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會不會是外表上有缺陷?”江軍問道。 “有可能。”我回答。 江軍把煙頭扔在一邊:“可是就算是外表上有缺陷,也不至于把自己關在小木屋里這么多年,出門都要大晚上出行啊!”江軍才剛作出推測,但一眨眼,他又將自己的推測給推翻了。 大雨將江軍丟棄的煙頭淋濕,光點很快就熄滅了。 “不要忘記了,這是教堂。”我提醒道。 江軍恍然大悟:“宗教人士有的時候是比較極端一點。” 洛牧師是個牧師,他自己深受宗教文化影響,能讓他做出那樣的事情的,恐怕也和宗教有關系。一個人的秘密體現在容顏上,那的確有可能像江軍推測的那樣。這個人的外表有缺陷。 但是外表有缺陷,的確不至于作出將人關在小木屋數年的事情。除非,這種缺陷和宗教扯上了關系。洛牧師是善良的,這從教眾和洛牧師鄰居口中可以得知,除非洛牧師的善良是裝出來的,否則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不人道的事情來。 但是一個人裝出來的善良,能偽裝一年,能偽裝兩年,但是想要偽裝一二十年卻非常難,更何況,是在一邊做著喪盡天良的事情一邊偽裝的情況下。并且,洛牧師做這樣的事情,好像不為財,也不為名。 所以,我更寧愿相信洛牧師對待其他人善良的態度都是真誠的,所以。他做的這種在他人眼中看似不人道的事情,在他心中的價值觀下,或許是正義的,合理的,甚至于。他將這件事隱瞞,也不是為了自己。夾叼央技。 而洛牧師作為一個資深的宗教人士,他的價值觀來源于宗教,來源于圣經。所以,我才推斷洛牧師想要維護的秘密,和宗教有關系。宗教是一種神奇的東西,他能讓一個失去依靠的人重新找回信仰,卻也能讓一個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宗教有它的好處,卻也有它的陰暗面。每一天。這個世界上都發生著宗教與宗教的沖突,發生著宗教人士與非宗教人士的矛盾,更有甚者,宗教殺人也時常發生。宗教殺人的動機,有的時候在正常人看來簡直匪夷所思,無法令人理解,但是這在宗教人士的眼中,是非常必要的。 在整個犯罪的組成部分中,殺人動機是最不需要解釋的一部分,殺人動機也沒有所謂的牽強與不牽強。多少犯罪嫌疑人和罪犯,殺人不需要理由,又或許,只是因為對方瞪了他們一眼。 在和江軍交談的過程中,我對江軍說了很多,雨還是飄飄揚揚地下著,一點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深夜,我又打了個電話給沈承,但是結果還是一樣,沈承沒有接電話。他已經消失一整天的時間了,作為一個支隊的副隊長,他不可能無緣無故離職。 所以,沈承離開,恐怕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還是打不通嗎?”江軍點燃了他抽的第三根煙。 我搖頭:“還是打不通,希望他能快點回來,有的事情,只有他能做主。” 江軍:“這次,沈承看來要輸了。” 我:“不一定,在看到洛牧師死在賓館的現場鑒定報告前,我和沈承都被兇手制造的線索和假象引導了。雖然是被引導了,但是沈承關于兇手犯案過程的局部推理比我快,也比我正確。” 我向江軍解釋道,雖然我和沈承的大方向都錯誤了,但是有一些局部推理還是正確的,比如沈承根據死者死時的姿勢確定兇手是用鈔票引羅大楠到指定的位置,我推斷兇手是利用光線引爆煤氣罐的。 在推理的過程中,沈承絲毫不輸于我,由于我們的大方向都錯了,所以我們只能算是旗鼓相當。如果不是我先看到了這份報告,我的進度不會比沈承快,我也堅信,如果沈承和我同時看到了這份報告,他的推理速度不會比我慢。 “不管怎么樣,最然我不喜歡這個自大的小子,但是,他的能力的確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強的那幾個人之一。”江軍也對沈承進行了肯定。 “我倒是希望能與沈承合作,有他的幫助,破起案子來,一定會更加順利。”我對江軍說道。 江軍點了點頭:“不過,屋里人現在不在屋子里,你說他去了哪里?” 話題又重新回到了這個案子上,和以往不同,這一次小木門可以被推開了,并且,屋里人沒有將門內的鎖鎖到外面來。也就是說,里面的人已經離開了小木屋,沒有將小木屋封鎖起來,說明他不怕別人會發現里面曾經住了人,因為,他可能是不準備繼續在教堂里居住下去了。 