出。 “弘治七年,戶部主事李夢陽上《應詔指陳疏》,直陳時弊,彈劾外戚不法。”小心看一眼弘治帝,見天子未有表示,牟斌才繼續道,“壽寧侯同建昌侯俱在彈劾之列。” 這么說是客氣,事實上,二人罪責最大,首當其沖。 “后李主事蒙冤下獄。因謝閣老上言,陛下圣明,李主事方洗冤昭雪。” 弘治帝仍是不言,朱厚照的表情已是幾番變化。 “三月前,陛下啟用李夢陽為戶部郎中,回朝參政。李郎中再上疏彈劾壽寧侯,言辭多為激烈。謝相公亦有言,壽寧侯同建昌侯貪婪跋扈,霸占民田,當嚴懲,以儆效尤。” 話到這里,已用不著多言。 李夢陽連番彈劾張氏兄弟,謝遷先是求情,后又助其重回朝堂,新仇加上舊恨,以張氏兄弟的秉性,暗中對謝丕下手,報復謝遷,當真有可能……不,該說板上釘釘。 “真是壽寧侯?” “回陛下,人證物證俱全。臣亦察知,壽寧侯府同藩王府早有金銀往來,寧王府右長史入京,更多次出入侯府。” 勾連內宮,結交藩王,誰給他們的膽子! 朱厚照雙拳緊握,面色鐵青。正要說些什么,忽聽寧瑾驚呼:“陛下!” 回過身,弘治帝已軟倒在榻上,臉色灰白,人事不知。 “父皇!” 朱厚照大駭,撲到榻邊,大聲道:“傳太醫!” 每次朱厚照到乾清宮,弘治帝都會提前服用丹藥。 朱厚照知道父親病重,卻從未曾見他昏倒。大驚之下,頓時手足無措,牢牢握住弘治帝的手,太醫院的院使和院判到來,方才被勸著松開。 盯著院使為弘治帝診脈,焦慮和怒火同時在胸中沖刷。 十四年來,朱厚照從未真正恨過什么人。 第一個讓他明白“恨意”為何的,竟是他的舅舅! 弘治十八年五月酉朔,天子不視朝。 劉健三人入值文淵閣,五城兵馬司和城門衛嚴查車馬進出,凡路引不明者當即逮問。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親上刑科簽發駕帖,百余校尉力士包圍壽寧侯府和建昌侯府,無論是誰,一律不許進出。壽寧侯府長史不服沖撞,直接被下詔獄,生死不知。 凡同侯府有交的勛貴外戚,人人自危。 風浪之中,吏部駁回了僉都御使閆桓乞致仕的上言。納刑科給事中趙鐸上疏,起用致仕戶部尚書周經。 同日,授庶吉士崔銑、嚴嵩、湛若水、倪宗正等二十九人為翰林院編修。以敢言直奏,拔王忠為戶科給事中。 弘治十八年五月丙戌,天子仍不視朝,京中風聲更厲。 巡街的官兵和順天府衙役持刀執尺,面帶肅殺之氣。這種境況下,各府舉送的美人再引不起更多主意。 詔獄中,楊土幾乎日日報道,每次都有新的消息。 “四郎,前兒東城的兩座侯府突然被圍,路上都是錦衣衛。” 楊瓚停下筆,吹干墨跡,道:“侯府?” “我親眼見的。”楊土道,“聽人說都是皇后的兄弟。” “見到就見到,莫要多嘴。” 楊瓚折起信紙,將信封收好,遞給楊土,道:“交給驛站快馬,必要快些送回家中。” “為何不尋快腳?” “這些時日盤查愈嚴,快腳恐不方便。”楊瓚道,“若是不行,便請獄卒幫忙。” “獄卒?” 楊土愈發糊涂。 楊瓚沒有多做解釋。 找的是獄卒,真正能幫忙的卻是顧千戶。以顧卿的能力,不過舉手之勞。反正人情已經欠下,多欠一回算不得什么。 楊瓚不打算成親,更不會納妾。此事必須早點解決,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