兇手的心理可以揣測,他利用高超的智商進行了犯罪,或許他已經堅信警方陷入了他安排的線索指引中去,所以他認定警方不會再重新回教堂進行調查。而他離開教堂也可以得到解釋,他殺人的目的得逞了,任誰都不會想要待在那么一個狹小的空間里。 “有的地方還是挺矛盾的,如果他不愿意待在那個小木屋里,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離開,為什么非要殺了洛牧師呢?”江軍反問。 我解釋道:“你忘記了嗎,之前我推測那個人是定時性精神病,或許屋里人精神正常的時候不想離開木屋,因為他想要維護秘密,而不正常的時候,他想要離開木屋,因為他已經失去了理智。” 江軍接著我的話道:“你是說,不正常的精神狀態已經占據了那個人的大腦?”江軍突然變的有些緊張起來:“那樣,在開庭判決的時候,不是有可能會被判無罪嗎?” 周小若案中,犯罪人由于刑事責任年齡的問題,差一點不用被判處刑罰,這嚴重挑戰了江軍的正義觀,所以他對這樣的情況特別在意。 我:“這也是我的推測,正如你所說,矛盾的地方還有很多。一個人在精神不正常的情況下,不太可能利用物理力學和物理光學這種高級的方式進行殺人,從這看,兇手又不太像正處于精神失控的狀態。” 江軍:“先抓到人再說吧。”江軍嘆了口氣:“李教授,你說,他跑哪里去了?” 在江軍看來,沒有人知道小木屋里待著的人是誰,兇手也沒有在犯罪現場留下任何指紋和其他痕跡,所以想要在兇手逃亡的情況下找到兇手,非常困難。 離開小木屋的時候,我交待工作人員不要去碰房間里的東西,我準備第二天就讓警方的人過來取證。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撕下了床上的被褥帶了出來,油膩的床單上,絕對有居住人的dna。 可是盡管如此,在沒有懷疑目標可進行排除和確定的情況下,dna很難起到作用。 “他應該不會跑遠。”我直接作出推斷。 兇案才發生沒幾天,兇手離開小木屋應該是在洛牧師出市的時候,那人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不可能一下子就不守了,所以,他應該還是只能在夜間行動。他愿見人,所以也不會乘坐交通工具,所以,他步行的機率比較大。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那人不會走太遠。 “渝市這么大,沒有沈承的命令,警方也不可能出動大批警力在渝市進行搜索。”江軍皺眉。 第274章 養小鬼? “這也是我找沈承的原因,屋里人現在沒有走太遠,不代表他不會走遠。光靠你和我,沒有辦法在渝市范圍內攔截他。”我回答。 江軍:“明天。沈承應該會回警局吧。” 我:“但愿。” 慢慢地,雨變小了,我和江軍坐在教堂前交談了很久,離開的時候,我和江軍再一次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教堂頂部的十字架上。夜里,那個十字架總是看的人心里莫名發怵。 雖然雨變小,但我和江軍行走在雨夜里,沒一會,我們的頭發就全部濕了。這一帶地方很偏僻,又已經過了凌晨,我和江軍沒有辦法打到的士。我們沿著街邊往賓館的方向走。沿途中,我們經過了兩個案發現場。 先是陳招弟的家里。借著月色,那片廢墟讓人自然而然地在腦海里模擬出爆炸發生時的情景。大火,強大的沖擊力,看向那搖搖欲墜的二層小磚房,陳招弟和羅康被燒得體無完膚的尸體閃過我的大腦。 小磚房的斜對面便是洛牧師的家,他的家已經被上貼上了封條,門和窗都緊鎖著。 很快,我和江軍又經過了那個鬧鬼的工地。在江軍的建議之下,我們到工地里繞了一圈,這次,那道怪異的身影沒有再出現。兇手回工地只是想要探測警方調查的虛實,現在,他已經離開了教堂,并不再擔心別人看到小屋子里的床,顯然。他認為警方已經按照他的引導定案了。 沒有了擔憂,他又怎么可能會回來。 離開工地,我們終于走到了相對繁華一點的路段,打了一輛的士,我們回到了賓館。透過門縫。我和江軍發現沈諾的房間還亮著燈,我想了想,敲門。我想通過沈諾快速找到沈承,可是,我敲了好一會,沈諾屋里都沒有一點回應。 江軍:“興許是睡著了吧。” 我點點頭,不再繼續敲門。回到房間,我洗漱之后馬上睡下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和江軍立刻出了賓館。離開賓館前,我發現沈諾的房間里還是亮著燈。我用力地敲了幾下門,還是沒有人回應。這下我算是明白過來了,沈諾根本就不在房間里,她又是一整個晚上沒有回來。 沈諾和沈承一樣,打電話也沒有人接,我找不到她了。 匆匆趕到警局,不像我預想中的那樣,沈承還是沒有回來。鑒定報告還是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沈承的辦公桌上,沒有被翻動的跡象。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沈承讓鑒定科準備了兩份一模一樣的報告,他拿到手之后,整齊地將兩份報告擺放在桌上。 他不愿意占我便宜,所以他準備等我到警局之后一起看。 可是,我趕到警局之前,他已經接到了某個人的重要通知,離開了。 我找了幾個刑警詢問,他們告訴我,沈承并沒有回來過,但是他給警局打了一個電話。沈承請了兩天的假,已經過去一天,沈承說會在今晚趕回來。并且,沈承竟然將一大批警力交給了我,他托刑警給我帶話。 “什么話?”我馬上問道。 刑警:“沈副隊長說,如果你臨時有什么決定,讓大家一定要聽你們的。如果需要出警的話,在征得警隊隊長的允許之后,你可以帶大家出警。”夾叼央弟。 我微微一愣,我沒有想到沈承竟然會給我這么大的權力,我想,沈承應該已經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了。刑警告訴我們,沈承給警局打電話的時候很匆忙,所以大家都來不及將我的推測和案件的最新進展告訴他。 如果沈承堅定之前的推測的話,他不會將出警的警力交給我,除非是,他自己也發現了自己推理上的漏洞和線索取得太順利的問題。沈承沒有看到鑒定報告就能發現問題,不太容易。一個人的思維定勢之后,很難從里面跳出來,但是沈承似乎做到了。 我沒有多想,立刻到了支隊隊長的辦公室,隊長是一個接近五十多歲的男人,這也是我第一次和他見面。和沈承相比,隊長似乎沒有那么大的威嚴,我提出的要求,隊長很快就答應了,原因是沈承已經向他交待過。 這讓我想起之前在警局聽到的一個傳聞。大家都說隊長和副隊長沈承之間,行政關系上是上下級,但是沈承卻更得上級重用,在警局事務上,隊長和副隊長各自分管各自的工作,沈承去匯報隊長,也只是走一個形式而已,事實上,沈承可以自己做主。 從隊長的態度看來,這個傳言應該是真的。我沒時間去思考警局內部復雜的行政和人際關系,得到隊長的警力部署命令之后,我立刻找刑警的負責人開了會。 有隊長和沈承的命令,大家都收起對我傲慢的態度。 會議上,我將自己的推理和可以支持我推測的證據一一陳列給大家,并且,我部署了追捕犯罪嫌疑人的警力。按照我的推測,犯罪嫌疑人不會走的太遠,并且是夜間出行。我讓刑警調取南區各大、小路段的監控畫面進行一一排查,尤其留意服裝打扮怪異或者外表怪異以及其他可疑的人員。 另一方面,我讓刑警負責人派人到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偏僻路段進行調查尋訪,看能不能找到可疑目標的行蹤。與此同時,在幾個關鍵的步行路口,我設置了警力看守,這樣能降低犯罪嫌疑人離開南區的可能性。 會議結束之后,大家按照我的吩咐各自去完成任務了。我將從小木屋撕下來的床單碎布交給鑒定科的人之后,帶了幾個刑警再次朝教堂趕去。今天是教堂傳道講課的日子,我們趕到的時候,一樓大廳坐滿了教眾。 大家嘴里唱著贊美詩歌,教堂的大門關著,我們冒雨還沒到教堂門口的時候,就聽見那參差不齊的歌唱聲從門隙里傳了出來。刑警一推開大門,歌唱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轉頭,茫然地盯著我們。 刑警大聲喊了一聲:“警方辦案,請大家配合。” 之前我們調查的對象僅限于教堂內部的工作人員,和洛牧師有接觸的還有這些信眾和教徒。教徒大約有一百來號人,幾個工作人員和一個傳道士正站在臺上傳道。警方來了之后,教堂安靜下來。 大家變得很拘束,在我的安排之下,刑警被分成了好幾組,每一組刑警都拉過好幾名信眾進行詢問調查。我則帶著兩名鑒定科的工作人員到了小屋子里去,交待過后,鑒定人員留在小屋子里提取證據,我和江軍則回到了一層的大廳。 刑警正在進行緊張地詢問,安靜的大廳又變得熙熙攘攘起來。 經過信眾的身邊時,我聽到了不少人在談論洛牧師。洛牧師是殺人兇手的傳言已經傳遍了整個教堂,但是大家都認為這其中有冤屈。在大家眼里,洛牧師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沒有人相信他會殺人。 大家的說辭都非常一致,刑警詢問了半天都沒有問出什么有價值的消息來。對于二層的那個小屋子,更是沒有人知道。眼看詢問陷入了僵局,江軍突然叫了我一聲。江軍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個信徒,說他的行為有點怪異。 那是一個女人,她站在角落里,眼睛不敢去看刑警,看樣子,她似乎在刻意躲避刑警的詢問。刑警問起她的時候,她又支支吾吾。 我和江軍對視一眼,直接把她叫到了一邊,在我的再三詢問之下,女人告訴我,洛牧師在養小鬼…… 第275章 養小鬼(2) 那個女人大約三十多歲,臉上長滿了雀斑,一開始,面對我和江軍的詢問。女人還斷斷續續,不肯多說,這讓我更加確定這個女人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信息,而且,這個信息恐怕有點驚世駭俗,否則她不會這樣支支吾吾。 終于,我和江軍以警方的名義再三詢問,女人頂不住壓力,終于把她知道的說了出來。她一開口,我的心臟就狠狠地跳動了幾下,她說。洛牧師在養小鬼。 江軍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反問:“養小鬼。什么小鬼,在哪里養?” 女人又把我們往邊上拉了幾步,確定沒有人能聽到我們說話之后,女人朝二樓的臺階出掃了一眼:“就在二樓的小木門后面。”女人壓低了聲音,她神神叨叨,顯得有些緊張。 不出我所料,女人說的“小鬼”就是住在二層小木門后面的那個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把詳細情況告訴我們。”我對女人說道。 女人猶豫了很久之后,終于還是開口了。 女人是在兩年前進入教會信教的,那個時候,她和所有人一樣,非常尊敬洛牧師,不管是洛牧師在傳道過程中說的話,還是他在生活中說的話,女人全都牢牢記在了心里。并把其當作自己的生活準則。 可是,就在一年前,她對洛牧師的看法發生了改變。那一次,女人因為一些急事想要找洛牧師,情急之下。女人忘記了工作人員和洛牧師的叮囑,直接上了教堂的二層。女人沒有在洛牧師的辦公室和臥房里找到他,于是女人又繞著二層的過道尋找起來。 終于,女人在過道的盡頭看到了洛牧師,洛牧師身上穿著牧師服。按照女人的說法,當時牧師背對著她,由于光線太暗,她有點看不清洛牧師。她正準備叫洛牧師的時候,突然發現了異常。 她發現洛牧師正站在那道小木門前面,門沒有關緊。但也沒有被打開,洛牧師的頭靠在了門上。女人覺得好奇,所以悄悄往前走了幾步,終于,她看清了,門被洛牧師打開了一道小縫,而洛牧師的臉正對著門縫,好像在對里面說什么。 當時正是傍晚,當天教堂里沒有任何宗教活動,所以教堂里空曠曠的,一個人都沒有。由于女人來的著急,所以沒有事先通知教堂里的人,更沒有告訴洛牧師,那天晚上,她覺得洛牧師的背影和往常不太一樣。洛牧師全身都在發抖,像極了人們說的鬼上身。 女人嚇得捂住嘴,生怕招來不干凈的東西,她正準備悄悄離開,洛牧師說話了。洛牧師說話的聲音顯得非常吃力,好像在和人爭論著什么,女人止住腳步,她瞇著眼睛朝門縫里面看去。 傍晚,太陽下山了,小木門后面一片昏暗。透過狹小的門縫,女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任何人,鬼使神差地,人在最害怕的時候,身體反而變得大膽了起來。女人壯著膽子繼續朝洛牧師走了幾步,終于,她看得越來越清楚。 洛牧師的一只手正抓著門把,另一只手則拿著鐵鏈和大鎖。洛牧師好像想要把門關上,但是門的里面,好像有一股力量不讓洛牧師將門關上。由于洛牧師太吃力,女人輕輕的腳步聲并沒有引起洛牧師的注意。 就在下一秒鐘,隨著女人和門的距離越來越近,女人在門縫里,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只漲紅的眼睛,那只眼睛發著紅光,正死死地盯著洛牧師。女人全身發軟,連想尖叫都沒了力氣,她揉揉眼睛,想確認自己是否有看錯。